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刻,盛星晚听懂了。她往后靠,靠在椅背上轻轻的笑,眼眸潋滟如水,娇俏在眉眼间绽放,看得男人微怔一瞬。突然喊他名字:“沈知南。”沈知南沉熄多年的心间被拨动,面上依旧冷淡:“嗯?”阳光泄进来,满室金黄,笼罩两人。她在一片光晕中,字字清晰地道:“沈知南,我望你一诺千金,永不背信。”后来,沈知南若是知道这妮子会将“为所欲为”四字发挥得淋漓尽致的话,他断然是不会答应得那般利索。没有考虑,纵着她似的,低笑一声说了好。他答应了!沈知南从不轻易允诺,他是个成功的商人,商人重信,言出必行。盛星晚也任他撩着自己下巴,没反抗,视线定定地对着那黑眸:“我还有一个要求。”沈知南又在女人细腻肌肤上摸了摸,松开她,转身去水柜拿了瓶矿泉水,拧开瓶盖往回走的时候示意她说。“别让外面知道这件事。”沈知南极慵懒地坐倒在沙发里,调整了个他觉得舒服的姿势,仰头喝水的模样不斯文,只有满身痞气,可能是那两条长腿就那么散散地敞着的缘故。他重新盖上瓶盖,眸色不明地看她:“做我女人很委屈?”“委屈。”盛星晚微微偏头看他,隔着一段距离脸上笑意开始消减,“沈先生不近女色的原因,无非是心中有朱砂,于我而言,我不能接受但是我没得选,只是不希望旁人知道这件事。”她跟的男人,心里装着别人。盛星晚不想听这种话。喀嚓——那空掉一半的瓶子被男人捏得发响,声音在寂静里显得格外突兀。直到瓶身完全瘪掉,水流四散奔去。好一会儿沉默后,沈知南随手将水瓶丢掉垃圾篓里,拍了拍自己的腿:“过来。”盛星晚后背僵了一下。他叫她坐腿上?答案:是的。抿唇犹豫几秒,还是迈步走到男人面前,没反应过来,手腕被他一拉整个人就坐到他身上去了,姿势暧昧极了。沈知南用手臂圈住她,另一只手扳过她的脸庞迫使对视:“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是因为你想,而不是因为我心虚,明白?”“好。”她答,只要结果是想要的就行,她并不在乎他的话,是真或是假。其实,盛星晚很久没有和异性有如此亲密接触,哪怕被沈知南揩过几次油,但是眼下还是令她非常不自在,耳根脸庞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红。沈知南自然也看得见。他窥着她眸底的羞赧,没有再逗她的意思了,那么娇,万一待会又哭了哄起来麻烦,他示意她:“走吧,带你回家见奶奶。”盛星晚噌地一下站起来:“什么?”“见奶奶。”“? ”这才几天,就要见家长?沈知南已经走到门口,看她还杵在沙发那儿:“不愿意?”确实不太愿意,但她不会明目张胆地拒绝这男人,她调整了情绪,深吸一口气跟了上去。要沈知南帮她,她得先顺着他。对了,陶淑的骨灰,盛星晚看了眼空空如也的茶几上,昨晚明明放在那里的,忍不住问:“盒子呢?”沈知南已经拉开门了,把手上的骨节分明,他说:“让文哲送到殡仪馆先放着了,等再拿出来的时候我通知你。”不用细说,她已明白他的意思,等陶淑骨灰盒拿出来时,那一定是葬盛家墓园之日。......两人并肩走出公寓。文哲已将车辆停在大门外等着,眼下不知何事行色匆匆面色焦虑地小跑到跟前:“沈总。”沈知南停住步伐,她也跟着停下。文哲欲言又止,目光往盛星晚的脸上瞟着,神色十分为难。沈知南道:“有话就说。”文哲一咬牙,放低声音说:“沈总,简诗她......自杀了。”简诗?好熟的名字。盛星晚想起来,最近靠着一部流量网剧迅速走红的女艺人,先前默默无闻多年,最近才以清纯甜美的形象走进大众视野。沈知南眉梢无半点起伏:“然后呢?”文哲又为难地看她一眼,然后继续说:“简诗她人已经送医院了,她要见您,说死也要见您。”.......盛星晚自觉地后退一步,很大方地:“你既然有事,我们就改日再去看奶奶吧,没关系的。”沈知南单手插包,就那么平静睨着她,后淡淡地对文哲说:“让她折腾,我没时间。”文哲:“......”盛星晚:“......”人命关天,如此云淡风轻。文哲扶了扶下滑的眼镜,说:“沈总,简诗还说见不到您的话,她就要把你们的关系曝光。”......盛星晚觉得不宜在场参与讨论。沈知南却如闻笑诞,声线凉凉:“我和她有什么关系?”文哲都知道,其实简诗和自己老板没什么实质性关系,无非一次酒局上撞见简诗被几个老男人揩油,她抵死不从的烈性吸引了在场的沈知南,出手帮了一把,后面见小姑娘可怜给了几次资源,仅此而已,一没睡她,二没包养。简诗是彻底爱上了。但是,那是一个人的心动。男人目光冰得冻人,文哲硬着头皮回:“是没什么关系,但是简诗不依不饶地,她——”“那见吧,让她一次看个够。”沈知南重新看她,发现她一脸轻松的模样,于是恶意地补一句:“你也去。”?你去处理桃花债带我做什么?盛星晚当机立断:“我觉得不太好,她都自杀了,再看你带一个女人去看望她,那岂不是得直接从医院楼顶跳下去。”她的抗议没有用。在男人深沉的目光里,沉默不过三十秒,盛星晚败下阵来,老实上了车。第14章车行半路,厢内安静。旁边的沈知南一直在讲电话,他的来电仿佛非常多,言辞不多,大多是简简单单的几个音,譬如“好”“嗯”“然后呢”。连接三通电话,时间消磨去大半小时,离医院也不远了。堵车间隙,经过白鸽广场,盛星晚透过车窗去看那光景,漫天白鸽围绕喷薄的泉水翩翩舞,其中不乏投喂的行人,有面露幸福的情侣,有拿着风车笑得烂漫的小孩儿。她喜欢白鸽,喜欢那洁白的翅膀,也看得认真,丝毫没察觉到身边男人已挂断电话。她在看风景,他在看她。男人低沉的声息在旁边响起:“下去走走?”广场中心的喷泉正值抵达最高点,水雾蒙蒙间白鸽展翅,她看得格外专心,沈知南的声线令她莫由来的一个冷噤。那声音太冷,太沉。盛星晚忙收回目光,低头道:“不用,我随便看看。”有个女人爱沈知南爱得愿意去死,以死相逼也要见他一面,现在人尚在病床上,而当事人沈知南淡漠至极,仿若事不关己,还问另外一个女人要不要看风景。这样的男人,太可怕,是没有心的。想到这里,一股莫名寒意涌上心头,她情不自禁地用手拢住紧身上的黑呢绒大衣,小动作被男人捕捉到,他朝前方文哲开口:“温度再高些。”文哲回句好,又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如若是单看此刻细致周到的沈知南,怕是没人会想到无情二字,可他偏偏在悄无声息里做尽冷漠狠绝的事情。爱上这样的男人会一生可悲。盛星晚在心中暗慨,不由自主地往一旁挪了挪,拉开两人距离,他看见了,面上声色不惊,眸底情绪难辨。“对了,沈总。”文哲打着方向盘,起步转弯时想起一件要事:“李宗可能太过于惧怕被您抓到,现在人已经跑到澳洲了。”澳洲......真不知道招惹到沈知南哪里,需要跑这么远。沈知南双手合十搁在交叠长腿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好一会儿,凉悠悠笑一声,但是没说话。透过后视镜,文哲小心翼翼地打量着男人,还是那副寡淡面色。又是一声低笑,裹着无边寒凉。文哲后背开始密密麻麻地爬满鸡皮疙瘩,他不敢再看,后座男人终于开口,声调淡淡:“下次再从你口里说出李宗两字时,希望我能见到人。”文哲硬着头皮答:“是。”李宗是hk总部高管,担任财务总监多年,前段时间不知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携巨款潜逃至澳洲,金额得以亿来计数,那可全是沈知南的钱,要是被抓到只有死路一条,指不定现在躲在澳洲某个角落藏着钱吓得瑟瑟发抖。沈知南似倦了,换了个更慵懒地姿势靠着,手支着头目光落在前方:“文哲,别说我没教过你办事,就非得满澳洲找?”车身打滑一下,迅速被摆正方向。文哲深呼吸,重新握好方向盘说:“我知道怎么做了。”沈知南的意思是,把李宗直接逼回来,那难免会殃及家人,但他不在乎也无所畏惧。所有人都知道,沈知南阴狠手辣,行事从不慈悲,男人说他是行走在人间的撒旦,女人说他是红尘中的魔鬼。......宁城第一医院。盛星晚几度想开口说她在车上等,但是注意到男人面色阴晴难定,话没能说出口。一直跟到病房门口了。盛星晚在两米开外的地方停住,前方男人背影修长挺拔,单手插包顿步回身看她,她被那目光盯得不慎自在,讪讪地说:“我就在这儿等你。”沈知南挑眉,扬目看她。盛星晚用手将黑发顺在一侧,烟视媚行地笑了:“你想阿,我长得这么好看,身姿也是女人中的佼佼者,要是真跟着你进去那什么简诗还不得和你闹个天翻地覆,沈先生,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减轻你的麻烦,对吧?”沈知南:“......”他的眸色深了些,唇畔无名带着笑意:“你还挺自信。”盛星晚用手扇风,佯装轻松自在企图在他目光下找寻出口:“那可不,宁城第一美人可不是随便叫的。”那模样,骄矜百分百。沈知南眸色越来越深,直到最后突然抬步走来,停在面前,带着独有的清香迎面拂来,他俯身,在她眼角轻轻啄了一下:“乖,等我出来。”恰好有小护士端着拿着输液瓶经过,目睹这一幕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这他妈是看见了啥?盛星晚同是属于状况,她察觉到眼角一点凉意,微润,等反应过来被他亲了一下后他人已经推门进病房了。???渣男吧。简诗要是知道,一颗心能直接碎成齑粉。她以为,她不出现在简诗面前,状况会好一些,但是她错了。在沈知南进去病房前十分钟还尚算风平浪静,过后,在她在长椅上坐着等待时,突然听见病房里传来声嘶力竭的喊声——“沈知南!”再然后是疯了般尖叫,哭泣,咆哮,宣泄着所有的不依不饶。从头到尾,盛星晚都没有听见过任何男人的声音,他应该还是那副样子,冷漠,淡然,高高在上,哪怕以人命相逼,也毫不在乎。咦,光是想想就令人胆寒心凉。长廊里,蔓延开女人的哭喊咆哮。一刻钟前,沈知南推门病房门,他走进去的那一瞬,病床上的女人倏地睁眼,强撑着身体坐起来,双唇苍白,眸光婉转间写满凄怜。先映入视线的,是男人修长笔直的双腿。半年,整整半年都没有见过他了。简诗强忍着不适起身,半靠半躺的状态,看着在床沿边坐下,清隽五官就在眼前,那颗蓝痣迁动心房。“沈先生,我真的太想见你了。”简诗带着哭腔,眼眶红红的,她知道这样做只会适得其反,但她真的别无他法也无法忍受内心煎熬了,无数深夜,男子音容笑貌历历在目,把她逼得如坠深渊。沈知南面色寡淡,无明显情绪,淡淡地顺着她的话:“这不是来了么,见吧。”女人手腕上还包着纱布。温凉的指直接覆上来,问她:“疼么?”简诗像是幽魂找寻到一丝寄托,反手就握住男人的手,双手都紧紧攥着:“只要能见你,我再疼都没关系。”“嗯。”沈知南由她握着,另一只手还帮女人拂去眼角泪痕,动作温柔,说出来的话却足以将人打入十八层地狱:“这么有勇气,怎么不再割深一点,去地狱等我。”简诗在瞬间失去表情管理的能力,面上呈现出一派灰白死寂。她觉得自己听错了,她怔怔地看着男人矜贵淡漠的脸庞:“你......你说什么?”沈知南并不急着接话,薄唇轻弯好似在笑,笑意却半点融不进眸里,他从旁边柜子上抽出两张纸今放在简诗的被子上。“简诗,”他的声音很清很沉,“你可以爱一个人卑微到尘埃里,但是没人会爱尘埃中的你。”以沈知南的秉性,他不屑的同时,还弃之如敝履。简诗攥男人的手指开始发紧,越来越紧,怕他会突然离开似的,她佯装听不懂他话中深意,眼泪喷涌着道:“沈先生,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爱你胜过爱我自己......自从见过你以后,我的眼里就再也装不下别的男人,我只想待着你的身边,无论以什么身份都可以,算我求求你,求求你好不好?”女人字字恳切,发出每个音都晕满哭意颤声,换作任何人听到,都会觉得心软疼惜。偏偏沈知南,不知他的心是不是石头做的,纵使女人声泪俱下地求他,他也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英俊眉眼间甚至见不到半分起伏。女人哭,他沉默。女人求他,他亦沉默。那份沉默就像一把钝刀,无数下地砍在女人脖颈上,脑袋掉不下来,但是足以令人疼得死去活来的。简诗濒临失控,她挣扎着,慌乱去抱床沿边的男人,双手攀上男人脖颈贪婪地想汲取到温度:“沈知南,我求你,我求求你!”她从未唤过他姓名。数年来,几次碰面,称呼都是一句尊敬又疏远的沈先生。挣扎间,简诗手背上的纱布松落,针头从血管里脱落,那血登时流得到处都是,落在白色被单上尤是醒目,也沾在男人白色衬衫的衣领上,黑色领带上。沈知南终于有所反应,用手拉开粘在身上的女人,去拿纸时淡淡地道:“衣服脏了。”他只关心他的衣服?简诗通红双眼瞪得非常大,不可置信地看着起身只顾擦拭自己衣领的男人,她手背上鲜血长流,他连看都不看一眼!“沈知南!”近乎于咆哮,更准确地来说,是夹杂着愤怒悲伤的尖叫。沈知南将纸团丢进篓里,扯着自己的衣领看一眼,上面斑斑殷红,虚叹一口:“这衣服不能要了。”他像是根本没听见她似的。换做是谁,都得疯。窗外阳光渗进病房,照在女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上,她浑身都在发抖,抖得很厉害,尚在流血的手掀开被子,下了床想朝男人靠近,却无力一下跌在地上。咚一声闷响,跌在男人昂贵皮鞋旁边。简诗不死不休,颤抖着用满是血的手去拉住他的裤脚:“沈知南,要么留在你身边,要么我就去死,就从hk的顶楼跳下去。”见过狮虎的女人,不会爱上路边野狗。简诗只知道,如果不能和这男人在一起,她将会生不如死,哪怕他万般凉薄,哪怕他日会万箭穿心,也抵不过那一瞬的甘甜。沈知南垂眸看她,笑了,弧度却深沉得晦暗:“威胁我么?”脚底,简诗仰着苍白的脸,双眼里是对男人的渴望憧憬:“我只想留在你身边,我求求你别这么无情......”沈知南无任何屈尊蹲下的意思,就那么站着,高大的身形带出一股无形压迫感,他居高临下睨着她:“哪怕我有别的女人也不在乎?”简诗咬牙,哭着说:“是,我不介意。”这下倒是真的给沈知南逗笑了。他偏头,看女人脸时笑意弥漫,却不带任何一丝温度:“那我会当着你的面,和别的女人牵手,和别的女人接吻,说不定——”停顿一秒,笑意开始恶劣,“说不定还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和别人做-爱的。”果然,沈知南永远知道如何让一个人最痛苦。简诗试着想象他的话,那画面,她如若亲眼目睹,定是万箭穿心。病房里,开始充斥着女人无法控制的哭泣声,渐渐转变为嚎啕大哭,她狼狈,她卑微如蝼蚁,拉着男人的裤脚,和镜头前的光鲜小花截然不同。他成就她,也摧毁她。沈知南没有负罪感,甚至没有一星半点的内疚,他只是说:“你毁了我一身很喜欢的西装。”简诗只能眼睁睁地看他抽离,长腿从身侧走过,他伸手帮她按了护士铃,低沉的嗓音自上方掠过:“不再见。”“沈知南!”“沈——咳咳咳——”沈知南向来有随手关门的习惯,把女人的撕心裂肺全部避在门后。长廊,盛星晚坐在长椅上,没有玩手机,只看着尽头一扇能窥见蓝色天空的窗户发呆,一转头,就看见沈知南立在病房门口,视线深沉地看她。她起身,还没走近就看见男人衣襟带血,到处都是。盛星晚皱了秀眉,迟疑半天,还是问出了口:“你该不会是嫌她烦,就......就......就......”沈知南低低地:“嗯?”“你该不会把人杀了吧。”“......”沈知南抬手在她白皙额头轻轻弹了下,“想什么。”力道不重,还是有些疼,加上皮肤娇额间立马出现一点红,她抬手覆住额头怪他:“干嘛呀,疼阿。”沈知南:“......”这也太他妈娇了吧。男人一扫眼底阴霾,薄唇勾着,用手捏了捏女人脸蛋儿:“没杀人,走吧。”盛星晚跟着他往电梯的方向走,等电梯时,好奇问了一句:“解决了?”“嗯。”“......”她怎么觉得可信度不高呀,那简诗哭得整条长廊都能听见,甚至在男人出来以后,那哭声都久久不绝,好几处病房的人都探个脑袋出来看发生了什么。“她没事吧。”“没事。”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跟上去,偏头看男人矜贵侧脸,试探性地进行讨好式发问:“你看你衣服好脏哦,都弄这么多血,先回去换衣服吧,等下次抽空我们再一起去看奶奶~~”沈知南不疾不徐地摁了1层按钮,声线里裹着笑:“奶奶不是外人,不介意看我邋遢。”盛星晚:“......”她真觉得这男人是油盐不进,再次笑眯眯地:“老一辈都重规矩,奶奶也不例外嘛,注重点到底是好的。”沈知南:“奶奶很开明。”盛星晚:“......”第15章沈家老宅城郊外的半山腰上,周围环山围绕,小溪叮咚,白日行走,处处皆是林荫日影,正值冬季,空气干燥。远远地,车未停下,就见一人守在门口。那是伺候沈奶奶的身边人周如月,四十五左右,做事小心细致,一直在老宅陪伴着老人家。今日,知道沈知南要来,故守在门口等着。迈巴赫缓缓停下。文哲摘掉安全带,下车绕过车头去开门,一边朝周如月微笑着打招呼:“周姐。”周如月笑眯眯地应着,等着沈知南下车。沈知南长腿落地,下车,眉眼敞露在冬日暖阳里,尤显英俊与清润,他立在原地,回身去看迟迟未下车的盛星晚。盛星晚心中抗拒,面上又不便表露,迎着头皮下车。那是周如月第一次见到盛星晚。周如月是诧异吃惊的,没人告诉她沈知南会带个女子回来,还是直接给带到老宅来。那女子唇红齿白,生得娇艳,和身高清冷的男人站在一起,竟有一股难以言说的登对感。“盛小姐。”沈知南平静地向周如月介绍身边的她,说完可能是觉得不够,又补上一句:“我的人。”盛星晚的心漏掉一拍。在周如月诧异的目光里,她只能回以大方的微笑说了句你好。不敢细想,那句“我的人”分量有多重,但凡被贴上沈知南标签的人或物,放到外面人人都要忌惮三分。周如月领着两人进老宅。这是沈家百年老宅,难免处处有受损,但沈知南有心,派人将受损部位进行修复,院落墙角等位置大量值花种草,美感自是不言而喻。院里有一颗几人合抱的橡皮树,哪怕是在冬季,大片大片的叶子也能呈现出健康的深绿色来。沈奶奶就坐在树下藤椅上,白发苍苍,戴着老花镜,腿上摆着一本书,脚边蹲着一只深琥色的德牧犬。盛星晚的脚步瞬间停住,后背僵硬。——她怕狗。沈知南已走到前方,在老人家藤椅边停下,德牧犬见到男主人很是高兴,大尾巴呼啦啦地摇着,直接两条后腿站立起来表达兴奋,却又不敢扑上去。连狗都怕沈知南。沈知南伸手摸了摸德牧的狗头,对老人家浅笑道:“奶奶,最近公事颇多,现在才来看您。”沈奶奶和蔼说句无事,目光已经落到后方女子身上:“你小子终于舍得带小女朋友回来了?”“嗯。”男人眉目温润,淡笑着去看浑身趋近僵硬的盛星晚:“过来和奶奶打招呼。”阳光下,女子肌肤白得趋近于半透明,她定定站着,满脑子都在疯狂地想,如若沈知南事先调查过她,怎会不知她惧狗?尤其是这种长相凶悍的大狗。如果沈知南知道她惧狗,怎么不让周如月去把狗栓起来,还是说,这就是沈知南的做派,明知道她怕,还是无动于衷地看着。对,他可是沈知南,他很擅长隔岸观火。盛星晚垂落在双侧的手收紧,掌心湿润成灾,阳光照不进眼底的雾霭。他站在对面,等她抬步。周如月察觉到她脸色不对劲,走到身边,询问:“盛小姐,您怕狗吗,怕的话我将奥利拴去门口。”那德牧叫奥利。正当她想做点反应时,沈知南倒先笑了,淡淡地:“多嘴。”周如月陪伴老人多年,更像是家人,此刻被沈知南这么一指责,面上难堪在那里不知所措。看来他知道。难道这男人有什么特殊癖好,就喜欢对他人的灾难隔岸观火?还是说,只针对与她。沈知南身姿半弯,手在奥利的身体上抚摸着,抬眸看她时眸色难辨:“让你过来和奶奶打招呼。”那德牧兴奋地吐着舌头,呼哧呼哧地喘气也看她。盛星晚无形中连连深呼吸,他这般作态,无非是想她向他寻求帮助,他这是在驯服她,让她以后遇事都要依赖他。要知道,习惯这种东西一旦形成,杀伤力比武器来得快。她不会如他所愿。盛星晚管理着面部情绪,露出得体的微笑,缓缓提起脚尖朝三人一狗走去,每一步都如临深渊。沈知南平静地看着她,似笑非笑的。——别看他,别看狗。盛星晚在心中对自己默默念着,尽量做到忽视,她走到藤椅另外一侧,和男人与狗呈现出对立面。“奶奶好,我是盛星晚。”她端着微笑说,如果不是刻意去听,没人会察觉音节里的细微发颤。沈奶奶隔着老花镜去看阳光下的盛星晚,长发披散,容貌娇俏,身段裹在黑色羊毛裙里,冷白肤色在光下夺目。——实在是好漂亮的一小姑娘。沈奶奶地开心地不行,让周月如去给她拿椅子出来。周月如难得见老太太开心,也一扫之前不快,笑着拿了红木椅出来给盛星晚坐。盛星晚挪了挪椅,离老太太近些,离沈知南又远些。沈知南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他但笑不语,拿着颗绿□□球和奥利玩了起来,他将球远远扔出去,奥利飞快地奔出去将球叼回来。“和小南在一起多久啦?”“......”一天?肯定不能这么给老人家说,指不定心管疾病都得气出来,盛星晚揣摩片刻说:“也有一段时间。”老太太眯眼睛笑得皱纹都快开花,说:“我这孙子哪里都好,就是不肯谈恋爱把我急得,就怕我百年归去后他还是一个人!”她忍着心中惧意,时不时看一眼远处德牧,顺着老太太的话往下说:“怎么会呢?您别多虑。”“那你喜欢他吗?”“喜欢。”几乎是没有带迟疑的,就那么清声道出。不过逢场作戏,又有何难?沈知南从奥利口中接过球,动作微顿,下一秒若无其事地喊了狗一声:“奥利。”“汪!”可以看出,这狗驯化得极好,有唤必回。沈知南随手将球丢到一旁,眯眸浅笑着看一眼面色微白的女子:“不给新面孔打招呼么?”“汪汪!”大型犬的犬吠声格外嘹亮。在盛星晚听到那话时,脑中警铃大作,转头去看男人和狗——光色下,沈知南英俊如斯,浑身满渡金光,他却笑着下令:“奥利,去打个招呼。”“汪汪汪!”第16章盛星晚手指倏地手紧,浑身抖得厉害,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大犬矫健地奔她而来。耳边,老人家还在说话:“只要有知南在,奥利谁的话也不听了......”尖叫声是卡在喉间的。分明想喊,但是当她怔怔地看着扑来的大犬,余光掠过男子清寒的眉眼时,她就再喊不出来了。奥利两脚高抬,直接扒在她的双腿上,狗嘴大大张着吐着红红舌头喘气,大型犬喘气声非常重,呼哧呼哧——咧开的狗嘴两边带着涎液,尖牙两排在阳光下很刺眼,它把沈知南的命令贯彻到底,兴奋地冲盛星晚喘气晃尾,甚至企图朝她脸上舔两口表示欢迎。对于惧狗的人来说,这是噩梦。盛星晚唇齿紧陷,硬扛着没吭声,面色早已经惨白如纸,每一根神经都是紧绷的但是她就是不愿意朝他求救。他在看她,她知道。“汪!”耳边炸开犬吠声。奥利热情无比,见她不理它也无回应,竟然还叫了起来,声声入魂惊得骨血冰凉。盛星晚在吠声中闭了眼。周如月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她一眼就能看出这盛小姐怕狗,还不是一般的怕,更何况是沈知南?也不知过多久,沈知南才懒洋洋地喊一声:“奥利,过来。”大狗这才挪开两只爪,晃着尾巴跑开了。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下来,盛星晚胸口隐隐大弧度起伏着,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的模样:“奶奶,我去趟洗手间。”老人家让周如月带她去。起身时,盛星晚只觉双腿乏力,近乎难以站立的状态,但她还在在男人寡淡的眸光里,维持着面上平静跟周如月进了屋。厅内的陈设装潢都符合新中式美学,连家具的摆放也都恰到好处。盛星晚目眼下无心观赏老宅的雅致,步调比平时快,快到周如月三步并作两步才能跟上。一头扎进了洗手间。她埋在盟洗台前用凉水冲脸,今日没带妆,素面朝天却别有一番美感,她皮肤极好又白又细腻,水珠顺着脸颊颗颗滚落。冷静,不过是条狗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