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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蚀骨娇宠》TXT全集下载_16(1 / 1)

但以他那般心机,定然不会放过这条线索。只看他与自己,谁更先查清。程淮启掀袍坐在窗边,神色凝重地望向窗外,脑中不停急转,严密部署起来。果不其然,还未过七日,程淮启这处便收到一条极为紧要的消息。——大邺十年十月,潘王亲携南阜之特产丝绸与茶叶,前来北邺进贡。程淮启捏着纸条的骨节极为用力,手背上的青筋暴起,一对剑眉皱得死紧。潘王毕生所好,唯游山玩水尔尔,此人闲散王爷一个,与江远侯府可谓八竿子打不着的干系,却无端的十分宠爱江远侯府唯一的小女儿。这小女儿之长相与江远侯一家皆不甚相似,眉眼反倒与潘王有三分像。而以大邺年历记来,陆容予之生辰,恰是大邺十一年八月。时间相隔,正好九月怀胎,加一月余赶赴南阜之时日。程淮启闭了闭眼,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凑到烛火边。火舌热情地舔上纸张的一角,没一会儿,便将其烧成一摊轻飘飘的灰烬。程淮启如墨般的瞳孔中映出跃动的火光,心却狠狠沉了下来。“接着查。”——元宵节一过,这个长长的“年”才算是过去了。陆容予本还想再出宫去看看潘王与哥哥几回,但还未将想法付诸实践,程淮启便先一步来,要她在得到他令之前,万万不要再出宫去。约莫小半个月后,以往一向跟在她身边的玄六,也被换作了玄字精卫中武力最为高强的玄一。如今规制,便成了玄一与玄五二人,带十二名暗卫,日夜守在她身边。程淮启近来极忙,整整一个月时日,她与他竟只见了一面。且那唯一的一面,还是上回他匆匆告知自己莫要出宫。相聚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不肖想也可知,这一年,必然是有大事要发生。今日好容易逢学宮休沐,陆容予却并不太开心,方才拒绝了三公主一起去品茶的邀约,独自坐在碧芙园内发起呆来。春日将近,白天一日比一日长,天气也一日比一日暖,地面上铺盖的积雪早就融尽,碧芙园中一些不畏寒的花花草草也已开始抽芽,露出星星点点的绿意。碧芙亭下那片小塘早就解了冻,风一吹过,水面上细碎的浮冰碰撞,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响。陆容予望着塘面上的涟漪出神了好一会儿,轻声唤道:“玄一。”玄一听见她叫自己,立刻从不知哪处蹦了下来,躬身行了一礼,笑眯眯地道:“小郡主殿下!不知喊属下来,有何吩咐?”“玄一,”陆容予抬起头,又认认真真地喊了他一声,神情颇有些沮丧,“你可知,七殿下他……近日都在忙些什么?”玄一一愣,没想到自己这保护小郡主的职能里,还要加上“陪小祖宗唠嗑儿”这一条。他挠了挠头,尴尬地道:“属下不知啊。”他早早便被派来了小郡主身边,日夜不离地守着,怎会知晓殿下近来在忙什么?陆容予神色愈发暗了下去,并不看他,只盯着石桌上的那一茶盏,缓缓道:“我总觉得,自元宵那日之后,殿下一直有意避着我。”“是否……是否,他先前所说之海誓山盟,皆不作数了?”说到后面,语气都染上了浓浓的哭腔。玄一见她面上眼眶红红,眸中泪光点点的模样,登时慌了,忙在自己身上一通翻找,半晌,才掏出一方皱巴巴的粉红帕子,递到她跟前。“小殿下,不是我说啊,您这也太过多虑了吧?”“殿下对您,不可谓不是大爱无疆、含辛茹苦、舐犊情深啊!”“您想啊,华寿宫那日,殿下见您才将将入冬就已穿上薄氅,便知你怕冷,立刻就叫人给您送了当时顶顶珍贵的香炭来;见您被太后罚,他便即刻想法子,去搬皇上来救您;见您受伤,又巴巴地将自己平日里珍藏的最名贵之膏药、与自己府上最好材质之缠膝,皆想方设法交到你手中。”“再有后来,您身陷囹圄,殿下彼时方下战场,接连四日三夜未眠,甫一听闻您那处出了事儿,便快马加鞭赶去救你出来,丝毫顾不得自己身上重伤。那伤口拖延着,至今仍未得好全。”“属下本是专门跟在殿下手头刺探情报、护殿下性命的,此番情况危急,殿下竟连属下都调到了您这处来,是将您的安危放在了比他更高的位置之上。”“更何况,你看看这,”玄一颤抖着手,指了指自己方才塞进小郡主手中的粉红帕子,十分嫌弃地皱着眉、撇着嘴,说道,“你看看这帕子,也是殿下特地要我带在身上,以备您不时之需的啊!”“您看看属下这又当牛又做马,殿下那又当爹又当妈的。如此这般,我们殿下只差将一颗鲜红的心捧到您面前给您看了!郡主竟还疑殿下不记挂着您?”陆容予被他这长长的一串说辞唬得一愣一愣的,登时连眼泪都忘记要流了,眨巴着一双大眼睛看着玄一。“那照你说来,殿下竟是欢喜我比欢喜他自己更多些了?”“那可不!”玄一见小祖宗被自己三言两语哄好了,顿时有些翩翩然,接下来的话便脱口而出。“殿下就连知道了您那样惊世骇俗的真实身份以后,都宁愿枉顾礼仪法度,毫不犹豫地站在您这边,可不是欢喜您比欢喜他自己个儿多多了嘛!小殿下可知,此事若被皇帝知晓,殿下会惹来……”说着说着,便忽而意识到,自己将殿下精心守护了许多时的秘密,就这样抖了一半出去。玄一面上那狂妄又骄傲的神情,就这样一点、一点被懊悔和恐惧吞没。虽说殿下也没打算将此事瞒着小郡主,但以殿下的性子,应当是要将一切都处理完了,才将这一切说与小郡主听的。却没想自己竟这样管不住嘴,提前说了出来。陆容予见他忽然停下了,果然追问道:“我是何真实身份?若被皇帝知晓,殿下又会如何?”玄一心道还好自己没有将事情一下子全数摊牌,此时一张嘴便像是被针缝上了一般,任她怎么问,他也不肯再多说半个字。见她一幅不得到答案不罢休的模样,玄一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哀嚎道:“小郡主殿下,您就别为难属下了。您也知道咱七殿下那个性子,我若是今日告诉你了,等待我的,那必然是胸口碎大石、手腕戳长钉、皮肤浇热油、十指入银针,那必然是粉身碎骨、生不如死啊!”“你们七殿下带出来的人,倒是都生了一幅好膝盖。”陆容予抿了抿唇,闷闷地道,“你若真不能说,我便也不逼你。只是有一点——”“你带我去寻七殿下。”玄一认命地点了点头,表情缓和了没多久,又变得凝重了起来。嘶——那殿下不还是会知晓是他说漏了嘴!那到时候等着他的,还不是胸口碎大石、手腕戳长钉、皮肤浇热油、十指入银针,还不是粉身碎骨、生不如死吗!陆容予看了看玄一那一阵青一阵白、色彩缤纷的面色,有些不好意思地吞了吞口水。“那我们即刻便过去吧。”玄一闻言,登时又扑通一声在她面前跪了下来,碰撞声比方才更响些,哇哇地嚎了起来。“不要啊!小郡主!属下,属下还没做好赴死的准备!啊!呜!哇!”……陆容予见他一个大男人竟哭嚎至此,无奈的叹了口气。“那你在此处等我,我自己去寻殿下便好了。”哇!那殿下不得更加要弄死他了吗!玄一看着那个倔强的小身影,又抹了把自己并不肯流下的倔强的泪,认命地跟了上去。作者有话要说:大家还记得开始埋的伏笔咩?关于小郡主的身世~-今天更的晚了一点,因为做了个噩梦。梦到出去采访了一个人模狗样的成功人物,结束以后一起吃饭,他疯狂性/暗/示我,还把我带到封闭空间直接脱衣服,把我给吓醒了。也不知道七夕为什么做这种奇怪的梦呜呜呜但是小天使们出门在外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呀!!感谢在2020-08-25 16:14:22~2020-08-26 08:04: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柚子甜不甜 1个;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2章 容嫔玄一再不愿意, 也到底是带着陆容予来到了七皇子府。两人到时,程淮启还没回来,陆容予便在府中等他。谁知, 这一等,便等到了深夜。彼时,小姑娘已然窝在他被子里, 睡得十分香甜。难怪他方才去碧芙园屋顶之上,并未看见她人,原来是在自己这处。程淮启无声地勾了勾唇, 将她的被角掖好, 这才转身走了出去。他将门轻轻关好,叫了玄一出来, 面上的神色也由柔和转为沉冷。“她知道了?”玄一在心中把白日里冲动的自己骂了千万遍, 低声应了句“是”。两人便再也没有说话了。陆容予心里记挂着事,睡得不安稳, 夜里忽然醒来,见程淮启仍然未归, 便想着到门口守着他。她打开门, 见着院子里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即使没有正脸, 她也能察觉出他的疲惫。陆容予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嗅着他身上独有的清香, 没有出声。程淮启早就发觉她的靠近,但他今日仿佛是真的倦了, 只将双手覆住她冰凉的小手,就这样任由她抱着,并不言语。清清凉凉的月色打在他身上, 将他宽阔的肩膀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陆容予忽然绕到他身前,将脸埋进他胸膛。程淮启低低喟叹一声,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些。“今日来寻我,可是要问你的身世?”声音仿佛风灌进破窗一般,沙哑极了。陆容予心疼极了,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脸,只听他开口说话,鼻腔便涌上一股酸意。她抽了抽鼻子,说话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没有,只是十分想你。”程淮启低低地笑,大手抚上她的后脑,食指穿过她柔顺细软的发丝,柔声道:“我也想你。”陆容予模仿着他平日里抱自己的样子,圈紧了环在他腰间的双臂,轻轻问道:“你累极了,今日我哄你睡,可好?”程淮启俯身,在她发顶落下极淡的一吻。“好。”知晓他近日忙碌至极,陆容予便没有再缠着他问,只日日在碧芙园与尚德学宮两处跑,也不跑去扰他、也不像往日那般日日念着他了。只是到底忍不住对自己的身世猜测起来。她并非从未有过怀疑。她有两个哥哥。大哥陆季之面庞与爹爹相似、二哥陆秦之眉眼与母亲相似,唯有她,浑身上下并无一处与爹爹娘亲有所相像。她儿时曾跑去问过,没想到娘亲的反应极大,悲痛不已,她便再也没有纠结过这个问题了。左右爹爹、娘亲与两个哥哥皆待自己极好,自己从小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实在是被当掌上明珠,日日小心翼翼地捧着长大的,若非亲生,怎会得如此宠爱?但照玄一那日说来,自己之身世不仅相当惊奇,还有违礼仪法度,以至于一旦被揭露,连七殿下都会被自己所牵连。那自己显然并非爹娘亲生。若自己果真并非爹娘亲生,那她日后该如何面对爹娘,又该如何面对自己的生身父母?陆容予越往下想,心里便越发难受得紧,只觉浑身都失了力气,手中的书卷也“啪嗒”一声滑落到地上。教习的韩先生见这边动静颇大,便放下手中的书卷,几步走至她身边,问道:“嘉和郡主,您可有何疑惑?”陆容予摇了摇头,平复了一下呼吸。“并无,请先生继续。”总算知道何为度日如年。学宫中难熬的一日终于过去,画婉早早便在门口等着自家小姐。一见人出来,画婉赶紧上前扶住她的手,笑道:“小姐今日在学宮学书十分辛苦,待回到碧芙园中,可有好东西等着小姐!”陆容予被她哄地笑了出来,顺着话头问下去:“什么好东西?”画婉问道:“小姐可知今日是什么日子?”陆容予答:“今日惊蛰。”“是极!”画婉应声,“惊蛰一到,则仲春将至,正是吃鹿肉的好时候。七殿下惦记着此事,午时特地命人送了鹿肉来。听闻这新猎新杀的春鹿一共就三头,皇上只赏了皇后、几位妃子和几位皇子公主一些。七殿下得了,连瞧都未瞧一眼,便立刻命人将这鹿肉送来碧芙园了。”陆容予垂眸,不禁弯了弯唇,方才沉郁的心情一下明朗起来。“那我们便走快些。”两人离碧芙园还有些距离,便已闻见那鹿肉的香气,馋得陆容予吞了吞口水。“小姐回来啦!”梳雪算着时候烤的鹿肉,待自家小姐回来时,正好烤至肥美飘香。陆容予在案几前坐下,拿起筷子夹起一小口,放入口中慢吞吞地嚼着。鹿肉筋道,又不会过于肥腻,一口咬下,又弹又嫩,还滋出丝丝香气。“果然美味!”陆容予笑赞梳雪的好手艺,又再吃了几块,至半饱便停下,又吩咐将余下这些分给下人。她喝了口手边的清茶,回忆道:“想来上回吃鹿肉,还是在昶兰围猎之时,那烈祭之宴上,十五皇子还唤我帮他夹了一块。说来,这十五皇子也是个少年老成的,小小年纪便能抑制自己的好奇之心,懂得明哲保……”陆容予说着说着,面上的笑意忽然凝滞,一对秀眉亦轻轻皱了起来。画婉与梳雪见方才还开开心心的人忽然变了脸色,忙问道:“小姐,怎么了?”陆容予没说话。她觉十五皇子老成,是因那日他提醒奉瑶郡主慎言。他提醒奉瑶郡主慎言,是因奉瑶郡主说自己长得与容嫔有几分相似。而那日与九皇子赐婚之闹剧,于华寿宫中,太后也说自己长得与容嫔相似。再据十五皇子之言,这容嫔是宫中万万不可提及之名讳。她本以为自己与容嫔长相相似、名字也有一字重合只是巧合。可现下,却怎么也不能再以轻轻巧巧的“巧合”二字说服自己了。陆容予的心忽然猛地跳了起来。她放下手中的筷子,沉声道:“唤翠浅嬷嬷过来。”翠浅没一会儿便到了。陆容予面色凝重地看着她,认真道:“嬷嬷,接下来我询问你之事,你须得如实告知。”翠浅见她面色,便知定然是大事,点了点头,正色道:“是。”陆容予深呼一口气,说道:“你与我讲讲容嫔。”翠浅闻言一怔。沉默好半晌,她跪下身,行一大礼。“老奴不敢。”“此人名讳,不可提及。”陆容予站起身,亲自将她扶起,又拉着她在自己身边坐下,却并不放开她的手,低声道:“若此事危急我之性命,嬷嬷肯不肯讲?”翠浅看了郡主许久,见她神色坚定,这才长长叹了口气,又点了点头。“此事过去已久。说起来,容嫔娘娘也与郡主颇有些缘分。”“二十年前,容嫔娘娘与郡主一样,被南阜皇帝送至大邺和亲。当年的皇上还未遇到如今的万皇后,容嫔娘娘因相貌倾城,颇得皇帝宠爱。她入宫不到两年,便封了嫔位,风光一时。”“只是,这容嫔娘娘对皇上的态度十分奇异。各宫妃嫔皆想方设法要皇帝宠幸自己,可她却从来不争也不抢,封了嫔位后,此番情状不改便罢了,甚至还将皇上向外推,每每被翻牌,便想方设法推脱。皇上本还纵着她,但没多久,皇上遇到了如今的万皇后,两人一见钟情。”“彼时后位尚且空着,众人皆揣测皇上要不顾朝臣之意见,执意扶植万皇后登后位,容嫔娘娘便从此时起,逐渐失宠。其他妃嫔见她不复昔日威风,便肆无忌惮地设计陷害,以至皇上一怒之下,将容嫔娘娘打入冷宫。自此,宫中无人再敢提及她之名讳。其后不过两年,容嫔娘娘就在冷宫中病死了。”陆容予仔细将翠浅的话消化一番,又拧着眉问道:“嬷嬷觉着,我与容嫔,可长得有几分相似?”翠浅神色一顿,随即躬身道:“老奴虽在宫中许久,却从未得幸服侍过容嫔娘娘,只匆匆见过几眼。可如今二十年已过,那容嫔娘娘之容貌,老奴早已忘得干干净净。”陆容予垂眸。万皇后于大邺七年封后,三年后,容嫔病死。大邺十年,恰好是她出生的那一年。陆容予:“容嫔是在何时病死的?”翠浅:“正是乞巧节那日。”容嫔死于七月初七。而她生辰是八月廿五。其中相差的一个半月余,快马行程,恰可从北邺赶至南阜。如此想来,若容嫔是她的生身母亲,那容嫔是病死的,还是因生产她那日出血过多而死?若容嫔真是她的生身母亲,那她……莫非是邺谨帝的亲女儿?她与七殿下,莫非是同父异母之兄妹?!难怪玄一说,七殿下知晓她的真实身份后,若仍要与她在一处,便是枉顾礼仪法度,甚至还会为自己惹上祸患。陆容予呼吸一滞,只觉浑身顿时都失了力气。她身形不稳,惊得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小姐!”画婉、梳雪、翠浅见状,三人皆急忙上前扶住她。陆容予在原处缓了好一会儿,又闭上眼,十分疲惫的摆了摆手。“嬷嬷请下去吧。”“是。”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放心食用,亲兄妹是不让写的。所以不是。下一章会解密哟~第43章 身世玄一在门外听着两人的对话, 只觉自己一颗小心脏颤得发怵。这小殿下,也实在过分聪慧了些!翠浅离开后,玄一便一刻不停地赶往了七皇子府。程淮启届时正在于玄二商议军情要务, 见他来了,便立刻停下,问道:“可是郡主那处出了什么事?”玄一点点头。程淮启给了玄二一个眼神, 玄二即刻会意,退出殿中。玄一这才开口。“小殿下她……似是已经猜到自己的身世了。她方才唤了翠浅,询问许多关于容嫔之过往, 问完后, 神情极为不好。”程淮启挑了挑眉。一向知晓她聪颖,却没想到此事内里复杂、弯绕许多, 她竟这么快猜到了。那日他知晓潘王曾于大邺十年来北邺上贡后, 相隔不过四日果果,便又收到了另一条消息。——潘王曾与容嫔有一段过往。届时, 潘王与容嫔尚且年轻,此二人自小便青梅竹马, 感情甚好, 相约一旦容嫔及笄, 潘王便要将她明媒正娶入王府。此事于南阜都城之内,知情者不少。邺谨帝登基后,以武力震慑四方, 南阜不仅每年要向北邺上贡,每隔五年, 还要送一女子前去和亲,以维护两国邦交。大邺五年,容嫔在经过一番千挑万选之后, 受封成为公主,嫁入北邺和亲。潘王从来胸无大志,平生只愿得佳人一心,与其共游世间山水,却没想半路遭至如此打击,受这生离之苦。容嫔动身前去北邺那日,潘王便立誓,此生再也不娶。其后,他独身一人履行诺言,游遍世间山水,一时传为佳话。但因他神龙见首不见尾,这段佳话传了没多时,便又随风而去了。如此一来,程淮启便更能肯定,潘王那次来北邺上贡,只是为见容嫔一面。也就是在那次,容嫔怀上了陆容予。他又再找宫中老人打听昔日容嫔之过往,桩桩件件皆有据可寻,此事便是板上钉钉。窗外带了些许凉意的风将玄色衣袍掀起一角。程淮启神色顿了顿,双手负于身后,抬腿迈出门去。“去碧芙园。”——程淮启到碧芙园时,天色已经十分晦暗。今日无星无月,只剩一片湛蓝,蓝得空寂。他还未进屋,便听见里头传来小姑娘恹恹的声音。“端下去罢,我今日并无胃口。”“小姐,好歹吃些罢!只靠方才那几口鹿肉,怎能吃饱?”“端下去罢。”梳雪见她执意不肯,只好端着一口未动的饭菜出门。她甫一绕过屏风,便见着门口站着七殿下。梳雪福下身要见礼。程淮启伸手拖住她手中的盘子,又摇了摇头,令她不要出声,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进屋去。陆容予闻见那菜香又一阵阵扑入鼻腔,心中更加烦躁,干脆如孩童赌气般,直将身子与脸一道扭向墙壁那处。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拒绝”二字。程淮启失笑,大步流星走至她跟前,从背后将人揽入怀中。熟悉的清香将她包围。陆容予一怔。又听头顶那熟悉的嗓音传来。“我喂你吃些,可好?”怀中的身躯明显一僵。程淮启又将她转过来面对着自己,俯下身轻轻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哄道:“我知你一时接受不了,也有许多担忧,但我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你着实无需挂心。”见她还不肯说话,程淮启又道:“潘王前两日已因意外而亡。”“……什么?!”潘王虽不是她生身父亲,却也一向待她如同亲女儿那般好。……怎可以!陆容予终于肯抬头看他,一双眸子中写满难以置信,登时只觉心颤体凉,似是被捅破了泪泉似的,啪嗒啪嗒直掉眼泪。方才知晓自己这荒唐的身世与荒唐的情意,现下又得到潘王已死的噩耗。果真是祸不单行吗?陆容予怎么也不敢相信,不久前还好端端的来看自己的潘王,转眼间便已身首异处。她瞪大着眼,不停地摇头,口中还一直断断续续地呢喃着:“不可能,不可能……你定是在唬我……”程淮启没料到她竟是如此反应,登时也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他接过画婉递来的帕子,弯下腰来,轻手轻脚地替她拭泪,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怎得,方才猜测自己身世之时如此聪颖,此时却拐不过弯儿来了?”“潘王并非真死。”正哭得伤心欲绝的人听到这句话,忽然停了下来,却还是忍不住抽噎几下。心情一下天上一下地上,晃得她晕乎乎的。“并非真死?”“那他为何要诈死?”这回轮到程淮启愣了。他都已将话说到如此地步,她若还未明了……程淮启眸色变了变,食指和拇指轻轻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让她抬起脸来看着自己,眼中含了些笑意。“将你方才之猜想说与我听。”听他这么说,陆容予眨巴了几下眼睛,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方才之推断,兴许错得离谱。她粉润的樱唇一张一翕,支支吾吾道:“我……我以为,我乃容嫔所出,而你我……乃同父异母的兄妹……”程淮启挑了挑眉,略一思考,便明白她心中是如何推想的。他轻轻“啧”了声,将身子倾得更低,唇瓣几乎与她相贴,眼神戏谑,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些玩味。“你若想唤我一声哥哥,直接唤便是,倒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他气音低沉沙哑,惹得她浑身轻颤。陆容予清晰地感受到他柔软的唇瓣扫过自己的唇与下巴,还有温热的气体喷洒出来。每说一个字,便勾起一阵若有似无的痒。小姑娘面上还挂着几道未干的泪痕,两颊却又不受控制地迅速飞红,红晕从脖颈一路蔓延至耳尖,好似浑身都在发烫。她轻轻咬唇,垂眸遮去眼中闪着的星点盈光。若不是此时正被他半抱着,她几乎要狼狈地从凳子上跌落下来。秀色可餐。程淮启喉结滚了滚,低低地笑。知晓她脸皮薄,他便也不再逗她,欣赏过佳人娇俏的小模样后,便大掌抚着她的后脑勺,将人埋入自己胸前,笑问道:“若你真是容嫔与父皇所出,那父皇何故不将你养在宫中,倒要将你送去南阜?且若你真是我大邺公主,又怎会以质子身份而来?”怀中的人沉默了半晌,说话的嗓音还带着些哭腔。“万一他厌恶极了容嫔,亦再也不愿见我,要将我送回容嫔之娘家养着呢?”这么说着,陆容予又追问道:“容嫔可是姓陆?”程淮启颇为无奈地勾了勾唇。“姓赵,赵想容。”陆容予在脑中思索许久,也没能在陆家的各方亲戚中寻着一个赵姓的人来,这才放心地舒了口气。程淮启指尖在她发间摩挲几下,又问道:“你既已疑心容嫔,可曾怀疑过潘王?可曾想过,一向独来独往、出没无常的潘王,为何偏偏对你如此上心?”陆容予一怔。潘王?她倒是从未想过。她素来只将潘王当做一个对自己极好的叔伯而已,并无其他。陆容予从他怀中探出一颗头来,仰着面看他。“你是说,潘王乃我之生身父亲?”程淮启点了点头,耐心地解释了起来。“潘王曾与容嫔有一段倾城过往,立誓此生非彼此不可,但没曾想,容嫔还未及笄,便嫁至大邺和亲。大邺十年秋,潘王北上大邺上贡,便是那时,容嫔于冷宫中怀上了你,也是在生你当日难产而死。潘王设法将你偷出宫,带回南阜。”“但众人皆知他痴心于容嫔,不可能凭空多出一女,他便无法将你养在自己身边。届时,恰有江远侯府夫人怀胎九月、临盆在即,潘王便将你送入江远侯府,以双生胎之名义寄养。”“此事想来知情之人极少,连陆秦也不知。”如此想来,她竟还比陆秦大了月余?难怪,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潘王,每逢自己生辰之时,必然会出现。难怪,她受封要来大邺之时,潘王竟比爹娘更加紧张,交代了她许多,还替她部署了许多。也难怪,她每回见到潘王之时,便觉没来由的亲切。原来潘王竟是她的生身父亲!到底血脉相连。所以,方才殿下说他早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叫自己无需挂心,又设计令潘王假死。若她真是容嫔与潘王之女,万一哪日邺谨帝知晓,那潘王必然难逃一死,但若他此时先发制人,令潘王先死,日后即便邺谨帝想追究,也是有心无力。隐去身份生活,于本就志在山水的潘王而言,并无什么不同。陆容予舒了口气。如此想来,她的名字,应当也与容嫔有关。容予,想容所给予。潘王对容嫔如此深情。想通一切后,她原来的心结便自然而然地被解开,可又有新的麻烦随之而来。邺谨帝不仅要杀潘王,必然也要杀她。陆容予垂眸,低声道:“皇上若知晓此事……”程淮启目光沉了沉,将人重新揽进自己怀里,一下一下地轻拍她的背,悉心安抚着。“他暂时还未知晓此事。即便日后知晓,你也无需害怕,我自会想法子。”“那日说过会护你一生稳妥,则言出必行。”陆容予心下感动,也将他抱得更紧一些,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初到大邺时,我曾得一贵人之锦囊,潘王说,若真到危及性命之时,便可以那锦囊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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