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星晚环着胸靠在栏杆上,直接问:“怎么没说呢,万一我没看到岂不是白费了?”“那白费罢。”沈知南说得异常轻巧,跟着走到露台上,与她并肩站着,两人后方都是数不尽的绚丽烟花。他不是个主动向女人邀功的男人,不会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我给你买了什么什么......诸如此类的话。沈知南只管行动,至于你要不要,接不接受,那就是你的事了。不得不承认的是,很多女人吃这一套,他确实很会抓人心,他知道女人容易被一些细枝末节打动。盛星晚也是个女人,可她不停在心中提醒自己,他就是个魔鬼,或者是一头戴着绅士面具的狼。千万不可掉以轻心。所以,她问了个很煞风景的问题:“苏青是谁?”听梁婉儿说,沈知南答应那个叫苏青的女人,终身不娶,哪怕不是苏青,妻子也不会是任何一个别的女人。沈知南往栏上一靠,偏头看着女人时,光色在幽深眼底绽放,他很平淡地说:“一个女人。”“.......”她当然知道是个女人。盛星晚没有再坚持。她挽唇笑笑,抬步进屋,没有再回头看一眼那烟花,哪怕晚晚两字多么漂亮地悬在天色的月亮边。周如月已备好两人睡衣,盛星晚取过自己那套进浴室洗过澡后换上,中规中矩的白色长袖长裤,她很满意。找过吹风机刚刚插上电,沈知南正好抽完烟从露台走进来,见状,直接走过来取走她手中的吹风机。他按住她的肩膀,使她在坐在单人沙发里,“我来吧。”按下开关,呼呼风声没响两秒,被盛星晚抬手挡住关掉,她淡淡说:“谢谢,不过不必,我自己来就好。”沈知南没松开吹风机,却好笑地看着她,“你吃醋了?”盛星晚是坐着的,看着他只能仰脸,刚出浴室卸过妆的脸蛋儿脂白细腻,剥壳儿鸡蛋似的嫩,一双黑白分明的眸直直看着男人。沈知南伸手,五指穿进湿顺的黑发里,寸寸抚摸,“死人的醋有什么好吃的?”“......”盛星晚还是执著地拿走男人手中吹风,脸蛋儿还是仰着的,可在娇俏美艳间却有嘲意,“沈先生多虑了,我怎么会吃醋呢,我只是不想养成一种习惯,你知道吗,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明显能感觉到,男人停在头顶的手一顿,没了力道。然后那手,缓缓抽离。沈知南收回的手指上有她发间水光,垂在身侧懒懒散开,骨节间微弯的弧度分明好看。他沉默了会儿,笑了。也只是笑,笑过后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刺人,他说:“看你这么有骨气,我差点以为那个站在街边当着众人面脱衣服求着我要的,不是你。”盛星晚冷漠地看着男人,下一秒却按开吹风机以呼呼风声代替所有回答。沈知南又在她旁边站了会儿,然后摘了腕表和领带,拿着睡衣去浴室洗澡了。等男人重新出来的时候,盛星晚正在衣柜前上上下下地找被子,她不能和这男人盖一床被子。沈知南发半湿半干的,他拿着毛巾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像是知道她在找什么,淡声说:“没有其他被子,我叫周如月拿?”“......”他是故意的。盛星晚起身,关好衣柜说:“算了。”这个点儿叫周如月拿,无疑也会惊动奶奶,到时候岂不是知道两人这尴尬的状态了,哪儿有热恋小情侣一张床盖两被子的道理?盛星晚上床躺下,拉过被子盖好,人一个劲儿地往边缘上挪动,边上的手已经掉在床沿上了才停下。还没关灯,沈知南喝完一杯水后过来看到这景象,哭笑不得,“晚晚,你这么睡的话,我只有和你一起半边床了。”不,她拒绝。盛星晚偏头看看旁边,确实被子全部都被拉过来了,她不好意思地重新往里面挪了些。沈知南关灯,在一片黑暗里掀开被子上床,在她旁边躺下。这是两人,第一次这么正式的睡在同一张床上。出奇的是,沈知南没有半分逾越,他睡得很规矩,甚至连手都没有伸过来,是背对着她侧睡着的。她不知道沈知南此刻在想什么。沈知南在想,他听到她不会吃醋那一刻,心里意外的平静,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却衍生出几分意难平来。期待么?不,不对,可能还是征服,或是其他一点儿什么。沈知南久久难以入睡,但身旁的女人呼吸已经变得均匀平顺,黑暗里就那么听来,竟是觉得安心。不知多久,盛星晚又开始做梦了。依旧是那个青山绿水的梦。梦里男人还是坐在轮椅上的,她蹲在他面前,听那男人温柔地向她道别,说再也不见。然后,再一次画面被撕碎。阿——盛星晚惊醒地坐起来,动静不小,惊动身边本就睡得不太踏实的沈知南。沈知南拧开床头台灯,借着暖黄的光线去看她。发现盛星晚是满头的大汗,细细密密的,而且眼角居然流满两行泪水。他也跟着坐起来,从矮柜上抽过两张纸,替她擦泪擦汗。“噩梦?”盛星晚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剧烈起伏着,内腔里的心脏砰砰砰地跳着。她接过男人再一次递过来的纸,说:“我得找到他。”第34章“找到谁?”这话是沈知南平平淡淡问出口的。盛星晚反复用手中的纸擦着冷汗,擦完后又将纸揉作一团, 小脸儿郁白地在灯光里。她歇了会儿, 说:“我的脑子在背叛我, 它隐瞒着我,它在对我说谎。”但最可悲的是,偏偏她无力剖析真相。沈知南往床头上一靠, 黑眸迷迷,他用手轻轻拍着她纤瘦背部,有一下没一下的。又沉默会儿,他说:“你要真想找谁,就告诉我。”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盛星晚感受到来自他掌心的温热, 在背部蔓延。她转过脸,注视着男人深邃幽深的眸, “可是我不知道他是谁。”——我知道。沈知南安静地看她,空气中无端生出冷意来, 他面不改色地替她拉过被子, 让她重新躺下。再躺下的盛星晚却再也睡不着, 一直努力去想那轮椅男人的长相,可无论如何,都只能是一张模糊。她闭着眼, 毫无睡意。床头台灯一直亮的, 期间,沈知南下床到露台抽烟,好一阵子, 然后重新回到床上,没躺一会儿,索性直接下床到桌前打开电脑开始办公。两人就这么耗到了天亮。......初一,清早。章英早早就起床在客厅等着,包好给晚辈的红包等着几人起床,最先下去的沈昭,收到大份红包,再然后是梁婉儿,章英还是给了她一个。再怎么说,梁婉儿也是沈家明媒正娶的太太。随老俗,沈知南不缺那几千块钱,还是满面温和笑意地接过红包向章英说新年好。就等着盛星晚了。盛星晚也不是故意最后一个下楼,只不过在洗漱时没由来地突然心悸气短,人都站不太稳,出来后又在沙发上歇了好一会儿才下楼。见她下楼,章英手中红包都焐热了。向章英问号时,看到那么厚实一个大红包,盛星晚实在是不好意思接,下意识去看沙发上坐着的沈知南。沈知南扬眉,示意她拿着。“谢谢奶奶,奶奶新年愉快~”盛星晚懂得讨长辈关心,颇得章英喜爱,她携着老人到餐室用汤圆,这是初一必吃的,意味着一年都团团圆圆。强忍着身体不适,盛星晚陪老人用完汤圆后,上楼冲进洗手间里抱着马桶吐得稀里哗啦,吐到最后黄水都呕了出来。连嗓子都连吐带咳变哑了。不知何时,沈知南出现在洗手间里,取过毛巾打湿递给她擦满脸冷汗,“不能吃汤圆不说?”盛星晚泛红的双眼一抬,透过镜中去瞥一眼男人,他的眉是不满皱着的。“没事。”09年春节,陶淑做好整两袋手工汤圆,就着冰袋直接送到盛家门口,十岁的她满心欢喜的接过,却不敢在门口与妈妈久聊,匆匆道别。没能讨得过余嫚的眼睛。在煮好汤圆没来得及尝上一口时,余嫚出现在餐厅,端起那碗热气腾腾的红豆汤圆就往外走。她追出去,开始哭了。余嫚将汤圆泼在外面的草地里,混满泥雪。她怔怔地站在一旁看着那些还在冒热气的汤圆。然后,听见余嫚对她说:“吃了呀,全部吃掉,不然不准进屋。”......没人能想象,她跪在雪中草地里用手捡起那些脏兮兮的汤圆,一个接一个塞进嘴里,却怎么咽不下去的时候,在想什么。那时候的她小,不懂克制,不懂情绪管理。只知道,开心要笑,难过要哭。最后,她一咕噜地将满嘴泥雪汤圆吞进肚里,开始哭,嚎啕大哭,她的眼泪落在余嫚眼里,简直是愉悦剂。盛星晚胃都吐空了,身上没什么力气。沈知南弯腰俯身,作势就要抱她起来,但她伸手婉拒,自己艰难地扶着洗手台站了起来。“那可是你奶奶。”她当然得陪好。沈知南似是不喜她这样,看她满脸冷汗憔悴的模样,连声线都沉了:“不需要你这么糟蹋身体。”盛星晚不会把他话往深了想,只挽出抹很淡的笑容,“拿人好处,替人消忧。”他是金主,她得替金主消忧。沈知南冷漠地收回视线,拧开水龙头洗手,淡道:“去床上躺着,现在不用你陪奶奶,不然见你说这幅样子反倒说我不会照顾人。”“......”求之不得。盛星晚实在是不太好受,她脱掉外套回床上躺着小眠。沈知南也没有出房间,一直在电脑前看邮件,期间接到文哲的电话,说远逃澳洲的李宗在国内出现踪迹,近期能逼出人。他怕吵到刚睡着不久的女人,嗯了声,就挂断了电话。已近中午的时间,周如月来敲门,声音从外面传来,“知南,顾老爷和顾先生来拜年,老夫人叫我让您下去。”“好,就来。”沈知南应一声,下意识地去看床上的女人,发现她果真醒了,正睁着一双睡眼朦胧的水眸看着她。盛星晚仿佛听见个耳熟的人,“哪个顾先生?”这问题无技术含量,能在初一到沈家老宅进行拜访的顾先生,宁城能找出几个?不过沈知南还是回答了她,“顾惊宴。”盛星晚睡意消掉大半。她掀被下床,穿好外套准备好出房门下楼时,引得一旁男人发笑:“你这么殷切,又不是你的客人。”可她对顾惊宴很好奇。盛星晚只好耐心等他,问:“那你好了么?”“走吧。”沈知南同她一道出门,下楼时忍不住摸摸她的头,“少和别的男人说话。”“......”客厅里,顾家爷孙果然已经到了,顾老爷坐在章英旁边,两人是世交,关系密切。顾惊宴呢,坐在最边上的沙发上,周身散着独成一隅的冷,穿一身正规黑西装外面套着黑色大衣,高领的,配上金丝边框的眼镜,看上去非常斯文冷欲。他在饮茶,目光却已经看见了盛星晚。顾惊宴冲她弯唇一笑,招呼却是对沈知南打的,“恭喜,得如此美人。”美人?上次还说她是玩物。兴许是场面话吧,沈知南面上也没有多少被恭维的愉悦,两人是老友兄弟,熟得能看穿对方心脏颜色,只淡淡笑笑不作回应。两人在顾惊宴身旁沙发。刚坐下,都没来得及听两两人说点什么,就从外走进一名窈窕女子,着羊角大衣格子裙,梳着蓬松卷翘的长发,长发是扎成高马尾束在脑后的,直接朝顾惊宴走来。没等女子走进,就听沈知南介绍:“温婉,惊艳的未婚妻。”“......”盛星晚没有问好,视线却不由自主地落在女子腰间,隔着衣服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那儿有霍东霓的一颗肾。温婉落落大方到面前,莞尔笑道:“不好意思让大家等我,在外面看见那德牧犬实在可爱,忍不住和它玩了会儿才进来。”谈话间的章英,见温婉这么说,也笑道:“奥利亲人,它就是喜欢和人玩。”“是阿,奶奶。”温婉笑笑。从女人的审美来说,温婉算不得惊艳,但是五官小巧精致,属于耐看性,是美女。不过,客厅里坐着人人相传的宁城第一美人。温婉也不能忽视。温婉注意到坐在沈知南身旁的她,似讶异,眸色中微微复杂,“是你呀,星晚。”“......”盛星晚如堕云雾,实在不明白,“温小姐,你我认识?”温婉唇畔有不明笑意,瞥一眼沈知南,但话还是说出了口,“姓霍那男人真是把你搞疯了。”霍?她拧了眉。在准备问点什么时,沈知南已前倾身体示意温婉喝茶,“温婉,上好武夷山大红袍,从我那儿送来的,品品?”温婉颔首接受好意,在顾惊宴身旁坐下。温婉话不多,不知是不是刻意低调,还是处于别的什么原因,只默默地低头饮茶。盛星晚就更说不出什么了,她满脑子浆糊。总有一种奇怪错觉,仿佛熟识她的人很多,但是偏偏她一个也不记得,这感受太不好了。期间,大多是男人间的谈话。南沈北顾,坐在一起时,只能用风景来形容,两人在眼眸微光流转间,都自成风华。突然,温婉问她:“星晚,你怎么和沈先生在一起的,照我对你的了解,这可是稀奇事!”没说好,没说不好,只说稀奇。话中深意,却难叫人揣摩。盛星晚饮茶动作一停,紫砂杯悬在半道,她看向温婉时眸色难辨,“因为我爱他爱得死去活来呢。”温婉:“......”沈知南:“......”顾惊宴:“......”怎么,这话不对盘?沈知南在外的人设,不就是女人们的终结者,所有女人都他爱得疯狂,她原话重现倒显得不对了?温婉皮笑肉不笑,拿话砸她:“那你的爱真廉价,是个男人就行。”气氛变得诡异尴尬。那边两位老人在谈话,没空听这边,像是两个极端,一边轻松愉悦,一边阴郁沉冷。盛星晚:“......”她还爱过谁?作者有话要说:我写顾惊宴三个字都生气(我已经有代入感了,好生气)第35章关于交际,盛星晚很擅长, 但她不屑。她不喜顾惊宴, 以及他那说话阴阳怪气的未婚妻温婉, 所以连场面上的应酬都不太配合。沈知南不会怪她。毕竟两人都心知肚明,她唯一需要恭维讨好的人,便只他沈知南一人, 与其他任何人都无关。以前在盛家的时光,盛柏倒是很喜欢让她在宾客前露面,很长面子,无关出生,光那份无人能敌的美, 就足以让见她的宾客们都恭维盛柏一句:你女儿真是长得绝了。盛星晚坐姿端庄有礼,微微垂眸饮茶时也透着教养, 但她就冷淡地听着谈话,不插嘴, 不积极, 就连顾惊宴偶尔侃她两句, 或是温婉拐弯地向她提问,都只是但笑不语。这份骄矜疏离,是沈知南默许的。甚至, 他会在她沉默时伸过手来, 用指帮她将垂在脸颊的碎发顺在耳后。细致、又温柔。温婉搁下茶杯,注视着男人动作,说:“沈先生, 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星晚。”星晚星晚......盛星晚顿觉大红袍索然无味,只喝出金钱的味道,除开昂贵外再无其他,她什么时候和这温婉这么熟?她没皱眉,没打断,恍若未闻。只听沈知南的声线含笑响起,他说:“她很有趣。”喜欢,不喜欢,都不是。他说的是,有趣。在世上,没有一个人的灵魂能永远有趣,如果将妄想从同一人身上汲取乐趣,那终有一天会殆尽枯竭。那就期望,沈知南对她厌倦的速度慢一些,至少要等到一切尘埃落定。温婉一直在打量她。那眼神,令她非常不舒服,像是要从她脸上看出一朵花来似的。茶已见底。盛星晚执着茶杯,看了眼在底部泡开舒展的茶叶后,说:“失陪,我出去透口气。”旋即便放下茶杯往外去了。原是想在外院里待会儿的,但想着奥利是栓在外院的,盛星晚干脆掉头往后方的草莓园的方向去了。这季节的草莓结得殷实,摘后不过七天又是一批新草莓,根本吃不过来,老夫人心善,会叫人将多余草莓摘来送去孤儿院或是养老院,不会叫草莓白白烂在泥土里。冷风呼呼,幸好穿得多,否则一定会冻得浑身刺痛。在风里,大衣兜里的手机倏地响了。是一串陌生号码,归属地不详。犹豫两秒,盛星晚接起电话,没说话,她没有在电话里先开口的习惯。那边是沉默。通话时间走到两分十七秒,盛星晚终是有些不耐地开了口:“如果不说话我就挂了。”“星晚。”那边的女音清冷,似裹在这周遭的风里幽幽传来。喊得她浑身一个冷噤。没等她开口,那道女声像是在轻轻地叹息,然后再度开口:“新年快乐。”一瞬间,有如雷击。盛星晚僵在原地,大脑剧痛,她紧紧摁住太阳穴,就在快要栽倒在地时,又恢复如常。如果不是亲身体验,几乎快要以为是梦境。好熟悉......她翳了翳唇,想对电话那头的女子说点什么,却如鲠在喉。直到耳边的手机突然被人从后方抽走。盛星晚转身背过风,发现是顾惊宴满脸阴冷地站在面前,他夺走她的手机。“顾惊宴。”她冷冷地喊他名字,这男人太失礼。顾惊宴为人冷漠,尤其此刻的眼神更像是冰刀刮在脸上,他冷冷看一眼被风吹乱头发的女子,抬手将手机放在自己的耳边。此刻,是有微弱阳光的。光线打在男人握手机的指上,冷白、剔莹,常年拿手术刀的原因,甚至有种病态的观感。然后,她看见男人的视线看向远山,开腔的嗓音却低得吓人:“霍东霓。”盛星晚心惊肉跳,呼吸加快了。不知道是被那名字吓的,还是被男人的语调吓的。又听顾惊宴用一种平缓的语速,陈诉似地说:“不是要为霍西决报仇么,怎么还不敢出现,羽翼未丰还是惧怕我?别让我亲手将你揪出来,否则我会将你另一颗肾挖出来喂狗。”说得无温无情,字里行间却写尽残忍冷漠。呼呼呼——那一瞬,冷风骤急,猎猎过耳间全是寒意。眼下最惊的是局外人盛星晚,她看着这男人面无表情地说这些话,完全没办法将他和救死扶伤的一代名医联系在一起。看他表情,那边应该是沉默。倏地,顾惊宴目光冷冷地投向她,勾着薄唇笑了,“还有你的好闺蜜盛星晚,我不介意拉她下水,让她一起玩你的失踪游戏。”“够了!”盛星晚低斥一声,然后伸手去夺男人手里的手机,被他不动声色地侧身避开。出于身高有差距,只要顾惊宴微微抬手,就能轻而易举让她的意图落空。直到顾惊宴停下。她知道,这是那边挂断了电话。顾惊宴将手机丢还给她,差点就没有接住,她面有怒容,“顾惊宴,你这人是真的过分!”男人不在乎这种批评。顾惊宴单手插进黑色风衣里,眉眼英俊冷漠,他说:“霍东霓会在初一上午十一点半给你打电话的习惯,还是没变,她一如既往的迂腐愚蠢。”这男人,非常了解霍东霓。在盛星晚看来是的,她都不知道来电人是谁,至少在他喊出霍东霓三字前,她是不知道的。前两年初一时,上午也会陌生来电,但是她都出于某些原因没有接到,这是第一个。但是为什么,对霍东霓的记忆是零。盛星晚将手机揣回口袋里,看着满园的红色草莓,怔了下,但是突然笑了。以至于顾惊宴停下了离开的脚步。他回身看她。盛星晚将视线转到他那张冷漠的脸上,说:“客厅里坐着温小姐,她知道你这么大费周章的找另外一个女人吗?”“还是说——”她没有给男人开口的机会,“声名远扬的顾教授,内心极端阴暗低劣,只有靠折磨一个女人来找点可悲存在感了?”顾惊宴的眸是一寸一寸暗下去的。这男人的眸不是纯粹黑色,而是浅棕里晕着墨意,明明不阴暗,但一眼看去就只有无边的黑暗。他没有说话。沉默里,盛星晚当然知道她激怒他,但是她选择的是火上浇油。“顾教授,怎么不回答?”“我想给再给霍东霓一次机会的话,她宁肯从来没认识过你,也不至于将人生一副牌打得稀烂。”“听听你刚刚说的话,哪来的脸站在手术台上救死扶伤,满口医者仁心仁义道德?真是不知道衣冠禽兽四个字怎么写?”“......”顾惊宴静静听完,脸上没有一丝怒意,只一扫阴郁低沉笑出声。这一笑,笑得她浑身不自在。顾惊宴的笑绝不发自内心,只是一种面部表情,他反问一句:“看你这么气愤激动,怎么,是想起什么来了?”不,她没有。但是顾惊宴姿态高高,颇玩味地看她,“来说说看,你去监狱看她那几次,她都说了些什么,你也可以告诉我,出狱前她有没有联系你,嗯?我洗耳恭听。”对于顾惊宴,她实在是提不起半分好感了。干脆双手一摊,笑道:“抱歉顾教授,我可能真的如你所说,失过忆,想不起来的。”那么多句,只有这一句,是触在顾惊宴雷区的。顾惊宴唇畔弧度弯弯,似笑非笑地,低头从包中摸出一只手套,橄榄色的、橡胶制、手术室的专用手套。......怪物,随身携带手套?顾惊宴当着她的面,不紧不慢地开始抬手套,修长五指穿进去,然后套沿口在腕骨处弹收住。下一秒,那手直接伸了过来。目标准确无误地攉住女子纤瘦的脖颈,擒得牢牢的,几乎在一瞬间就让她喘不过气来。“盛星晚。”脖颈上传来橡胶专有的触感和冰凉......力道很大,但是控制在濒临窒息的边缘。听说顾惊宴有洁癖,不碰女人,连锁人喉都要戴个手套,不知道他碰不碰温婉?她自己都觉得好笑,被捏紧喉咙还能去想这个题外事。“我不介意用极端的手法逼你想起来,毕竟我的耐心有限,你知道么,人在临死前会想起所有事情的。”依旧是字字无温,说得轻松,像是在说吃饭洗澡之类的寻常事。盛星晚没发出声音,连基本应该的呜咽声都没有,她的眼珠放大,血丝都被逼了出来,但是就是倔强着不吭声。她不信顾惊宴会为了找人,直接把她掐死。但是她低估了顾惊宴的心狠手辣,不曾想,他是真的做得出来,能够明确感受到颈上力道在一分一分收紧。沈知南就是在此时出现的。如果没有沈知南,顾惊宴是会为她与霍东霓那段记忆,直接将她掐晕。“顾惊宴,放开她。”沈知南手里夹着烟,站在两米开外,身形挺拔地立在原地,风吹得清白烟雾四散,拂散在清寒眉眼间。顾惊宴没有松一分力道,转头看向沈知南,声线也无一丝起伏,“我要找霍东霓。”“我知道。”沈知南声线也淡得很,吞云吐雾间语调也低,“我再说一次,松开她。”可能是卖好友个面子,顾惊宴冷冷地收了手。盛星晚浑身一软,空气全部在那一秒尽数涌进肺里,她跌在青草泥土里,用双手抚着自己的脖子,大口地呼吸,剧烈地咳嗽。冷风里,两个男人身高相当,皆高高在上,独她一人在尘土里狼狈。作者有话要说:霍东霓:这是什么人间疾苦?第36章被掐时间过久,身体出于应激缘故, 盛星晚又咳又喘带出泪花, 双眼红红, 唇又是苍白的。肇事者顾惊宴并不内疚,他慢条斯理地摘下那只橄榄色的手套,什么也没说, 转身离开草莓园。盛星晚双手撑在地上,视线一转,发现沈知南正一瞬不顺地看着自己,那姿态很高高在上。冬日温阳下,在沈知南的脸上看不出心疼, 甚至,连半点怜惜都没有。也是, 沈知南怎么会为区区一个女人和顾惊宴翻脸呢?沈知南走近两步,在近距离停下, 她听见他若有若无地叹一口气后, 单膝蹲下来。他拉起她的手, 翻过掌心一看,确认没擦伤后无温地叮嘱:“起来,去洗个手。”作势就要去扶她。盛星晚脸色是沉的, 她一声不吭地躲开他伸来的手, 颇费力气地自己站了起来。这下,换她居高临下地看沈知南。沈知南还是蹲在那里的,没起身, 只抬头看逆光而站的女子。明显能看见的是,颈间三四道明显的青紫红痕,且不说她皮肤娇,换作任何一个平常人在那样的力道下,都很难全身而退。她是委屈的。自小到大,盛星晚受过的委屈冷脸不少算,尤其在余嫚母女身上,但她从未被一个男人这么粗鲁对待过!但是委屈归委屈,盛星晚不会蠢到奢望沈知南会替她出头的。想到这里,唇畔竟有一丝嘲讽笑意,她只冷冷看一眼蹲在面前的沈知南,便直接往园口的方向走去了。离开草莓园,进屋经过众人时步履匆匆,她掩着颈间指痕走得很快,余光看见顾惊宴仿若无事人似的在饮茶谈笑。回卧室,洗完手出来后在衣柜里翻出一条围巾。围好后,盛星晚反复对着镜子观察,确认看不到伤势后才肯微微呼口气。门在此时被人推开。下意识地转脸,看见沈知南拿着她落在草莓园的手机,走了进来。沈知南将手机放在桌上,走到她面前,视线扫过围巾时淡淡问她,“生气了?”废话。换你,你不生气?但她什么也没说,只越过他准备出去。果然,下一秒就被沈知南扣住手腕,被迫截停在与他并肩的位置。沈知南握着她的腕骨,又走两步重新回到身前,用手指轻轻拨开层层堆叠的围巾。看到那可怖的指痕时,他的眉还是皱了。“是惊宴不对。”沈知南说。“所以呢?”她终于舍得理他了。沈知南去看她一张面色非常不好的脸,缓和语气,“我向他对你道歉。”一句完全没有意义的话。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一句对不起抹平痕迹。盛星晚抬手拂开他的手,重新整理围巾,“我可受不起沈先生的致歉,我算什么东西。”话里话外的弯酸,不难听出。沈知南进退维谷,一边是他的女人,一边是他的好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