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想,她就开心了,眉开眼笑地加入到广大八卦的队伍中来。她采访的问题包括但不限于“你跟许智博到底怎么回事”、“你对他什么感觉”、“他对你什么感觉”,以及“你打算什么时候答应他”。沈音音莫名其妙,她推开蒋乔拿来充当话筒的冰淇淋,“我和许智博没什么,话都没说过几句。”“那为什么别人传你俩,”蒋乔咬了口冰淇淋,“无风不起浪啊。”沈音音怎么知道,她还一脸懵呢。说起来,都怪她加入的这个戏剧社团。本来以为是个养老摸鱼的好地方,结果社长不知道是抽什么风,都高三了,非要大张旗鼓地排一出戏剧,还要在校文艺节中演出。社长野心不小,要排练《仲夏夜之梦》,说是,要给自己高中生涯留下最后一抹浓墨重彩,不留遗憾。在开会时听说这个消息,沈音音第一反应就是,退社,走人,不干了。她宁愿拿这时间来做卷子。于是她私下里找到社长周康,还没开口,就被发际线堪忧的周康打断,他颇为热情地邀请沈音音饰演戏剧里的女主角赫米娅,还夸她的形象和赫米娅非常相称。沈音音当时都无力吐槽了。哪里相称?就凭她发色浅,还天生带点自来卷?但沈音音这人有一点不好,脸皮薄,耳根子软,周康的形象看上去磕碜,说话都有些不灵光,一着急还出汗,但他很会说软话。“而且,沈同学你不是说,你最喜欢这出剧吗?那你肯定对剧本台词很熟悉了,事半功倍啊!”沈音音瞪着周康脑门上那颗硕大的汗珠,哑口无言。说起来,就是王晴害她不浅。好端端的自我介绍,非要把她给带上。不明不白地接下了这个任务,接下来周康就给全社团的人分派了角色,王晴饰演海伦娜,许智博饰演和沈音音私奔的情人拉山得。不对,是和女主角赫米娅私奔的情人。那之后,许智博就主动加了沈音音的微信,来班上找了她几回。第一回 是送新鲜出炉的剧本。第二回 隔了三天,来问她台词背得怎么样了。第三回 ,是特地约时间,想要跟沈音音对台词。三顾茅庐,都跟剧本台词有关,所以沈音音不大想见到这个人,甚至有点排斥。对于学校里这些流言蜚语,沈音音没当回事。太阳底下无新事,贴吧天天有新闻,只要当事人是清白的,最多几个礼拜就消声匿迹了。但她没想到,这件事会传到陆决耳朵里。下晚自习后,沈音音照例和蒋乔在校门口分别,各自坐上各家车,打开后座,果不其然,陆决已经坐在里头了。他低着头在打游戏,见沈音音过来,看都不看她一眼。沈音音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和闲叔打了声招呼,看陆决在打游戏,也没打扰他,拿出耳机准备听歌。一直沉浸在游戏里的少年,忽然不冷不热地来一句:“校规知道吗?”沈音音愣了下,把刚戴进去的耳机取下来,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跟自己说话。就那张冷得快跟空调一较高下的侧脸,说他在跟游戏队友讲话也行。陆决没等到回答,不耐烦地重复一次:“问你,校规知道吗?”沈音音犹豫了一下,“你是说,学校门口宣传栏那几行字?”他不太客气地点点头,勉强算是回答。“没看过,是有什么玄机吗?”沈音音相信,但凡是个正常人,就不会看那东西。陆决神色冷淡,眼尾弧度傲慢地延伸,从包里拿出张纸扔给沈音音。这又是什么鬼?她狐疑地把纸摊开,扫了一眼,居然是打印版的广盛校规!托许智博的福,最近沈音音看见a4纸加宋体五号就犯晕,生理性反胃,如同某位伟大作家所说,“正面写着吃人,反面写着要命。”哦,那位作者没这么说,这是沈音音自己的理解。“干嘛?”陆决整个人缩在座椅上,腰都是塌的,坐没坐相,一副闲散慵懒的调调,说:“不干嘛,要你好好看看,别做违反校规的事。”沈音音还没做过违反校规的事,除非上课讲话也算。她吸了口气,忍住把纸揉成团砸到陆决脑门上的冲动,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这就是一份普普通通的校规,没什么新鲜花样。要说有哪里特殊的,就是里面第十三条,被设置成黑体,标红,还打上了三个感叹号。那一条是:严禁早恋,异性举止亲密,违者给予处分。沈音音指着那行字,十分不解:“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吗?”陆决双腿交叠,漫不经心地说:“有没有关系是你自己的事,我只是想提醒你,你还欠我一个年级前十。”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知道了,”沈音音有些郁闷,忽然她看着陆决,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你老说我,自己成绩很好吗?”陆决都懒得回答,不屑地轻哼一声。哼就是不好,哼就是没脸回答。“还说我呢,你成绩也不好啊,而且这些校规,十条你犯了九条,”沈音音看了眼闲叔,忍着没提陆决女朋友的事,只是不乐意地说,“你有什么立场管我嘛。”陆决面色不虞,语气傲慢:“你住在我家,我就有资格管你。”沈音音微微一怔,目光有些闪烁,她低下头想了想,然后就什么话都不说了。接下里的路程,她戴上耳机,一路都看着窗外。经过西山路,种着一排高大茂密的树木,树上点缀着或粉或蓝的小灯,颜色非常梦幻。沈音音眼神空芒,一双标准的杏仁眼显得有些落寞。旁边的陆决,表面上无动于衷地在打游戏,战况还挺激烈,余光却忍不住一直偷偷打量沈音音。打从他说完那句话最后一个字,就开始后悔了。说错话了。怕是等沈音音回到家,就要在她的黑色小本本上狠狠地给他记一笔。什么丑娃娃卖西瓜,这下得罪了她,不定要怎么编排他。怕是西瓜都不给他卖,直接发配去捡破烂。陆决于暗处,轻轻勾起唇角。小丫头片子,脾气还挺大。陆决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可他这辈子从没试过跟人低头,更别说道歉,何况他自己心里也正憋着火。说起来都怪那没事找事的翟粤,跑来跟他说些有的没的,陆决连许智博这个人是谁都不清楚,却莫名其妙地开始生闷气了。最无解的问题,难在不知从何而起。陆决都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为什么气。这种感受很奇特,也很陌生,跟以前受过的所有委屈都不一样,他感觉自己像是被高高吊起来,只知道有一股火在烧自己,不疾不徐地煎熬着他。偏偏这个没心没肺的罪魁祸首,居然告诉他:你出师无名,管不着她。到家后,沈音音第一个下车,大模大样地走在前头,吃饭的时候,看都不看他一眼。不止不看他,连他面前摆的那盘糖醋里脊也不看,跟郑芷如说话,跟魏阿姨说话,就是不带理他的。“音音,听说你在排练一出戏剧。”郑芷如问。顿了一下,沈音音才“嗯”了一声,“是王晴说的吗?”“对,她说你要演女主角,”郑芷如笑着说,“演出那天,记得提前告诉我。”沈音音不太自在地说:“其实她那个角色也是女主角。”郑芷如问起:“和你演对手戏的那个男孩子是不是叫许智博?”“您怎么知道?”沈音音搁下筷子。郑芷如给她夹了块鱼肉:“王晴告诉我的。”沈音音心里打鼓,这个王晴怎么嘴这么快,除了这,她还说什么了?与此同时,她发现本就沉默的陆决,浑身气压忽然变得更低了。“听说那男孩子成绩很好,你们对完台词要是还有时间,也可以讨论一下学习,多接触接触没什么坏处。”不等沈音音说什么,陆决冷冷开口,施舍了他今天在饭桌上的第一句话,“多接触接触,意思是谈恋爱也无所谓吗?”沈音音心里一惊,没多想,下意识就在他脚上踩了一下。“咚”得一声响,弄得魏阿姨都看过来,郑芷如却像没听到一样。她嗔怪地看一眼陆决,“那当然是不可以了,我说的是适度接触。”被踩了一脚的人,忽然就像被rua舒服了的大猫,伸了个懒腰,故意拖长声音“哦”了一声,起身走人。瞧把他得意的。沈音音在他的白球鞋上踩了一脚,也算解气,吃完饭回房间写作业,直到九点半。房门被敲响,她还以为是魏阿姨。每天这个点,她都会来给沈音音送冰牛奶。打开房门,站在门口的却是陆决。他不说话,一只手插.在裤兜里,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意味不明。沈音音还没打算跟他和好。“借过一下。”她企图绕过他。陆决却忽然递上一盒牛奶,“对不起,刚才不是故意的。”他语速比平时快一倍不止,说得很含糊,说完还用手碰了碰鼻子,显得极度不不自在,也不看她的眼睛。少年即便在道歉时,也是骄傲的,不肯低头,仿佛那三个字,已经是他能做到的极限了。攥着牛奶的修长手指,指尖因为用力微微泛白。沈音音感觉,她要是不接受,他就又要缩回他的角落里,再也不出来了。她矜持地笑了笑:“谢谢。”他说对不起,她说谢谢。接过牛奶,算是和好了。看着她喝下第一口,陆决狭长单薄的眼睛淡淡看着她,“现在能告诉我,怎么样才能管你吗?”沈音音咬着吸管,不明所以。陆决深吸了一口气,靠近了一点,低声问:“要考第几名,才有管你的资格?”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迟了嘤,明天补双更,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九点,我们来看看小陆到底能考第几名!第19章沈音音后退了一步, 紧跟着,陆决就更进一步。他的眼神仍然和从前一样漫不经心,但仔细看, 却能看出近乎热忱的笃定,好像无论她说什么, 他都能轻轻松松帮她办到。无法否认,沈音音短暂地被他说服了一下。但她很快清醒。考试不是儿戏,更不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临时抱佛脚就能有好成绩, 沈音音看陆决这自信满满的样子,都有点不好意思打击他。对于陆决这样脾气不好,随时可能翻脸的, 沈音音决定使用缓兵之计。她问得很委婉:“你觉得你可以考第几名?”陆决“啧”了一声, 不是很耐烦的样子,“我现在是在问你。”拜托,她也知道是在问她,可是这种敏感问题,要她怎么回答嘛。名次说低了, 怕伤陆决自尊;说高了,到时候考不到, 更伤自尊。简直是死亡问题,堪比掉河里救媳妇还是救老妈。沈音音支支吾吾,实在想不出最佳解答,眼见陆决的眉头越拧越深,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反正比我考得好就行。”陆决竟然笑了:“就这么简单?你的要求也不高嘛。”什么?这很简单?沈音音感觉他要么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且无畏, 要么是故意在嘲讽她。“大言不惭。”她气得哼了一声,捏着牛奶盒,咬吸管咬得更带劲了。“是不是大言不惭,你很快就知道了。”陆某人扬着高傲的头颅,颇为得意地回了房间。连背影都写着“胜券在握”。虽说沈音音知道他成绩不好,无奈敌方架势摆得太足,她忽然有些不确定。沈音音不认识澄州高中的人,她急忙拜托许之航。许之航不明所以,一个语音打过来:“查陆家那个二世祖干嘛?”“陆家那个二世祖”,是许之航为了报复陆决从小叫他小胖子取的外号。许之航很想取个更难听的,最好能达到人身攻击的效果,可陆决比他高,比他瘦,打也打不过,嘴也没他毒。只好忍辱负重,争取能早日抓到二世祖的小辫子,再给他取个人见人憎,狗见狗嫌,别开生面的绰号。沈音音说:“你不是有个朋友以前和陆决一个学校?”“是啊,打游戏认识的。”“能帮我问问陆决以前成绩怎么样吗?”“可以是可以,你打听这干嘛?”许之航问。沈音音郑重其事地回答:“这件事关乎我的尊严,和我的自由。”开玩笑,要是真让陆决管她,谁知道他会提出什么匪夷所思的要求,搞不好变态到要她把校规全背下来,以后还不能跟男同学讲话。大清已经亡了,而陆决这个老古板还顽强地活着。许之航是个单细胞生物,听沈音音说得这么严重,那还得了,二话不说就展开行动。没过多久,沈音音收到许之航的回话。接通电话,先听许之航在那头笑了三分钟,才进入正题。“音音,笑死我了,不行了不行了……那个二世祖,原来是个不折不扣的学渣,他不是缺考,就是交白卷,就算写了,也从来不及格!”沈音音这才放心,看来刚才陆决只是在吹牛,随便放狠话,不值太得担心。电话里面,许之航仍在哈哈大笑。他小时候也没少被陆决欺负,小胖子小胖子的,终于让他抓到陆决的弱点,起码能笑三天。沈音音听得心里不是滋味,打断了他:“好了,别笑了,你自己成绩很好吗,还笑人家……”放肆狂妄的哈哈声戛然而止。“音音,我怎么感觉,你在维护那个学渣二世祖啊?”许之航的声音有些哀怨。男人的直觉告诉他,和他从小长大青梅竹马的小伙伴,好像要被人抢走了。沈音音无语得很:“谁在维护他啊,说实话而已。”许之航幽幽地说:“你变了,你不再是从前那个,和我一起讲二世祖坏话的女人了……”不等他啰嗦完,沈音音即刻挂断电话,不给他继续伸冤,迫害自己耳朵的机会。如果许之航查得没错,那陆决的成绩就不是普通的差。而是八匹马都拉不回来的那种差。真不知道陆决是哪儿来的自信,居然那么笃定,刚才差点连她都被骗到。可这样就更奇怪了。想到刚才陆决的眼神,沈音音又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他会是那种,随便吹牛,然后坐等打脸的人吗?月考只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了,到时候成绩贴在公告栏上,是丁是卯,到底几斤几两,不就马上拆穿了吗。和广盛初中部一样,每次月考,都是按照名次来分考场。以陆决在澄州的高二期末考试的成绩,差不多就是最后一个考场,就算是作弊,恐怕都没办法。整个考场的学渣,就算监考老师闭着眼睛让他们抄,又能怎么样。何况陆决是理科班,也不像文科班能抄书。沈音音暂时放心了。她一直复习到十一点,还抽出半小时时间,背了一页台词。那些又长又复杂,讲起来还格外肉麻的台词,她宁愿背政治历史。最后沈音音累得声音都哑了,一下子仰躺在床上,闭上眼睛,一下子睡着了。这天晚上,沈音音做了两个梦。先是梦到自己这次月考,拿到卷子,发现自己忘了带笔。她脸红耳赤地找监考老师借到笔,做完卷子,回头检查的时候,发现卷面变成了《仲夏夜之梦》的剧本。沈音音吓了一跳,突然一个黑影将她笼罩住,抬头一看,竟然是笑得一脸阴森的许智博。“沈同学,你的台词还没背完,怎么能睡觉呢?”沈音音哭丧着脸,委委屈屈地说:“我已经很努力在背了……”“是吗,可我觉得你总在偷懒,总要人三催四请,是不是根本不想和我一起演出!”许智博越凑越近,黑影越来越大,要把沈音音整个人都吞没其中,就连他那张挺受女生欢迎的英俊脸庞,现在看起来都充满了诡异。“别碰我!”沈音音在大喊一声,惊醒过来,才发生是场梦。妈呀,太可怕了。每天背政治历史不够,还得被剧本折磨,沈音音花了五分钟的时间反省自己为什么要进戏剧社团,再花五分钟时间忘掉梦里许智博那张可怕的脸。五点多,天已经蒙蒙亮了,熹微晨光从窗帘下透进来,连噩梦的阴影都被驱散。沈音音下床喝水,顺便拉开窗帘。阳光扑面。接近十月份的洛城温度还是很高,只有清晨和夜里是最舒服的,这时候的阳光也不灼人,温温和和地,唤醒人的精神。打开窗,还能闻到幽幽的桂花香,十分怡人。还有意外收获。穿着白色t恤的陆决,迎着朝阳从门口慢步走来。沈音音认得他这件衣服,就是哄他回来那晚,陆决借给她穿的,在右边袖口上,有个蓝色的小小闪电,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陆决真的是很喜欢蓝色啊。他用钥匙打开铁门,经过门口那两颗桂花树,地上落了许多桂花,陆决没有踩上去,小心地绕开了。不知从那里跑过来一只野猫,小小的三花,跟碰瓷一样,倒在陆决腿边,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沈音音没戴眼镜,看不清陆决的表情,但明显感觉到他有些手足无措,绕开猫咪大步往家走。谁知那只猫一点不怕生,又跑上来,这回直接倒在他的球鞋上。陆决一手扶着背包带,对着天空明显做了个叹气的动作,尽管五官模糊,也足够让人感觉到他有多无奈。他弯下腰,飞快地在那只猫肚子上rua了一把。猫咪闭上眼,舒服地喵喵叫,陆决见机拔腿就跑,生怕被猫赖上。沈音音忍不住笑了。传说中凶得不得了,连睡觉都没人敢吵的广盛老大、蒋乔口中的所谓“二皇子”,却被只猫逼得落荒而逃。真是说出去都没人信。走到门前,陆决仿佛感觉到什么,抬头向上看。沈音音在他看过来的一瞬间,慌忙关上窗户,只在窗前留下一抹淡色身影。离上学还有一段时间,魏阿姨都还没起来。屋里静悄悄地,陆决动作也很轻,沈音音屏住呼吸,也只听见他关上房门的一声轻响。她一边听听力,却不由自主地想到昨天许之航的话。许之航说她变了,好像是有点。陆决回来这一个月,沈音音本想躲着他,却各种阴差阳错的,反而和他熟悉起来。当然,那不是维护,她最多只承认,自己对他比以前更关注那么一点点。从最开始的害怕,讨厌,到现在,能够以平常心对待,把他当成这个家里,很重要很重要的一个人。毕竟,陆决可是她亲口哄回来的人。沈音音是个有点领地意识的人,一旦被她认为是“自己人”,那就不许别人说。学渣也好,二世祖也好,都不许说。沈音音最多,偶然在心里喊一喊,尤其是月考前的几天,每次碰见陆决,他都一脸轻松淡定,她都在心里默念几遍。敌人虚张声势而已,我方不要自乱阵脚。稳住,一定要稳住,拿下年级前十,再把那张广盛校规扔在敌人脸上!沈音音就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迎来了高中的第一次月考。拿到数学卷子,沈音音就知道这次又悬了,出题人和上回大概是同一个,尽是些刁钻的题。考完数学,全年级哀鸿遍野,败下阵来的不止沈音音一个。成绩考完第二天下午就出来,三个年级,成绩和名次,通通张贴在宣传栏上。沈音音这次是十一名,虽说还是没完成约定进入前十,但比上次进步九名,按理说值得高兴。她却高兴不起来。这次进步乍一看挺唬人,但稍微分析一下就知道,她这次的进步,是全靠文综三门拉上来的分,数理化仍旧原地踏步。如果以这样的成绩进入理科班,将会变得格外被动。这个发现,让沈音音在一整天的时间里,都处在非常混乱的状态,连陆决的成绩都忘了看。我方已阵亡,所以敌军战况如何,暂时不想考虑。晚自习结束后,蒋乔有事先走,沈音音在班门口被许智博堵住。他交给沈音音一本朱生豪的译本,“这个版本翻译得更好,借给你看。”沈音音犹豫了一下,接过来,“谢谢,看完还你。”“不着急,你慢慢看,”许智博笑容谦和,“你这次考试进步很大。”沈音音想问,他是怎么知道她上回名次的,却又懒得开口,只“嗯”了一声。许智博仿佛没发觉她的情绪,边走边说:“我已经选好了美国那边的学校,正在准备托福,你呢,有留学打算吗,还是考虑国内学校?”“没想好,我才高一,没考虑这个。”沈音音有些敷衍。敷衍到是个正常人都能听出来。然而,不知道是他太迟钝,还是修养实在太好,许智博仍然温和地建议,“没关系,如果有不懂的题目,或者留学方面的建议,随时可以问我……”“沈音音,磨磨蹭蹭干嘛?”刚下到一楼,陆决靠在大理石柱上,冷淡地看着沈音音。他看都没看许智博一眼。太多问题了。高三还有十分钟下晚自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在等她?好端端地,怎么感觉陆决又生气了?可沈音音一个字也没问,陆决的出现犹如天神降临,比起听许智博说些有的没的,她宁愿忍受陆决的臭脾气。习惯了,也不是那么难以忍受。“我先走了,拜拜。”沈音音头也不回地跟上陆决,脚步轻盈,长发飘扬。和陆决走在一起轻松多了,他很沉默,步伐不快不慢,经过操场,有球飞出来,陆决捞起来扔了回去。“看我成绩了吗?”就在沈音音沈音音以为,他们会保持沉默是金直到回家,陆决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混着少年的明朗和成年人的低沉,伴着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十分动听。沈音音愣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我忘了,现在就去看。”公告栏就在校门口。陆决盯着她看了几秒,眼神里的光更淡了,“忘了就算了,不用看了。”他丢下沈音音,自顾自往前走,长腿一下子把她甩开好远。这是生气了吗?沈音音小跑着追上去解释:“不是啊,陆决,我这次考砸了,有点不开心,所以忘记了,你别生气啊……”说完,她自己都感到奇怪。怎么对他诉苦就那么容易,那些委屈,她本来只打算自己消化的。陆决停下来,看她一眼,好像不知道要说什么。“成绩在那里,我现在就去看,你等着!”沈音音对陆决笑了笑,快步走向公告栏,陆决反应过来,几步追上她,拦在她面前。他个子高,肩膀又宽,张开双臂,挡得密不透风,“别看了,回去。”声音闷闷的,沈音音还以为他没考好,怕她看了笑话,这样她就更要看了。他挡着,她就像兔子一样蹦蹦跳跳,陆决不能碰到她,一时间也拿她没辙。然后沈音音就蹦到了最前头。这是高三月考第一到第一百名的学生。公告栏里的白织灯旁,许多小虫扑来扑去,其中一只飞蛾落在陆决的名字旁。他的名次非常靠前。年纪前十名,会用特殊的字体加以强调,太醒目了。沈音音忽然就蹦不动了。她蹲下来,沮丧地把头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地。这让陆决感觉非常无助,和早晨一样,他被一只比猫更麻烦的生物绊住了脚步,这可不是摸一下就能解决的。过了几分钟,沈音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开口:“你一定是作弊了。”陆决轻扯嘴角,他说,“是,我作弊了,你别当真。”沈音音破涕为笑。骗子。明明是自己考的,藏得可太深了。幸好今天她发现了他阴险狡诈的本质,居然还妄图蒙混过关。哼,她可不是那么好哄的。“开心了?”陆决无奈。沈音音坦然道:“比刚才好多了。”“那你继续,开心够了说一声,”陆决踢了一下沈音音的鞋后跟,那力度轻得更像是蹭,“我们回家。”作者有话要说:下一更在晚上九点。第20章一直在这儿蹲着也不是回事, 高三马上放学,高一高二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路过。沈音音很快收拾好心情,站起来, 和陆决一块儿离开学校。一路上,陆决都在低头打游戏。沈音音戴着耳机听音乐。一切都和平时没有两样。然而她的注意力根本没在音乐上, 一直偷偷在留意陆决,很快就发现,他也根本没在打游戏,只是停在游戏的装备界面, 点来点去,不知道在捣鼓什么。“那个……”沈音音忍不住开口。陆决好像就等着她开口,慢悠悠懒洋洋地“嗯”了一声, 手指也停下来。沈音音看了眼闲叔, 慢吞吞地说:“你是怎么考这么好的啊?”“刚才不是说了吗,作弊抄来的。”陆决挺无所谓的。闲叔专注开车,眼观鼻鼻观心,对两个小朋友的对话毫无反应。反而是沈音音心里咯噔了一下。在她看来,类似这样的对话, 不管是开玩笑还是认真,都是不该当着大人的面说的。可是陆决看上去根本无所谓。无所谓在别人看来, 他成绩好不好,有没有作弊,有没有打过架。那次被陆显文冤枉,即便挨打, 陆决也不曾为自己辩解一句。——他是故意的。沈音音心中模模糊糊地冒出这个念头。以前故意考成这个样子,故意表现得这么叛逆,故意让所有人对他失望。或许他一开始没有刻意这么做, 他只是觉得怎么样都无所谓,就算做一个循规蹈矩的乖孩子,孝顺父母,尊重师长,友爱同学,对他的人生也没有改变。与其说是叛逆,更像是一种被动的抗争。用沉默的方式,来发泄自己的愤怒和委屈。“我才不信,”沈音音撇撇嘴,“我能看看你的试卷吗?”陆决忽然把自己的斜挎包移到另一侧,像是故意在躲着她,“没有。”沈音音:“……”这是不是传说中的掩耳盗铃?就是瞎子都能看出,他的试卷肯定就在包里。陆决的表情有点不自在,一只手还护着包,神态冷淡中带着半永久式的不耐烦,一抹羞涩和尴尬一闪而过。沈音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他这个人怎么会害羞嘛。“你不要这么小气啊,看你的卷子而已,又不是看别的东西……”沈音音没多想,脱口而出。陆决冷冷地瞥过来:“你还想看什么?”沈音音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她小声地商量:“给我看看,最多,我和你公平交换不就好了。”说着,她从书包里拿卷子出来,几张都用订书机订在一起,折得好好的,双手奉上,态度好极了。陆决无话可说,悻悻地打开包摸出几张几乎揉成咸菜的卷子,扔到中间的空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