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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妾》TXT全集下载_8(1 / 1)

*广明楼在皇宫内苑一角,这里地处偏远,离白虎门很近,站在楼顶,能窥见高高宫墙外的坊家街道,芸书远眺着那些与她相隔甚远,又似乎近在咫尺的人间烟火,总幻想着若自己不是生在帝王家,没有身份的制约,是否就能如那些人一般自由自在。这地方是他带她来的。他总爱站在这里出神,一看就是半日的光景,她问他在看什么,他会转过头来,盈盈一笑说,“在看盛世繁华。”大晟是盛世,也很繁华,建国百年之久,百姓们安居乐业,邦国来朝称臣,吃得好穿得好,在皇宫里这种繁华更是到了一种鼎盛至极的地步。从有记忆以来,芸书每日三餐用膳,顿顿设有二三十种珍馐菜肴,她的头钗环佩,宫裳凤裙,无一不精美绝伦,无一不稀世罕见,为她授课的不是名师大家,就是宫中最受敬重的老姑姑,但尽管如此,芸书过得还是不太高兴。她太渴望外面的世界,每当身边的采买宫女从宫外回来,她总是会津津有味的听宫女们说,东城的戏班子临街搭台唱戏,南坊的酒肆胡姬舞裙会露出雪白的肚子,有一条巷子是男人们的寻欢场,远远路过都能听到里面的欢笑声,还有就连宫外的糖葫芦,都比御膳房里的有滋味。他是第一个听她说完以后,下回见面时带上了一串宫外的糖葫芦。她就是在这里意犹未尽的吃完了整根糖葫芦,的确比御膳房有滋味。情窦初开,便是在这里生了根发了芽,此后每每午夜梦回时,都是他。芸书还在回忆着,身后响起了极轻的脚步声,她一回头,便见到白衣如故。几乎是在见到他的同时,眼泪夺眶而出,芸书再也忍不住,扑到他怀中,像只猫儿一样抽咽着,“不要离开我好不好。”云旭华僵在原地,良久,还是伸手拍了拍她肩。“公主,臣今日来,是有话想说。”芸书在他怀里颤了一下身子,攥紧了他的衣裳,“我不听,你不许说,我不想听。”他要说什么,她怎么会不知道。云旭华真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任由她蜷在自己怀中,静看天边流云。不知过了多久,直到白虎门前有侍卫交班,云霞染上了一点点酡红,如同女儿家将胭脂倒进酒中,哄着心仪的少年郎喝下,她也随着一同醉在这片温柔中。芸书终于离开了他的怀抱,她在笑,但却没有笑的意思,“能再见你一面,我没有什么不知足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若你答应了我,从此以后咱们两不相干,好不好?”云旭华犹豫了一下,“公主有何要求,尽管吩咐臣去做。”芸书回头,对着外面远远一指,“我想吃外面的糖葫芦了。”她的语气骄矜又带着孩子气,彷佛是痴缠大人的孩童,要了糖就会绽开笑容,将前仇旧怨一笔勾销。云旭华似是没想到她竟是提出这个要求,略抬了眉眼,“好,臣会派人送到公主宫中。”远处楼阁的古钟响彻宫阙,白昼交换,一声比一声悠长,云旭华离开广明楼时,芸书突然转身,冲着他的背影竭力大喊,“阿旭!你莫要后悔!”你莫要后悔,莫要后悔。作者有话要说:写一章的时候,真是泪花朵朵开啊……第25章陆皊病了,突然病的来势汹汹,毫无征兆,王氏到杨氏那儿请安时,求着杨氏将姚姨娘接回来。杨氏皱了皱眉,“先前还好好的,怎么说病就病了,你身为嫡母,连个孩子都照看不好吗?”王氏低眉顺眼,任由杨氏指责,柔声道:“琪姐儿年纪小,眼下近了夏,一时贪凉着了风寒,妾身已经请郎中来看过了,奈何几服药下去一直不见好,琪姐儿病中一直嚷嚷着要姚姨娘,郎中说琪姐儿乃是思母过虑,妾身实在不忍,只能请老夫人将姚姨娘接回来了。”杨氏自己也是庶出,虽从小养在正室名下,但心里自然是更亲近亲娘,倒也能感同身受几分,更何况姚姨娘一走,陆渊那房委实是太松快了些,如今他和侯爷形势紧张,自己何不趁机煽风点火一番。杨氏心中有了计较,缓缓开口道:“到底是孩子为重,姚姨娘从前虽行了些不好的事,但在乡下待了这么些日子,也算是长记性了,只是当初迁出去乃是老三的意思,他那边怎么说?”王氏咬了咬唇,而后低声道:“老夫人这段时候也瞧见了,爷公事繁忙,又日日往云姨娘那头跑,哪儿会在意这个。”杨氏想了想,自打姚姨娘迁出去以后,这云氏的确出风头不少,再加上近来康宁公主回宫,她就像是有了依仗,更是肆无忌惮起来,连对自己都敢不放在眼中。思及那日傍晚的事,杨氏眸色微沉,也不知她是不是看见了什么。“你既都这样求到我面前了,我也不好拒了你,这样,我明儿个就做主将姚姨娘接过府上来,至于老三那里,由你去说。”她又不傻,不可能给王氏当筏子使,陆渊看着和善,每回见到她都是恭敬请安,带着笑意,但只有她自己知道,他从来没喊过自己一声‘母亲’,也从没把她放在眼中。不过她也不需要陆渊认她当娘,她自有她的洋儿。杨氏扬起下巴,似是无意问了一句,“云姨娘呢,有几日没见着她了,她近来可有往哪里去过,说过什么?”王氏现在提到云露华只有恨,她勉强一笑,“云姨娘有儿有女,总有事忙,不到妾身那儿来请安也就罢了,竟也疏忽了老夫人,妾身回去便好好说她。”杨氏见她对云露华态度大不相同,悠悠看她一眼,“从前你总说云姨娘沉默寡言,不爱说话,如今真开始说话了,你可要当心着。”她对身边婢女道:“待会叫云姨娘来我这里一趟吧。”姚姨娘要回府的消息不到两个时辰就全府上下皆知,纤云最先知道,急急回来将此事禀报给云露华。她恼道:“这算什么事,姚姨娘统共在庄子才待了不到两个月,就又给接了回来,这不是打我们姑娘的脸吗!”金凤也坐不住了,“敢情姑娘之前的苦都白吃了。”云露华正对镜描眉,因不能大动作,怕花了眉毛,所以瞧不出什么喜怒来,只听到她轻轻哦了一声,问,“是谁的意思啊?”纤云道:“是夫人让老夫人去接姚姨娘回来的,说是什么琪姐儿病了想亲娘。”一听是王氏,云露华心里就全明白了,“原来是她。”纤云气鼓鼓道:“可不是,奴婢初初听到也吓了一跳,夫人往前可从没干出这样的事来,她定是还记着姑娘前日和她吵架的事,故意给姑娘找不痛快呢!”云露华笑了,描完最后一笔后搁下黛子,转过身子来,“她哪儿是在给我找不痛快,分明是给自己添堵呢,我还怕了姚小宁不成,倒是她,正妻当到这个份上,也真是可怜又可笑。”她刚描完眉,杨氏那头就叫她过去了,纤云还不知所以,一头雾水道:“这个时候老夫人叫姑娘去,会不会是有什么不好?”云露华正了正裙钗,从橱屉里抽出一只细细长长的锦盒,脸上不见愁容,反倒乐呵呵和纤云道:“跟厨房说,晚上多备两个菜。”杨氏找她是为了什么,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也是有备而来。是以刚到杨氏房中,她敛衽后漾开了笑涡,“原是正想来寻老夫人呢,可真是巧了。”今日不见管氏,云露华心里思忖着管氏应当不知道此事。杨氏本想拿捏人训斥几句,见她这样溢着笑容,反而不解,轻轻托着茶盏道:“你寻我做什么?”左右婢女都是提前被杨氏打发走了,只留了那个上回挡自己的婢女贴身伺候,云露华从袖中把锦盒拿出来,送到杨氏手中。“机缘巧合,得了这么一件宝贝,又是和老夫人有关,自然是想来寻老夫人的。”杨氏满脸疑惑,将锦盒打开,抽出一管画卷来,登时变了脸色,待到将画卷展至三分之一处,更是怒不可遏,将画卷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她直直盯着云露华看了一阵,半点不肯放过其脸上的一点神情变化,“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云露华哎呀一声,将那被揉得面目全非的画卷捡起来理好铺平,“老夫人这是做什么,这样的好东西干嘛糟践了,是不是这张画得不好?我那儿还有好几副呢,老夫人要是嫌这个不好,再换一副来就是了,何必动这么大的怒气。”她说话又柔又慢,还带着丁点嗔怪,杨氏听了却觉得背后汗毛直立,止不住的发寒,声音里再也压制不住的恐惧,“你那里,还有好几副?”云露华笑意盈盈,饶有兴趣地欣赏着杨氏的神情,“是啊,我那儿的几幅算什么,城南梨花巷的宋画师那儿还有许多幅呢,宋画师画艺精湛,这画上的美人出浴图真真是栩栩如生,连我一介女子看了都不由心猿意马,老夫人真是会挑人。”听到城南,梨花巷,宋画师,杨氏彻底绷不住,发疯似的上前揪住云露华的衣领,警告道:“我告诉你,这事要是泄露出去半点,这安乐侯府,你就别想再待下去了!”云露华任由她揪住衣领,皱了皱眉,“老夫人这话好奇怪,画上的人又不是我,为何会是我待不下去,指不定侯爷见我有功,还会赏我点什么呢。”杨氏这下终于跌坐在地上,惊惧交加之下,拉住人的裙摆,恳求道:“别...别说,你有什么要求,可以尽管和我提...”第26章她噙着一抹笑意,把人拉了起来,替她端正歪掉的紫玉钗。“你放心,我从不做对我无利的事情,只要你听我的,此事我就会烂在肚子里,谁也不会提起。”云露华慢慢哄诱着人,“姚小宁是不是你把她弄回来的?”杨氏瑟缩了一下,“是我,但这事是王眉秋提的,我不过是...顺水推舟一把。”她抬头,“你是想让我-c-x-团队-不要把姚氏接回来吗?”云露华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自然不是,你接就接吧。”杨氏有几分诧异,“你不怕姚氏回来,会分了你的宠爱?”云露华愣了一下,原来在众人眼中,自己是近来很得陆渊宠爱的,不过也是,陆渊这厮三天两头往她房里跑,又早生了两个孩子,即便她站出来说两个人从没做过什么,也没人会信。云露华笑了笑,“怕什么,能分走的宠爱,迟早也会再被分给旁人。”她靠在杨氏耳朵边上,轻声低语,“只是我听闻侯爷对老夫人极为宠爱,处理公务时都常让老夫人侍奉在侧,红袖添香,这样的待遇,老夫人可是独一份。”安乐侯已有知天命的年岁,杨氏却不过三十出头,比他房中那些跟了多年的妾室还要年轻不少,男人不论老幼,只有一点不会变,那就是喜欢年轻美貌的女人。杨氏这个年纪对于云露华来说不算小了,可于安乐侯而言,正是鲜嫩又不失风韵的好时候,他爱宠着,杨氏又占了个正妻之位,这也是为何她出身不高,却能在侯府屹立多年的原因。杨氏也深知自己的优势在哪里,和安乐侯私下独处时,做足了婉顺纤柔,惹得安乐侯即便是在书房,也经常叫她去研墨添香,享尽闺房之乐。这事在府上不算什么密辛,众人都道是这位年轻的续弦侯夫人生来命好,受宠罢了。杨氏不知她为何会提起这件事,一时摸不到头绪,只好点了点头,“侯爷是常叫我替他研墨,你问这个做什么?”云露华笑意愈浓,“不做什么,只是想让老夫人下回去书房时,记得给我带出来一样东西。”*姚姨娘回府的动静闹得极大,她先是一身粗布麻衣,一步三泣的进了侯府,再去陆渊那儿哭了有几个时辰,将她这些日子在乡下庄子里的不容易说了一遍又一遍,又说没想到此生还能再见到夫君,即便是死,也无憾事了。总而言之,她是生怕人忘了这些日子受的苦楚。纤云把门紧紧一闭,啐道:“真是吵死了,一大早就听她哭到现在,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府上出了什么大事呢!”金凤也讨厌姚氏,“她回府不先去瞧瞧琪姐儿,反倒先去三爷那儿诉可怜,真叫人心寒。”纤云压低了声音,“琪姐儿这次病的蹊跷,八成是夫人动的手脚,为的就是把姚姨娘弄回来对付我们姑娘。”金凤张了张嘴,“你是说夫人故意叫琪姐儿生病的?不能够吧,从前瞧夫人,也不像是这样狠毒的人啊。”纤云道:“哎,知人知面不知心,这事不知怎么传出来的,眼下阖府都在议论呢,别说夫人了,就是姚姨娘自己都不大待见琪姐儿,琪姐儿不过是她争宠的工具罢了,听说她背地里一直在喝各种生男的偏方,不过咱们姑娘的福气,可不是谁都能有的。”云露华见二人说到了自己身上,从画上抬了眼,“慎哥儿有十个月了吧,再有两月就要满岁了。”纤云喜滋滋道:“是呢!三爷到时候必定会为哥儿大办一番。”大晟不论男女,满周岁前是没有正经大名的,都叫乳名,所以周岁宴也是冠名宴,总要更热闹些。云露华紧赶慢赶将手头的一幅画给作完了,伸了个懒腰道:“那我可要多弄些钱来,必不能叫慎哥儿委屈了。”她转了转有些酸痛的脖子,“这幅画花了我两天的时间,价格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了,我亲自拿给守门婆,叫她卖出去多喊些价钱。”其实云露华也没想过,自己从前随手画下来的东西,居然会替她攒了一个好名号,现在能靠着这个手艺吃饭,画价还都不菲。上回那一副是卖了两千两,比第一次还翻了一倍,这说明她的画还是十分值钱的,那这副卖个三千两,不算过分吧?她掰着手指算,按照这么画下来,到慎哥儿周岁宴时,手上也有个几千两的富余了,替慎哥儿打两套足金重的项圈手环当是不成问题。这样想着,她将画挂在窗前,待新墨风干后,小心将画卷起来,带着去找守门婆。守门婆都是相熟的,有了前两次以后,每回都会分些好处给她,她也很乐意去做,露出熏黄的门牙殷勤接过画去,“您放心,这事包在我身上,必定给再卖出一个好价来。”云露华从荷包中摸出一枚不小的银锭子,“这回,你把价钱往上提一提,三千两如何?”守门婆笑不出来了,她捧着银锭子却没有两眼放光,反而踌躇不定起来,“您...您这叫老奴怎么说呀...”云露华捻着帕子笑道:“就是这个价,瞧瞧能不能卖,最好就地银货两清,若成了,好处少不了你的。”守门婆虚着眼,“好..好吧,那老奴就这么说了。”云露华笑盈盈,拿帕子套腕将一只玉镯卸下来给她,“辛苦妈妈了。”叫人办事,好处只要给足了,她相信自然出不了什么问题。她满心想着银子要到手了,快回院子里时一摸袖子,才发现帕子遗在那守门婆处了。又要回去一趟,云露华嘀咕着,只得折回去取帕子。还没到守门婆处,她远远就瞧见白致从那儿出来,手里拿着一管画,十分眼熟。这不是她刚才给守门婆的画吗?怎么会落在白致手中?难不成是这婆子临时反悔了,将这事报了上去?也不太对,她若有心上报,何必等这一次,第一次时就敢报了,这个时候再报,岂不是落实了前两次相助同谋的罪责了。云露华满腹疑惑,百思不得其解,待白致离开后前去质问守门婆,那守门婆没想到她会去而又返,支支吾吾半日,终于吐露了实情。“前..前两回的画,也都是白公子拿走的,压根就没传到外头去。”既没传外面去,那银子都是怎么来的,难不成是陆渊给的?登时一股火气从心头直冒,想到自己沾沾自喜的本事,原不过是陆渊戏弄的把戏,云露华就觉得又气又羞。她咬牙切齿,直接冲到了他的书房,不顾那几个家仆阻拦,“陆渊!你给我出来!”只是她冲进去的一霎那,看到房中另外一人时,就彻底呆住了。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能猜到露露看到了谁吗哈哈哈哈,发挥你们的脑洞,答对有奖这章后就入v啦入v第一天发红包~~第27章那人红绡绫加身, 额间一点胭红,衬着肌肤胜雪,翠眉蝉鬓, 姿容姝艳, 和记忆中那爱笑爱闹的模样已是大不相同。云露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低呼出声, “玉鹿?!”面容虽有变化, 但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人。玉鹿朝她眨了眨眼,然后望向对面的陆渊。她闯进来的突然,又气势汹汹, 谁都没料想到会撞了个正着。陆渊将手上的名册整理了一下, 才淡淡道:“我不是说过,无令不得擅闯书房。”此时她根本顾不得,连自己来此的原因都暂且忘了,她上前将玉鹿看了又看,颤着声指人问, “她是玉鹿, 对不对?”陆渊不作言,倒是玉鹿站了起来, 朝着她福身,“妾身周氏, 单名一个玉字,乃是长安楼的校书娘子。”长安楼云露华并不陌生,是京城有名的风尘地, 校书娘子听着雅致,其实是时人对有才情的风尘女子的别称,只不过校书娘子会比寻常娼-妓身份更高一些, 一般都是青楼里的花魁人物。难道是自己认错了?不这绝不可能。她捏紧了玉鹿的手腕,“玉鹿,你不认识我了吗?”玉鹿只看着她笑不说话,陆渊终于开口,“玉鹿已身死十年,如今世上只有周玉,再无玉鹿。”是了,当年的玉鹿已经随着云家死了,可现在的周玉,是怎么活下来了,又是如何去了长安楼,做个校书娘子?原来,玉鹿从进云家一开始,就不是什么孤女出身,被人牙子拐卖而来,她是作为眼线被瑞王安排进了云家,像她这样的眼线还有许多,分布在朝中各位大臣家中女眷身边,为的就是时刻监控,及时提供情报。只是玉鹿是幸运的,云家内宅安宁,不论是主母还是姑娘,都个个和善温柔,她来云家时年纪还小,久而久之,心底里就真把云家当成了自己家,也不愿意再为瑞王做事。像她这样自己策反的眼线不少,但若被瑞王得知,下场都只有一个,那就死。于是玉鹿一面向瑞王提供着假情报,一面去求太子搭救,无奈太子太相信瑞王,以为玉鹿胡言乱语,并未放在心中,玉鹿只好找上了祁王。祁王接纳下了玉鹿,在云家倒台时掉包将玉鹿救了出来,安置在了长安楼,越是混浊的地方,越是看不清,此后玉鹿就在长安楼里,同那些达官显贵斡旋,替祁王做事。玉鹿将这一切说完时,很歉疚道:“是我对不住姑娘,夫人和姑娘待我那样好,我不能再去害云家,这些年我也想过见见姑娘,但又实在没有脸面,并不是有心瞒着姑娘。”怪不得阿弟怎么查,就是查不出来玉鹿家人的踪迹,云露华听她说完,一时竟不知是该喜该悲,喜的是自己一直惦念的人还活在世上,悲的是从她到自己身边开始,就是一场阴谋。她心头怔忡,脸色青灰,呆呆坐在了座上,悲戚道:“陆渊,你究竟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玉鹿,还有我的画,除了这些,是不是还有其他别的?”她突然觉得自己在陆渊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他在一旁看着她笑,看着她哭,却什么也不告诉她,她打从那次落水醒来,有多惦念爹娘和玉鹿,他不是不知道,明明知道玉鹿还活着,竟就愿意当个哑巴。陆渊自知理亏,上前想拉她,“你别气,玉鹿的事不说,一来是怕你顾忌着她从前是瑞王的人,心里伤心,二来她如今身份特殊,知道她真实身份的能少一个便少一个好。”云露华悚然推开他,“那我的画呢!前先那两幅画都是被你收去的吧,那三千两是你给的吧,你早知道我就是南溪先生,那日为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你是不是觉得这样戏弄人很好玩啊!”她说着说着,带上了哭腔,再没两下眼泪就这么不争气地掉下来,陆渊见她真哭了,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忙找帕子给她擦眼泪,软下语气哄道:“你别哭,你别哭,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好不好,你打也打的,骂也骂的,别再哭了。”哪知云露华听了这话更伤心了,将帕子一扔,“你把我从前画的画一直挂在书房,这么多年是不是每回瞧见心里都要嘲笑一番,我知道我以前和你经常吵架,可也不带你这么欺负人的,多大的仇怨,要叫你这么恨上我。”陆渊被她说得一噎,半响没声儿,云露华见他不说话,哭声更大了,干脆将这些日子以来的憋屈都撒开了放声哭出来。这下连旁边的玉鹿也吓到了,又是斟水又是擦眼泪,见陆渊还不说话,急道:“三爷,您倒是给个话呀!”该说什么,难道说这么多年将画挂在书房,是为了留一份年少的念想吗?这说出去别说她不信,连他自己也不信,反正自己在她心里已经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了,再多一桩欺负人的罪名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将被她掷出去的帕子捡回来,在手心揉成一团,心里乱糟糟的,“你画的好,所以我挂着。”从陆渊口中说出的夸赞,她是一个字都不会信,不过还是慢慢停下来了哭声,倒不是因为旁的,主要是哭累了,嗓子有点干。云露华就着玉鹿的手喝了口水,缓和下来才道:“你把我的画全还给我。”陆渊扭过头去,“不要。”云露华近他一步,摊手,“还我!”“不要。”云露华气得牙根痒痒,眼睛还红肿着,但一点也不影响她瞪人时拔剑弩张的气势,“那是我的东西,你凭什么不还我。”陆渊道:“那是我花钱一幅幅买的,没偷没抢,为什么要还给你。”眼见两个人要打起来了,玉鹿脑袋发昏,忙搁在二人中间,她在长安楼里这么些年,劝人的本事见长,先不轻不重嗔责了陆渊一句,“三爷也真是的,姑娘心里正气着呢,您也不顺着她点,非要死劲儿硬卯上。”她知道重头还是在云露华这里,再轻言细语劝着,“姑娘气,奴婢都知道,您有气不如都冲着奴婢来,您和三爷都是夫妻了,没的因为这事伤了彼此情分。”这么多年了,她见着还是自称‘奴婢’,玉鹿是打心眼里觉得对自家姑娘歉疚得紧,一想到当年云家的惨状,心里还是止不住一阵阵发酸。云露华抽咽了两下,“谁和他是夫妻了,他的正妻是王眉秋!我不过是他看着可怜,捡回来的小猫小狗,高兴了就哄些食,不高兴了就不闻不问,不过陆渊,我可告诉你,我再如何,也不需要你来施舍可怜!”陆渊扶额,“我没有施舍,你这样的脾气,我要是明面上给你,你也不会要,你就当是我买了你的画,旁人能买,我自然也是能买的。”云露华说不能,“我卖给谁,也绝不会卖给你。”陆渊一个头两个大,“真是没见过你这样的女人。”生来就是和他做对一般。云露华冷笑道:“是,您陆三爷见多识广,见过的女人数不胜数,我这样的您瞧不上,不如早早放我出府,从此婚嫁各不相干,也省得我每日在您眼皮子底下晃悠,惹人心烦!”“你!”陆渊气结,指着人半天说不出话来,只能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休想!”她竟然说出放府嫁娶之事,全当他是死的不成。云露华冷着脸子,“咱俩在一块儿本就是个错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即便是有了燕姐儿和慎哥儿,可心从没搁在一起过,我谢你当年把我从那场祸事里捞出来,但跟了你十年也算够了,今儿个不如把话就此说开,日后还好相见。”陆渊倏地转头,眼盯着她非要瞧出个窟窿来,暗地抵拳捏紧,“你怎么就知道我不喜欢你?”云露华扫他一眼,冷笑道:“你和我说笑话么?这话可一点也不好笑。”玉鹿生怕人真吵起来,去拉云露华的袖子,“姑娘先缓缓,不看僧面看佛面,您总要为了哥儿姐儿想想,要是您和三爷分开了,哥儿姐儿您是争不过的,到时您瞧不见孩子,孩子瞧不见亲娘,多可怜见的。”这倒是实情,云露华方才光顾着生气了,把这一桩给忘了,以她现在的实力,燕姐儿和慎哥儿八成是争不过陆渊的,真往后要见不着孩子,让两个孩子养在王眉秋那里,她实在不甘心。可再和陆渊待在一块,她怕自己哪日气不过,拿刀砍人了,这就是女人的苦楚,过不了又分不开,一旦生了孩子,就彻底被牵绊住了脚步。她在心里暗暗打定了主意,只要云家一翻案,不论如何,她都要把孩子抢到手,离开陆家。见人终于静下来不闹腾了,玉鹿长吁一口气,同她坐下,絮絮叨叨说了这十年间发生的一些趣事,“...其实长安楼也还好,那儿是祁王爷的地盘,妈妈和娘子们都还和善好相与,那里来往的显贵多,酒醉下什么密辛都能吐出来,这些年祁王爷和三爷暗地里收集了不少瑞王的罪证,瞧着朝堂上一派风平浪静,其实暗地里瑞王和祁王较劲从来就没停过,奴婢本是个死了的人,能继续活在这世上,多亏了祁王救助,只有替祁王做些事情,心里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眼前的玉鹿在风尘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眼眉早已与从前不同,但她身上那股子活泼雀跃的劲儿却一直还在,她出身苦,命也苦,注定了一样的苦,细想来也只有在云家那几年,才是最快活的。云露华恨玉鹿吗,其实是不恨的,玉鹿又做错了什么,她的每一步都走得非其本意,好不容易顺意了一回,云家却在这个时候倒了。她不想去纠结玉鹿从前到底递了云家多少内情给瑞王,打小的情分,她实在也恨不起来。静下心来仔细看看玉鹿,哪个女孩儿想在那种侍弄人的风尘地活下去,她这么说,无非是想让她好过些,也想让自己好过些。都不容易,活在这尘世间,突如其来的一场变故,她,玉鹿,金凤,还有因此牵连的许许多多的人,都因此改变了原本的人生轨迹。她握着玉鹿的手,鼻尖发酸,“你早该和我说的,我一直惦记着你,金凤她也惦记着你,每回说到你,她都要掉眼泪,都以为你死了,没想到还能有再见的一日,我是打心眼里高兴。”玉鹿被她弄得也眼眶红红的,“奴婢也念着金凤,您哪日得空,可以和金凤去长安楼寻我...”说到一半,她自知失言,笑了笑道:“想岔了,您怎么能去那种地方,还是下回我来找三爷禀事时,咱们再见。”外头天色也不早了,玉鹿不能逗留太久,免得惹人生疑,这便起身准备走了。云露华十分舍不得人,但也知道拦她不住,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和责任,要走属于他自己的那条路,这是旁人怎么拦都拦不了的,她极力克制住眼泪,努力笑道:“嗳,回头我就去长安楼寻你。”玉鹿将来时的披风穿上,帽子遮住了她的眼,只看见阴影下她唇角弯起,白致进来,将人护着从小门带了出去。人一走,云露华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待,跺了跺脚极不耐烦道:“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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