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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软娘子浑身是戏》TXT全集下载_18(1 / 1)

嬷嬷丫鬟陆续端上了茶水点心,张嬷嬷团团曲膝施了礼,脸上堆着笑说道:“夫人娘子,李夫人病情有些反复,我家娘子无法,只得守在那边多看着一些,还请夫人娘子见谅。”倪夫人消瘦清冷,闻言也只是不咸不淡的说道:“无妨。”张嬷嬷觑着顶着裴九娘名号的裴八娘,她看着倒与倪夫人似亲母女,冷若冰霜端坐在软塌上,目不斜视的端起茶杯放在嘴边,轻啜了一口又放回了案几上。花厅里一片静谧。许先生侧耳听了会,倒觉得里面像是高手过招前的宁静,双方都能沉得住气,等着对方先出手。不一会衣衫脚步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裴行韫如寻常般一身素净衣裙,身后带着春鹃与夏荷走进花厅,她看着慢慢站起来的倪夫人,怔楞片刻后,才曲膝施了施礼。倪夫人紧紧抿着嘴唇,微颤抖哽咽着唤了声:“阿韫。”她旁边的裴八娘也跟着唤道:“八娘。”裴行韫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楚,她瞧着仍旧容貌依旧的阿娘,她为人冷淡疏离,却肯下功夫教导儿女,亲手给儿女们启蒙。不得不承认她是一个好母亲,可这样的好母亲却让人看不懂。裴八娘叫自己那一声八娘,她亦无惊讶之色,想必是来之前早已商议过。“我是谁?”裴行韫睁大双眼,神情困惑至极。“八娘,我来带你回家。”倪夫人上前两步,伸手将裴行韫的手握在了手中,她的掌心依旧温暖细腻,像是幼时握着自己的小手教她习字那般,温柔的说道:“这些时日苦了你,都是母亲的错,没有照看好你。跟母亲归家,以后一切都会好的。”裴行韫只觉得荒唐至极,她轻轻抽挥手后退两步,勉强的笑了笑说道:“夫人真爱说笑话,我是大都督的舅家亲戚,不是夫人的八娘,你认错人了。”裴八娘轻步上前,她看着倪夫人说道:“阿娘,阿韫一时难过,还想不明白,我想单独跟她说几句。”倪夫人垂下眼帘,掩去眼里浮上的伤痛,她点点头道:“好,你们姐妹去说说话。”裴八娘淡然的脸上浮上些笑意,看着裴行韫说道:“这一路走来,瞧着大都督府里一步一景,不知阿韫可否带我去瞧瞧?”裴行韫盯着裴八娘,从前她的畏首畏尾被自信沉静所取代,看来重生一次对她的改变最大,尤其是占了自己的名之后,美名远扬,比自己前世还有过之而无不及。她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带着些防备,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说道:“好。”两人向厅外走去,一左一右在游廊上走着,裴八娘回头看了眼跟着的丫鬟婆子,对她们挥了挥手,说道:“你们远远跟着,我们姐妹说会私房话。”裴行韫神情不变,也点了点头。两人又安静的走了会,沿着小径在园子里逛了起来,见四周无人,裴八娘咬了咬嘴唇,此时眼里已是泪意朦胧,哽咽着说道:“九娘,我知道你心里难受,自己与家人被乱军冲散不说,连自己在裴家的嫡女身份都被我夺去,变成了一个庶女。”裴行韫侧头看着她,神情霎时激动起来,她努力憋着不让自己哭出来,倔强的一言不发。“九娘,我从小生母早逝,是母亲一手将我拉扯大。你被乱军冲散之后,母亲不知道有多难过,好些天都滴水不进成日以泪洗面,差点连命都没了。我那时看着奄奄一息的母亲,从没有如此般恨自己不争气,不能替她分一点忧。没得法子只得成日守在她的身边,想着能多尽些心,也不枉她养育我多年。”裴八娘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抬眼看着满园的花团锦簇,她脸上的笑容凄凉又无奈。“母亲一病不起,她根本不知道乱军冲散的不只是你,还有裴家的那些金银细软。那一次裴家带出来的钱财,到了京城之后,不过只十余一二。京城不易居,达官贵人们眼高于顶,拖着这么大一家子,要想在京城生活有多不易,那些时日阿爹的头发都快急白了。”她侧过头,指着眼前偌大的假山说道:“我们在京城的宅子,阿爹的屋子还没有这座假山大。大哥哥二哥哥没什么本事,也寻不到好差事,阿爹不知道递了多少张帖子出去,遭遇了多少白眼,最终寻到个工部房屋署的小吏之职。裴半城成了小吏,连官门都没有摸着。”要是没有经过前世,裴行韫或许会为裴八娘的所言掉上那么几滴眼泪,然后姐妹两人冰释前嫌,痛哭原谅。可是她重生了,却不知道自己也重生了。倪夫人或许会因为自己的走失而难过,但她的性子本就冷硬,还有其他儿子孙辈承欢膝下,怎么会为了一个女儿要死要活。裴家的家产更是不计其数,别说冲散的那几车,就算裴半城的字画,也能在喜好风雅的京城贵人中打开一片天地。上辈子她不就是因为皇帝来裴家求字画,两人得以相见才进宫的么?“阿爹成日碰壁,都快跟母亲一般倒下,我只得硬着头皮向阿爹进言,说我虽为女儿身,可也是裴家人,岂能眼睁睁见着裴家没落?我愿意献出自己,为裴家求得一线生机。阿爹想着我是庶出,在看中嫡庶的京城会被轻视,根本无人理会,无奈之中只得借着你的名头,对外谎称我是裴家九娘。”两人慢慢的沿着石阶往假山上爬去,站在上面眺望着面前的花园,小溪穿园而过,流水淙淙作响。裴八娘回转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裴行韫,神情隐忍而痛楚。“我日夜苦读,想将你的才情学到一二,可我天生驽钝,就算是拼了老命也学不会。我活该是庶出,这是天早就注定的。去了贵人们的宴会,也不敢多言,只得端着装清高,没想到倒因此博得了不流于世俗的虚名。”裴行韫耐心听着裴八娘真真假假的话,要不是有将自己推下马车之仇,说不定还能为她鼓掌,这些话直指人心,攻心为上这一招,她简直玩得太过漂亮。“我的亲事也因此水涨船高,阿爹见多了京城那些贵人们的嘴脸,不愿意再留在京城,想寻个机会到地方任职,便看中了闵家,想着闵大都督身在江州,离瀛洲也近,到底是故土难离。”“阿爹不顾脸面托人去闵家说亲,想将我许配给大都督。没曾想你早已遇到了大都督,事情兜兜转转仍旧回到了原地,得知此事后我真的很开心,虽然大都督拒了我的亲事,只要你从此得到了幸福,我也算还了占用你身份得来的好处。”“九娘,大都督那般的人中龙凤,以后后宅不知道还有多少身份贵重的女人进来,他岂能守着你一人过活?你没有娘家在背后撑腰,会有多少艰辛,你如此聪慧又岂能不懂?回家吧,就算你是八娘,可阿爹他们绝对不会亏待你,你始终是他的女儿,嫁妆这些亦不会少你分毫。”裴行韫垂头拭泪,她抬头红着眼眶,泣道:“没想到你们吃了这么多的苦,我那些九死一生的逃难倒算不得什么了。阿爹那样骄傲的人,在京城受尽了奚落,他该有多么的难过,我为人子女不能替他分忧解难,真真是不孝。”裴八娘脸上浮上些笑意,“所幸一切都苦尽甘来,你切莫责备自己。”“我听说阿爹来了江州做刺史,一直不敢相信此事是真,刺史是掌管一方的封疆大吏,阿爹以前也没有出过仕,怎么一下当了这么大的官?”裴行韫看向裴八娘,眼里尽是说不出的忧虑。裴八娘的目光闪了闪,她抿了抿唇强笑道:“这些官场之事我也不甚清楚,兴许是皇上见阿爹才学过人,推崇他才让他做了江州刺史。”裴行韫松了口气,恍然大悟般说道:“原来如此。”她长叹了口气,眼里又浮上了些哀痛,“可我做了这么些年的裴九娘,在听到你是裴九娘时,我心都快碎了,我看着镜子,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谁。”她拽紧双手放在胸前,激动又希冀的看着裴八娘,“大都督如今看上了我,愿意娶我进门。可我始终战战兢兢不敢接受,背后没有娘家支撑,受了欺负连个出头的人都没有。现在又成了庶出女,以后更会被人看不起。八娘,你将我的身份还给我好不好?反正你本就是庶女,如今换回本来的身份也没人知晓。”裴八娘瞳孔猛缩,她眼里寒光一闪,深觉不妥忙垂下了头,再抬头眼里已是一片清明,她幽幽叹息,“是啊,我本就是庶女,所以一切都无所谓,不过是顶替了你的名,才得来了这一切。”她淡笑着看着裴行韫,摇了摇头说道:“阿韫,我不该这样被对待的,我也是裴半城的女儿啊,只不过是托生在了不同的肚皮里,一直不被重视,过得连个得脸的下人都不如。阿爹甚至认不清我的脸,要想一想才知道我是谁。可在京城里,他一直靠着我的出谋划策,才一步步走到今天啊。”她慢慢上前,面容扭曲而痛苦,“九娘,你知道我有多么的不容易么?哈哈哈,你以为皇上真会因为那些字画将刺史之位给到阿爹么?皇上又算得了什么?”眼泪从她眼眶滑落,鼻尖似乎又涌进了杜相身上怎么都洗不干净的老人气息,喃喃的说道:“我牺牲了那么多,就只想来到江州,来到他的身边。”裴行韫静静矗立,面无表情看着裴八娘痛哭流涕的脸。没有人欠她,没有人辜负过她,两辈子都是如此。她的求而不得,是她自己陷入了执念,去寻求本不属于她的东西。裴行韫转过身,只觉得疲惫而厌倦,抬起手微晃了晃。很快小径处,蘼芜与小蓝结伴而来,两人头碰头手挽手,嘀嘀咕咕说着亲密的话,从假山下走过。裴八娘紧盯着蘼芜,愕然转身,双眼迸发出凌厉的杀意,身子脚步微动。裴行韫却早有准备,她大步上前,双手用尽全力一推,裴八娘像是只断线的风筝,跌落进假山下的浅水潭里。猫在花丛中偷看的许先生,瞪大眼瞧着仰躺在细碎石子上动弹不得的裴八娘,她身下血水流出,混着流水潺潺流淌,伸手捂住了嘴,强忍住吞回了脱口而出的喊叫。“真是好毒好干脆利落啊,唉,惹不起,以前惹了她,现今帮她一帮算示个好吧。”许先生定了定神,扯着破锣嗓子喊起来:“哎哟不得了啦,快来人啊,有个小娘子贪看水里的鱼,跌落下假山啦……”第49章 打脸裴行韫听到许先生的喊声, 愣了一下旋即轻笑起来,既然有人主动替她做描补,也就无需她再节外生枝做其他事。她垂头看着躺在那里像是条死鱼一般不能动弹的裴八娘, 嘴角泛起一丝冷意。这报仇, 还是要亲自动手才来得畅快。丫鬟婆子们惊慌失措从四处涌了过来,张嬷嬷提着裙子一路爬上假山,瞧见裴行韫毫发无伤站在那里, 霎时松了口气, 忙上前扶着她, 关心的说道:“娘子, 我们快快下去,仔细别摔着了。”“嬷嬷我没事。”裴行韫拍拍张嬷嬷的手臂安慰她, 又小声说道:“把下面池子的鱼捞几条起来,放水桶里一并提去给许先生,大都督府里的鱼别处没有,裴八娘看到了眼馋也是难免。”张嬷嬷想笑又忙忍住了, 两人往假山下走去,裴八娘的丫鬟婆子也已经赶到,见到不过转瞬间就浑身湿淋淋躺着血水,只余微弱气息的人, 吓得魂飞魄散口不能言,跌跌撞撞跟在人群后面去了花厅。倪夫人端坐在花厅里淡然的吃茶,听到花厅外嘈杂的脚步声, 诧异的抬眼看去,顿时跌坐在软塌里双腿似被定住了一般,怎么都站不起来。不过才几盏茶的功夫,这活生生的人就变成了活死人。府里丫鬟嬷嬷们你一言我一语胡乱说着原由, 裴八娘的丫鬟嬷嬷却还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事情来得太突然,她们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何事。倪夫人听得似懂非懂,不过见是大都督府里的下人所说,她自是不会去信。可裴八娘已经说不出话来,躺在那里偶尔抽搐一下,还能勉强看出她还活着。丫鬟嬷嬷在屏风后给裴八娘换上了干净的衣衫,大夫抱着药箱进来止血施针之后,无力的摇了摇头,对倪夫人说道:“小娘子伤到了后背经脉,以后怕是永远都无法坐立,只得在床上躺着。”倪夫人脸色煞白,愣愣看着裴八娘,眼眶渐渐通红。她施针后总算平静了些,只是仍旧眉头紧锁,眼角泪水一直不停的流,显是痛苦不堪,她想必自己心里也明白,这一生她算是彻彻底底毁了,一辈子吃喝拉撒都要假手于人,等于成了个彻彻底底的废物,还不如干脆死了来得痛快。许先生快步在前,他身后的小厮手上拎着个水桶跟在后面一起赶到了花厅。见到倪夫人惨痛着一张脸立在那里。他顿了下,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叉手施礼后对她说道:“夫人,鄙姓许,一直跟在大都督身边做事,先前不巧路过花园,恰见到小娘子见假山下水池里的鱼儿活泼机灵,没注意到脚下不小心跌落了下去。唉,也是,这水池里的鱼,由大都督亲自下河里捞来,自是比旁家的鱼多些灵性。别说是小娘子,就是我这个半老之人也觉得好看,每次路过的时候都会多看几眼。”倪夫人早听过许先生的大名,他狡猾多端行事毫无章法,他嘴里的胡说八道她自是一个字都不会信。她脊背挺得直直的,浑身散发着寒意,冷冷说道:“裴行韫在哪里?”许先生觑着倪夫人的脸色,心里不免对裴行韫同情起来,她亲娘居然为了个赝品转而恨上了她。他干笑一声说道:“我们娘子受了惊吓,大夫诊脉后开了安神药,服药后睡了过去。”倪夫人厉声道:“你们大都督府的待客之道还真是让人刮目相看,我们好好递了帖子上门来拜访吊唁,这前脚还好好的人在你府里遇害伤成这样,剩了半口气吊着躺在这里,等半天都不见大夫前来,原来是先去看了不过受了些许惊吓的人,这也未免欺人太甚!”“夫人,唉,这怎么说呢。”许先生轻抚下巴稀疏的胡须,显得很是为难的说道:“大都督府里就这么一个医术高明些的大夫,多的我们也养不起,毕竟大都督府就由他一人撑着,这银子不好赚呐。他又是个男儿身,要是个小娘子,还可以推出去赚些聘礼回来。”倪夫人的神色更为难看,脸颊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火辣辣,许先生话里有话,指责裴家靠着出卖女儿换富贵她又岂能听不出来。裴八娘与裴九娘究竟谁是谁,大家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没有对外挑破而已。“这只是其一,其二。”许先生伸出鸟爪般干瘦的两根手指晃了晃,极为得意的说道:“大都督极为护短,别说裴娘子是他放在心尖尖上的人,就是他的阿猫阿狗,他也容不得有一丁点的闪失。这看做眼珠子的人受了惊吓,当然得先看自己人,难道夫人府上,都是将至亲之人放置一旁,先顾着无关紧要的他人?”倪夫人只觉得连呼吸都困难,裴家的脸皮被他一层层撕下来,血淋淋的展示于人前。那些她不愿意去面对与回忆的往事,像是乌云盖顶将她深深笼罩其中,手紧紧拽着,指甲掐进手心传来阵阵痛意,她才微微清醒了些,转身冷声道:“带上人,我们走!”许先生轻嗮,他忙吩咐道:“抬软轿过来,别将人伤着了。哎哟,这里这里,鱼,别忘了鱼!”倪夫人眼光如刀盯着他,恨不得将他刀刀劈死,这个老混账!她咬紧牙关,才强忍住将装着鱼的水桶踹翻的冲动,僵着一张脸怒冲冲而去。受了惊吓的裴行韫,正美眸泛泪,拽着闵冉的衣衫,微仰着头委屈至极的看着他。“她只是说我还无事,可她说以后你后宅还会迎进许多有权有势的美人儿,你跟曾跟我许诺过,要与我一生一世一双人,她这不是在空口白牙平白污蔑人么?我怎么舍得让她污了你名声,气得忍不住推了她一下,我又没有用力,可她好像站不稳,自己往假山外面退,估摸着没有算好,自己哗一下跌了下去。”她打了个寒颤,怯生生的说道:“她莫非是想陷害我,让你以为我是心狠手辣之人,等你嫌弃了我,好迎娶她进门?”闵冉气得青筋直冒,怒道:“丑八怪在那里挑拨离间,看我不砍了她,就算我嫌弃你,也不会娶她这般心机深沉的毒妇!”他怒完又换上了柔和的神情,温言说道:“阿韫,我许下的话自是不会变,要是变了你也将我推下去。”他捏了捏她细小的手臂,蹙紧眉心,“不过你这般瘦弱,怕是推不动我,得多吃些多练练,要不早上还起来跟我一起蹲马步?”裴行韫眼珠子转了转,娇滴滴的说道:“天气愈发的热,吃什么都没有胃口,唉,我也想早起陪你蹲马步,可要是我病了,就要好久看不到你。”“为何看不到?”闵冉不解的问。“怕过了病气给你啊。”裴行韫眉眼间都是不舍,“再说了,就算你变心我也不会对你动一根手指头,唉,就让我独自心碎神伤吧。”闵冉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赌咒发誓哄劝了好一阵。末了看着她身上素净的衣衫,眉心又拧在了一起。“你怎么穿着这般素净?哼,闵二郎哪配你为他着素服。先前青河给你送来的那些料子呢?拿出来我亲替你选些鲜艳的,让针线房赶制出来,要锦衣华服才配得上我的阿韫。”裴行韫傻眼,想不到闵冉的记性如此好,一年之前青河送来过料子这般的小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她想到那些早已被换成银票又换成了铺子的锦缎,脑子转得飞快,最后她干脆一头扑进他怀里,不依的说道:“你这是嫌弃我不好看了么?”闵冉软玉温香在怀,哪里还会去关心那些小事,他惬意享受着佳人难得的主动,唇轻触她的额头,感叹道:“唉,我得督促许先生他们,待秋收之后粮草入了库,我们就开始准备亲事好不好?”裴行韫有些讶异,她坐直身子,问道:“粮草会有问题么?”“朝廷从没有给足过粮草,兵部推到户部,户部成天哭穷,说收不上去税收,国库空无一物。先前都是将江州的赋税直接扣了下来,充作了江州军的粮草。今年裴半城怕是会从中刁难,所以得先做好准备,去各县各村田间地头看着庄稼长势,心里有数也不至于被动挨打。”裴行韫神色自责又歉意,她嗫嚅着说道:“都是我的错,不是因为我的事,你也不至于跟他反目成仇。”“就算是没有你,我也不屑与其为伍。”闵冉神情傲然,抬眉说道:“再说了,没有裴半城也还会有其他不与我同一阵线的人,要是这点子事都解决不了,又岂能能成大事?”裴行韫想起裴八娘先前所说的话,便开口说道:“裴八娘无意说漏了嘴,说皇帝算得什么,哪能将江州刺史的官给到阿爹。皇帝不能给的官,难道是别人给的么?”闵冉凝神想了想,嘲讽的笑了笑,“皇帝不行,那就是杜相了。哼,杜相那个老匹夫,我好不容易在他府里安插了人进去,总算探到了一些消息。他表面上儒雅斯文冠冕堂皇,其实背后就是个老不休的混账。阿韫,那些话我不能所给你听,没得脏了你的耳。”裴行韫心中大骇,想到裴半城的刺史之位,怕是用见不得人的腌臜手段换取得来,裴家能拿得出手的,前辈子是她,这辈子,怕是裴八娘。可怜她将自己推下了马车,顶替了自己的身份,想方设法倾其所有来到了闵冉身边,可惜她所有的算计,如今全部落了空。她轻轻笑了笑,“裴八娘算是毁了,阿爹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大都督,阿爹最能煽动民心,这次,他只怕会煽动士子读书人与你作对。”“他早就开始在布置,瓦子里的戏棚已经有新戏开唱,明里暗里指责我不孝忤逆。”闵冉嘴角下撇,眸中寒意闪动,“那些臭酸儒,只会写些酸文,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吃饱了没事做在一旁指点江山,我呸!哼,捉几个酸的,兜头麻袋套上去,打断他的狗腿,看他还敢不敢成日乱说。”这些文人士子,骨子里一直看不起武官,口中称其为武夫。打仗的时候倒会学乖闭嘴,可局势一旦太平,他们又争着夺权,武夫只配上阵冲锋杀敌,岂能马下治国?裴半城能收拢他们,不过是他们想借机从闵冉手里夺权而已。要让闵冉将军权分出去,那是不可能的事。裴半城能给他们的,也不过是些蝇头小利。裴行韫思索了下,笑道:“大都督,这些天我见了些好些夫人,白山书院郑山长的妻子也来了,闲聊中说到了她家里的小儿子,人踏实又聪明上进,今年已考上了秀才,下一场考举人也有六七成的把握。如今尚未说亲,想等着考上举人水涨船高之后说门好亲。我想着大娘子她们的亲事,你看郑家可合适?”闵冉心思微转,转瞬间就笑了起来,眼里露出赞赏之意,“阿韫真是我的福星,一下就解决了我的烦恼。这文人酸臭,郑山长算是最最酸臭的,要是与他成了亲家,我看他还好意思乱写酸文骂我。”他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又烦躁的说道:“闵大与闵二,一蠢赛过一蠢,要是嫁进了郑山长家里去,我怕他不止写文骂我,会变本加厉写书骂我。”裴行韫抿嘴偷笑,他也知晓自己那两个妹妹不是省油的灯,现在嫁出去只能与人结仇。她出言提醒道:“不是还有三娘子么,她虽然是庶出,性子倒比大娘子她们好上几分。这结亲倒不能瞒着,许先生最近辛苦操劳,就让他趁机歇息放松一下,去找郑山长吃酒,顺便探探他的口风。话又说回来,以你的地位,就算三娘子是庶出,嫁进郑家也是低嫁,他们如真看不上,那你再去套麻袋,将他打成猪头。”闵冉哈哈大笑起来,“我是戏文里无恶不做的山大王,你现今倒与我相似,是那凶神恶煞的母大虫。”裴行韫瞪眼,佯装生气道:“只许他们骂人,难道还不许人骂回去?乡间许多穷苦人家子弟读不上书,顾先生不是学识渊博么,去寻一些资质好的,让他顶个先生名头,花上几个大钱请夫子免费教授他们读书习字。他们收买文人来骂你,我们就收买那些百姓骂回去。以前逃难的时候,那些乡民骂人,嘴皮子比文人不知厉害多少倍,祖宗八代都能被他们从地底骂起来。”闵冉听后喜得抚掌大笑,将裴行韫揽在怀里紧紧抱了一下,点着她的鼻尖说道:“好,听你的,我这就去让顾先生去寻那些最会吵架骂人的人家,收些来做他的挂名弟子。”第50章 博弈许先生是何等聪明之人, 闵冉一让他去找郑山长吃酒说两家的亲事,就知晓是裴行韫递了梯子过来要与他冰释前嫌,大都督哪里会理会这种儿女亲事。再加上听着顾先生去找那些穷苦人家聪明机灵的孩子, 做挂名先生教人读书习字时, 迅速领会了这背后的深意,简直兴奋至极,深觉找到了同好之人。虽与顾先生一起搭伴多年, 可他总是太过斯文, 读书人的酸腐之气太浓, 还经常会鄙视自己的手段, 骂自己不要脸。哼,手段只要有用, 泼妇骂街才最为畅快,他那老匹夫如何能懂其中的玄妙。这一场酒许先生吃得是酣畅淋漓,根本只用了一分力,就将郑山长忽悠得晕头转向, 只差没拍着胸脯跟他歃血为盟结为不同父母的异性亲兄弟。郑山长回去的第二天,就差人递了消息过来,顺便一起递来的还有郑小郎的生辰八字。裴行韫听着张嬷嬷在一旁说着许先生的那些热闹,她忍俊不禁的笑道:“许先生不是没有规矩, 他的规矩不在眼里而在心中。你瞧着他在大是大非上,可有出格之处?所以大都督才会如此信任他。”张嬷嬷不由得沉思起来,现今裴行韫再也不是先前那个烧火丫头, 而成了真正的上位者,她做的那些事,也不再拘泥与后宅之中。经她之手推动的每件小事背后都有深意,牵扯着外面的大事。就如闵三娘子的亲事, 又岂是寻常人家儿女亲事那么简单?她们这些陪伴在她身边的,更要小心谨慎,谨守规矩又要灵活做出变通,一点差错都不能出。“嬷嬷,你去将闵三娘子叫来,我跟她说说话。”裴行韫轻叹道:“这女人嫁了人,一半看命,一半得看自己。”张嬷嬷想着自己的这一辈子,她丈夫孩子都没了,不是应了那一半看命么。这剩下的一半看自己,是她拼着一股子气,硬生生咬着牙关挺了过来,才有了今日。现今她跟在裴行韫身边,虽说不是总管事嬷嬷,可那些管事们谁见到她不是恭恭敬敬的,就算是青河许先生他们,照样会客客气气。闵三娘子跟着张嬷嬷来到了裴行韫的院子,先前在李夫人院子所见的死气沉沉,怎么都挥散不去的腐朽之气,再对比这眼前满院的绿树扶疏,花草生机勃勃,忍不住也跟着心生欢喜。想到大哥闵冉对裴行韫的宠爱,自从她插手照看自己以来,自己所享受到从未有过的生活,不免更加紧张起来,走路都放轻了脚步小心翼翼,生怕自己出了差错惹了她不喜。裴行韫见闵三娘子进来,施礼之后拘着身子端坐在榻上,浑身绷得紧紧的,像是吃到鱼的肥猫一般,只要有人伸手过去,它弓着的身子随时会跳起来冲你喵喵直叫唤。她心下微叹,心道胆子小也好,至少会不会强出头乱出主意,嫁出去以后也会少给闵冉惹一些麻烦。指了指案几笑着说道:“三娘吃茶,这些时日你在夫人面前伺疾,可有什么辛苦为难之处?”闵三娘子小声的答道:“伺候长辈是应有之理,倒不曾觉得辛苦。”裴行韫将时令的新鲜瓜果推了过去,招呼着她尝尝,她也只是捡自己面前的略尝了些便放下了叉子。不动声色将她一切瞧在眼里,想到她先前来时的吃相与嘴里不断叫苦,总算是满意了些。“我以前说了请你大哥帮你相看城里的年轻后生,可你也知晓你大哥事务缠身,也没有什么功夫替你相看。我又想着,男人与女人看人总不一样,倒忘了你自己心里可有什么想法?”闵三娘子有些意外,这些时日府里的大事一桩接一桩,她想着就算是要议亲,也得闵大娘子她们定了亲才轮得到她,听着裴行韫话里的意思,难道她已经有了人选?她既高兴又紧张,大哥闵冉是做大事之人,高门大户儿女亲事,谁不是为了家族利益在联姻,哪会真拿儿女的看法当一回事。要是闵冉将自己嫁给某个对他前途有利的人家去当填房,她也不会觉得意外,只是有些意难平罢了。想到这里,她红着脸轻声说道:“一切都由大哥与娘子做主。”裴行韫瞧着她脸色变了变,哪能想不到她心中所想,只要她不好高骛远心比天高,以后嫁过去有闵冉这样的娘家在背后撑着,她的日子就不会过得太差。“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过日子的还是你,你有什么想法可得说出来,不然等成亲后再不满意就为时已晚。”闵三娘子咬了咬唇,挣扎半晌才终于鼓起勇气嗫嚅着说道:“我不求大富大贵,只要待我好,后院清净没有一大堆通房小妾,闹得乌烟瘴气就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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