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陆决发火的样子,沈音音有些发怵,正在徘徊,严东却已经发现她。“嘿,小妹妹,是你啊!进来进来,站那儿干嘛?”严东嗓门大,正蹲在地上串串,说话自带扩音效果,几道目光齐刷刷朝她而来。沈音音不得不进去,“你好,我是来……”“找陆决的吧?”严东指指楼上,义愤填膺道,“快把那小子弄走,在这白吃白喝的,还给我脸色看。”沈音音哭笑不得。她看了眼楼上。这是个小院子,带一栋两层高的自建房,楼上有一间关着窗户,沈音音平白感觉陆决就在那里。“他在干嘛?”严东耸肩:“不知道,在睡觉吧。”这才几点就睡觉……沈音音越想越不对,背着书包就上楼去,走到那扇门前,严东喊了句:“就这个。”她敲门,没人理。里头死气沉沉的,听不到声音。打他电话,还是跟这个礼拜的一样,关机。沈音音怀疑他是不是把自己拖黑了?她不服气,再敲,还是死都不理,也不开门,这让沈音音非常挫败。这时候,严东上楼来了,手里还拿着一把羊肉串,小声说,“来,跟哥下来,哥有办法,保准管用。”沈音音眨眨眼睛。严东拽着她下楼,边走边大声喊:“小妹妹,来了就是客,今天哥请你,吃个痛快,不醉不休!”啊?这是什么办法啊……沈音音一头雾水,被严东按在椅子上坐下。不出半个小时,烧烤一盘一盘的上来,肉串、肉筋、脆骨,还有她最爱的烤鸡爪和烤藕片。“吃!吃完还有!我跟你说,你要是不吃完,就是不给我严东面子,”他又拿来一箱酒,抽出几瓶大力砸在桌上,“喝!咱俩今天把这箱干完!”那嗓门,震得她耳膜生疼,像是故意吼给谁听。沈音音抱着她的兔子书包,瑟缩着说:“我不会喝酒……”“做个样子,喝一点就成,哥心里有数,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严东意味深长地看了眼楼上。沈音音大概懂他意思了。她不确定这办法能奏效,但烧烤那么香,吃一点填肚子也好,口也渴了,这里又热,喝一点点……应该没事。可惜想法很美好,现实教做人。抱着“试一试”“无所谓”的态度做事,大半是要被打脸的。沈音音吃着喝着聊着,慢慢就刹不住车了,再加上严东太能侃,劝酒于无形,自己喝高兴了,就什么也顾不上。一个字,喝!沈音音自打听陆绍修说了那件事,心里就不是滋味,越喝就越想,越想就越喝。酒精能放大情绪,那件事就像按了重播键,不断播放。旁边人的动作都像是慢镜头,声音也没有实感。严东在说:“我跟那小子,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小时候住在他爷爷院子旁边,你知道他爷爷吧……”沈音音迟钝地点头,知道。那是个外表凶巴巴,实际上很慈祥的老人。陆绍修说,陆爷爷年轻时就是军人,后来在战场上被打伤了手,依旧满腔热血,后来生了陆显文,也送他去当了兵,想让他就在部队里发展。接过陆显文瞒着陆爷爷转业回来,下海做生意去了。陆爷爷为人固执,一向讨厌资本家,就为这事,闹得不可开交,俩父子不和,十多年不说话。后来陆决出生,陆显文和郑芷如正在事业上升期,就把孩子放到陆爷爷那里养。“公平地讲,爸妈确实没带过陆决,他心里有气,从小就记仇。”这是陆绍修的原话。沈音音说:“可……这也不至于啊。”对,要是不发生后来那些事,的确不至于。陆决在陆爷爷家平安长到六岁,陆显文和郑芷如在这时候,决定把孩子带回家。陆决死倔着不肯走,舍不得相依为命的爷爷,但小孩哪里拗得过大人?那时候郑芷如哄他,以后还能到爷爷这儿来玩,想什么时候来都行。没人想到,就在那天晚上,陆爷爷突发心脏病,倒在地上,直到第三天才被邻居发现。这件事就成为陆决的心结。如果不是那天晚上被父母带走,或许爷爷倒下的时候,就不至于孤立无援。后来,陆显文和郑阿姨的生意越做越大,更没时间管孩子,只能请保姆来照顾他。陆决的叛逆在那时就初具雏形,他赶走了一个又一个保姆,最后只有魏阿姨一个人留了下来。不是因为陆决对魏阿姨有多满意,只是他渐渐从叛逆进入冷漠期,连折腾都懒得折腾,自我隔离。陆绍修安慰她说,那件事不是她的错。沈音音却越想越难过。她都做了些什么啊,太过分了。曾经以为是大魔王的敌对生物,一朝发现,他其实是个小可怜。喝!唯有一醉解千愁!沈音音连有人在她身后默默站了三分钟都没发现,直到她手里的酒被抢下来。她迷茫着回过头,看见陆决,愣了一秒,然后冲他傻笑。陆决阴测测地:“胆肥了?还敢喝酒是吧?”沈音音心虚,指着严东:“他叫我喝的!”再一看,严东见势不妙,早趴桌上装晕了,呼噜震天响,假得不行。“起来,”陆决不由分说,将沈音音拉起来,把她肩上滑下来的兔子书包拎自己手里,一脸嫌弃,“敢喝酒,我看你是欠收拾。”沈音音大概知道自己做错了,一声不吭地跟着他走。路上还被绊了一下,陆决不耐烦,回头还要骂她,一见小姑娘红着眼睛,咬着嘴唇,一头长卷发也乱了,一副他再骂一句她就敢原地痛哭的模样。他心里梗了一下,只好把那股邪火压下去。“站着别动,动一下就把你扔到山里喂狼。”陆决凶巴巴地恐吓她,然后蹲下来。沈音音纳闷,不懂他要做什么。她吓一跳,以为他真要把自己扛起来喂狼,再低头一看,重了影也依然俊朗的少年,正在给她系鞋带。他动作很慢,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打了个结,不求好看,但力求稳固。喝醉酒的人,也知道好歹,沈音音忽然从他的动作里分辨出一个词语。那叫作温柔。她突然就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酒壮怂人胆,沈音音一点都不带犹豫,伸手就摸上了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发质比她想象中软。听说,头发软的人,内心也会很柔软。“好了,陆决乖,跟我回家,我保护你,没人欺负你。”桀骜不驯,沉默叛逆的少年,他需要的,或许只是被人这样认真的哄一哄而已。作者有话要说:累死,这章是不是超肥!卖萌求评论,发红包包,哄一哄陆决小可怜,还有晚饭都没吃的我吧呜呜呜第16章沈音音跟着陆决回到他的房间。准确地说, 是他在这里的临时宿舍。房间装修虽然朴素,但还算整洁干净,一张床, 一张桌椅,一只黑色行李箱, 气味清洁,还有点沐浴之后的香气。比沈音音想象中男生的房间要好很多。她晕乎乎地想要坐下,屁股还没挨着椅子,就被陆决拽着坐到他的床上。沈音音有些局促, “我……还是不坐床上了。”没洗澡,穿着外衣外裤,一身酒气, 感觉自己脏兮兮的, 偏偏陆决的床上还那么干净。“椅子是坏的,你想摔跤就坐过去。”他语气冷冷地,靠在墙边。沈音音看不清他的表情,她这才发现从进来以后,屋里就没有开灯, 只有窗外透进来的光,刚好对着床, 照在沈音音的脸上。而陆决站得离她远远地,手背在身后,表情被昏暗光线和额前碎发挡住。他可以看清她,却把自己藏起来。这让沈音音想到蒋乔家里养过的一只布偶猫。猫咪在进入一个陌生环境时, 会先把自己藏起来,让人看不见,然后在各种角落观察。直到它感觉到安全, 才会愿意走出来,高傲地伸出爪爪,勉为其难地让主人亲近一下。陆决现在就跟一只大猫似的,整个人呈现出戒备的状态,随时准备破窗而出,或者挠她一爪子。可是,这里明明是他的地盘呀。沈音音迷惑地想:难道她才是那个令陆决感到不安的元素?脑袋晕晕乎乎的沈音音,这时才开始费力的思考,她刚才到底做了些什么,才把他变成这副样子。没有啊。她不就是摸了摸陆决的头,说了些哄他的话,劝他回家吗?等等……她摸了他的头?好像不止,沈音音还记得陆决的头发在自己手中的触感,她还在心里评头论足了一番,因为触感太好,她贪婪地来回rua了很久。仔细想想,陆决就是从那时起变得古怪沉默的。他抬头,盯着沈音音看了好久,好像看见了什么外星物种。沈音音发现问题在哪儿了,她的流程弄反了。这不就是带回只猫,还没取得它的信任,获取它的同意,趁它不备,就强行把人家按住一通揉吗?这种行为简直太可恶,太卑劣了。沈音音默默地反省了三分钟,然后诚恳地对陆决说:“对不起,刚才不该揉你头发。”陆决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还敢提?”这就是还没消气了。沈音音发现酒精是个好东西,让她变得胆大,连尴尬的情绪都被麻痹。她大大方方地看着陆决,眼睛因为醉酒而异常明亮,“我今天洗头了。”陆决愣了一下,“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如果不高兴,可以摸回来。”她才没有陆决那么傲娇,低下头,随他想要rua几下,保证不动。沈音音头发垂下,有些遮挡视线。她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走过来,还有膝盖上出现的淡淡人影。陆决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有些沉闷,带了些情绪:“你平时都随便让别人摸你头的?”沈音音惊讶地抬起头:“才不是,我从来不让别人摸头。”“那怎么让我摸?”沈音音小声地说:“还不是因为你小气,摸了一下就生气,我还给你还不行吗。”陆决笑了声,驱散了些房间里的冷淡气息,他粗鲁地在她头发揉了一把,语气高傲:“谁要你还了。”……口是心非,大概就是陆决这个样子了。嘴上说不要,结果出手比谁都快,完了还一副是沈音音占了便宜的样子。这不是猫科动物是什么?沈音音脾气好,才不和他计较。好在,这只猫算是勉强从角落里探头出来,还把爪子搭在她的头上,沈音音简单地把这种行为理解成,这只大猫在向她释放某种信号。他愿意跟她回家了。沈音音高兴地眯起眼睛,她欢快地跳下床,背上自己的兔子背包,一手把放在墙边的行李箱拖过来,还不忘拉上陆决的手腕。“我们快回去吧,我还得做作……”高兴过头,沈音音忘记自己喝了酒,重心不稳。她歪了一下,陆决眼疾手快地扶住,又给按回床上,夺下行李箱放到一边。“你到底喝了多少?”他那会儿听见严东大声嚷嚷,没立刻出来,是觉得严东心里是个有数的,再加上,而且以他对沈音音的了解,她没那个胆在外喝酒。这丫头从小被郑芷如护得跟温室里的花骨朵似的,最多也就喝喝奶,酒这个字跟她不沾边。于是陆决就轻轻松松去洗了个澡。回来以后,听见院子里热闹起来了,陆决用毛巾擦着头发,打开窗往下看。不看不知道,一看他差点气得把毛巾扔沈音音头上。她还真敢喝!地上七零八落地散着七八支空酒瓶,也不知道一人摊了几瓶,沈音音一脸呆滞,好像满腹心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沈音音扒着手指头:“一瓶,两瓶……最多两瓶!”两瓶就醉成这样还敢喝,陆决按着眉心,“想吐吗?”“不想,就是头有点晕。”“还知道头晕?我看你待会儿怎么回家。”陆决轻轻用指关节点着沈音音的脑袋,她也不反抗,由着脑袋一晃一晃的。刚才还高高兴兴的,现在突然沉默下来,眼睫垂着,在昏黄光线里晕出浅浅的阴影。陆决不敢动她了,怕她是哪儿不舒服。“我知道的,如果我是你,我也生气。”沈音音小声地说了这么一句。陆决微微一怔,习惯性生硬地排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沈音音可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就自顾自地说:“明明不是我打的人,偏要冤枉我,连监控都不查,换了我,我也离家出走,然后躲起来看他们着急,看他们以后还敢不敢冤枉我。”说完,还义愤填膺地“哼”了一声。陆决听得好笑,扯了扯嘴角,“你还敢离家出走啊?打断你的腿信不信?”沈音音无视他的威胁,小腿晃悠悠地,“我离家出走过啊,上幼儿园的时候,因为我爸妈不让我养狗,我就偷偷拿了我爸的奔驰车钥匙,去卖给陆叔叔。”“我只要五十块,就把车钥匙卖给陆叔叔,他嘴上答应了,结果一转眼就把我爸叫来了,气死我了!”陆决面无表情地说:“你爸没抽死你啊?”沈音音扁了扁嘴,“他想抽,但是被你爸拦住了。”说到这,她小心地看了陆决一眼,看他面色平静,没立刻翻脸走人,这才继续说:“这件事我记了好久,你爸也太不够意思了,说话不算话……”陆决挑眉:“到底想说什么?”铺垫这么多,该进入正题了。沈音音也觉得差不多了,看着陆决的眼睛,慢吞吞地说:“我就是想说,大人们有时候就那样,他们年纪大了,也改不了了,我们小孩就……小孩不计大人过,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如果不是喝了酒,这种话她是绝对不会对着陆决说的。沈音音是小孩,但也知道,要求别人宽容根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何况陆决,他是实实在在地受了不少委屈。可她想让陆决回家,不仅仅是因为那两张纸条带来的愧疚感。而且她知道,陆叔叔嘴上不说,但那天打了陆决,他比谁都难过。可她不想勉强陆决。所以话音刚落,不等陆决回答,沈音音立刻涨红着脸站起来,对陆决道歉。“对不起,我喝了酒随便说的,你要是不想回去,我马上就走,”沈音音背起书包,兔子耳朵直晃荡,往前跑了两步,又回头看着陆决,“但你还是要去上学的,不读书,以后找不到工作的。”眼神认认真真,忧国忧民,很是为他的前途担忧。说完她又想跑,很快就被陆决逮了回来。准确地说,他是揪住了她书包上的兔子耳朵。“是你说的,以后回去了要保护我的,还算数吗?”陆决声音懒洋洋的。沈音音愣了一下,然后疯狂点头。“要是我回去,他又揍我怎么办?”沈音音想了想,小脸鼓鼓的:“我跟他讲道理,暴力是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他看见小丫头嘟起的脸,嫩生生的,睫毛密得像是小刷子,刷得陆决心里痒痒地,忽然就很想戳一下她的脸,手里毛茸茸的兔子耳朵都不香了。当然,他就想了想,没真上手。这么大人了,欺负一小姑娘,想起来都丢人。“行吧,你说话算话。”陆决松开手,按着沈音音的肩膀,把她转过来,言简意赅地吩咐,“你不能这么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沈音音困惑地眨了眨眼:“可是我没有换洗衣服怎么办。”陆决没多想,一时间忘了她是女孩,蹲下来拉开行李箱,找出件纯白t恤递给沈音音,“你穿这个。”她没接,表情有些扭捏。在学校里,女孩不会随随便便穿男孩衣服的,要么是情侣关系,要么是正在暧昧中,被人看见了,难免起哄一番。陆决忽然意识到这点,还以为沈音音介意的也是这个。一想到自己贴身穿的衣服,穿在沈音音身上,他忽然也有些不自在了。他把衣服扔回行李箱,清了清嗓子,语气含糊:“我去找东子他妹妹借件衣服,你等着。”“我喝了酒,要是穿臭了,你会要我赔吗?”沈音音眼巴巴地看着他。果然,小财迷喝醉了都是小财迷,本性不改。陆决顺着她的意思摇头。“那就不用了,”听说不用赔钱,沈音音声音忽然轻快起来。她把衣服拿起来,抖抖开,像闻花一样,闭起眼睛深深嗅了一下,满意地评价道:“好香,我一定不会把它穿臭的……咦,陆决,你耳朵怎么红了?”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继续发红包!顺便,月底了,营养液要清空啦,卖萌求一波~第17章“你才耳朵红了, 你瞎得人畜不分。”少年沉默了一秒,忽然把沈音音凶了一顿,把她赶进了浴室。说是浴室, 其实就是整层楼的公共浴室,谁都能用, 锁都有些摇摇欲坠。平时严东母亲和他妹妹都是在一楼浴室洗澡, 二楼就留给男士用, 二楼几间房都租出去了, 进进出出的人不少。总之, 就是一个龙蛇混杂的地方。陆决就守在浴室外面,免得有谁不小心闯进去了,沈音音得跟他拼命。他全家人都得跟他拼命。家这个字眼,是陆决心里的一块逆鳞,别说别人了,他自己轻易都不喜欢碰。自从这次跟着郑芷如回来,沈音音这个丫头成天管他回不回家, 三句话不离“家”这个字,听得陆决耳朵都快起茧子了。就这样,陆决不知不觉被洗脑了,自己想起来, 好像也不那么排斥了。至少没以前那么排斥。陆决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被那一脸天真貌似纯良的小姑娘给pua了。还跟个保镖似的,站这儿喂蚊子,给沈音音看大门。浴室门板薄薄一片, 一点也不隔音,就在陆决反思自己越混越回去的时候,听见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意识到这时沈音音在换衣服, 他就更不自在了。还好耳机就在身上,正准备拿出来听歌,忽然听见浴室里头敲了敲门。“陆决陆决,你还在吗?”沈音音的声音有些担忧,怕他走了。他是该立刻回答的,可就这么回答了,更坐实了他保镖的身份,被一个小丫头片子支使来支使去,有点没面子。就这犹豫的一两秒,沈音音以为他真走了,慌张地抬高了音量:“陆决?你到底在不在啊——”她这辈子也没在陌生的地方洗过澡,一点安全感都没有。而陆决的存在,就是眼下唯一能抓住的安心。沈音音心慌意乱,不敢再洗,正要把衣服重新穿上,忽然听见门响了三下。很有节奏的,像是某种不情不愿地提醒。怕沈音音担心是别人,陆决还清了清嗓子让她听见。“你在就好啦,那我开始洗了!”她的声音就像灌了蜜,柔润甜美。洗就洗,没必要特意告诉他一声。少年靠在墙上,耳边都是院子里食客的喧哗声,和酒杯碰撞的声音。身后,是水流声,沈音音还在时断时续地哼歌,不知道唱的是什么,但节奏特别欢快。陆决轻轻弯起嘴角。刚才,为了说服他,沈音音把自己的爸爸都搬出来了,这是她家出事以后,陆决第一次听她提到她家人。沈家伟和陆显文是战友,又是老乡,关系很铁,俩人一起转业回来,又一起下海做生意。沈家伟的生意做得不大,就开了一个玩具厂,原本生意做得还不错,后来他迷上了赌博,越玩越大,把厂子赔进去了,还欠了许多外债。好在那时候他欠得还不多,夫妻两人把一些不动产都卖了,勉强还上债。然后沈家伟就消失了,一封信都没留,走得悄无声息。用陆决爷爷的话说,一个大老男人,养不活妻女,倒还要连累家人,他那是没脸见人了。过了两年,沈音音的妈妈也走了,说是要去国外挣钱,把小孩放在外公外婆那儿,后来,外公外婆走了,两个舅妈都容不下沈音音。陆显文知道了,毅然决然地把沈音音接到家里,从此就住下了。具体的事,陆决不太清楚,那天饭局上听那几个碎嘴的亲戚聊起来,才知道沈音音的父母这些年一直都没露过面。陆决一直以为,沈音音在他家住得很好,她会一直住下去,这里就是她的家。直到他看见,沈音音记下的那本账。小到每天餐食,大到衣服鞋子,零花钱和各种礼物,从幼稚的字体,到清秀的字迹,她没有间断过。记账,是为了还的,也是为了提醒自己。想到沈音音第一天到他家,红着眼睛说的那句“我妈妈一定会来接我的”,陆决当时很想把这本账撕了。他能想象,她在这样毫无指望的等待里,是怎样一点点的失望下去。他这才知道,看似没心没肺的小姑娘,骨子里其实跟他一样骄傲,一样倔强。就在刚才,沈音音云淡风轻地提起她爸爸,想想也知道,这是为了安慰他。陆决忽然就觉得自己有点矫情了。大男人,有什么过不去的,竟然要让一个小姑娘安慰。这才叫丢人。背上的伤仍在隐隐作痛,这一个礼拜,陆决都只能侧着睡,可他听着浴室里的婉转歌声,忽然就觉得不疼了。沈音音不知道,早在他给她系鞋带,她像哄孩子一样哄他一起回家的时候,陆决就已经动摇了。就算之后她什么也不说,他也会回去的。话是这么说,等沈音音洗完澡,两人一起回家,站在门口时,陆决还是有点踟蹰。说来也巧,巧得像是故意安排好的,陆显文恰好在这时候打开大门,看见他俩。一向不苟言笑的老陆,碰了碰鼻子,不尴不尬地来了句:“回来了啊,去洗澡吧。”说完,也不等陆决回答,就转身走了。他知道陆决也不会回答。人能回来就不错了。倒是沈音音,怕人闻到身上酒味,几乎是亦步亦趋地挨着陆决走,最后还是被站在楼梯口的魏阿姨闻出来。“小陆喝酒了啊,阿姨去给你做点醒酒汤……”沈音音一个箭步窜上楼,跑得比兔子还快。陆决看着她心虚的背影,轻轻地笑了。他也回房间,第一眼,就看见书桌上摆着一瓶药油,治跌打损伤的。陆决默然片刻,第一反应是想给扔了,拿起来,犹豫了会儿,拉开抽屉放了进去。搞定了这件事,沈音音心里特别开心,第二天上学,还特意给自己别了个小卡子。下楼吃早饭时,沈音音在饭桌上看见陆决。她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自正式开学以来,她还从来没在早上这个时间碰到陆决。高三七点钟上早自习,他们时间不一致,沈音音第一反应就是陆决迟到了。她咬着一根油条,对陆决说:“你迟到了。”“我没迟到,我一直都是吃完早饭才去的。”陆决气定神闲地吃早餐。“你不用上早自习吗?”陆决说:“你看我像是上早自习的人吗?”沈音音看着他那种祸国殃民的脸,摇摇头。不像。这张脸,不好好读书,以后兴许可以出个道,演个戏什么的,也不至于饿死。吃完饭,陆决等在车里,跟沈音音一起上学。这着实让她惊了一下。不止跟她一起上学,还一起放学,沈音音怀疑陆决是不是为了省钱,才肯“纡尊降贵”,和她同车一起回家。最奇怪的是,陆决以及每晚深更半夜出去,然后第二天准时出现在早餐桌上。沈音音想,他一定是落魄到,连早餐钱都要省的地步。否则根本解释不了他这种行为。事实证明,一个人养成习惯,根本不需要21天,两个星期,沈音音就淡定地接受了这个事实。而且第一次月考要来了,沈音音根本无暇分心去理这种小事。倒是陆决,怪得很,最近总是各种没事找事,想方设法地支使沈音音干这干那。最常干的,就是中午在体育器材室睡觉醒来,给沈音音打电话,让她给送饮料。这是连饮料钱都要省了。这些都算了,关键陆决每次指定要喝的,就是沈音音第一次买给他的东方树叶。沈音音严重怀疑他的欣赏水平。进而延伸到,陆决在挑女朋友的眼光上。她忽然对自己未来嫂子的颜值非常担忧。难怪陆决上次抨击她的外表,这个人的审美从根本上就是有问题的!周三这天中午,沈音音又来给陆决送饮料,然后十分为难地,委婉地向他表达了一下自己的担忧。陆决冷淡地拧上瓶盖,当即就把沈音音赶了出去。心烦意乱的,在器材室睡不着,陆决又回到教室去睡,才刚趴下,就被翟粤推醒了。他昨晚三点才睡,这会儿刚有点睡意,就被吵醒,正要发火。翟粤的一句话,彻底把他闹清醒了。“我听说高二那个许智博在追咱小学妹,你不管管啊?”作者有话要说:明天的更新在晚上九点。第18章许智博, 高二理科实验班的灵魂人物,获得大大小小的国家奖,能让班主任无视他在数学课去打篮球的行为。当然, 这种纵容,跟陆决班主任那种敢怒不敢言, 想管不敢管的纵容不是一码事。作为一个成绩极好,长相也阳光漂亮的男孩子,在学校里的存在感极强,追捧者不在少数。通常这个年龄段, 最受女孩子欢迎的男生,要么是无法无天桀骜不羁的坏男生,比如陆决;要么是成绩好样貌好, 正能量满满的天之骄子, 比如许智博。相比陆决这种,跟他表白理都不带理你的冷酷顽固分子,许智博这种谦谦君子绅士派,显然更受欢迎一些。他从不会当着女生的面,把她们的信件或礼物扔进垃圾桶, 更不会像陆决那样,在打篮球中场休息时拒绝女生送来的水——仿佛人家送的不是水, 是致命毒药。就算是拒绝别人,也尽量说得委婉,不让女生难堪。有外表,有风度, 还有智慧,从高一进校开始,许智博就荣获“广盛之光“这个称号, 常年在学校贴吧校草荣誉榜位列榜首。近来陆决的出现,让他这抹光稍稍暗淡了点,就连贴吧排名都有所动摇。两个当事人,谁也不在乎这个,很快地,贴吧里另一类帖子,突然如雨后春笋般齐齐冒出头。全校都在传,许智博在追高一新来的小学妹,俩人还在一个戏剧社团里。还有人说,他们早就已经谈上了,还有人在学校后门的小树林里看见俩人手牵手。“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沈音音哭笑不得地合上手机。蒋乔一脸审问敌军的严肃表情:“说,是不是背着我悄悄谈恋爱?”“我哪有啊,我们天天在一起,你还不知道吗?”沈音音汗颜。她怎么忽然感觉,自己就像是红杏出墙的老婆,在给被戴绿帽的老公解释她没有出轨。蒋乔想了想,也是,她们每天上厕所都是约着一块去的,放学也是一起出校门,沈音音哪儿时间去小树林私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