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经把这次歼灭行动如实汇报给彭格列总部了。”澄走上前去,将准备好的文件档案交给斯夸罗。“这是事后补全的行动许可和批示。”斯夸罗接过档案,盯着她看了一会。“那个杀人狂小鬼呢?”“别这么说。”她笑了一下,“只是小孩子而已——我会继续对他的观察和考核,怎么说呢,要是他能学会最基本的自我克制就好了……”“你总是在做没有意义的事。”他忽然说道。澄失笑了。“是xanxus对你说的吗?”斯夸罗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他很快发起了新的质问。“为什么你会在瓦利亚?这不是你这种人该来的地方。”“……这背后的原因很复杂,斯夸罗。”澄忖思着。“九代目希望我能以顾问的身份遏止瓦利亚不断蔓延的血腥趋势,xanxus认为我待在他在的地方是理所当然的事,至于我自己……”她笑了一下。“我并非被迫留在这里,但是,我的想法无关紧要。”“……”斯夸罗很深地皱起眉头。他似乎没来由地被激怒了,他压抑着这股怒气,眼中的银灰色变得明亮而灼人。斯夸罗注视了她半晌,就要转身离开。“等一下。”斯夸罗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回过头来,澄踮起来,双臂环过了他的颈间。他似乎是怔了一下,但随即她的手指划过了斯夸罗的银发,将半长的碎发束了起来。“你在留长发对吧。”她说。“在习惯它、不会被影响战斗以前,先像这样束起来吧。”澄微微后撤,右手去握身后的门把手。“那,再见了,斯夸罗……”“喂。”少年剑士前跨一步,他仍穿着瓦利亚的黑色制服,身躯如同剑骨般挺拔瘦削,在主动靠近的时候,澄几乎能感觉到冷冽之意。“听着。”他低头对她说,此时他的眸色像风雨将来前,与海洋相接的天空。“随波逐流也好,或者你其实怀着没人知道的无谓坚持也好。”“但是别随便死了,澄。”第89章 殊途同归“为什么黑手党还要做这种……”穿着学生制服(背带裤和带条纹领带的衬衫)的贝尔看起来很乖, 如果忽略他藏在口袋里的锐器,以及马上就要脱口而出的粗鲁词汇的话。“注意用词,贝尔。”澄蹲下身,替他整理了一下领结。“因为现在不是两百年前那个时代了,要想维持统率地位, 彭格列必须付出更多努力……所以, 哪怕你已经是一名娴熟的暗杀者, 也必须接受基本的教育, 获得适当的学历证明才行。”她补充了一句。“这条规定对xanxus和斯夸罗也有效噢。”澄想, 大约是最后这句话说服了贝尔菲戈尔,道别过后, 他勉为其难地走向了在彭格列的管理势力下的,特别为家族及同盟家族的孩子们开设的学校——小学部。“别用我举例子。”澄没察觉斯夸罗是什么时候走到身边来的,他在经过的时候看了她一眼。“何况这确实是个蠢规定。”澄笑了笑, 加快步伐跟上他。“今天xanxus也不来吗?”“谁知道, 可能又去哪里看地下mma了吧……那个混蛋boss。”斯夸罗的脸色顿时凶恶起来, 而说到这里时, 两人也已经走到了高中学部。在这所面向黑手党相关者的意大利五年制高中里,学生的群体划分也存在一些藏在暗处的考量,同属于瓦利亚的斯夸罗和澄, 在学年之初就被分到了相同的班级。而当今天执勤的澄拿起班级名册时, 这一点就变得更加直观了。坐在这个教室里的学生, 大多都拥有着和彭格列相当亲密的家族的后缀名。澄拿着笔, 一面点名, 一面在一个个姓名后面打上勾。“安杰洛。”没有人回应,澄稍微提高了音量,又重复了一次。“安杰洛。法切蒂?”“他以后恐怕都不能来了。”下面有个女孩漫不经心地说道。“法切蒂家族最近有一些继承事务……安杰洛是第二顺位继承人,最后上位的是第三顺位的家伙——你知道,权利更替的季节里总有人会倒霉的。”显然对黑手党的孩子们来说这是一种易于理解的幽默,教室里很快有人哄笑起来。澄敛去了表情,她停顿一会,接着报出下一个名字。“迪诺……迪诺。加百罗涅?”这个名字也没有人应答。不过,对于他去了哪里这件事,澄倒是多少有一点头绪。她圈起了他的名字,然后合上了名册。不出预料地,课间时,澄在楼顶找到了迪诺。“澄?”迪诺先是吓了一跳,随后灿烂地对她微笑起来,“见到的是你而不是rebo,这真是今天最令人高兴的事。”迪诺。加百罗涅有非常俊美的外表,当他笑起来的时候尤为如此。而要是他用这副光辉的容姿称赞一名异性时,其中的魅惑力大约会让人很难抵御。不过澄反而被他逗笑了。“rebo先生真的这么严厉吗?”“严厉这种词汇已经不足以形容那个人了,他简直是斯巴达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魔!”“或许这是因为作为家庭教师的rebo先生,对你怀有很高的期待吧,迪诺。”“我不觉得我能成为rebo期待中的那种人……我不适合成为加百罗涅的首领。”他的神情忽而变得忧郁。“……澄。”他撑起身体靠近了她,宛如被太阳神亲吻过的金色发丝垂落。“我们逃走吧。”他说。“到没有黑手党,也不必伤害他人与被他人伤害的地方去。”“迪诺。”澄侧过脸与他对视,“我……”“太失礼了,迪诺。”忽然出现的rebo无情地把弟子踹翻在地。“你是不是个废物姑且不论,澄小姐在瓦利亚的顾问工作一直都完成得非常出色,在向她提出这种无理要求以前,请至少认清你们两人的差距。”rebo扶了一下帽檐,没有表情的面孔透露出了危险的意味。“还有,关于逃跑的话题,我可不能当做没有听到……”“rebo先生。”澄试着去转移对方的注意力,“像迪诺这样重视家族的人,是不可能会临阵脱逃的——对吧,迪诺?”“唔?……嗯,说的也是。”迪诺泄了气,“毕竟父亲和罗马利欧都在这里。”“那就滚回去上课。”rebo冷酷地说。“可、可是今天有实战课,我不太擅长应付这种……”上膛的声音响起。“死或者实战课,选一个吧。”“请交给我吧,rebo先生,我会照看他的。”澄笑着拉住了迪诺。“走了,迪诺。”“已经是第几个了?”迪诺小声地问身边的澄。“如果这一位也挑战失败的话……”她回答道,“那么斯夸罗在这一场打败的人数就有十二个了。”“真可怕……我绝对不想和他对上。”迪诺微微咋舌,此时斯夸罗击败了第十二名敌人,他站立在原处,并没有收起剑,锐利的视线缓缓扫过人群。斯夸罗的目光最终落在了他们所处的位置,宛如实质的压迫感让迪诺不自觉地紧绷起来,但对方的举动却最终出乎了他的意料。“澄,过来。”他说。“你来做下一个。”就连澄本人,似乎也有一瞬间感到惊讶了。“什……澄!”迪诺连忙回头,但短暂的吃惊过后,她从容地走了出来,迪诺试图握住她的手,却落了空。“斯夸罗,我并不是战斗人员。”她走到对方身前,温和地提醒道。“那又怎样。”斯夸罗把一把枪抛向她。“我用剑,你用这个。”他说。“我不会手下留情,所以你也必须怀着将我杀死的觉悟对我开枪。”斯夸罗注视着她,“明白了的话,就把武器举起来,对准我。”澄目光低垂,落在枪管上,久久都没有将它握紧。“……看来只好用其他方法让你理解了。”斯夸罗冷肃了面容,他出剑的速度很快,但另一个人的行动却比他还要迅疾。迪诺的鞭子在千钧一发之际封锁了斯夸罗的剑势。“跳马……”斯夸罗的表情阴沉下来。“我来做你的对手吧,斯夸罗。”迪诺笑着说,“把柔弱的女士卷进来不是绅士之举。”“作为加百罗涅的继承人,你竟然还能说出这种天真的话啊,跳马。”他眯起眼睛,锁定了临时入替的对手。“我会让你后悔的。”斯夸罗,迪诺与澄之间的渊源,可以追溯到几年之前。加百罗涅和彭格列有很长的同盟历史,在接触中,作风与黑手党继承人相去甚远的迪诺会与澄成为朋友并不是会让人奇怪的事——至于迪诺和斯夸罗,两人虽然早就知道了彼此的存在,也对对方的个性有所耳闻,但却从根本上注定了无法和谐共处。他们的战斗一时间竟不分上下。“感到吃惊吗?”关注着战局的澄忽然感到左肩微微一沉,她转过脸,婴儿外表的最强杀手rebo正坐在她肩头。“要说继承家族的能力的话,迪诺已经具备了那种素质。”他说,“那家伙仍然缺乏的是觉悟和意志。”“我其实并不认为他还缺乏什么哦,rebo先生。”澄对他说,“迪诺是个天性温柔的人,比起力量本身,他总是优先考虑为了什么去使用力量……尽管有时这会让他显得有点笨拙。”“大概吧。”rebo勾了一下嘴角,“或早或晚,他会为了某些人成长起来的。”她轻轻点头,重新将视线放在两人身上。另一边,斯夸罗和迪诺的战斗经验终究还是存在相当大的差别,后者渐渐开始左支右绌,落于下风。在鞭子被剑斩断的一刻,两人分出了胜负。在实战课上发生的插曲似乎很快就被人们遗忘了,唯有当时斯夸罗交给她的枪还提醒着澄这件事。把它物归原主是黄昏时的事了。斯夸罗沉默了一会,接过了枪。他将枪托下压,退掉了子弹,然后再次将它递还给澄。“握住它。”他用右手引导着她将枪口抬起,接着,斯夸罗咬住左手手套边缘,把手套脱下。他的手套下是义肢,剑刃取代了本该是左手的位置。斯夸罗的剑刃抵在澄的腹部,同时,他用她的枪顶住了自己的心脏。“我的剑很快。”他说,“就算你拿着热武器,我也有七成把握比你先发动进攻……所以,澄,你知道该怎么做吗?”阴影笼罩着他的半边肩膀,夕阳慢慢沉下去了,余晖从斯夸罗的发梢缓缓流过。他的手覆上来,微微用力。扳机被叩动,发出细微的声音。他们两人都没有说话。良久,斯夸罗将子弹放进少女手中,接着松开了手。在斯夸罗离开后很久,澄仍待在那里,她仿佛仍在望着天空,但太阳分明已经完全沉没了,几点星星爬上暗蓝的边际。澄攥在手中的金属子弹已经变得温热,在她开始意识到时间正不知不觉中悄悄溜走时,迪诺就像从天而降一样,忽然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包扎的时候在医务室睡了过去……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他用草草修补过的鞭子缠住窗框栏杆,摸了摸有点睡乱的头发,向她伸出手。“能拉我一把吗,澄。”澄不禁微笑了一下。“当然。”她握住迪诺的手,迪诺略一借力,便跃进了屋子中……但他一时没能掌握好平衡,几乎要撞到对方,澄后退半步,迪诺及时撑住了墙面,两人的距离一下被拉得很近,迪诺的目光微微闪烁,腼腆而稍带歉意地弯了一下嘴角。“……我知道你不是为了听我说这个才帮我的。”澄犹豫了一会,然后说道。“不过,迪诺,今天的事谢谢你。”“不,别对我道谢。”迪诺说。“斯夸罗没有说错,我的确是个天真的人……澄,我希望我的贸然插手没有冒犯你,我只是——”过了一会,他继续道。“rebo说,你远比我们看到的要更加坚定和果决,所以不要擅自认定你是需要保护的一方。”“但是,在你不愿意扣动扳机的时候,能有人给予你不那么做的理由就好了。”“澄。”他呼唤了她的名字。“或许这才是我,在那时真正想要为你做的事。”第90章 银河的截面将情报档案、动向预测以及应对方案一一说明过以后, 澄微微抬起脸来,视线从材质昂贵的织毯纹样转移至xanxus的身上,却仍然克制地降低落点,只注视对方紧抿的嘴唇和线条冷峻的下颌。xanxus是个对一切都很苛刻的人,他总是因为各种无法令他满意的事物而变得心情很坏, 甚至在大多数时候, 他的愤怒和不满在常人看起来几乎是不可理喻的。“……其他后续情报仍在调查中。”比如说现在。但就像路斯利亚说的那样, 在畏惧着xanxus的一众瓦利亚成员中, 澄是一个相当异常的存在。她只是略作停顿, 就将结束语继续了下去。“部署情况大致如此……不管对方是不是想趁机斩断彭格列的左臂右膀,今晚的宴会在名义上仍然是以商贸往来合作为目的的正式会晤。”她轻轻将档案书合起。“所以, 请您务必慎重出席……boss。”她最近不再叫他的名字,而是开始称呼他为“boss”了。澄耐心又安静地等待着对方的下一步指示,但xanxus只是冷冷地看着她。良久, 他才打破了这令人不安的沉默。“别再让我看到这种拙劣的顺从面孔了。”“抱歉。”她温声回应道, “我以为这样做更符合你的期望。”xanxus如同鹰隼般的目光陡然变得更加锐利, 他用视线攫住她几秒, 然后笑了起来。“澄,你以为我会相信吗?难道你不知道我想要的顺从是何种姿态——”顺从在他的世界里只有一种定义。舍弃自我的完全奉献,或者至死不渝的绝对追随。“如果无法达到我的要求, 就不要做令人不快的尝试, 这还远远无法让人满意……”xanxus从沙发上起身, 轻蔑地践踏在高雅的织物上。“只要你还没有摒弃思考。”xanxus是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他自己也不否认这一点, 因为实力和地位,在他周围的人渐渐也将他的种种严酷桀骜之举视作理所当然,不过,除了澄。她是那个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的人,也是那个一直维持不变的人。但是又有什么能一直维持原状呢,每个人都不过是走在各自的钢索上,剧变的降临有时候只需要一把生锈的小刀……或者是,一段真相而已。xanxus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阴郁。那是一种很难形容的神情,憎恶和厌倦,阴沉和暴躁复杂地交织在一起,像暗雷滚动的天空,偶尔有电光乍然亮起,也像蛛网般稠密而触目惊心,仿佛下一秒就要燃燃坠落,将地表也一并撕毁。但在他走近了澄的短短时间内,心中沸腾不止的岩浆平息下去,重归地心,它们暂时潜没,为了更盛大的爆发时刻而积聚着热量。“准备一下。”xanxus在澄的身边停下,他漫不经心地看着两人错开的影子,一面对她说道。“你来做我今夜赴宴时的女伴。”“所以,为什么是我。”说话的人是斯夸罗。他做着相当正式的打扮,黑西装把他本来就挺拔的身材衬得非常漂亮,如果忽略糟糕的脸色的话,他的俊美说不定能倾倒今晚在场的所有年轻女宾和女侍应。虽然,事实上,人们都知道斯贝尔比斯夸罗征服他人的方法,一般是基于物理的手段。“要你做他的女伴的人是混账boss,为什么不得不陪你入场的人是我?!”“我的确应该为现在的局面向你道歉,斯夸罗。”澄说道,“我也没料到xanxus居然随心所欲到临时更改计划先行离开——你看,在我的选择范围内,玛蒙和贝尔看上去太年幼了,列维对我有敌意,而路斯讨厌穿男士礼服……”斯夸罗打断了她。“我也讨厌正装,这让我觉得束手束脚,挥剑的手感都变差了。”“……路斯说,如果非要选择的话,他宁愿穿女士礼服。”澄补完了后半句话,然后温柔忧郁地望向斯夸罗仍饱含愤愤不平情绪的眼睛,“斯夸罗,我只是以为你是瓦利亚中我唯一可以求助的适龄绅士,如果你真的不愿意的话……”她的目光是柔和,真诚而透明的,再敏感的人也无法从中发觉丝毫的敌意和攻击性,但斯夸罗就是毛骨悚然了起来,习惯用粗暴直接的武力方式解决问题的斯夸罗在她面前真正地感受到了难以招架,哪怕你知道这可能只是她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她为什么不干脆一刀砍过来啊?这样好歹还有还击的余地!“好了别再说了。”轿车在此时停了下来,斯夸罗不禁将其视作让他从此刻局促的情况下脱身的机会,他一手打开车门,一手环过澄,略显粗鲁地把她带下了车,并快速地走出了好几步。“我的工作依然是率领精英小队以备不时之需,所以在入场之后我们没有必要靠得太近……”澄似乎从中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微笑着转过脸,用饶有兴味的眼神看着不耐烦地皱着眉的年轻剑士。“也就是说,我不能邀请你跳舞吗?”斯夸罗很明显地愣了一下,随即马上用凶恶的表情试图掩饰过去。“……不行。”他提高了音量,“喂,别这样看我,我说不行!”“别在意,我只是开个玩笑而……”澄的脚步忽然放缓,声音也低了下去。“斯夸罗,今天受到邀请的宾客名单有变化吗?”“没有。”和澄一样,斯夸罗眺望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建筑,大厅里钢琴和小提琴的演奏混杂着人声,即使隔了这么远都能听见。“除了我们,就只有不成气候的几个小家族而已。”但两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这奢靡和喧嚣上。“这么说来,守在入口处的侍者们未免也太多了。”澄说道,“主办方不应该这样神经紧绷才对……看来xanxus的确已经来了。”她顿了一下,轻柔地挽上身边的男士。“走吧,斯夸罗。”他点了点头,然后他们一起走到了入场处,在澄将邀请函递给侍者时,斯夸罗忽然微微用力地按住了她的肩膀,对她说道。“你到露台去。”澄略带疑问地回望他,斯夸罗再次重复了刚才的话。“你在这里很碍手碍脚,所以到露台去。为了防备狙击手,那里已经由我们的部队清理完毕了。”他皱着眉头说。“看不出来吗,就在十分钟……不,五分钟内,交战就要开始了,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你不好好待在后方,到这里来做什——”他急躁地拉着澄的手臂走进会场内,隔着舞池,他看到了坐在另一端的xanxus,从他们踏进来的第一步起,对方也看见了他们,在这遥遥的,xanxus的目光穿越人群而来的一刹,斯夸罗下意识松开了握住少女的手。“xanxus要我到他那里去。”很难说是有意还是无意,在他不自觉沉默下去的时候,澄出声说道。“谢谢你,斯夸罗,你可以去执行你的任务了……还有。”她对他微笑了一下,“不用担心,我会把握好回避时机的。”在大厅的另一边,xanxus勾起嘴角,把视线重新放回眼下的赌局中。时刻关注着他的动向的宴会主人,一位立场暧昧、家族在近十几年才兴起,扩张速度却很惊人的黑手党家族首领试探着问道。“还下注吗,xanxus先生?”xanxus没有回答,单手推出面前堆叠整齐的全部筹码。“很激进的策略。”对方笑起来,眼角堆叠起细纹,“不会错的,xanxus先生,您是一位有决断力的人……和彭格列当下因为老朽而变得优柔寡断的掌权人不同,您还足够年轻和有野心。”听到这里,xanxus终于抬起脸,正眼看向主办方,等待着他的下文。“我认为我们可以成为彼此的合作者……”“老头子已经不行了,最近几年他的作风变得越来越保守和温吞……越来越让人恶心。”瓦利亚的领袖前倾身体,似乎是露出了一点饶有兴致的笑。他的反应让主办者急切地开了口。“那么……”“至于你。”他说,“你的家族又是怎么肮脏地发展起来的呢,人口贩卖还是违禁药品?”xanxus像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那样一哂。“你这种连垃圾都称不上的东西没有上谈判桌的资格。”合作的可能彻底破裂,主办人脸色骤变,但在他抬起右手,试图向手下发出围剿命令之时,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的额头。“别误会了,我和那个老不死的不一样,我无所谓你的手段到底有多卑劣。”即使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也没人看清xanxus是怎么出枪的。“不可原谅的只有,你企图挑战彭格列制定的规则,这一条而已。”音乐早已停止,骤变的情势在大厅中引起了短暂的骚乱,但显然双方都是有备而来,很快两边势力都转变为武装状态,却碍于警惕而没有贸然行动,厅中一下变得异常寂静。因此,她的脚步声鲜明了起来。她的步伐很轻快,却并不让人觉得急促和不稳定,高跟鞋的叩击声在一下的回音将至末尾时,便接上了另一下,踏着韵节,几乎是清脆而悦耳的。xanxus听着这样的跫音渐渐靠近,然后它在耳畔停止,然后一双柔软的手轻轻搭在了他的肩头。他举枪的手没有丝毫动摇,但周围一触即发的局面仿佛并不能在他眼中留下痕迹,xanxus慵懒地取走牌堆顶端的一张牌,夹在指间,递给了站在身后的人。“你让我来到这里,就为了这件事么?”她低声抱怨道,声音却依旧温柔,找不到多少气恼的痕迹。澄没有看牌面,她接过了那张牌,在背面轻轻地吻了一下。“愿女神赐予你幸运,xanxus。”澄把它还给了瓦利亚的主人。xanxus在桌面上把它揭开,接着,被中途打断的牌局分出了胜负。“我赢了。”今夜的第一声枪鸣随之响起。澄顺着螺旋台阶向上走着,身后的喧闹和来时已经大不相同。她的表情沉静,眼中没有笑意,不论何时,杀戮难免令她感到沉重。她的终点是楼顶的露台,在抵达那里之前,澄的心中思虑着许多事情,其中大部分有关瓦利亚……有关xanxus。距离九代首领把她送到他身边的那一天,已经过去了数年,他依旧是澄认识的那个人,却也时不时地展露她未曾见过的部分。“这句话由我来说,说不定会显得有点讽刺……”她低语着。不过人是会变的。她隐约预感到了这变化,抑或推动了这变化的,她尚未知晓的秘密,将会带来某种……思绪到了这里时,澄登上了露台。今天的天气说不上好。在这并无特别的美丽之处的夜色笼罩下,澄在那里遇见了一名少年。他背对着澄,远远地站在露台的边缘位置,露台此刻也没有开启照明设备,她无法看见他的面孔,映入眼中的,不过是他单薄的脊背和纯白的发色。那个背影忽而让她的心感觉到了不知名的震动,这让澄没有原路折返,而且提裙快步走了过去。在离他仅有几米的位置,澄停下了脚步。“晚上好。”她说。在此处遇见对方实在是一件奇怪的事,立即离开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就算不这么做,她可以询问的事也还有许多,比如对方是怎么避开了瓦利亚的清扫,比如他踟蹰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目的。但是,澄最先遵循的,却是自己奇异的、不可捉摸的直觉。“你想要在这里自杀吗?”她这么问道。对方似乎怔了一下,然后低声笑了起来。“真是冒昧的问候。”白色的少年提起了对失礼的不速之客的兴趣,他转过身,紧接着,两人的视线相接。如果这一刻澄能够看见那少年的双眼,她或许会看到狂烈的飓风。但无论如何,就算她无法看见,一阵不知从何处卷起的强风也已毫无征兆地突然降临,这锐利的风给她裸露的皮肤带来疼痛,澄不由得闭上了眼睛。有什么人拉住了她的手,将她带离了原处,不知是不是强气流带来的错觉,她几乎觉得自己漂浮了起来,但再睁开眼前,她仅仅只是站在了少年的身前而已。陌生的少年将她抵在露台的栏杆处,澄的身体有小半悬空,他用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却扣在她的脖颈处。“请告诉我吧。”少年深深地凝视着她。“是什么让你这么想的?”“直觉。”她说,“因为,厌世的人大多具有相似的气味。”“你很了解他们吗?”少年笑道,“那么,你知道自杀者都是为了什么理由想要去死吗?”“我还不敢说我真正了解什么人呢……”尽管如此,她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自杀者有很矛盾的心。”“未知的一切让他恐慌,但同时他也对已经看透和掌握的终点感到无趣和倦怠,因为比谁都了解在这世上没有什么将会不朽,所以拥有和失去对他来说一样疼痛。”“他聪明又笨拙,清醒而昏眩。”澄微微停顿了一下,将视线投向静默的天空。“对他们来说,最坏和最好的事都是,人终有一死。”说完最后一句,澄重新看向少年。“你要杀死我吗?”“我不知道。”他说。“你的直觉大概失灵了,我并不是自杀者。”笑容渐渐从他的面孔上褪去。“只是这个世界让我感到无处可躲而已。”不仅是这个世界。他想着。还有和它相似的,千千万万个无趣的宇宙。在今天以前,有时他会怀疑自己把自己的一部分遗落在了哪里……它或许很小,但那一定是构成他——“白兰。杰索”的一个重要零件。“最后说一件奇怪的事吧。”白兰说。“在见到你的第一眼,我产生了一种奇异的感觉。”——“就是为了在此时与你相遇,我才会出现在这里。”他的紫色眼眸映出了澄的影子。“我似乎一直在等待你。”在澄有所反应之前,他就继续说了下去,同时露出了一点苦恼的表情。“可是,我是为了什么才非要与你相见不可呢,从刚才起,我就在思考这个问题……直到你的话给了我灵感。”“说不定,我是为了杀死你,或者被你杀死,才来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