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而森鸥外身边的四名黑衣人已经迅速对他抬起了自动□□。“你想要杀了我。”森鸥外说,“太宰,你的表情在这么说。”“但我的手上没有武器。”他心平气和地回答。“你应该愿意徒手掏出我的心脏……或者是咬断我的喉咙,我其实不怀疑你能做到。”森鸥外笑了起来,“只是你不会这么做而已。”“是的,我不会,因为这无济于事,就像你也不会在这里杀了我。”森鸥外前倾身体,注视着太宰治。“那么,你仍然坚持要去吗?”太宰治不再说话,他转身向离开的方向走去,森鸥外的部下们始终将枪口对准着他。而森鸥外抬起手,示意黑衣人把武器放下。“太宰啊,我希望你能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我们每一个人降生的时刻开始,都被看不见的事物束缚着。”他用怜悯的眼神望着太宰治的背影。“它是快乐所在……也是痛苦之源。”纪德没有被澄触怒,或者说,已经没有什么能使一具空壳感到愤怒了。“但是,女士,事实就是如此,即使织田作不愿意,他也不得不踏入这里。”“你认为只有织田作与你的相遇才是命运吗?如果你非要用这种方式思考,那么织田作和我的相遇,织田作和孩子们的相遇,这些才是命运。”这是川崎澄第一次对他微笑。纪德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他的属下在这时走进来,告诉了他某些消息。纪德睁大了眼睛,回光返照般的生命力回到他的身体里。“织田作之助已经来了,请原谅我的失陪。”他告别道,“要是命运带我走向末路,我会去另一个世界向无辜的孩子们赔罪……”“不必了。”川崎澄轻轻阖上眼睛,“就算存在亡者的世界,你也无法和他们去同一个地方。最后,纪德先生……”等她再睁开,几乎要让人看见其中奇异的光晕。“我不相信命运。”第16章 海边墓园织田作站在房间正中央,此刻仍有气力与他对峙的敌人只剩下了一个,这一点对于他的敌人来说,也是如此。“为什么不再杀人了,织田作?”他为了决断和复仇而来,但纪德的问题引发了他的思考。织田作之助想起了自己手上沾过的鲜血,他想起了他也有作为空洞的幽灵而徘徊着的过去,或许正是出于这个原因,他觉得自己能够理解纪德的追求和痛苦。“因为,我想要成为小说家。”织田作说,“为了取得书写故事中人物结局的资格,我发誓不再杀人。”“要不是现下已经到了临近结束的时间,我真想对你的理想致以祝愿。”纪德真诚地注视着织田作之助,“若是更早的时候,我能像你一样改变自己的生存之道,或许事情结束的方式会与现在不同……”“我本应赞成你的想法。”织田作之助平静地告诉他。“我理解你,但是纪德,正是与你的交谈让我意识到,我与你并不相似。”织田作之助听过人死前会见到人生走马灯的说法,但他不确定是否每个人都是以和他一样的视角来回顾自己的人生。他看到他自己放下了枪,从杀手成为了组织里最底层的无名小卒,每天忙碌于鸡毛蒜皮的琐事,后来他领养了五个孤儿,本就稀薄的薪水变得更加窘迫。在拥有家人之后,他还有了朋友,他们有许多次在狭窄的地下酒吧共饮加了球形冰块的蒸馏酒。再后来,他认识了一位和他热爱着同一个故事的女性。他没有向她倾诉过自己的信念和理想,但他总是觉得对方早已看见了自己的幻梦——海边的房子,孩子们,钢笔和稿纸。——他拥有了一个读者。织田作之助一点一点从幽灵变成了人类,在种种过去不曾体味过的烦恼中,有血有肉地进行着只属于自己的一生。“纪德,我大约会在这里死去,但是,这里是你给自己选择的墓地,而不是我的。”他们的枪口瞄准了彼此,在异能力场的干扰重叠下,没有人能预知接下来两颗子弹的轨迹会导向怎样的末路。纪德离开以后,他的士兵也退守到了外面,囚室前的长廊变得空空荡荡。想必在选择基地的时候,mimic没有考虑过将其作为囚禁人质的场所来使用,囚室使用的锁是相当老旧而笨拙的款式。川崎澄取下别在领口后面,用长发遮挡住的发卡,探进锁孔中,没费什么力气就触动了锁舌,这要感谢过去非要向澄展示“如何在没带钥匙的情况下顺利打开家门”的太宰治。但可能是太过陈旧的缘故,锁舌尚未完全弹开,就半途卡在了锈迹斑斑的锁眼内部,她艰难地从栏杆的缝隙间伸出手,用指尖勾住锁环,尽力一扯。随着沉重又粗糙的一声闷响,被拉开的锁掉在地上,澄蜷起劈裂滴血的指尖,推开门,最后看了一眼沉睡的小女孩,转而凝视走廊尽头的门。在那外面有至少一名武装士兵,要如何突围成了澄不得不率先考虑的问题……如果第一发子弹没有打中即死的部位,勉强用治愈支撑的话——她很快发现没有必要再思索这件事了。因为黑兽猛地穿透了门,接着苍白的少年出现在了川崎澄面前。这利落又粗暴的登场方式令她回忆起了一年前的电话亭。“抱歉,澄小姐。”芥川龙之介说。“我来晚了。”率领第一批突击部队从侧面突入的芥川传来了找到尚且存活的川崎澄和咲乐的讯息,太宰治心口陡然一松。“太好了……”但现在还不是能彻底放松的时候,另一名令太宰治牵挂的人依然生死不明。他冲进洋房,越过一地尸骸,找到了倒在血泊中的织田作之助。“织田作!”织田作之助胸口被子弹洞穿,他开始感到呼吸困难,这是他最清晰地认识到生命终点的时刻。即使如此,在看到太宰治时,他还是微笑了。“太宰……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别说话了,织田作……”“不,太宰,我有必须要告诉你的事。”他说,“我知道你待在港黑的原因,因为你想在暴力和死亡中找到活下去的理由——但是太宰,这是找不到的。”“织田作。”太宰治怔然了,他在织田作温和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彷徨的影子。“那么,我该怎么做呢?”“去救人的一方吧。”说完这句话以后,织田作几乎能听到死亡的脚步声了,他艰难地摸出一根烟,送到嘴边,然后颤抖着掏出火柴盒——在死神降临之前,先到来的却是另一个人。尽了最大的努力赶到这里来的川崎澄夺走了织田作手中的火柴盒。胸口还因为激烈的运动起伏着,她在织田作之助的身边跪下来,握住了他的手。“阿澄?!”太宰治的眼里出现了希望的光,“阿澄,救救他吧,不要让织田作死去……”川崎澄垂下了目光,没有说话。太宰治的声音一下变得虚弱。“阿澄……”“太宰……无论如何,我还有我可以做的事。”她低声说着,俯下身体。“织田先生,能听见吗?”意识开始模糊的织田作很轻地回应了一声。“咲乐没事。”川崎澄说,“现在她睡着了。”“是吗……太好了。”织田作已经看不见什么东西,但他能感觉到自己流出了眼泪,“这么一来,我就没有遗憾……”“真的没有吗?”澄打断了他的话。“咲乐会醒来的,她要如何在这个没有你的世界活下去,织田作——”她的声音倏尔温柔下来。“想想吧,事情结束以后,你们一起离开了这里,不一定要去海边定居,温暖的南国或是寒冷的北地也可以,世界上还有那么多风景你没有见过,更不用说咲乐……”在澄的描述中,织田作缓缓闭上了眼睛。他看见他带着咲乐去旅行,走过温泉和雪山,无论去哪里,他都带着纸笔,在每一个初次邂逅的地点,他始终坐在靠窗的位置写作。季节轮转,光阴变换,咲乐会渐渐长大,他的手稿也越来越多。有一天,他迎来了把咲乐的手交给另一个男子的时刻,同时,他终于鼓起勇气把这些文字寄给他的读者。对方会如何评价那些故事呢。织田作想着。真想知道啊……在某一瞬间,川崎澄不再说话了。她编织的梦境仿佛还残留在空气中,但是,做梦的人……太宰治的脸色变得惨白。“织田作……”最后,川崎澄以近乎耳语的方式说道。“再会。”川崎澄穿着漆黑的长裙,挽着同样身着丧服的太宰治的手臂。织田作之助的葬礼在很小的范围内进行,过程也异常简洁,最后他被葬在了这里……一片能看到海的墓地。“葬礼会不会太简单了呢,希望织田作不要因此生气。”太宰治将一束洁白的花朵放在他的墓碑前,然后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三人正展露着笑容。在太宰治之后,澄将三本书放在了照片和花束之间,这正是织田作之助最喜欢的小说,包括上中下三册。“织田先生的话,不会生气的,他不是个在乎繁文缛节的人。”川崎澄说。“他也会认同吧,不管辞藻是朴实还是华丽,最重要的是故事要继续下去。”“阿澄……”川崎澄对太宰治很浅地笑了一下。“说起来,咲乐那边已经找到合适的收养人家了。”咲乐到这所孤儿院已经有接近一个月了。这里远离横滨,没有一个她过去熟识的人,虽然工作人员和其他孩子都很友好,她依然不大喜欢和别人一起玩,在过去的一个月中,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在窗台边发呆。尽管消沉,咲乐仍然像其他孩子那样努力地生活着,因为她始终记得在分别的时候澄在她耳边说过的话。“咲乐,这是只能对你说的秘密,只要你愿意等待,最后会有一天——”那一天没有让她等太久。在她被告知要被收养的那一天,咲乐看到了窗外的男人。他风尘仆仆,穿着半新不旧的西装,帽子压得很低,但依旧能看到阳光下的头发泛着暗红色的光泽。他手上拿着一本书,像是什么故事的下册,书已经翻到了末页,原本应该书写着结局的地方有被裁剪的痕迹,而现在被接上了新的纸张,上面是手写体的一行字,正是这家孤儿院的地址。——“咲乐,久等了。”“我啊,想了很久。”在织田作的葬礼过去一个月后,太宰治忽然说。“你对织田作说过的话,是什么意思呢?”澄从复印本中抬起头看他。“你说的是哪一句?”“你问织田作是否真的没有遗憾的那句。”“那个啊……”澄缓缓开口,“那只是陈述事实而已,真正无所谓赴死的人,不可能在那么严峻的战斗里避开射向心脏的子弹的吧……”——哐当“澄?”失手把手里的东西砸向地面的太宰治向川崎澄再次确认了一次。而后者站了起来。“走吧,太宰,我们去海边。”太宰把车开得很快,他一直紧紧抿着嘴唇,一路飙到海边公墓。他们再次来到织田作之助的墓碑前。上次放在这里的花束已然枯萎,而与之相对的是,照片和书籍都消失了。太宰治站在那里很久,不知道是在看墓碑还是在看海。川崎澄上前两步,把太宰治拥进怀中。大约过了十几秒,她察觉到了怀中的人在轻轻颤抖。“阿澄……”太宰治用微微哽咽的声音喊她的名字。澄拍了拍他的头发。“好啦好啦,没关系,太宰,别人看不到的。”他们相拥着,除了哭泣,一时只听得见海风卷起波浪的声音。第17章 不速之客很快,似乎已经没有人记得mimic事件了。对于在白天辛勤工作着的一般市民来说,从起初就未曾得知幽灵在夜晚悄悄潜入过阴影,自然也无从知晓他们的离去,而那些直接相关者们,也几乎各自离散了……织田作之助留在横滨的痕迹只剩下面朝大海的坟墓,坂口安吾重返了异能特务科,而太宰治,不仅不再造访过去三人常去的小酒吧,面对工作的态度也变得无比惫懒起来。太宰治枕着澄的腿,侧身倒在沙发上打游戏,澄则翻看着杂志上的旅行社广告,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他的后颈,像在摩挲某种正懒散地晒着日光浴的大型动物。“待在家里这么多天没关系吗,太宰?”“没关系哦,反正这家黑心企业也从来没给我放过带薪年假。”太宰治叹了一口气,把游戏机放到一边,支起身体去看澄在读的旅行广告,杂志正翻到《温泉旅行》的页面,配有煽动人心的标题和精美的照片。“温泉啊……虽然温泉也挺不错的,不过总觉得有点太朴素了,没什么新意。”他接过杂志,振振有词地评论起来,澄一边听着,一边拿起太宰治丢在沙发上的游戏机。“都市太无趣,登山又很累……”太宰治挑三拣四地翻来翻去,很快就看完了一整册,“是不是考虑一下国际旅游呢……”“嗯嗯。”“法国和瑞士,阿澄你比较喜欢哪一个?或者要不要去意大利瞻仰一下传说中的同行……”“嗯嗯。”“阿澄,你有在听吗阿澄?”“有的哦,国际旅游对吧。”她正好结束了一局,将游戏机递还给太宰治。“没错,你觉得意大利……等等,新纪录?”太宰治盯着屏幕反复检查,终于确定了自己的帐号的确被新建的玩家账户挤下了第一的宝座。“阿澄?!”“新纪录和旅行计划先放到一边再说吧。”“可是我认为我们应该讨论一下这个纪录……”“现在天气这么好,太宰。”澄看着窗外,阳光映照着她的面容,当她眨眼的时候,眼睫仿佛微颤的蝶翼,“要出去约会吗?”“——去。”仔细想起来多少会有些令人吃惊,两个人居然并没有过什么能定义为“约会”的经历,或者说,他们从相识到相恋的过程基本在每个环节上都违反了一般常识。关于“约会想去哪里呢?”这个问题,太宰治好好地思考了一番。“让我想想,一般情侣会去的地方……游乐园?”太宰自言自语道。“但我不喜欢游乐园这种意味不明的场所,吵闹又拥挤,称得上有价值的地方只有可选择的自杀方式多种多样……”“那电影院呢?”“这就更没法理解了!”太宰治露出诧异的表情,“在看不见阿澄,也不能随意和阿澄交谈的昏暗室内度过两个小时,这难道不是可耻的浪费行为吗?”到最后也没能定下来要进行什么目的性明确的活动,所以澄说,我们至少先走到河的那头吧,然后她牵起了太宰的手,所以太宰治也没有意见了。“阿澄。”太宰治似乎很喜欢低头看波光粼粼的河面,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当他的视线追寻着倒映在水中的天光和云影,偶尔会流露出向往和忧郁的神情。在这种时刻,澄就会握紧他的手,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现在还不能去那里。“我最近,一刻不停地在思考织田作对我说过的话。”太宰治说,“织田作告诉我,在这里不可能找到我所追寻的东西,他说——”讲到这里的时候,他忽然看见水中有一个小小的,挣扎着的影子正从上游漂下来,这是一个很神奇的瞬间,织田作说过的话和眼前的景象微妙地重叠,在太宰治交织着矛盾和思虑的心中碰撞出微小而璀璨的火花。太宰治摒弃了思索,身体率先行动了起来,在澄反应过来之前,手中已然空空荡荡。——太宰治跳进了河水中。她先是吃了一惊,但澄很快发现,太宰治没有像任何一个试图投河自尽的人那样沉入水底,反而奋力向河心游去,那里有一只徒劳地拍打着水流的落水幼猫。川崎澄的目光一刻也不敢离开,河水很湍急,她紧跟对方的身影,不知不觉地沿着河岸奔跑了起来。她看着太宰治从漩涡里捞出湿淋淋的幼猫,朝自己的方向前行,最后他把怀里毛茸茸的小东西推出水面,自己也几乎精疲力竭地爬上岸。太宰的头发滴着水,总显得色泽太冷的眸子在光线折射下有了温暖的错觉,他抬起头,与澄的视线相接。在这极短暂的须臾间,川崎澄的心中闪过很多念头。她想着她曾猜测过的太宰治的过去,想着迄今为止和太宰治共度的光阴,最终地,是太宰治的未来。“我吓到你了吗?”太宰治问她。“在讨论着织田作的时候,又碰到了这样的事……所以这是个尝试的好机会也不一定,我是这么想的。”澄在太宰治身边坐了下来。“感觉如何呢,太宰。”“这是第一次吧,我试着在河水里救起什么,而不是用它将自己溺死。”太宰治笑起来,带着两分少年的天真,“感觉不算很坏……呐,阿澄。”他抬头看向晴朗的天空。“旅行的话,去哪里都好——我想去很远很远的地方,远到没有人能找到我们,就像织田作说的那样……”“太宰先生!”再没有到来得比这更不巧的不速之客了。太宰治像是突然从美梦中惊醒,柔软的情绪刹那间从他的面孔上褪尽,仿佛泡沫破裂一样不留痕迹。广津柳浪急匆匆地快步走到两人面前。“总算找到你了,太宰先生,工作那边已经不能再拖延了,所以务必请你……”“那么,你来干什么,中也?”“我来转达boss的意思。”远远地站在几步开外的中原中也回答道。“‘玩够了就回来吧。’boss是这么说的。”太宰治一言不发地注视着中原中也,后者的气质也顿时冷厉起来,他们沉默地与彼此交锋着,空气中几乎能嗅到硝烟的气味。极其偶然地,这次让步的人是太宰治。“澄,对不起,恐怕我得走了,我们晚上再见好吗?”他偏过头对川崎澄说,“今天我很开心……不过,旅行的话,我们大概还是不能去太远的地方。”他勾了一下嘴角。“毕竟我从来也没有过那么长的假期。”川崎澄一个人沿着河堤走着。太宰治告诉她,他一刻不停地在思索着织田作的话,而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不同,从那天开始的川崎澄,也在不断地思考和诘问着同样的事情。“去救人的一方吧。”澄低声重复着她听到的那句话,在某处停下了脚步。“其实你是来找我的吧,中原先生。”“……川崎小姐。”中原中也落后她几步,压了一下帽檐。“boss想见你。”第18章 星球粉碎之夜这是川崎澄第一次走进港口黑手党的总部大楼。它的外部建筑风格,与其坐落的商业区奢侈繁华的基调十分融洽,而一旦走进里面,气氛就变得截然不同。无论是清一色的黑色制服,还是越往里走越不同寻常的武装水平,都鲜明地昭示着,这是位于日常之外的领域。从这里其他人的态度不难看出来,中原中也在组织里属于金字塔尖的层级,因为与他同行的缘故,澄一路上也得到了相当的礼遇。走到一条铺着地毯的走廊前,中原中也就停了下来。“川崎小姐,关于boss为什么要见你,你有什么猜测吗?”“大致上,还是能够明白的。”“既然如此,你也毫不犹豫地来到这里……不愧是能够站在那个太宰身边的人。”中原中也摘下了帽子。“那么,我的使命就到此为止,boss就在走廊尽头的房间里等你。”他还是忍不住抱怨了一句。“这种任务果然还是敬谢不敏了,事后会怎么被太宰找麻烦真是想想就难受,但毕竟是首领的命令……所以,川崎小姐,这就当做是为了表达我的歉意。”中原中也说,“如果情况不是完全无法转圜,我会尽量保护你的人身安全,相对地,请你尽量不要激怒首领。”“我明白这会令你的立场为难,虽然很感激,但你不用为我做这些,事实上,我有一些别的请求。”出人意料地,川崎澄拒绝了中原中也的好意。“要是我就此死在这里,请把一切都准确无误地告知太宰,而要是结果是另一种情况……”澄微微一笑,“就请为我保密吧。”这条走廊比澄想象中要长,安静得几近阴森。因此当面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穿着洋装的金发女孩时,澄也被惊了一跳。小女孩用她美丽的蓝色眼睛打量着澄,如果不是漂浮在空中,光从她鲜活的表情实在分辨不出和真正人类的区别。“你就是林太郎在等的人吗?”澄抬起头注视她:“如果你说的是森鸥外先生,那应该是我没错。”“那我就得更有礼貌地对待客人了,林太郎是这么告诉我的。”她在空中行了一个提裙礼,缓缓落到地面,“你可以叫我爱丽丝。”“爱丽丝,你觉得冷吗?”澄温和地问道,她注意到对方光脚站在了地毯上。“好像有一些……怎么办呢,招待客人的时候用飞的也太失礼了。”“那要是我抱着你呢?”“这样就没有问题了!”爱丽丝对于这个办法似乎非常满意,她兴高采烈地钻进澄的怀里。坐在臂弯里的小女孩轻得好像没有重量,澄继续走着,终于看到了尽头华丽的雕花大门。“爱丽丝很喜欢你,所以姑且给你一个忠告。”在澄推门时,小女孩对她说着悄悄话。“刚才你是故意回避中原中也关于不要激怒林太郎的建议的吧,但其实答应他比较好,因为林太郎真的是一个冷酷又残忍的人哦。”“太令人难过了,爱丽丝就是这么想我的吗?”澄还来不及回答,一个声音响了起来,爱丽丝向声音的来处飞过去,跟随着她的身影,澄看到了坐在房间另一头的森鸥外。他是个不算年纪很轻的男人,单从外貌上看,既不特别强壮,也没有格外凶恶,但他只要坐在那里,就拥有非同一般的压迫感,澄第一眼就确定了,这确实是那个掌控着横滨地下世界的人。“初次见面,川崎小姐。”“初次见面,森先生。”“想必川崎小姐已经猜到了我们这次会面的主题吧?”虽然这么说,森鸥外却没有立刻进入正题,反而用感慨的语气开始了似乎无关紧要的寒暄。“说起来,在这次见面之前,我也早就对川崎小姐有所耳闻了……从中也君那里,红叶那里,还有各种各样的人,就连我的爱丽丝也很喜欢你……”“提起我的人中,也包括太宰吗?”“川崎小姐,你说笑了。”森鸥外像是真的听到了有意思的事那样笑了起来。“这怎么可能呢——终究是太宰治啊,对我想要做什么早已有所预料了吧。”他自顾自地继续说着。“我们刚才在聊什么呢……对了,关于早有耳闻,川崎小姐最近的传言倒是真的让我惊讶了。”森鸥外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了,周身的气场骤然森冷下来。“那么,能否告诉我织田作之助近况如何呢?”刚才还面带娇憨的金发小女孩在此刻展现了她作为异能表现形式的无机本质,在发觉爱丽丝的行动之前,她已经从身后抬起川崎澄的下巴,将手术刀横在她的颈侧。“确切来说,这只是我个人的猜测。不过,别看太宰君是那个样子,我还是了解他的,因为他具有和我相似的本性,反而有很多事是无法做到的……那就必然存在某种不定因素导致了织田作之助本不可能的生还。”森鸥外说。“川崎小姐,那个不定因素就是你。”在回家之前,澄先去了一次超级市场,她很少在购物的时候漫无目的,这次却是个例外。她逛了很久,零零散散地买了一堆就用途上可有可无的东西,最后终于熬到了差不多的时间,澄开始向家里走去。今天她久违地在门口遇见了芥川,对方不知道在那里等候了多久,带着一点不明显的疲惫。澄倒是清楚造成他休息不足的原因,这段时间被太宰治放置的工作,恐怕都是芥川在接手处理。“辛苦了,芥川君。”“这不算什么。”少年说,“听说太宰先生要销假了,有些工作事务想向他汇报……澄小姐?”他顿了一下。“您受伤了吗?”“唉?还能看见吗?”澄态度自然地提了提领子,遮住缠在脖颈的绷带。“这只是……一点不值一提的小意外。”“这就是你邀请我的目的吗,森先生。”澄笑了起来,“为了排除不安定因素?”“本来是这么想的,你让我感到威胁了,希望你能够谅解这一点。”森鸥外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见到了川崎小姐之后,我不禁想到,我是不是过于轻视你了呢,或许你到这里来,正是做好了作为不安定因素被排除的准备的吧?”他双手交叉,审视着川崎澄,“不管怎么说,我可是已经输给你一次了呢,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一些。”爱丽丝将刀刃靠近澄,尖锐的边缘微微嵌进她的皮肤,温热的液体涌出。澄的手机在这时响了起来,她镇定地接通了来电。“喂,太宰。”以为今天已经无法等到太宰治的芥川刚刚告辞后,太宰治就匆匆回来了。他的发尾滴着水,大约是从不算近的另一个区域赶来,澄看了天气预报,城市的边缘地带刚刚下了雨。“不要这么着急也没问题的……太宰?”澄递上干毛巾时,忽然被对方抓住了手腕。“接电话的时候,你在哪,阿澄?”太宰治的眼神沉静得可怕。“就和我在电话里说的一样,去了车站旁边的商店街,然后去了附近的超级市场。”澄微微皱起眉头,“你弄疼我了,太宰……”“撒谎。”他说着,松开了手,下一秒把澄推到了沙发上,覆身上去。太宰治的动作实在是不太温柔,澄几乎产生了下一秒就要被咬断喉咙的错觉。“你知道我闻到了什么吗?总部才用的进口香薰,森鸥外那个混蛋喜欢的气味,而我每次闻到都想吐。”他俯视着澄,压抑着疯狂,扯掉了她系到最上的纽扣。“这绷带又是什么?”“路上不小心……”“真是难以想象你会留下这种破绽,阿澄。”太宰治紧紧握着手里的纽扣,“是伤口太深了对吗?凭你的异能无法在短时间里恢复到看不出痕迹,所以用了绷带?”澄不再说话。有那么几秒,他们只是看着彼此。太宰治短促地笑了一声,把澄按进怀中,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枪,抵住恋人的后脑,同时自己亲昵地抵住她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