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次,当她的身影显现的时候,镜中映出的是女性纤细柔美的身躯。用蕾丝装饰的黑纱手套将塞尔提的肌肤映衬得格外苍白,像她怀中的黑蔷薇捧花一样端庄绮洁。那是一套黑色的婚纱。——还是这样最好。“塞尔提。”澄笑着走向了她。“请和我交换捧花吧。”于是。白色的嫁纱,和黑色的蔷薇。黑色的嫁纱,还有白色的玫瑰。“那么……”澄用嘴唇碰了碰她的脖颈。“塞尔提,你也是我的新娘了。”→折原临也1.针锋相对这天清晨,折原临也醒来时,身边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了。他迅速恢复了清醒,复苏的大脑开始运转,飞快地获取和处理信息。他的视线在周围转了一圈,她的手机和证件都没有放在附近。折原临也推开了卧室门,终于在玄关处看到了她的行李箱,同时,他注意到了来自浴室的水流声。看来她还来不及离开。他皱起的眉头微微展平,这时浴室的水声也停了下来。澄打开门时,她的恋人正倚在墙边,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早上好,澄。”澄态度如常地对他展露了笑容。“早上好。”“所以……”临也看了一眼行李箱,“还是要走?”“是的。”临也望过来的目光看不出情绪,澄坦然地与他对视,就这样过去了两秒,临也轻笑一声,转身走进了厨房。“好吧,随你开心。”刚才的对话似乎已被他全然遗忘了,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平常没有什么区别。“想吃什么,麦片和土司可以吗?”“热可可就好。”“可可粉用完了,咖啡可以吗?”“嗯。”临也不再说话了,不一会,厨房传来咖啡机运作的声音。澄坐在餐桌前,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临也端着咖啡杯走出来时,澄仍然闭着眼睛,仿佛是在等待时不小心入睡了那样。折原临也很轻地将杯子放在托垫上,没有发出一点声响。他凝视着她静谧的侧颜,几乎想要伸手去碰触澄的脸颊,但在他那么做之前,她睁开了眼睛。“谢谢。”澄眨了一下眼睛,端起杯子,小小地抿了一口咖啡。临也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澄先是看了他一眼,然后就转开了视线。折原临也注意到她在看墙上的挂钟。“你真是个过分的人,澄。”他亦真亦假地抱怨道。“就这么想离开我身边吗?”“并不是这样的哦。”面对临也的指责,她温和地回应道。“只是作为恋人的我,要比常人更了解你而已。”“像普通恋人一样,以长久为目的建立起互相依赖的亲密关系,对我们来说是很困难的事……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临也?”“确实如你所说。”折原临也相当平静地接受了她的说法。“澄,你的存在,简直是在挑战我的‘人类爱’的根本——不过造成现在这种局面,大约有九点九成都是我这种扭曲个性的不好。”“姑且,还算是客观的评价。”她露出微笑,“既然如此,想必现在的情况也让你觉得困扰了,要不要就此彻底分开呢?”“你在取笑我吗,澄?如果能这么做的话,我早就这么做了。”临也说道,“我没料到的部分是,你是个比我想象中还要冷酷的人……”“我只是多少有点固执而已。”澄把咖啡杯放回托垫,双手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更何况,我也告诉过你,只要你能把我留住……”“我的确在这么做。”他忽然问道,“怎么了澄,咖啡不合口味吗?”澄没有说话,目光依旧明澈。短暂的沉默过后,临也笑了起来。“被发现了吗?”他撕掉了伪装,让恶劣的本性重见天日。“别这么防备嘛,澄,只是稍微加了一些助眠用的药剂而已……你可以理解的吧,因为对你的爱,我千方百计想要把你留住的心情——”“澄。”他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了。“到了今天这一步,应该归咎于你的那百分之一的责任是……”——“你偏偏是个无法被豢养起来的人。”2.波诡云翳“不能让我开车送你吗?”“我预定了计程车,况且……”她说,“你有那么值得信任么,临也?”“说的也是呢。”折原临也自嘲似的勾了一下嘴角。“要去机场对吧,至少让我送你一程。”这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了。澄点了头。“好。”“今天……还真是个好天气。”虽然在感慨好天气,澄却听不出临也有多少愉悦之情。或许是察觉了澄的心思,临也转过头来看她。“谁都无法高兴起来吧,恋人离开的日子,却是这么晴朗的一天。”他顿了一下。“下次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呢?”“下周,下个月……下个季度,或者明年。”她说,“总之,会是个不近不远的日子吧。”“你对距离感的判定还真严苛,澄。”“我倒是觉得应该矫正一下距离观念的人是你。”“所以你就把我在你的手机和行李箱里装的窃听器还有定位仪都拆掉了吗?”虽然不满地皱起眉,他依然笑着。“未免过分谨慎了。”“为了确保没有遗漏,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澄偏过头来,靠近了他一点,长发从她的肩膀滑落。“说实话,我一直在思考,你还会做什么呢?”她的话仿佛亲密的耳语。“你正在想些什么,临也?”“办法啊……并不是没有的。”他平静地说。“从对行李动手脚,到索性制造小型车祸让路段交通瘫痪,我都考虑过了。”“另外,我没指望过清晨的咖啡能起到什么作用,那不过让我确认了你是认真地想要离开我这件事罢了。”说起来,这其实也没有什么值得奇怪的。“澄,这明明是早已料到的事情,甚至我也比谁都清楚为什么你要离开——我们的关系陷入了一种怪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谁都无法再前进一步了,这种时候的确是分开比较好。”澄轻声说。“你真是这么想的吗,临也?”他倏尔望了过来,眼中闪烁着明暗不定的神色。“真敏锐。”他说。“澄,真心话是,我无所谓谁才是正确的一方——反正,我不会允许你道别。”接着,临也对驾驶位上的人命令道。“按照约定,就在这里返程吧。”“……该怎么说好呢。”她微微流露出了吃惊的表情,然后是无奈的笑意。“就算是孩子,也不会比你更任性了。”“澄的话,不是早就知道我的个性了吗?”“说的也是。”她忖度了一会,“要应付这样的你,也只能用不成熟的方式了。”“……澄?”澄打开了车门,高速疾驰的气流将她的头发扬起。折原临也的余裕瞬间消失了。“别开玩笑了……!”“有没有在开玩笑,你不明白吗,临也?”她理了一下鬓发。“接下来,看你怎么选择了。”临也睁大了眼睛,将她毫无动摇的神色映入眼中,他忽然感到了被囚于深水般的孤独和死寂,与此同时,他听见了自己的声音。“停……”轰——谁都没有注意到明朗的天色是在什么时候转暗的。雷声骤响,大雨瓢泼。“啊……说起来,天气预报确实说过,有概率会变成雷暴天气呢。”澄抬头望了一眼天空。“只好延期了。”3.一步之遥临也看着雨点砸在咖啡馆的玻璃窗上,眼神很冷淡。澄知道他现在大约没有多少交流欲望,但想到或许在很长时间里,这会是最后一次面对面说话的机会了,她还是开口打破了沉寂。“你还在雇佣着波江小姐吗?”他没有回应。澄语调轻柔地说了下去。“无论是对波江小姐,纪田和龙之峰他们,或者其他人,还是温柔一点比较好。”“至于新罗和塞尔提那边。”她说,“不论前者,如果连塞尔提都对你生气的话,大约是你做得太过火了。”“还有静……”“你非要在这种时候提那个人吗?”临也忍无可忍地打断了她,“反正你已经不在乎我的事了,怎样都无所谓吧。”“不在乎你的事……恰恰相反。”她淡淡地笑道,“正是因为太在乎你的事,才会发现再这样下去,是看不到未来的。”——“不管是你……还是我们之间。”“我的陪伴可能让你产生了只要维持现状就好的错觉,但是在纯粹的自我和其他事物之间,哪边都不舍弃是不可能的。”“临也,如果想要继续坚持你对他人的傲慢,那就得忍受孤独,彻底摈弃来自他人的理解……你究竟觉得哪边更好,请在没有我的干扰的时候,慎重地考虑一下。”雨渐渐变小了,阳光从云隙间投射到两人之间,留下一道不算明亮的光斑。“我会一直等待你的答案。”她站了起来,给了即将分别的恋人一个缱绻的亲吻。“再见,临也。”到了该走的时候了,虽然雨还没有停,但她并不介意被淋湿。她也不确定这会是开始还是终结,总而言之,事情终于到了告一段落的时候……在她这么以为的时候。“我是一个随心所欲的人。”黑发红眸的青年用力地拉住了她的手臂。“说是自我、任性、放肆或是纵欲都好,总之,我就是这样的人。”“澄,我讨厌被约束,但有很多想要去掌控的人或者事——无论是理性还是感性,都不过是面具,我所有行动的中心,永远只是满足我自己的欲望……”“就是这样的我,在得知你要离开我的时候,却再也没有停止过思考……如何才能留住你这件事。”“究竟要不要这么做,我将为此付出什么代价,你会不会认同,这么做又会将我们导向怎样的未来,已经无所谓了。”他说。“澄,这是我能为此做出的,最后的努力。”临也从胸前的口袋里取出一对戒指,他戴上了其中一只。“我没有立场对你要求什么,因为……”他没有替她戴上另一枚,只是连同选择权一起,将它放在她了的手心。“我早已陷入了你的罗网,川崎小姐。”“这就是我的回答。”“……怎么办呢,我不是会轻易改变主意的人。”她低头看向手中的戒指。“但是,如果你选择跨过了这一步,那我也无计可施了。”澄将戒指戴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然后向他伸出了手。“既然已经追上来了……”“那就与我同行吧,临也。”第88章 西西里此时的地中海正处于最酷热的时候, 西西里岛也没有幸免。澄将长发束高,柔栗色的发尾自然垂落,微微蜷曲。除了有鲜明异域特征的名字以外,她的气质和容貌也不同于当地的热情奔放的意大利少女——从远处看,她沿着海岸线走来的身影柔和得近乎孱弱。但奇异地, 她与周围的物象相处得很和谐。在由蓝色的海面和云影构成的画面中, 她仿佛本就该待在那里, 空气中柑橘与油橄榄的香气拥抱着她独有的静谧感, 徜徉在西西里的海岸与天空之间。当她还离得很远的时候, xanxus就看见她了。当时他刚刚走出瓦利亚总部,部下已经将他的车从车库里开出, 泊在了合适的位置。在对方无比恭敬地将车钥匙交给他,并替他打开了车门时,却没有得到他的进一步回应。xanxus在阳光下微眯起眼, 眺望着远处的少女, 于是部下了然, 将备好的配枪交给瓦利亚的现任领袖以后便退下了。xanxus用右手接过枪, 在身体习惯的作用下,他无比熟稔地将手指放在了最便于扣动扳机的位置。他是一个非常缺乏耐性的人,但这一次他勉为其难地在原处等待了一会, 可即使如此, xanxus也很快变得不耐烦起来。就在这时, 一群海鸟从海面掠过。那女孩先发现了这件事, 她侧过脸望去, 步伐缓了几秒,那些长着灰色和白色羽翼的生灵自她身畔飞过,它们带来的海风扬起了她的裙角。鸟群从她的方向来,很快就要飞过被森严的守卫和高墙包围起的,被赋予了“瓦利亚”烙印的巴洛克建筑。xanxus抬起头,扳动保险,他举起枪,瞄准了其中一只白色海鸟。一边是恬静的少女,一边是黑色西装,枪#支,以及暗杀部队瓦利亚的坐落之处。这样反差鲜明的场景,出现在运行着表里两套规则的西西里,也在潜移默化中被合理化了xanxus的枪法相当杰出,在锁定目标后,他绝无可能出现失误。但谁也不知道在瞄准到开枪的短短时间内,他究竟想了些什么。总而言之,在枪响过后,被惊扰的鸟群忽而散开,但并没有鲜血飞溅,飘落的仅仅是雪絮般的羽毛而已。少女也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太慢了。”xanxus低沉又慵懒地说。“竟然让我等你,胆子不小,澄。”黑色轿车在跨海大桥上飞驰着。黑手党家族“彭格列”是这里的地下秩序的管理者,对于普通民众而言,它像是蛰伏中的沉默巨兽,虽然有可怖的爪牙,但大多数时候,它都与人们相安无事——事实上,他们已经对它的存在,甚至是它带来的庇护习以为常了。这一带的港口和海岸线都属于彭格列的权利范围,这座在近年才被投入使用的大桥就是隶属于彭格列的贸易通道之一。现在是这条交通线的淡季,此刻在这座桥上,澄所能感知的距离以内,也仅有这辆车在疾驰而已。“我接到了防卫组的紧急报告,所以想来问问你又一时兴起做出了什么任性的决定……原本是这样的。”坐在副驾驶上的澄轻叹一声。“现在除了我以外,一个随行人员都没有……你究竟想做什么,xanxus?”在接手瓦利亚不久以后就有了“暴君”之称的xanxus对她淡淡的不赞同完全不以为意。“我不需要废物们来妨碍我的行动。”“这样的话,我也不该出现在这里。”她说,“事实上,虽然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依然觉得要与你的行动模式磨合是一件困难的事……xanxus。”她望向身旁正以不合法的速度肆无忌惮地驾驶着的,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人。“不告诉我吗,你到底想带我去哪呢?”xanxus因为她的话而嗤笑了一声,下一秒,他毫不温柔地将她拽近自己,捏住了她的下颌。“所有物就要有所有物的自觉,我想对你做什么都是我的自由。”她平静地与他对视着,眼里看不到任何一丝畏缩和怯懦。“很好。”xanxus对她说。“就用你这双胆大妄为的眼睛好好看着吧。”“我……”澄的声音忽然停住了,就在这时,两人都忽然感觉到了某种异常。xanxus放开了她,而澄的目光立即落在后视镜上,她的视野中先是出现了几个黑点,随着它们的快速逼近,轮廓逐渐清晰——可疑的车辆正从后方以夹击之势追来。澄瞬间理解了当下的情况。“……太激进了。”她蹙眉评价道,“就算是为了铲除反叛者,让首领独自一人置身险境来引蛇出洞,未免也……”“诱饵?别搞错了。”xanxus打断了她,他的嘴角扬起一个张狂的弧度,眼中冷光森然。“亲手送他们下地狱,这才是我的目的。”在他说话的同时,在背后紧咬不放的车辆摇下了窗,黑洞洞的枪口从车中探出,xanxus猛地右打方向盘,车身剧烈一晃,一梭子弹撞在了金属车轴上,溅起一串触目惊心的火花。对于在很长时间内都以残酷的手段著称的暗杀部队瓦利亚,几乎在每次掌权人更替时都会掀起腥风血雨,这渐渐被视作了每一代新首领在接过权杖时都要首先经受的考验。这次的反叛者是瓦里亚前代首领的遗留部队,一直以来都行动得非常谨慎,而xanxus似乎没有耐性再与他们周旋了。“难怪他们会沉不住气,谁都不会想要错过这么好的机会的……”又是一轮进攻,子弹头在加固过的车身上留下白色的划痕,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澄的声线却并不因此发生了什么明显的起伏变化。“我想你也并非感觉不到,情况对我们不怎么有利。”在生死时速和子弹呼啸的声音中,她依然条理分明地分析着。“后方的敌人尚未动用更强大的火力,这种保守的进攻态势背后的目的大概率是想将我们驱赶入埋伏,再进行围杀。”然后,她问道。“你想怎么做呢,xanxus,敌方的埋伏点大约就在前面不远处。”澄轻声说,“要折回,还是……”“当然是——”瓦利亚的新首领露出了狮子般嗜血的狂妄笑容。“把胆敢忤逆我的人全部干掉。”他将油门踩到底,改装过的引擎发出巨大的轰鸣,后车登时被甩开大段距离,与此同时,前方由数十人和若干重装组成的的包围圈也呈现在两人面前。他们狂放的登场方式似乎略微出乎了反叛部队的意料,但仅在短暂的停滞后,架设好的炮筒中就积聚起红色的热光,在炮弹向他们袭来的一瞬间,一股力量将她向后掼去,各种声音充斥在她的耳中,但不知为什么,澄依然听见了那个男人桀骜的声音。“闭上眼的话,饶不了你。”……真是专横独断。虽然对方以命令的口吻这么对她说了,但混乱危险的局面让她出于本能地避让了过分明亮的火光。在爆炸发生以前,她被对方裹在怀中带离了车内,愤怒之炎环绕在xanxus周身,吞噬了飞向他们的流弹,接着以百倍威力往来处溅射,宛如天降神罚般轻易地破坏了敌方的防御。以一己之力摧毁反叛部队的布局对xanxus来说不过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他态度傲慢地穿过熊熊燃烧的重兵器残骸,对着陷入混乱的敌人抬起了枪。但就在这时,敌方的反扑也已匆匆展开,他们的增援部队登陆了战场,xanxus似乎陷入了围困之中。天空中传来了空气被划破的声音。桨叶高速旋转的声音不断扩大,最终变成了震耳欲聋的噪声。银发黑衣的剑士率先从直升机中跃下,在落地的刹那,出鞘的剑刃划出一道锐利的弧。“瓦利亚暗杀部队歼灭组,全员抵达。”xanxus举枪的动作微微停顿。他偏过脸,视线与澄遥遥相接。在下一个时刻,xanxus扣动了扳机,他的外套被旋翼带来的劲风高高扬起。“开始吧。”他说。“是时候让这些家伙认清谁才是瓦利亚真正的主人了。”碾压级别的武力差让这场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这样的结果没有使澄感到意外,对她来说具有挑战性的是另一件事情。她拉住了在鲜血中兴奋起来的贝尔菲戈尔的手腕,让正被他甩出的匕首稍微偏离了准头。“贝尔,虐杀是个坏习惯。”她对那尚且称得上年幼的男孩子淡淡地说道,然后转头望向了刚刚收起剑的斯夸罗和xanxus。“镇压行动就到此为止吧,按照惯例,对这些人的后续处置权要转交给彭格列总部。”“你以为你是谁?”xanxus的目光阴郁下来,“你有什么资格命令我。”“九代目给我下达过辅佐你的命令,所以如果要理解成下级……或者按照你的喜好,说是附属,我都没有任何不满。”澄说。“但是同时,我也属于瓦利亚的顾问部门,有责任以彭格列的立场对瓦利亚的行为进行监督……”她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请你谅解。”“……!”在xanxus抬起枪的时候,斯夸罗下意识动了一下,他差一点要喊出她的名字,但在看清子弹的轨迹后,他抑制住了这种冲动。一发子弹从她脸侧飞过。子弹携带的火炎差一点就要将她灼伤,但她只是站在原处,一动不动。“我对弱者和渣滓的下场没兴趣。”他走到那女孩面前,用还有温度残留的枪管抬起了她的脸。“但是,搞清楚你的忠诚应该放在哪里。”“我不会再给你太多机会了,澄。”“说到底,忤逆boss又有什么好处呢。”路斯利亚一边给自己涂着指甲油一边散漫地说道。“你应该学着顺从他的意思,这对你来说又不是什么难事……你们从很久以前就待在一起吧?”“……从xanxus刚刚来到彭格列时算起,的确是很长时间了。”她回想着,“我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来描述青梅竹马的关系吗?”他吹了吹半干的黑色指甲油,“我能看出来哟,boss对你的忍耐程度相当高,除你以外,我还没见过其他惹怒了他以后还能全身而退的人……这也算是一种温柔的表现吧?”澄不禁笑了起来。“xanxus啊……百分之五十是傲慢,百分之二十是享乐,剩下就全是愤怒了,温柔是一点一滴都不存在的成分。”“谁知道呢,就算存在,那也不是我能看见的东西了。”路斯利亚给指甲上过顶油,满意地欣赏了一会成品,然后才忽然想起了正事。“啊,对了,忘了告诉你,新来的小鬼正在大发脾气,如果不想那孩子被弄死的话,最好在惊动boss之前处理一下事态比较好。”“……贝尔?”澄站起身。“那就先失陪了。”她走到自己的休息室前,先敲了敲门。没有回应。她转动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两枚匕首破空而来,扎在了门板上。澄环顾周围,房间已经被破坏得差不多了,到处都插着那孩子惯用的银制小刀……处于这种年龄阶段的一般儿童已经足够可怕,更何况是对杀戮这件事有狂热兴趣的贝尔菲戈尔。金发的男孩还穿着在战斗中略微破损了的衣物,坐在她的书桌上,摇晃着穿着长筒袜和小皮靴的纤细的腿。“贝尔。”这种高度让澄正好可以平视他。“瓦利亚后勤人员不是用来处理这种事的。”“那和王子又有什么关系呢?”“这和我有关系,而我是你的临时监护人,所以,这可能会让我对你生气。”不知道这番话在贝尔菲戈尔神奇的脑回路里经过了怎样的消化,但总之,最后他勉为其难地退让了。“你得感谢王子的大发慈悲哦。”他从桌子上跳下来,就要伸手去牵澄,澄却没有立即回应他的示好。“贝尔,把藏在指缝里的小刀扔掉。”年幼的危险分子抬起脸天真无邪地对她笑了一下,然后张开手指,细小的刀片从他的手中掉落。“别再这么做了,贝尔。”澄对他说道,神情很认真。“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只要被你刺伤过一次,就再也不会握住你的手了,明白吗?”“你也是么,澄?”“我只有在被留下伤痕的时候才是。”她说着,然后牵起了男孩的手。“今天已经很晚了,回去吧。”贝尔菲戈尔,没有姓氏。这里的“没有”,既不是“不明”,也不是“未知”,而是“被褫夺”的含义。他的确和他自称的一样,曾经是某个小公国的王子,但那是他杀死同胞兄弟以前的事情了。他似乎并不在乎被驱逐,或者说他本也无意在留在宫殿和城堡中,于是已经开始畏惧贝尔的原监护者们按照他本人的意愿将他送到了远在西西里的暗杀部队瓦利亚。现在正在担当他的临时教育者和监护人的是澄。xanxus对此相当不满,但对方的直接交涉对象是彭格列九代目,事情已经得到了九代目的许可,瓦利亚内部也的确没有比澄更适合的人选了。对澄来说,这孩子到底算不算一个高危险系数的麻烦,就只有她自己明白了。就结果而论,贝尔在澄的公寓里拥有了自己的房间,在澄的旁边,名义上来说,这是为了随时接受审查和监督。“今天你有做违背约定的事吗?”小男孩换上了睡衣,澄坐在他的床头,柔声对他说话。“王子没有哦。”“真的没有吗,贝尔?”“……玛蒙说,在欺骗对方的把握有九成的时候才撒谎是聪明的做法。”贝尔菲戈尔想了想。“所以,我做了。”“你做了什么?”“王子切断了一些敌人的肢体,尽管原本王子没有必要这么做。”“你明白暗杀部队的存在意义么?”澄相当耐心地对他说道。“虽然我们追求强大和纯粹的武力震慑,但是玩弄敌人是非常糟糕的行为,不论对瓦利亚还是你自己来说都是如此……最糟糕的部分是什么,你知道吗,贝尔?”她俯身在贝尔耳边小声说道。“如果下一次我又发现你这么做,那我只能判定你不具备适应瓦利亚的资质,那么我们就只好说再见了……”她观察着他的神情变化,然后若无其事地别开了视线,望向床头,有大量修补痕迹的熊布偶。“当然,贝尔,我不会很快忘记你的,我要留下我给你做的熊娃娃,上面的补丁会提醒我,我们曾经度过一段波折不断的快乐时光……”“那是王子的东西。”贝尔菲戈尔打断了她,他露出了病态又神经质的微笑。“任何人都不许拿走王子的东西。”“那你会努力遵守约定吗,以后?”“……”贝尔偏过头去,经过一番澄看不见的心理斗争和利弊权衡,他做出了决定。“好吧。”“贝尔,那我们就达成共识了……”澄忽然微微一滞,她停止了说话,右手握住匕首前端,缓慢而坚定地将贝尔握刀的手推开。在刀尖快刺进她的腹部时,澄用手阻拦了它,她指间的皮肤被割破,血液把刀身染红,一直流淌到贝尔的手上。“我想要为自己索取一点奖励,澄。”这让那孩子流露出了满足的神情。“暂时就这么多吧。”他直起腰,仰起脸来,过长的刘海散开,露出他美丽的蓝色眼睛。在杀戮的外皮下,他偶尔也会像这样,不经意地展现出曾被严苛教育过的,一点优雅温文的遗迹。贝尔轻柔地吻了一下她的脸颊。“祝你今夜安眠。”她带上卧室门,这才想起大概还有人一直在公寓外等待着。澄走出去,果然斯夸罗正斜倚在门边。他大约早就注意到了她的脚步声,但直到她出现,斯夸罗的视线才扫了过来。他有一双颜色很浅的灰眼睛,被他注视的时候,总不免产生冰冷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