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淮启低低应了声。“喃喃。”“嗯?”“待此事过去,我便娶你。你可信我?”怀中的人上下蹭了蹭,算作应答。程淮启勾了勾唇,眼神却望向窗外如墨浓稠的夜色。仍有一场恶战要打。第44章 入狱近来这两个月时日, 程淮泽可谓是被程淮启疾风骤雨般的攻势打了个措手不及。上回承南一役,他本就元气大伤,也将程淮启重伤, 如此一来,两人皆应当暂时休整,待双方皆养足精、蓄足锐之后再战。程淮启从不是性急之人。他二人争锋相对多年, 程淮泽自然了解,以程淮启之心性城府,必然等到万全之时再下手。但却没想到, 他此番之举如此出其不意。程淮启应当知晓自己于牟州之兵力不少, 若他将自己逼急了,反咬一口, 叫他与自己同归于尽, 彼时他即使计谋手段通天,也未必能活着逃出生天, 更何况如今他身边还跟了个美娇娘。如此冒险之举,实在与他一贯作风不符。短短两月之内, 除了那几名死忠之外, 程淮启已几乎将他在朝中之心腹摘除得干干净净。自己零散于各处的眼线亦被拔了个大半, 令他声名与情报皆大受打击。甚至连一向站在自己阵营的十三也得了禁足令,其母瑾嫔之娘家郭府都遭受牵连!好一个心狠手辣、不留余地的七皇子。当真要将自己赶尽杀绝。虽说他也有所反击,同样除去程淮启几个心腹眼线, 但与程淮启杀的自己之人相比,效果实在微乎其微。于程淮启而言, 自己此番操纵便如同挠痒一般,半点不疼,而程淮启在朝中与军中之呼声却越来越高。程淮启出手凌厉精准又来势汹汹, 令他几乎毫无心理防备,匆忙之下,他连连败退,便至如今境地,短时间内,恐再难翻身。程淮启这是在逼他。逼他谋反!程淮泽手中的茶盏几乎被捏碎,额角青筋暴起,气得整个人都微微颤抖。如此不妥。他必须冷静下来,才能寻到突破之法。手中的茶盏落地,发出几声清脆的响,瓷片零碎满地,将他的理智拉回。程淮泽站起身,走至窗前,微微低头沉思。若程淮启当真想打这又快又猛的攻势,必然在承南一役结束后,便即刻乘胜追击,将自己打得落花流水,但如今,他却于中途相隔如此之久,在这般既占不了时机、亦占不了优势的时刻向自己下手。那只能说明——程淮启那处发生了一些事。一些逼他不得不即刻对自己出手的事。以往几年,程淮启不好对付,是因程淮安与万皇后皆有皇上护着,他没有软肋。可如今……程淮泽冷哼一声,眸中的猩红怒火逐渐被狠厉侵占。——邺谨帝近来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年前,他时而得闲,还能去捡起昔日练武的刀枪耍耍,这年一过,他却只能日日勉强撑着上朝,靠人参汤药吊着一条老命过日子。程淮安虽心性喜闹,近些天却也乖巧的很,向尚德学宮教习的韩先生请了假,日日到养宁殿,与母后一道陪着父皇。每每回流月宫之时,一双美目皆是通红的。邺谨帝虽卧病,情报消息却从未断过,知晓老七与老五正巧要在自己弥留之际做最后一战了。他登基二十余年,虽从未立太子,心中却是早已相中老七的。抛去老七乃皇后嫡出不说,光就文韬、武略与治国之术来看,他也都是处处拔尖,是朝中过半元老心中当之无愧的储位之选。不过,他一直执意不立储,便也是因为如此。朝中那些老迂腐老顽固们,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一旦这储位定下,便几乎无人再会去支持老五继位,届时惠妃即便有那颗想做太后的心,也无力教养老五去夺这虎口之食。他一直不立储,便是要一些老臣与惠妃母子心存念想,生起要夺皇位之意,与老七争斗,以此磨炼老七之心性手段。夺储只是第一步,若老七连老五都无法制服,那待他日后登基,又该如何应对朝中一个个如狼似虎的诡诈老臣?如今,他半只脚已然迈入鬼门,只待老七最后将老五完全制服,便下诏立储传位,自己也可放心地撒手人寰。——“咳,咳咳……”见邺谨帝又咳了起来,万皇后将手中之瓷碗递给身边的宫女,伸手去抚他的背,轻声道:“你慢些。”“父皇可要快些好起来,待到入夏,安儿还要您陪着再下一次江南,去看荷花的!”程淮安握着邺谨帝的手,笑得眉眼弯弯,话说到后面,声音却带着隐隐的哭腔。邺谨帝费劲地抬起手,摸了摸她的脑袋,轻声道:“傻孩子。”此时,恰有范公公自殿外而来。“陛下,五殿下有要事求见。”程淮安哼了声。程淮泽?谁不知五皇子历来对皇位野心勃勃,当面尽孝、背后捅刀。他如今不想着如何对付哥哥,倒来父皇这处卖什么父子情深之戏码?程淮安不屑道:“叫他快点儿的回去,本宫不愿见他。”邺谨帝笑着拍了拍她的手,提了些音量:“宣。”范公公这便走到门口,对着程淮泽微微躬身。“五殿下,陛下请您进去。”程淮泽唇边勾起一个笑,疾步走入殿内。“儿臣参见父皇。儿臣今日前来,是有要事要禀告父皇。”程淮安连半个眼神都没分给他,拿起宫女手中的瓷碗与瓷勺,敲得叮当响。万皇后无奈地瞧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胡闹,程淮安这才撇撇嘴,悻悻地收了手。邺谨帝道:“何等要事?可要屏退皇后和你妹妹?”程淮泽将身子躬得更低了些。“儿臣不敢。”“那便直接说吧。”“是。”程淮泽直起身,将怀中之秘信掏出,递给范公公,见范公公将那信递给皇上,这才又作了一揖,开口道:“儿臣近日得知,那嘉和郡主之身世有异状,其中种种牵扯,皆在秘信之上,请父皇过目。”那秘信之中,将过往潘王与容嫔、潘王与嘉和郡主之种种,皆写得一清二楚。邺谨帝心中对陆容予之来历早有猜测,只是早先未曾寻到线索,暂时搁置下了。此番他看到这等言辞,怎还会明白不过来,当即气得不停咳嗽起来,将纸攥成一团,狠狠地向地上砸去。容嫔本就是他此生的一道丑陋疤痕,他本以为这疤痕已痊愈,却没想到今日竟有人在那相同的地方,又再狠狠刻下了一刀。难怪他见那女子第一面时便觉相熟!妃嫔与他人私通,甚至还神不知鬼不觉,直到自己将死之时才查出端倪,简直皇家耻辱!邺谨帝越想越怒,从床上坐起身来,双目涨红,指着门口的食指都在颤。“即刻,将那贼种……给朕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当街问斩!”“另,即刻去寻那潘王,活捉!”“还有,废容嫔位分,削其坟墓!”若不是容嫔已死近二十年,他定要将她拖出来鞭尸!语毕,邺谨帝猛咳几声,竟咳出些血来。程淮安听闻此消息之时,大脑一片空白,此刻又见父皇咯血,慌忙掉下泪来,大喊道:“请太医!快请太医来!”这边养宁殿乱做了一团,那边碧芙园也同样乱做了一团。早在对程淮泽动手之前,程淮启就派了玄七到程淮泽那处盯着,方才玄七见五皇子脚步急促地迈入养宁殿,便即刻来碧芙园报了信。陆容予闻言,心头恍若一块巨石猛然砸落,砸得她当即便重心不稳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到地上。该来的还是来了。她扶住桌案,稳了稳身形,深呼一口气,颤着手打开一个乌木盒子,取出里面的大红色金线绣花锦囊。心跳极快,只觉每一秒等待皆是煎熬。不知这般煎熬了多久,范公公与程淮泽便一道匆匆忙忙赶了来。“嘉和郡主听旨。”陆容予一听见范公公的声音,便双腿不受控制地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后的宫女也跟着一道跪了下来。“奉皇上口谕,容嫔枉顾宫规、目无王法,有辱天家威严。现将其女嘉和郡主押入大牢,明日午时,当街问斩!”陆容予额角一颗饱满的冷汗沿着脸廓一路滑至下颌,又重重砸在地上。她腿脚发软,声音发虚,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无。皇帝想必是气急,连她的封号都来不及褫夺,便要将自己押入牢中待斩。想来,若不是今日午时已过,她必然是要即刻问斩的。陆容予闭了闭眼,任由两名侍卫将自己托起身来,又为自己戴上镣铐。“小姐!”画婉与梳雪早已泣不成声。皇上并未说这几名婢子要如何发落,想来也是明日午时一同问斩。范公公又道:“将三个婢女也一同拿下,听候发落。”陆容予颤了颤。自己有那枚锦囊傍身,再不济,七殿下也定能设法将她救出来,但画婉、梳雪与怡香身份低微,莫非,莫非……她不敢再往下想。程淮泽大步走到陆容予身前,毫不掩饰眼中的笑意,开口道:“嘉和郡主,当时你若是不与老七有所纠缠,也不会落得今日下场。要怪,就只能怪你跟错了人。”陆容予闭了闭眼,没说话,看着他转身扬长而去。待那身影全然消失在视野中,范公公才长叹一声,惋惜道:“郡主,此事事关重大,皇上盛怒,想来七殿下也难救您于水火。老奴愿郡主一路走好,来世寻个好人家投胎罢。”陆容予将眼中的泪吞回去,强撑着精神道:“多谢范公公好意,我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劳烦公公。”范公公躬身:“老奴定当尽力替郡主完成此事。”陆容予将缩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来,又将手中的锦囊递给他。“烦请公公务必将此锦囊交予陛下。”作者有话要说:马上完结啦,今天二更哟~感谢在2020-08-27 11:00:46~2020-08-28 08:09: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杨枝和甘露的yan 3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5章 被赦范公公自小在皇帝身边长大。可以说, 在这宫中,除了太后以外,无人比他更加了解皇帝心性。几十年宦官之途, 范公公早已炼成人精,他知晓日后会登基的人十之八/九是七皇子,因此并不敢怠慢这未来皇帝唯一的心尖宠。即便这心尖宠极有可能不会活过明日, 他仍不会有一时一刻的怠慢。也能猜到,嘉和郡主方才交予自己之物,极有可能是有救命之用。只是, 皇帝正在气头上, 他若此时过去,皇帝定然不予理会, 白白浪费一块免死金牌。左右明日午时才问斩, 倒不如明日再将这锦囊交予陛下。而养宁殿那处,邺谨帝方才大怒, 急火攻心,用了好些药才压下去, 此时正睡着。范公公回来时, 正巧撞见哭成了个泪人儿的三公主。他是看着三公主长大的, 自然对这活泼机灵的小公主十分喜爱,今日还是他头一回见一向蛮横骄傲的人哭成这样,当下也慌了神。“哎哟, 公主殿下,您这是……您别伤心呀, 仔细着自个儿的身子……”程淮安完全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也不理会他的话,直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抽抽噎噎地问道:“范公公,嘉和她……她当真,当真明日就要问斩,没有半分余地了吗?”范公公长叹一声,不敢胡乱猜测,更不好将话说明白,只好安慰道:“公主莫要伤心,左右还有一晚上与一上午时间,谁也不知接下来会有何事发生。”程淮安用力地点头,放开了手,口中念念有词:“对,对,说到底此事也并非嘉和的错,她自己亦不知情,她是无辜的!左右还有哥哥在……哥哥必然能想法子将她救出来!”她刚说完,便立刻跑向七皇子府。范公公看着那个仓皇而去的背影,闭上眼,摇了摇头。一向宠爱公主无度的太后年事已高,皇帝如今也已油尽灯枯,更连生平唯一的好友都要问斩,待到真正人去楼空的那日,最伤心的,应当就是公主了。——斩狱中处处皆是那灰头土脸、披头散发的待斩之人,此时来了一个衣冠堂皇、发髻精美的小姑娘,顿时惹来不少目光。手脚上的镣铐太过沉重,几乎要将她纤细的腕子压断。陆容予在空寂狭长的甬道中走着,每一步都迈得十足沉重。细想上回,她在囚狱中所待的时间并不长,没想到此次更短。只消一晚。上回那几日尚有三公主提前打点,她在狱中虽称不上住得舒心,却总归不算太苦。而此番,皇帝下了死令,不许任何人前来探狱,自然也没人敢在此时与气头上的皇帝作对,她便被关进了又湿又冷、鼠虫乱窜的一间。当真是度日如年的。牢中光线昏聩,几乎难以视物,陆容予听着耳边那吱吱作响的老鼠叫,吓得浑身汗毛倒竖,闭着眼蹲在墙角,将自己抱得紧紧的。说来好笑,都是将死之人了,还畏惧这鼠虫。也不知那锦囊是否如潘王说的那般有用,在如此时刻也能保命。她心下实在是怕极了。要是明日问斩之前,能再见七殿下一面就好了。也不至于在此时……如此想念。罢了,还是不要见了罢。公主曾说殿下深情,可情深反而不寿。若自己真就这样死了,她一望他日后能遇到一个比自己更好的佳人、共度余生;二望大邺国泰民安,教他做个清闲皇帝,坐享盛世荣华,不用再去战场受那般血肉苦楚。先前公主与她说,七殿下原只是性子沉默老成了些,但自那回内外荆一战,从沙场上浴血归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十足阴鸷,连与他共同奋战了许多时的将士们,都无几人与他亲近,其威名和凶名传遍都城。她上回便就此事问过玄一。玄一言,殿下那回本与五皇子并肩作战,谁知五皇子却不顾手足之情、亦不顾军中士卒之性命,在关键时刻设计陷害七殿下,使他身处险境,几乎没了半条命,还险些失掉一座城池。本三月便可取胜的战役,硬是因着此事拖了整整一年,兵力损耗极大。那一战,虽是七殿下万古流芳的一战,却也是他被迫学着算计阴狠与谨慎防备、被迫将那个纯良诚善的灵体生生从躯壳中剥离的一战。不知,得知自己一向信任自己的五哥宁愿不顾一切也要将自己推向火海,是怎样的感受。不知他那时,是否比此刻的自己更加心如刀绞。陆容予闭上眼,几滴泪便直直地淌了下来,浇得她浑身冰凉。三望……三望,他来世生于普通人家,平安逍遥地过完一生。思及此,她又忍不住弯了弯唇。还是不要这第三望了罢。像他这般男子,从来都是为那个最耀眼的位置而存在的,若生于普通人家,他反倒当叹满身才华无处可施了。陆容予抽抽噎噎地哭了一晚,哭得累极,就这样靠着墙睡了过去。第二日一早,便有人送了断头饭来。死前最后一顿饭,理应吃得好些。狱卒送来的食盒共有三层,其中菜式,样样皆是她的最爱,甚至还有她往日里最爱的飨玉阁的糕点。竟在最后时刻觉出了些温情。可珍馐到底是失了本味,吃着只同嚼蜡。陆容予象征性地提了提筷子,随意挑了一口,算是吃过。她抬头对狱卒道谢,却没想见那狱卒正直直望着自己,血红着一双眼。内里往日的霸气凌厉尽失,只剩满溢的心疼与歉疚。自己顿时也红了眼眶。她伸出僵冷的指尖,如往日那般勾了勾他的腰带,吸了吸鼻子,极小声地问道:“你怎得来了?”声音听着委屈极了。不像是问的“你怎得来了”,倒像是问的“你怎得才来”。程淮启一颗心都揪作一团,如被千万根细针错落着扎进深处一般,又酸又疼。他蹲下身与她平视,将眼眶中的泪生生咽回去,嗓音微颤而嘶哑。“来救你出去。”九日前,他发觉程淮泽开始着手查探潘王线索,又算准父皇会将她问斩,便当机立断扮做新来的狱卒,在斩狱内日日与他人同吃同住同行,混迹其中。整整九日蛰伏,为的就是今日能来为她送这断头饭,然后偷梁换柱,救她出去。他早已部署好一切,里应外合,只等那替死之人戴上人/皮/面/具,来换她真身。陆容予气都喘不上来,泪珠如断线般地掉,哭得不能自己。此处看守严密,人员复杂,稍有不慎便会暴露身份,程淮启极力克制自己想将她拥入怀中之冲动,呼吸有些重。两人沉默半晌,陆容予抽抽噎噎道:“再……再等等,或许那枚……锦囊,有用……”程淮启没回话,背对着狱门,与她十指紧紧相扣。“别怕。”陆容予轻轻点头。“你在,我便不怕了。”程淮启仔仔细细地将她打量一番,总觉不过一晚,人却瘦了不少。他低低叹了口气,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食盒。“再吃些,一会儿方有力气逃。”陆容予破涕为笑,依他所言,捻起一块糕点,细细地尝了起来。程淮启估摸着巳时将至,人即将被押上刑场,一对剑眉紧紧皱了起来。没过多时,便有一与陆容予身形相当、面容相似之狱卒,女扮男装混入她所在之牢内,粗着嗓子道:“断头饭吃了几个时辰了!快给老子收拾收拾,好预备去赴死!”程淮启即刻低头,转身便出了门。那前来替死的狱卒蹲下身,假意对着食盒踹了一脚。盒盖与盒身皆滚出去,翻了一地,发出一阵哐当的响。狱卒便趁此时刻,迅速对陆容予说道:“你赶快与我换身衣服,沿着此路走到底即可,七殿下在那处接应你。”见她不动,狱卒又道:“七殿下曾救我一命,如今我大病缠身,活不了几日,恰好来还他这个人情。”她急迫地催促:“快!否则你我都得死!”陆容予听她这么说,才咬着唇,开始解自己的衣衫。两人方才都脱下一件外衣,外头却传来一阵又急又密的脚步声。——是范公公。范公公疾步走到陆容予所在牢前,打开手中的圣旨,高声道:“草民陆容予接旨。”陆容予与那狱卒皆凌乱着衣衫伏跪在地。“陛下有旨:免去嘉和郡主死罪,即刻释放,削其封号,贬为庶人。”陆容予行一大礼。“民女谢皇上恩典。”“快起来吧。”范公公笑眯眯地亲自扶着她起身,目光在她与那狱卒身上流连几下。陆容予大窘,赶紧背过身去系衣扣,那狱卒也急忙从牢内溜了出去。她整好衣冠,转过身来又对范公公行了一礼。“多谢公公。好在今日是公公来宣旨,若是旁人见了,我恐刚免去这一死罪,又要加另一死罪。”“你无需谢我,都是七殿下早些时候打点好的。”范公公笑道,“七殿下对姑娘可是十分上心。”陆容予面上一红,不发一言地跟着范公公出了大牢。程淮安早在门口候着她。“嘉和!”此时见她出来,她便忍不住当街抱着她大哭起来。陆容予此时也顾不得礼法,抱紧了她。两人相拥而泣许久,陆容予才含着泪笑道:“我如今已不是昔日郡主了。”“无妨,本宫如此叫得惯了,无人敢多言。”程淮安握着陆容予的手,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又道,“我已叫即刻去安排你的住所,届时你只消跟着清桃去住下便好。”陆容予心下感动,哽咽道:“多谢你。”程淮安道:“你我之间,何须言谢。”陆容予微微蹙眉,又问道:“那,七殿下如今正在何处?”他应当已然收到自己被赦之消息,为何此时还不出现?程淮安捏了捏她的脸:“他当真是将你宠入骨子里了,方才急匆匆出来,直取道向东,想必是去东牢中,帮你讨回画婉、梳雪与怡香了。”作者有话要说:呜呜呜呜程小七也太好了叭明天发糖吃!!-笔名改成[岁听]啦!最近一直掉收,那我给小天使们唱首歌爱我~~~别走~~~如果你说~~~你不爱我~~那就再~~往下看四章~~~然后~~就结局咯~~~结局~~~要是不甜齁~~~你们就排队来~~锤爆我的鸽子头~~~(这么好听真的要走吗?这么好听真的不留评吗?!第46章 独宠原来, 那江先生本名江云翳,乃天下游医一名,曾在邺谨帝年幼之时舍身救他一命。邺谨帝当时便将腰间玉佩赠与他做信物, 许他日后若有难,可携此物来寻自己,届时自己必然有求必应。而潘王又与江云翳时常相约一同四处游赏, 两人为毕生至交。得知陆容予要入大邺皇宫,潘王便向江云翳求来了这枚玉佩,江云翳还亲笔在锦囊中写了一张有“网开一面”四字的字条。也不知是要邺谨帝对陆容予网开一面, 还是要他对陆容予与潘王皆网开一面。邺谨帝为人极重情义, 以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此番收到这一信物, 即便再不甘心, 也还是放不下江云翳于他之救命恩情,便摆了摆手, 不再追究潘王与容嫔过去之种种,只下令所有人封口, 不得再就此事提起只言半语。甚至, 他连活罪都未降于陆容予, 仅仅削去她之郡主身份、贬为平民罢了。此事当真是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此番由郡主变为平民,旁人觉得她可怜,陆容予自己反倒乐得自在。好歹不用在那四方高墙之中拘束着, 日日提心吊胆、算计谋命。加之,自己最为担心的几个婢女都完好无损地被程淮启带了回来, 她自然喜不自胜,激动之情溢于言表。程淮安巳时收到陆容予被赦的消息,在出宫接她前便匆匆遣了人去了宫外打点住所。这下两人又在都城用过午膳、稍作休整了一会儿, 那边便有手脚麻利的小厮来传话,请陆姑娘移步去新的住所。这里的屋舍虽不大,却十分干净,该有的物什都有了,位置也是极好,就在都城中央,平日起居想来十分便宜。程淮安甚至还命人将她往日在碧芙园的行李全数搬了来,处处都收拾地得当妥帖。陆容予到的时候,程淮启与几个婢子皆已在屋内等她。画婉、梳雪与怡香到底是地位卑微,被押至东牢途中,一路受了不少苦,每个人身上皆伤痕累累,光是看着,便知那些押人的侍卫抽鞭子的手有多重。陆容予见到她们手上、颈后等裸露的皮肤处皆是青一道红一道,一时忍不住又红了眼眶,拉着三人说了好一会儿话,才走向一旁的程淮启。三个婢子十分默契地即刻退下了。少年身着一袭黑色穿枝虎纹锦袍,肩膀宽阔,剑眉星目,彼时正大刀阔斧地坐在一张案几前。他似乎才品完茶,一手搁在案几上,一手搭在腿上,看她的眼神含了些微笑意,嗓音又带了点欲。“过来。”明明早已与他单独相处过许多时,陆容予今日却无端觉出些羞怯来。她咬了咬唇,迈着小步,忸忸怩怩地挪向他那处,交叠的双手都出了层薄汗。程淮启勾勾唇,使一个巧劲儿,将站着的人拉入自己怀中。陆容予一下重心不稳,便被他勾着手,摔进他怀里,低低惊呼一声。他坐在地毯上,她便横卧在他□□,细长白皙的颈枕着他的臂弯,抬着一双又惊又羞的鹿眸与他对视。他腿上炽热的温度透过几层布料传至她的脊背,似乎要将她从后至前烧穿方可作罢。陆容予感受到热意,顿觉四周空气即刻便要被抽干一般。她急急地呼吸几下,目光闪躲,扯开话题道:“没……没曾想,皇上……”羞得话都讲不利索。程淮启低低地笑,俯身凑得她更近一些。俊脸在自己眼前放大,她果然一时怔住,不再言语,连眼睛都忘记再眨一眨,定定地望着他。他将她方才的话重复一遍。“没曾想皇上。”又将另一手食指伸开,轻轻抚上她娇嫩的唇瓣,哑着声,一字一句地问——“可曾想我?”唇上传来若有似无的触碰,勾得人浑身又躁又痒。陆容予心如鼓擂,揪着他衣襟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却始终盯着自己不放,执意要等她一个答案。她嘴唇一张一翕好半晌,才极轻地点了点头。“想了。”程淮启捉住她的目光,又靠得更近了些,让自己的唇几乎贴着她的。“当真?”陆容予如何经得住他这般撩拨,顿时扭了头便想逃,却没想被他大掌托着后脑勺,轻轻巧巧的转了回来,被迫直视着他内里似有火焰燃烧的目光。“当真?”他十足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声音愈发喑哑。她羞得紧紧闭上眼,连呼吸都不敢用劲。“当真。”少女轻喃,千娇百媚。程淮启极重地喘了口气,低低“嗯”了声,又再向前最后一寸距离,摄住她的唇。他心中千般急躁,嘴上却万般温柔,轻轻叼住那娇嫩的花瓣,吸吮舔舐。干燥有力的五指穿过她柔顺的发间,力道适中地摩着,摩得她浑身轻颤起来。他的唇温热,呼吸却滚烫,陆容予心跳漏了几下,随即砰砰砰地猛劲蹦了起来。她耳边被这毫无节奏章法的韵律盈满,身上的所有血脉却仿佛都涌向唇边那一处,饱胀而微痒。她被他吻得七荤八素,七魂没了六魄,只剩下最后一缕,勾着自己最后一丝气力,觉得自己仿佛全身都变作一滩软水,柔柔地化在了他怀中。程淮启再向前进一步,探舌入她口中,勾着她甜香的小舌共舞,吸吸舔舔、推推绕绕,兴味十足。她便忍不住从交缠的唇齿间逸出一声娇气的嘤咛。抱着她的人浑身明显僵硬了一下,终于缓缓退了出来,耳边传来的粗重喘气声甚至将她的凌乱心跳声盖过。陆容予仍旧不敢睁开眼,干脆就这样转头埋进他怀里,听他与自己一般紊乱的心跳,任由他在自己发顶大口呼着气。两人如此静静相拥了不知多久。程淮启苦苦煎熬着,额角都渗出汗来,顺着下巴滴落到她头上。陆容予一愣,抬起头,正想问他怎得哭了,便见他下巴上有另一颗摇摇欲坠的汗珠。程淮启倒吸一口冷气,皱着眉将人重新按回自己怀中,十分艰难而隐忍地道:“莫动。”陆容予眨了眨眼,又听他道:“让我抱一会儿。”“……噢。”她乖巧地应下,真的不再动了。如此身态,短时间便罢,时间长了,哪哪都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