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被抱着赶了半天路,终于再一次站在地表时,竟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斑拉住她的手,牵着她走到城门前的人群中,澄打量了一会人流和城门,又看了看斑。“怎么了。”“斑,我们没有国家归属也可以通过城门吗?”“至少在明面上,忍者和城主的近卫武士属于同一阶级。”澄大致能明白斑没有明说的意思。虽然在一般情况下,能使用查克拉的忍者们的战斗力要比武士强得多,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的权贵之人大多更情愿选择武士作为贴身近臣。而忍者则被认为是十分危险的,他们在对敌时虽为锋锐之器,但使用者也时时警惕以防刺伤自己。在轮到两人时,斑出示了卷轴状的通行证明,守卫者在认出证明类型以后,态度立即变得谨慎起来……同时也带着微妙的排斥。大约对这样的事已司空见惯,斑丝毫不做停留地通过了关卡。城镇规模不大,斑直奔位于西向的,城中最大的旅店,那里的三层兼作茶间,对方就和斑约定在这里。他们在一张位于不起眼的角落位置的桌前坐下,澄撩起遮阳用的素色帘布,将下方的景象尽收眼底。她从斑,泉奈,还有其他人的口中模糊地知晓了这个世界的概况,也从特别拜托泉奈带回来的地图中大致了解过国家和地区分布,但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接触这个时代的一般平民的生活图景。虽然在澄看来,这里的发展水平还十分落后,但边境城镇特有的,风格糅杂的奇特风土人情还是吸引了她的兴趣,直到和斑约定的委托人也到来,澄听见了他们寒暄的声音,才连忙放下帘布以免失礼。来人的打扮具有鲜明的武士特征,在澄转过脸来的瞬间,他一下收住声音,目光紧紧定在了她的面孔上,甚至下意识伸出了手。“您是……”来不及触碰到澄,他的手就被扣住了。“请不要碰她。”委托人在斑冰冷而锐利的眼神中清醒了过来。“对……对不起,我没有恶意,只是这位……”斑前进半步,将澄挡在身后。“舍妹。”“……这位忍者小姐和大名的女儿有非常相似的容貌。”斑等待着对方的下文。“宇智波大人,原本我想要委托的只是一个简单的清剿匪徒任务,但是……”委托人神情一肃,郑重地提出了自己的请求。“我不能在这里透露过多的细节,但是近来邻国提出了联姻的要求,被选中的就是和令妹容貌相似的那位公主,但其中还有一些复杂内情,公主极有可能会成为质子,或是遭到伤害——大名非常疼爱那个女儿,一直在为此郁郁不乐……”“所以。”斑平静地打断了他。尽管只是简单的一句话,来自斑的威压让委托人冒出冷汗,身体也微微颤抖起来,他艰难地说了下去。“我想要以火之国大名的名义,雇佣令妹顶替公主的身份前往邻国……”强烈的杀意霎时铺天盖地般涌向委托人,后者下意识把手按在刀柄处,却依然克制不住两股战战。“只要顺利抵达目的地就算委托结束!而且我们事先雇佣保护公主的忍者也会随行!至于报酬也会非常丰——”“我拒绝。”斑说。“不要再提第二次。”“请等一下。”斑猛然顿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澄。“我对你说的报酬有兴趣。”她从斑的身后走出来,微抬起头,与委托人对视。“我们可以准备大量的通用货币,贵金属,或者是你们需要的等值物资。”“如果我想要居留权呢?” 她微笑了一下,“还有与火之国进行贸易活动的有关特权,以及其他自由权利……这些你能拿出多少当作报酬?”委托人的神经紧绷了起来,这女孩给予他的是另一种可怕的压力。“当然,如果你们有其他的替代人选,大可以现在就拒绝我……”“我无法擅自答应你的要求。”他冷汗涔涔地说,“我要先回去向大名请示过,才能给出回复。”“那我这里也是一样的回答。”她说着,不动声色地拉住斑的手,但对方把拳头握得很紧,澄从中感觉到了他的抗拒。她微微地感到了一些难过,但是……即使这违背了他的愿望,她也不可能永远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人的庇护,更何况,这是唯有她才能去做的事。澄最终松开了斑的手,看向委托人,语气温文。“我等待你的答复。”第64章 妥协“以上, 就是我的理由。”叙述完毕以后,澄没有立即得到回应,无论是赞成的,还是反对的。……不。澄默默地想。这大约已经是相当鲜明的反对态度了。她微微叹了口气。“抱歉,可是, 这样的巧合大约不会再发生第二次了……在我故意提出过分要求的时候, 那位委托人先生没有立即拒绝, 我只能猜测, 我大约真的是非常合适的人选。”澄温声说, “想必发起联姻的邻国既知悉公主的形貌,又有防止以忍术顶替的手段……既然身为宇智波, 你应该知道这并非不可能做到,对么?”自从上次见面之后,两方又来往通过一次信, 大名一方拒绝了宇智波举族迁入火之国中心城市的要求, 但在贸易方面留下了商量的余地, 这样的反应也没有出乎澄的预料, 她顺势在稳定贸易关系的基础上,增加了关系到双边交易内容和价格的详细条款。那封信已经寄出了不短的时间,澄尚未收到回复, 但在因此而焦虑起来之前, 她还有必须要做的事……她还没能说服斑。“更何况。”澄顿了顿, 才继续说道, “我也没有想到过这件事……但是, 我不曾修习过体术,以及和普通女孩没有差别的体质,似乎也成为了对我有利的谈判筹码,而且还有随行保护的人——”“澄。”斑开口了。“你知道,如果我要杀死重重严密守卫下的贵族,只需要多长时间吗?”“你针对的是守卫都是普通武士的情况吗?”澄不轻不重地反驳道。“你没有明白。”他说,“杀死你不会比呼吸更困难,而它的反面,才是真正困难的事情。”澄不再言语了。斑随之安静下来,没有人看得见他心中正在发生什么,但他很快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这听起来很残酷吗?但现实就是如此。”斑站起身,冷冷地俯视着她。“你很弱小。”他的声音并不具有激烈的感情,但等到他离开以后,这几个字的余音似乎才终于在澄的耳边消散。澄低下头,看见的是属于自己的,一双柔弱而素白的手。这样的手,连苦无都无法很好地拿稳。它们连保护好主人都做不到。更不要说是去夺走谁的生命了。△△△澄说不清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房间的,大约是她太失魂落魄,直到被捉住袖角,她才发现泉奈就靠在门边,不知道在那里坐了多久。“……哥哥他不是那样想的。”他说,“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但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认为你是……”泉奈不再说了,澄努力地露出一点笑,拉住他的手,与泉奈并肩坐下来。“累赘?”“——你不是,澄。”泉奈倏尔反握住她,“你永远都不会是。”“我啊,其实是知道这一点的。这么说大概会有点奇怪,但是,泉奈,我没料到我会以这种方式拥有家人。”澄温柔地,望进对方眼底。“这对我来说是非常宝贵的幸福……你和斑都是我很重视的人,我也明白,我同样被在乎着。”“澄……啊,抱歉。”泉奈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在握住对方的时候忘了控制力道,连忙松开了手,但少女的手背上已然被留下了清晰的印记。“不过,斑说的是对的。”澄在瘀痕处覆上自己的另一只手,再移开的时候,皮肤已经白皙光洁如初,“你看,泉奈,虽然我们谁都没有丝毫恶意,但是有的时候弱小本身就可能会导向难以避免的伤害,而且它又那样狡猾……”澄轻轻用手压住袖子。“因为弱小,所以理所当然地受到保护,所以理所当然地被认为没有付出代价的必要。”——“泉奈。”她说。“时至今日,你已经经历了多少次战斗了,又有多少次陷入危机呢?大约连你自己都无法数清了,在这过程中,我却一直待在安全的后方。”“你们必须面对的疼痛和残酷,我从未经历过,一次都没有。”“那么,这样的我,是否还能自认为是你们的家人呢,泉奈?”我为你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你不用去做任何会使你不安的事情,这就是我一直以来为之战斗的理由——现在泉奈无法说出这些话了。他忽然理解了,对方怀有的希望和期盼和自己相同,而不同的是,她天然地被剥夺了实现愿望的资格,只得不断地在原地等待和迷惘。“澄。”他低声说,“至少让我或者哥哥和你一起……”“作为族长的斑是不能一个人离开这么长时间的,另外,我也知道泉奈你还有更重要的委托,以及辅佐斑护卫后方的任务……但是,不管是你还是斑,都有过必须独自面对的时候,我想我也一样。”泉奈沉默下去,其中隐含的意味和斑的如出一辙。“泉奈。”但当他抬起目光时,却看见她的眼中含着请求。“不要再让我等在原地了。”我会后悔的。泉奈想。事实上,在他动起来的一刻,后悔的情绪就已经产生,它们竭力阻止着自己将动作继续下去。但他发现,在面对她时,自己比想象中还要束手无策。泉奈做不到对她的悲伤无动于衷,哪怕是一瞬间都不行。“信在三天前被送到了附近的城中。”他取出了一卷书信,递给了澄,无比艰难地,说完了接下来的话。“如果抓紧时间的话,应该能在约定的时间内给予对方答复。”澄接过了信,不禁注视了对方一会,然后撕去了封口,展开信轴,她飞快地跳过大段空而无用的内容,直奔信末。澄在那里找到了自己列出的交换条款,同时,上面印有大名的印章记号。她用力闭了一下眼睛,然后再缓缓地睁开。“谢谢你,泉奈……我会给你带伴手礼的。”澄说。“就像你每次做的那样。”这样的场景在他们身上发生过很多次,只是这一次,两人的立场交换了。“好的。”泉奈觉得有什么在胸腔中隐隐作痛,他不能不去仔细体会这种感觉,因为这是以往的许多次中,澄所感受到的痛楚。“我等你。”△△△“泉奈把它给你了?”听见来自身后的声音时,澄正在写回信的最后一句,她停顿了一下,写完了最后几个字,又署上姓名,做完这些以后,她也将情绪整理得差不多了,澄再回头面对斑时,神色很淡,看不出有什么心情。“泉奈太纵容你了。”他说。“是吗?”澄不再看他,她转过脸去,将写好的信收了起来。“为什么你不觉得是你的控制欲太强了呢,斑?”“澄。”那女孩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别再管我了。”她冷淡地说,“我不要总是受你的摆布。”斑没有再说话。澄听到他静静地在那里站了一会,然后离去。她知道对方不会再阻止自己了。澄的手慢慢松开,这才从刚才咬紧的唇上尝出了铁锈的味道。△△△在澄的要求下,交换条件必须在接受委托的时候当场生效,这么一来,在宇智波一方就需要族长在场以见证交易成立,因此这次与澄同行的依旧是斑。一路上两人间的气氛都非常生硬,这是在澄的预料之中的。委托人提前到了约定的地点,在双方最后一次确认委托内容和交换条件的整个过程中,澄都木偶般安静地待在斑的身后,斑似乎也刻意忽略了她的存在,他们没有交谈,连眼神交流都没有。“那么从现在开始,契约就成立了。”委托人说,“请跟我来,澄小姐。”澄点了点头,走上前去。一步,两步……“澄。”她猛地停下了脚步,回过头去,但呼唤了她名字的人只是注视着她。他们之间有大约两秒的彻底寂静。“斑。”澄轻声说道。她仿佛是被忽然注入了灵魂的人偶,奔向他所在的方向,扑进了对方怀中。“斑,今日以后,我们是不是又向你理想中的世界迈进了一步呢?”斑接住了她,少女极力压抑着感情的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对不起,斑,我果然还是做不到就这样告别。”她的话语落在耳中,几乎和哭泣没有差别。“我还想要回到你身边,所以请不要讨厌我。”她应该不是不擅长撒谎的。但她是一个这样温柔的人,大约连怎样去伤害别人都忘了,落入旁人眼中,那也就不过是一眼就能洞穿的拙劣的演技而已。——而令他动容的,或许就是这一点。“仅此一次。”他低低地说,“下次你的小把戏不会再管用了。”如果缺少了重要的部分,那所谓的理想世界,也只不过是个留有缺憾的失败品而已。因此……因此。这是他的退让,同时也是宇智波斑的坚持和拒绝妥协。“我等你回到我的身边来。”第65章 承诺由于独特的委托性质, 任务必须秘密地进行,在前往火之国国都的路上,与澄同行的人只有委托人和极少数知情的武士而已。为了掩人耳目,他们伪装成在国家边境从事贸易活动,回都城与家庭团聚的普通商人, 作为关键人物的澄更是全程以体弱多病的商人之女的身份, 尽可能通过车驾出行, 在不得不出现在人前的场合, 也会用带纱幔的帷帽遮住容貌。尽管前途未卜, 而且此时的交通方式简陋低效又不舒适,澄对外界的好奇依然占据了优势, 虽然考察民生和她此行的目的毫无关系,但单单是在途中的衣食住行中,澄就能窥见在当前战争间隙的短暂和平中, 民众生活的一角。他们最终平安无事地到达了都城。在休整一天后, 澄在第二天的夜里受到了大名的召见, 于是她也意识到, 委托终于要开始了。召见是私下进行的,但大约多少还是是忌惮澄名义上的忍者身份,大名的左右依然布置了人数不少的守卫。但在澄被近侍指引着走上前去的时候, 大名反而挥退了绝大多数侍卫。“走近一点, 到我这里来。”澄依言前进了少许, 然后面前这个地位尊贵, 面目上却莫名让人感到阴鸷的中年男子伸手撩起了遮住少女面孔的帽帘。澄微微地感到了排斥, 但理性还是压抑住了第一反应,她没有轻举妄动,垂下目光,不与对方对视。这视线定在她身上良久,然后大名收回了手,澄暗暗松了一口气,眼角的余光瞥见对方的嘴角噙着似乎颇为满意的笑。“你与我的女儿清子非常相似。”他说,“但清子她远不是听话和温顺的孩子……”说到这里,大名不知为何皱起了眉头,但或许是看到眼前的澄,令他联想到了爱女即将从不幸的命运中解脱,他很快又舒展了眉头。“让女官带她走吧。”在大名这么向周围的人吩咐过后,澄跟着侍卫离开,一名上了年纪的女官手持提灯等候在门口接引她,见到澄之后,恭谨而冷淡地说了一句“请跟我来。”,然后就转身离去。对方走得很快,澄谨慎地跟在身后,不知是不是提前知会过的缘故,她们经过的地方几乎没有人。长廊上每隔几步就缀着一盏灯,灯光不算明亮,看起来有种昏暗的幽秘感。最后两人停在一个房间前,那里的门上绘着有朱红色羽毛的鸟和花。“这里是清子公主的更衣间。”澄点了点头,走了进去,与外面不同,房间内灯火通明,呈现在眼前的是属于贵族女性的奢靡的梳妆台,以及事先准备好的妆具饰物,还有一套秾艳的华丽服饰。女官关上了门,朝她走来。“请您在妆台前坐下。”澄微微颔首,照她说的做了之后,取下帷帽,放在了一边。她抬起脸来,女官似乎仍处于怔愣中。“真是太像了……”喃喃自语被说出口后,她才如梦初醒般收敛了表情,拿起了手边的妆具。“我是清子公主的陪侍女官,因此与清子公主有关的信息由我来向你传递。”她抬起澄的下巴,挑选了几只形制华贵的匣子。女官从其中一只匣中挑出少许妆粉,点在澄的脸颊上,再缓缓晕开的时候,她的声音也不疾不徐地响了起来。“清子公主是次女,今年刚满十六岁,她的母亲出自权重望崇的贵族世家……”为了方便上妆,澄闭上了眼睛,同时专注地听着对方的叙述。十六岁的女孩子的人生,说不上很短,但也绝不至于很长,在女官进入最后的修饰步骤时,这个出生在统治阶级的,身份高贵的孩子也已经繁花著锦地长大,成为了飞扬跋扈的少女,属于清子公主的故事差不多走向了尾声。“……在雷之国提出联姻要求之前,清子公主本来要被许配给将军之子。”“从去年起,火之国和雷之国一直隐隐存在冲突,联姻在这种时候被提出实在是有些不怀好意……不过这与您需要做的事并无关联。”她取用了细腻艳丽的红色口脂,在少女的唇上仔细描画。“您只需要扮演好‘清子公主’即可。”女官说,“在不被拆穿身份的情况下抵达雷之国,证明我们的确履行了婚姻约定,此后再编造一个理由死去,接着随行的人会带你离开,委托就完成了……我来为您更衣。”澄配合地站起身来。她身上原本的装束被一件件除去,然后那些繁复而华贵的衣料一层层裹住她的躯体。这打扮实在是很不轻便,对于澄来说尤其如此,在连首饰也尽数穿戴完毕以后,她变得很难自如地行动,女官似乎并不对此感到意外,完成了使命以后,她让澄在原处等候,自己去取来了镜匣。她支起镜子,澄微微低下头,望着光洁的镜面中,自己的倒影。处于美妙年华的少女本身就是露华皎月,又偏偏刻意将其妆点得绮艳,华服盛妆和楚楚的肌肤体态交织而成了具有强烈冲击性的冶丽与高华。“最后,请您记住,清子公主向来有骄矜傲慢的声名……”澄从镜中移开目光,抬起脸来,望向对她说话的女官。“请绝对,绝对不要做出让身份出现破绽的举动。”“这是公主的会客间,出发是天亮时的事,在那之前,请您在这里稍作休息。。”女官一面说着,一面解开了左面用细绳系起的垂帐,让半透明的隔帘落下来。“不过,在那之前,你要先与一个人会面。”“您说的是……?”她放下了另外一面帐幔,她的身影也被隔绝在外,只剩下了模糊的轮廓。“是将要成为您的护卫的那位忍者大人。”澄没有言语,她忽然想起了斑和泉奈。她知道现在就开始思念未免有点太早了,但思念本身从来都不曾体贴地选择时机。女官行过礼之后就退了出去,留澄独坐在帐中,她没有等待太久,不一会,就有另一个人走了进来。隔着纱帐,她看不清对方的容貌,但从身形来看,显然并非女性。除此之外,澄敏锐地从他不露声色地将多余细节削减到最少的行动方式中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他是一个忍者。“就是你吗?”在他说明来意之前,澄先出声问道。“……”对方没有说话,澄无法辨清他的表情,当她开始猜测对方是否正在为她故意使用的无礼措辞不满时,陌生的忍者开口了。“公主大人。”他的语气相当平静。澄看到他的右手似乎正在轻微地动作,但如果要进一步看清楚,恐怕必须揭开隔帘——“失礼了。”这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快得超乎澄的想象。在对方的身影忽然动起来的时候,澄忍不住陡然一惊。她从惊异转向冷静只用了很短的时间,也确实捕捉到了正在高速逼近自己的身影,但身体的反应却远远跟不上思维。澄刚刚略有动作,纱帐就被劲风猛地掀起,最先为她所见的是一柄雪亮森冷的长刀,然后是执刀的青年。对方横刀挡落迎面而来的数枚千本,宛若实质的压迫感强烈得让澄错觉皮肤刺痛,她几乎没有得到任何思考的时机,就被压制在了地面上,刀刃横在她的颈间。两人的距离很近,澄也终于得以看清楚他的脸孔。他生着银发和红瞳。碰撞鲜明的两种颜色出现在他的身上,却让人感觉不到任何一丝热烈,他的眼睛仿佛是赤色的冰,把情绪都冻结和封锁得很好。这和他手中出鞘的刀一样简洁,冷淡和锐利的青年,在制服对方的时候压住了她昳丽的袖口与衣摆,宛如覆压住一席极尽璀璨的云霞,但若是转换了立场,从另一方的视角来看,又像是一树胭脂色的繁花在料峭的寒风中落了凛冽而纯白的雪。对视了一会,澄看见对方微微皱起了眉。“会用千本,刚才也有一瞬间能感觉到查克拉的波动,但是这也弱得太不像话了——你真的是忍者?”“……真失礼。”澄努力撑起上半身,小心地避开近在咫尺的凶器。“该先说明一下来历的人是你吧。”“这只是测试而已。”对方的想法大约正如他所说的那样,在确认了澄的战斗力水平之后,他就干脆地移开了武器。“我是被大名委托护送公主的忍者,原本是如此……直到一个月以前事情出了意外。”“意外?”澄问道。“公主自尽了。”青年简单地说。“……她已经不在了?”澄怔了一下,许多细节渐渐串联了起来,“所以他们才表现得这么急切……”“没错,在委托就要不得不提前中断的时候,他们找到了你。因此,我的委托内容发生了一点变化。”他说,“除了确保‘公主’安全抵达雷之国以外,我还必须保证其身份不被拆穿。”“也就是说……”“为了排除使用忍术冒充公主的可能,雷之国大名极有可能雇佣和我类似的感知型忍者。”他把刀推回鞘中。“所以,你不能透露自己的忍者身份,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明白了,我不会再使用查克拉。”“除此之外,还有。”“你在指什么?”话刚刚说完,面前的青年就倾身下来,澄警惕地想要退开,却被握住了手腕。“把你身上的忍具取掉。”“不……”对方不再说话,行动上却没有因为澄的抵触和反抗出现半点犹疑。他检查过澄宽大的衣袖,没有找到藏了武器的痕迹。然后,他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失礼了。”这是对方第二次对她说这句话了。第一次他说的时候,长刀上泛起了令人战栗的冷光。第二次。尽管千手扉间并不想这么做,但真的面临这样的情况时,无论内心是怎样的感受,他的表情也不会因此有什么变化。他按住少女的肩膀,用另一只手捉住她的足踝,强硬地……不容拒绝地,一寸寸摸索上去。明明是那样冷冰冰的面容,来自青年的温度却让澄觉得烫得有点疼,他的手在小腿处停顿了几秒,接着从裙子下摆探入,澄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那温度蔓延到膝弯上方一点儿,快要接近腿根的地方停下了。扉间扯掉了用于固定的系带,藏在那里的忍具袋滑落,千本叮叮当当地掉了一地。“既然你也是忍者,那么你应该也能明白,在情况不明时不得向陌生的忍者透露家族和姓名这一点。”他说。“所以,你和我都没有必要,也不能,对彼此袒露这件事。”“同样的,我也明白你不能忍受身上没有用于应对危险的武器,不过……”在那双冷淡的红瞳中,连专注都是不容拒绝和违背的。“作为替代,我会保护你。”他对少女说。“这是我的承诺。”第66章 馈赠对于刚刚息战的火之国, 公主的出嫁似乎被国民们认为是一种久违了的,祭典般盛大热闹而值得庆贺的事,尽管这位傲慢的公主的所经之处,总是要驱赶平民和肃清街道,但依然有大量的民众拥挤在道路两旁, 目送着公主的仪仗队经过。遗憾的是, 在绝大多数时候, 公主都待在装饰奢华的马车中, 让人们无缘得见她的容貌。这天抵达住处的时间比往常要早, 天色还称得上明亮,公主的马车在事先征用的当地贵族宅邸前停下来, 然后随行的侍女走上前去,恭敬地候在车旁。但等待了一会以后,公主并没有出现。侍女的表情开始变得疑惑和不安,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查看车内的情况, 又担心这会被视为冒犯而受到惩罚时, 马车侧窗的帘子被微微地掀起了一点。挑开帘子的是一柄收起的华美折扇。侍女连忙附耳过去, 不知道听见了什么,她露出了为难的神情,却不敢真的出言忤逆对方。传达完毕以后, 那折扇轻轻一抖, 垂帘扬起又落下, 那只拿住扇柄, 指甲涂了蔻丹的柔丽的手惊鸿般一闪, 然后又飞快地隐没。“公主殿下的意思是……”前来转达公主意愿的侍女说道。“她要求那位忍者大人来侍奉她。”△△△独自待在车中的澄斜倚着车壁,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中的折扇,厚重的衣服稍稍散乱了一点儿。这样的姿势在侍女和女官们看来大约是远远不够庄谨的,但经过了大半个白天的赶路,穿着这身衣服的澄愈发觉得被压得难受,所以在只有自己的时候,她也就不再正襟危坐了。经过这几日的观察,她也对原本清子公主的名声有所体会,在她开口之前,敢自作主张掀开帘子的人几乎没有……“公主殿下。”垂帘被揭起了半面,光透进车内,澄还没看对方,就猜到了来者是何人。——只有那个人会这么做了。“谁允许你擅自掀起来的?”澄垂下了眼睫,一边观察着扇面所绘的图画,一边用指腹摩挲着扇骨。对方没有说话,将视线落在她身上。澄也察觉到了这件事,她终于抬起脸来,然后,她所见到的是红瞳的青年表情淡薄的面孔。澄看了他一会,将展开的折扇收起。她依然保持着原本略显得轻慢的姿势,只是抬起手腕,用手中的折扇顶端指向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