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眼,看面前这张令她朝思暮想的脸,“......我,我想你了,我好想你。”“......”男人显然没耐心听她这些,甩开她的手,转身就走。对于他冷漠的回应,霍东霓胸口一滞,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数秒后,再度追上去。这一次,她直接绕到男人身前,双手一伸抱住他精瘦的腰身,将自己扎进他的怀里,将脸贴上他温热的胸膛。顾惊宴步伐被阻断,少女在怀里呜咽不停。东霓闻见熟悉的味道,淡淡皂香混白雪,那味道像是一株有毒的藤蔓,以她的爱意为养分,迅速地生长,直到爬满她整个灵魂的窗。近段时间的肺炎咳嗽,令她声音粗哑难听,“......我胸口好疼,我真的好疼,你救救我,顾教授,我求求你,它疼得不行,它要我死。”顾惊宴无法同她共情,他的脸上唯有冷漠常存,他微微蹙眉,抬手扯开怀里人,力道大得脆弱的少女踉跄地摔倒在地上。然后,他说:“别犯贱。”仅仅三字,却如尖刀利刃,将她的剜得血肉模糊。犯贱吗?也许是吧。霍东霓趴在地上,以很狼狈的姿势,披头散发的。眼前男人笔挺的西装裤满是疏离感。她像只路边苟延残喘的野狗,唇脸苍白,气息凌乱,自顾不暇地随时都能晕过去,却又在男人抬脚瞬间伸手紧紧攥住他黑色的裤脚。“顾惊宴——”她一字一顿地喊他名字,声声沙哑。男人转头,长睫低垂,居高临下地看着匍匐在地的她。少女攥西裤的手指扭曲泛白,劲用得随时会断掉似的。她仰脸,对上那冰冷的视线:“......我不信,我不信你说忘就忘,难道你从来都没有爱过我吗?”顾惊宴的脸上出现一抹似笑非笑,他很不屑,但是他冷漠得一个字都不愿意多说,只缓缓抬脚,想要抽离她的手。她攥紧一分,他就用劲一分。直到最后他完全抽离。她的手还是空了。徒劳的用力令她五指发红泛紫,挣扎着起身,却再次因为步伐匆促摔倒,摔得浑身震痛不已,骨架像是散架似的空擞。顾惊宴回到公寓。替自己倒上杯白兰地,加了两块冰后,端着酒杯坐进沙发里,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就想起两人在沙发上做.爱的缠绵画面,触电般站了起来。辗转到露台上,露台上有张小白木桌。他拉出白椅坐下,仰头,看满目星空,烈酒入喉,烧到五脏六腑去。酒喝到一半,烟瘾上来,想找烟抽,发现烟盒落在车上没有拿,他没有想下去拿的念头,怕她还在停车场里。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顾惊宴拿出手机点开美团,叫了个跑腿买烟。跑腿迟到了半个小时。最后敲开门的,是个身穿美团跑腿服的是个小伙子,刚成年左右,皮肤黝黑,他把装烟的袋子递过来,“对不起,先生,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顾惊宴眉眼倦意深浓,懒得回应,接过袋子就想关门。那小伙子挡住门不让关,“先生......”顾惊宴:“?”小伙子说:“先生你不要给我差评,我不是故意迟到这么久的......这栋楼的电梯坏了一个,说是看监控有个小姑娘被困在里面,已经抢修了大半小时都没好,32楼又太高,我只能排队等着,别人看我送外卖的又老不让我上......”顾惊宴懒得说什么,摆摆手:“去吧,不给你差评。”小伙子谢天谢地地走了。转身,关上门,顾惊宴拎着袋子站在那里,在想刚刚的话。电梯......小姑娘......顾惊宴重新拉开门出去,到电梯面前一看,有一台电梯卡在16层的位置,一动不动的。他按了往下的键,电梯却半天不来,于是脚尖一转选择走楼梯。16层。很吵很闹。顾惊宴从楼梯间到16层,电梯前围着很多人,有物业,有安保,有电梯维修工,七嘴八舌地说这话,也有楼层业主时不时开门出来瞧瞧热闹。安保的对讲机响了,滋啦滋啦的噪音过后,那边传来监控室的安保说话声:“——喊维修的搞快点,里面那个小姑娘像是晕过去了,人不行了!”第147章 难逃46chapter46你有没有爱过我。——章记霍东霓不知道自己被困的具体时常。细细想来, 大抵也有好几个小时了。当时,她趴在满是车轮折痕的停车场地面。浑身痛得厉害,趴了会, 才艰难地爬来。混混沌沌的, 满脑子都想着那个男人,想要去找他。进到电梯,只有她一个人,开始一切正常,可当电梯上升到16楼的时候,就卡住了。误以为是有人进来, 电梯门却迟迟不开。又等了会。还是没动静。她开始尝试去按电梯楼层键,也是没反应。被困的初时段,她维持着理智冷静,分析着自己多久会被救出去,什么也没做,安静地站在电梯的个角落, 低着头没动静。慢慢地, 时间越来越长,电梯里氧气越来越少。她开始出现呼吸困难的症状, 沿着电梯壁面缓缓跌坐下去, 双腿伸直, 浑身开始冒虚汗。啪地一声, 电梯里灯也灭掉了, 整个人处于一种不确定的恐惧中。意识混沌间,隐约听见电梯外传来人声,渐渐地,人声越来越大, 也越来越吵。她坐在黑暗电梯的一角,胸口发闷,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朝一旁歪倒下去,脑袋落到电梯表面,脸也贴上去,沾上灰尘。......吱呀一声,电梯门发出一声沉闷的破响,刺耳又难听。被这声扰到的霍东霓,躺在那里,眼睛缓缓睁开,看见有光从缝隙照进来,等门越开越大,光亮也越来越充足。久在黑暗中的眼睛,难以适应这种光明,她被照得眯眼,视野内的所有东西都只是模糊的轮廓,看不清楚。看见了工具箱,和穿蓝色工装的修理工,还有围观的住户们,七嘴八舌地说个不停,还有......还有穿着黑衬衫的高大男人,他正跻身靠近,长腿朝自己跨过来,弯下腰,朝她伸出双手,一手搂着她的脖子,一手搂着她的腰部。——被他打横抱起。被他身上的淡淡皂香包裹。霍东霓没有任何力气,她连抬手去勾他脖子的动作都做不出,双手无力地垂在空中,随着他的步伐不停地晃动着。仰面被他抱在怀里,白皙纤瘦的颈露出来,像是一只随时被屠戮的天鹅。顾惊宴将她抱回三十二层的公寓里。他将她放到沙发上,自己则坐到对面的沙发去,刻意地拉开两人的距离,刚坐下,又站了起来,往卧室的方向走去,出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一条灰色薄毯。他将薄毯盖到她身上,重新坐回到对面的沙发上,身体前倾从茶几上拿起装烟的塑料袋,拿出烟,手指灵活地拆开烟盒上透明的线,打开烟盒,撕开里面的烟纸,用烟盒底部在掌心敲了敲,露出几根,他低头咬了根含在唇上。抄起火机低脸点烟时,眼皮微抬,就看见沙发上的少女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那眼睛又大又空,还死气沉沉。男人的脸在火光里明明灭灭,黑眸里无任何情绪,可纵然如此,霍东霓看了,也是觉得内心期冀不灭......倘若还有一线可能呢?顾惊宴深深吸一口烟,整个人慵懒地仰靠在沙发里,长腿交叠,双手落在两侧的沙发扶手上,烟雾缭散间看去,如旧时代颠倒众生的君王。霍东霓艰难地坐起在沙发上,眉眼微垂,看着盖在自己的薄毯。默了会,沙哑轻轻地问:“......为什么要救我?”男人头靠在沙发上,没动,只有视线懒懒地投过去,声线也散漫,“可能,职业病犯了吧。”职业病?她极轻地笑了下,“......意思是,如果换成别人,你也会救是吗?”“是。”“救了也会带回家吗?”男人沉默了。也就是在他沉默的空挡,霍东霓掀开薄毯下了沙发,步子有些虚浮地迈向男人,她停在他面前,低着脸,清冽的眸直逼他的脸。“顾教授,你真的不要我了,是吗?”他嗯了声,淡淡地回答:“不要了。”正当她还想说点什么时,顾惊宴冷冷地再度开口:“霍东霓——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要忘记这一点。”霍东霓没忘,她只是不能接受。她又沉默了会,然后孤注一掷般俯身去吻他的唇,双手颤抖地去捧他的脸,一边吻一边流泪,可他就像是个没有生命的雕塑,任凭她怎么吻他,都只是无动于衷。少女眼睫湿濡,吻他时,颤抖的睫毛几度刷在他的脸庞上,带出星星点点的水意。到最后,她松开他,指着他的身下,“......要是真的对我没有感情,你为什么会有反应?”顾惊宴毫不遮掩,扫一眼西裤中央搭的小帐篷,“嗯,有反应,所以?”然后,霍东霓看见男人那张冷峻的脸上,浮出讥嘲来,他说:“果然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你不知道男人可以完美将欲望和感情分开的吗?男人用下半身思考,我也不例外,我对你起反应,单纯是身体本能反应,和感情无关。”他的话已至此,她却还是不肯死心。她径直朝门外走去,拉开,人出去,然后合上。三秒后,滴答一声电子锁响,门再次打开,她哭意明显地哑声质问沙发里的男人:“顾惊宴!你要是对我没感情了,不要我了,为什么还留着我的指纹?”她拉着门,嘭地一声带上,重新绕到男人面前,蹲下去,仰着脸,模样可怜又卑微。“你骗我的,对吗?”男人沉默。“我们还有可能,对吗?”男人继续沉默。“你不要不回答,我就当你默认了......”听到这一句,在她的声音弱下去时,男人终于有了反应,身体一动朝她探去,手肘搁在膝上,另一只手直接攉住她瘦削的下巴,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里蹦出来:“霍东霓,我们不可能了,你明不明白?”“不明白!”她被他捏得好痛,痛得直接跪下去,膝盖撞在冰冷的地砖上。男人手上的力道还在加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你要我怎么留你在身边,顾溪的死因里有你,我再怎么冷情也好歹是个人,你要我怎么和你继续在一起?”霍东霓终于从这男人眼底看出情绪了,里面是阴鸷怒意,不再是冷冰冰的一片。她跪在他身前,仰着脸,泪水肆意横流间问他:“你是爱我的对不对?”这一次——依旧没有等到回答。顾惊宴似动了火气,一把撒开她的下巴,又拽起她的胳膊往外,“我送你回去。”第148章 难逃47chapter47你活在阴影里, 还妄想拉我进去。——章记从他公寓到停车场的那段距离,霍东霓表现出极端的挣扎,她不肯离开, 涨红着脸想抽走被他紧扣住的手腕。可她再怎么用力, 也抵不过一个成年男性的力气。顾惊宴拉开后座的车门,将她整个人塞进去后,撞上车门。她尝试去打开车门,却发现是徒劳,车门已经被反锁了。前方,顾惊宴坐进驾驶座里, 眉眼沉冷如霜,动作利落地拉手刹点火起步,车辆缓缓往出口驶去。黑色古斯特在月色下疾驰。月亮躲在重重灰白色的云块后面,清辉也显得格外暗淡,洒下来,渗不进暗色的车窗里。霍东霓蜷缩在后排右边的角落里, 以她的角度, 刚好能看见男人半张脸,英俊的, 冷漠的, 甚至是不近人情的。可能是被她搞得烦了, 英挺的眉微微皱着。速度很快。只用了平时一半的时间, 就看到了东方虹的小区名字。天已经开始凉了, 天边泛起一抹鱼肚白,白色逐渐加重。顾惊宴停好车后,下车。他径直拉开后座的车门,依旧不温柔地直接拽起她的手腕, 将她整个人拽出车外。......霍西决急得如热锅蚂蚁,团团转,另外一旁站着同样脸色难看的霍陈。此时,敲门声响起。总三声,在寂静的清晨显得格外突兀。霍陈去开门。门拉开,露出满身清寒的男人。男人将手里拽着少女用力地扔进门内,冷冷警告:“让她不要再来找我,自重。”见到顾惊宴的霍陈,就像是白日见鬼般,神情古怪,瞪着眼睛僵了好几秒,才后知后觉地说了句:“好,以后不会。”霍东霓踉跄几步站稳,低着头,谁也没看,凌乱的长发掩面,遮住眼底所有的悲伤灰败。就在顾惊宴准备转身离开时,听见后方传来一声冷冷的:“——顾先生。”他回过身,对上霍西决的视线。霍西决的轮椅停在屋中央,他驱动着轮椅上前,越过霍陈和霍东霓,直接停在高大的男人身前。虽是坐着,气势却不输一分半点。霍西决说:“你也不必这么对我妹妹,她不过是喜欢你,何必把局面弄得这么难堪?”顾惊宴挑眉,语调更为冷:“我没让她喜欢我。”霍西决气得胸口一闷:“顾惊宴,你——”霍东霓上前,轻轻拉住哥哥的手,埋着头,眼泪啪嗒啪嗒地滴在他手背上,“......哥哥,别说了,是我不好。”说完,她终于抬头,红肿的眼看向门口男人:“......你走吧。”顾惊宴的视线很淡地扫过她眉眼,下一秒,旋即转身离去。霍西决咽不下那口气,指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东霓,你就让他这么走,他凭什么这么对待你,他弟弟本来就有抑郁症,他难道不知道吗?”“哥!”霍东霓捂着头,爆发出嘶哑的尖叫,她缓缓蹲下身体疯了一样开始尖叫,“啊——啊——别说了!”老式小区的隔音并不太好。对门的温婉在卧室里都听得一清二楚,她从床上坐起,不经意地往窗外一瞥,就看见身形颀长眉眼冷漠的男人大步地往小区门口去。他来了?温婉下床趿上拖鞋,冲出卧室,穿过客厅,拉开门时,看见对面的情况,少女痛苦地蹲在地上失声痛哭,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满目心疼。但也只看了一眼,温婉就拐弯冲出了单元楼。温婉追出去时,男人正好拉开车门,她急急地跑过去,气喘吁吁地:“顾教授,你怎么在小区,你来找东霓的吗?”顾惊宴抬眼,眸光难辨情绪。对视两秒,他说:“上车说。”后来,温婉很后悔在那个深秋的清晨追出去,也后悔坐上他的车。如果没有那场交谈,如果.......可惜,万事没有如果。她坐上他的车,听他接下来说的话,一颗心完全凉下去。那些话,她永远不会忘。当时,他抽了半支烟,神情颓散地用手搓了一把脸后,低沉缓慢地说:“她很难过,也很自责,身为她的好朋友,你多开导她多安慰她。现在你也不用再嫉妒她,我和她分手了,也没有继续的可能。我帮你奶奶做过手术,就当你还我一个人情,代替我,多陪陪她。”温婉第一次听这个男人说这么多话。也是最后一次。那天起,霍东霓打消了再去找他的念头。终日闭门不出。不再喜欢明亮的环境,晚上也不开灯,坐在床角,后背贴着冰凉的墙壁,手上拿着手机,在黑暗里一遍又一遍地翻看以往两人的聊天记录,无数遍地听他给她发过的,为数不多的语音条。【晚安。】【霓霓,生日快乐。】【霓霓,放学我来接你。】男人清冽低沉的声线从听筒里传出,免提开到最大,重复地播放在安静黑暗的卧室里。他喊她霓霓时,很温柔,很缱绻,像是把名字放在他的舌尖品尝。再也听不到了。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外面传来霍西决的声音:“东霓,星晚来看你了。”门被推开。星晚伸手去按卧室灯的开光,灯一亮,满室的光线下,霍东霓的脆弱和无助就原形毕露,她瑟缩在墙角,抱着双膝,两只眼睛大而空地看向门口。星晚叹息一声,她松开霍西决的手对他说:“西决哥哥,我和东霓单独聊一会。“好。”男人应下,操控着轮椅离开。星晚关上门后,走到床沿边坐下,朝角落里的少女伸手:“东霓,你过来——”她顿了下,鼓励般又伸过去一点,“过来,我有话要说。”霍东霓放下手机,双手撑在床面上,缓慢地移动过去。她到星晚旁边,又抱着双膝坐着。星晚安慰地摸摸她的头,然后说:“我接下来说的话可能会让你非常不好受,但是我觉得,你有必要知道事情的真相。”她的眼珠动了动:“什么?”星晚看着她苍白憔悴的面容,心疼地又摸摸她的脸后,开始说:“顾溪坠楼那天......我刚好请假不在学校,但是我听班上有些同学说,看见顾溪去小竹林跟你表白前见过温婉,温婉还鼓励他说一定可以成功......温婉也是知道你和顾教授的,所以我有点不明白她什么想法。”霍东霓愣了很久。她起码花了好几分钟的时间,去消化听到的话。反应过来后,霍东霓开始剧烈喘息,情绪骤然激动起来,胸口起伏得厉害,她问:“你确定?”星晚点点头,不忍再说什么。霍东霓下床,直接拉开卧室门就冲了出去,速度非常快,快到星晚都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星晚也跟着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西决!快!”......霍东霓将温家的门敲得震天响。持续十几秒。开门的是温明阳,他一看是她,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浮起来问一句什么事,就被一把推开。霍东霓一路闯进去,一把推门温婉的房门,力气用得很大,以至于那门出于惯性作用,嘭地一声撞在墙上,给墙灰都震下来许多。温婉脖子上搭着一根毛巾,正坐在床沿上吹头发。她看见突然闯进卧室的霍东霓,眼神怔忡,关掉吹风,站起来:“东霓......你怎么这个时间过来......”刚问完,手上的吹风机就被一巴掌打掉,砸到脚上。“你干嘛!”温婉叫了声。霍东霓抬手,指着她的脸,眉皱得很紧:“温婉,你什么意思?我把你当好闺蜜,处处想着你,结果到头来你居然挑拨离间地害我,一心想着勾引我男朋友!”温婉傻在那里,头发还在往下面滴水。她看着满面愤怒的少女,张了张嘴,“东霓,我——”“你什么你——”霍东霓感受到从未有过的背叛和痛心疾首,她扬手,一个耳光甩在温婉脸上,“你让顾溪对我表白,你是何居心,你明明知道我和顾教授在一起!”那个耳光,是两人关系破裂的号角。温婉被打得偏了脸,再度转过脸时,眼底那些残存的内疚也泯然不见了。她承认得坦荡:“是,是我让顾溪和你表白了,我就是想破坏你的感情,但是我没想过,没想过顾溪会因此跳楼,我没想过事情会走到今天这一步!”真相往往是丑陋的,是恶臭的。东霓觉得,她现在就像是手里拿着颗腐烂的种子,外面是阴缠的灰白茧丝,一点一点撕开,里面流出溃烂的浓水和蠕动烂蛆。她们的友情,就是这颗种子。东霓眼角红了。但是她没哭出来。两人沉默的间隙,星晚冲进来,将她一把拽在身后,温明阳也冲了进来,看着自己女儿脸上的红痕,顿时变了嘴脸,不再温和。温明阳有些不高兴地说:“再怎么不对,你们好歹也是一块儿玩的好伙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嘛,你这一巴掌打下去,以后大家还怎么做朋友!“不用做了。”温婉将肩上的毛巾扯下来,格外平静地看着面红耳赤的少女,“以后,你有你的阳光渡,我有我的不归路。”霍东霓连连点头,愤怒的眼泪还是流了出来,声音格外颤抖:“......我告诉你,温婉,就算我和顾惊宴分手了,他不要我了,你也不可能得到他。”温婉笑了,对此很不屑:“我不需要得到他,只要你没办法得到他,就够了。”“你——”霍东霓气得胸口作痛,扬手想再打过去,却被温明阳一把截住,“霍东霓!我们家婉婉不是你随便欺负的,你从小就优秀,婉婉样样都不如你也让着你,这一次你不要得寸进尺了!”温婉的母亲孙秀萍也进来,卷发,长相有些尖酸刻薄,脖子挂着围裙,看上去是刚从厨房里忙活完出来。她看着乱糟糟的众人,来了火气:“要闹滚出去闹!”然后,孙秀萍指着霍东霓说:“你把人家顾教授弟弟害死了,现在还有心情跑出来到处找麻烦,快走,我们家不欢迎你!”在霍东霓的记忆里,孙秀萍性格火爆,但是两家交往向来过甚,也没对她说过重话。果然,现在一出事,对她的态度也是一百八十度转变。也是,这个时代。各家自扫门前雪,哪管他人瓦上霜。在僵持的氛围中,温婉再度开口,语气是浓浓的敌意:“霍东霓,你永远完美,永远身处云端,你还没尝试过跌到的滋味吧?每一次,我费尽力气想要得到的东西,你总是轻而易举就能做到。”星晚听得皱眉:“温婉,你真的......太阴暗了,东霓一直把你当做好朋友。”温婉瞪着眼睛,声线斜上去:“我不需要!”她转过身,不再看她们,“我什么也不想说了,赶紧从我家出去。”星晚摇头,去拉旁边浑身颤抖的少女:“走吧,东霓,她不配做你朋友。”那天,霍东霓对温婉说了最后一句话。“你就是一只阴沟里的老鼠,还想人人变得和你一样不幸。”从温家出来,霍西决就等在楼道里,他一如既往地朝少女展开双臂,“霓霓,哥哥怀里来,不怕的,没事的。”霍东霓无助地扑进男人怀里,嚎啕大哭。原以为只是一场意外,没想到却被自己最好的朋友处心积虑地算计,饶是内心再强大的人,也不能对此无动于衷。作者有话要说:拿把40米的刀来,允许温婉先跑39米。第149章 难逃48chapter48他拥凛冬而来, 尽是寒意。——章记又是一个寻常的清晨。天在下雨,淅淅沥沥的声音渗进耳里,窗户上是道道水痕, 滴滴雨珠遇在一起, 汇集,变大,然后不堪重负地往下流。昏暗卧室里,霍东霓瞥一眼窗外,收回视线,看着上方白花花的墙板。她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不太均匀,甚至因为鼻塞的原因,听上去有些阻塞。喉咙有些痒,霍东霓下床找水喝。杯里的水是昨晚哥哥倒上的,已经冷透了,她仰头喝了两口, 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进去, 胃里也感受到一片凉意。外面传来敲门的声音。下意识地,她看一眼床头的闹钟——7点28分, 大清早的。要么是脚步声, 要么是轮椅声。判断谁去开门。大概过了两分钟, 敲门声再次响起, 霍东霓刚拉开房门想去开门, 霍陈已经从厨房里钻了出来,手里拿着个大汤勺往门口走。霍陈打开门。发现外面站着两名警察。霍东霓也看见了。她身体一僵,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出现在家门口的警察,一男一女, 正是负责顾溪坠楼案件的那两位,在现场时见过。一种格外不安的感觉漫上心头。男警察名叫郑毅,四十出头的样子,方脸,眉开口阔的,是很正派的长相,看上去也是经验丰富,从警多年。旁边矮他半个头的女警是卢雪,很年轻,短发利落,单眼皮,刚从警校毕业,毕业后分配给郑毅做徒弟。他们也都看到了卧室门口的她。先开口的,是郑毅,他用很公式化的问霍陈:“霍陈是吧?”“阿,我是。”郑毅从警服内包里掏出证件,打开,又举起来给霍陈看,“南宁城北派出所的,郑毅,现在你需要跟我们走一趟,有些情况需要了解。”霍东霓心里觉得不妙,她走上前去,“......请问,是什么事情,需要我爸爸去警察局。”郑毅看她一眼。却是卢雪回答的她,带着点宽慰的口气:“霍同学,我们只是想向你爸爸了解一下顾溪平时在班级里的情况,没什么大不了的。“什么情况?”郑毅没打算拐弯抹角,“有人匿名给警方提供了一段视频,视频内容指向你爸爸和顾溪的死有关系,所以需要进一步调查。”霍东霓脑子一白,暂停思考。数秒后,她张了张嘴,又闭上,眼里始终是困惑,缓了一会儿,才问:“......顾溪的死,为什么和我爸爸有关系?”此时,站在一旁的霍陈却已面色煞白,佯装镇定地:“东霓,你......你不用管这事,爸爸和警察去一趟,很快回来。”“不,不行。”她拒绝得很迅速,“我和你一起去。”霍东霓回房间,拿了一件外套后,重新出来,分别看了一眼郑毅和卢雪。“走吧。”两人坐警车离开。离开时,霍西决刚醒,醒后发现家中无人,坐上轮椅出门,被邻居告知父女二人被警察带走。一听这话,霍西决自然着急,可又碍于自己行动不便,只好急忙拨盛星晚的电话。刚接通,着急道:“星晚,你过来找我,陪我去趟警察局。”......抵达南宁派出所时,天刚擦亮,雨势不减,警察院中有几颗茂盛的槐树,雨点子打得树叶噼里啪啦地响,冲去叶身上积覆已久的灰尘,露出崭新的绿来。霍家父女无伞,冒雨行走在院中,往警局正门的方向。警察院中停着几辆警用摩托车,黑色偷窥挂在单侧后视镜上,暴露在大雨中,父女两人从旁经过,蹭了满袖的雨水。进到警局,卢雪告知东霓,她只能在审讯室外面等待。她点头,认可。审讯室外有三人座的排椅,银色不锈钢的,表面有数个规则排列的圆形小孔。东霓在正对警局大门的长椅上坐下,伸着双臂掸了掸水珠,眼皮一抬,看见警局外的院中出现一道熟悉的身影。那身影颀长、清冷、纤尘不染。顾惊宴撑一把黑伞,在阴沉的天幕和大雨中缓缓走来,伞沿微垂,遮住他清冷眉眼,只露出英挺的鼻和薄削的唇,唇绷成一条直线,带来黑暗的气息。东霓条件反射地从长椅上站起,目光停滞,粘在男人身上,等待他的逐步靠近。警差局正门有数级台阶。男人拾级而上,昂贵皮鞋上步满来时渐上的水意。东霓看着他收伞,优雅地将伞插进门边的伞桶里后,他抬眼,也看见了她。两人无声对视。大约十秒过后,他再次抬步走向她。比他更快一步的,是他身上淡淡皂香,在雨天里闻来是格外的清冽。“顾——”“让你爸卖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