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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后我被暴君攻略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2(1 / 1)

但这样却不会是她喜欢的。戚昀揉了揉她的额发,只是说:“好好休息。”孟怀曦闷闷地嗯一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又愣了好一会,才把躺在地上快要睡着的酥饼抱起来,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翌日傍晚时分的霞光映红了半壁天幕。桃花林里的桃花开得正好,孟怀曦提着篮子用剪刀采下颜色最好的,预备拿回去做那日答应过的桃笺。鸳鸯被留在暖阁里,她只身后跟着一个戚昀派来伺候的小内监。前日里的怂郡主自然也在。戚若微垂头丧气:“我错了。”孟怀曦面无表情,转过身去剪另一枝。戚若微双手合十,弯下腰郑重又道:“我真的错了。”孟怀曦眼皮都不带抬。戚若微一桩桩念:“我不该在小婶婶跟前编排皇叔和长公主,不该将小婶婶牵扯到这修罗场里叫皇叔抓住把柄,更不该临阵脱逃丢下小婶婶一个人!”就、就是敌人太可怕了,下回换一个她一定先重义气!孟怀曦漠然:我看你是根本不知道错哪儿了。戚若微无力地拂开挡路的花枝,小指勾着她的袖口,哭唧唧道:“小婶婶,你不要不理我呀。”孟怀曦挑挑眉,道:“要我消气也简单,我有几个问题。”戚若微眼前一亮:“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孟怀曦问:“陛下是什么时候回到云南王府的?”“约莫八年前。”戚若微思考了一下,又道:“那时候世子缠绵病榻差不多快要驾鹤西去,他膝下的公子没一个能活过周岁的。祖父又需要一个得用的继承人,自然是天南海北的去找世子遗留在外的血脉。”八年前,时间上能对得上。孟怀曦抬起头,小郡主脸上难得有那种堪比痛恨的神色。孟怀曦一愣,按照道理说那位戚世子该是小郡主的生父,怎么会……戚若微握着一支桃花,眼底有显而易见的凉薄:“小婶婶觉得戚王府该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孟怀曦如实道:“我对云南王府知之甚少。”“那是天底下最腌臜的地方。”分明只是小小王府,却斗得比后宫还厉害。“戚世子,我血脉上的父亲,其实有过很多孩子。可他的后院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最后活下来的只有几个女孩儿。”那些无辜的女孩儿又被包装成礼物,送给四方需要拉拢的势力。戚若微拿枝条去扫她手背,又笑了声:“我其实只能算作庶出,又是女儿身,左右掺和不到那些机锋里。后来又遇到小叔叔,想起来都是顺遂的好日子,只可惜我阿娘没等到这样好的机会。”孟怀曦一愣,伸手揉揉她的发旋。到底是宫里长大的孩子,那些没有含糊其辞隐去的话中话,她岂会读不出来?戚若微:“其实也没什么的。”孟怀曦叹息,用彩绦将篮子里几支盛放的桃花绕成一捧,又笑一声:“咱们最好看最听话的小郡主,要开心一点。”戚若微接过桃花,同戚昀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弯起,眼底是澄澈的笑意。孟怀曦几乎被那目光一烫,匆匆低下头去剪那一支桃花。她深吸一口气,将这三五支尚未盛放的桃花也用彩绦绑起来,朝几步外跟着的内监招招手:“送去宣政殿。”内监:“姑娘可还有什么话要奴才捎给陛下?”孟怀曦也摸不清自个儿是个什么想法,别扭道:“谁说我是送给他的?”戚若微掐了朵开得最好看的小粉花捧在手心里,叹口气:“宣政殿除了我皇叔还有谁?小婶婶,你这就叫……啊对,叫口嫌体正直。”孟怀曦一顿:“这又是柳家姐姐教你的?”戚若微点点头。孟怀曦:“……”孟怀曦心说,柳亦舒不去当夫子真是屈才了。那内监捧着手里的几支桃花,略有些不知所措。孟怀曦摆摆手,语气沉重:“送去便是,无需多说什么。”戚若微踮起脚将那朵花别在孟怀曦发间,语重心长道:“小婶婶,你这样给男朋友和朋友送一样的东西,是不行的。”孟怀曦:“……”男朋友这种词你都学会了?戚若微颇有强迫症地将花朵扶正,便又替她支招:“我这也便罢了,我这么聪明,肯定不会去同皇叔说我也有一份。要是换一个不懂眼色的,岂不是的坏事?再者,我皇叔那种醋坛子,自然得顺着他的脾性来。”孟怀曦一噎:“……这你都懂?”戚若微道:“那是当然!”孟怀曦一顿,搭在竹篮边的手指蜷了蜷:“说来听听?”戚若微凑在她耳边说了半天哄人妙招,终于在日暮时分依依不舍地辞去,说明日还要来找她玩。孟怀曦暗暗唾弃自己这种利用小姑娘的行为,却也成功从她口中得出几点消息:第一,戚昀是八年前才回到云南王府的。第二,戚昀在上京城生活过多年。第三,他也确实和前雍长公主……她孟怀曦交情匪浅。这一处桃林离长仪宫很近。孟怀曦抬头瞧了一眼天色,身边唯一跟着的小内监被支使去了宣政殿,就算被问起来,她也可以说是因为迷路耽搁了不少时间。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这一带孟怀曦再熟悉不过,她提着那一篮桃花轻松绕出桃林,抄小道到了长仪宫。巍峨森严的宫殿静静矗立在身前,匾额上惠帝亲题的“长仪宫”三字依旧。孟怀曦手掌贴在铜环上,突然就没有了推开这道门的勇气。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欠的更新明天补上qaq第31章 长仪天边彻底黑下来, 宫道两边挂着的宫灯里微弱的烛火迎风晃悠。小小的飞蛾绕着烛火飞旋。手掌下的铜环冰冷,孟怀曦深吸一口气,慢慢推开大门。如果是七年前, 殿前当是彻夜点着灯, 宫门口或许还候着急着把奏章带到宣政去的内监。她住着的正殿里还烧足了地暖, 寝殿右侧的书房里囫囵堆着苏狸从各地寻来的孤本, 东边的阁楼里该藏着许多西洋传来的新奇玩意。不大的练武场上竖着的箭靶上还插着没有取走的羽箭。院里应该有一架秋千,是她央着父皇亲自扎的, 这个时节秋千上缠着的紫藤花应该才刚刚发芽。孟怀曦想得太过出神,以至于没有发现本该在宣政殿的戚昀此刻就站在树下。他手中握着那一捧尚未完全绽开桃花,半边脸颊融进黑夜里,瞧不清脸生是何种神色。“吱吖”一声,门开了。站在槐树下的戚昀没有动作, 静静看着孟怀曦拢了拢衣衫往殿里去。她看上去有些冷。定是瞧下午日头好就任性地减了衣衫,却不知道春日的晚上还很冷。戚昀手指搭在玄底银纹的斗篷系带上, 慢慢又放下手掌。既然阿萤已然猜到了,应该……应该是恨他的。毕竟在所有人眼中,他只不过是个卑劣的探子,留在她身边只为着盗取王朝枢秘。是恩将仇报的小人。……孟怀曦四下张望。这座沉寂着的宫殿没有落锁, 也没有像戚昀说的荒芜不可居住, 反而平常得不像是七年后的长仪。竹篮被放在院墙下,她沉默着,一步步从寝殿走向书房。户牖下的案几不染纤尘,美人榻上堆着三五个软枕。书架间罗列的书籍被细细整理过, 有批注的放在一头, 没有翻阅批注痕迹的则专程放在主人伸手可以碰到的地方。好像这里一直有人居住一般。孟怀曦抬眼向案几望去,袖中手指狠狠攒在一起, 却仍旧止不住颤抖痉挛。那案上摆着七个纹样各不相同的漆盒。是曾经他许诺过的生辰礼。孟怀曦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到案几边,手指不甚利索地将那几个漆盒一一打开。第一个漆盒里是不怎么形象的国宝小熊猫。第二个漆盒里是红耳朵小阿狸。第三个漆盒里是一只涂着彩漆的彩虹小马。……但凡她曾说过的,这个时代没有小玩意,都被活灵活现地雕刻再现出来。孟怀曦深吸口气,伸手去打开第七个漆盒。这只纹样最繁复的漆盒装着一支同她第一回 收到的一模一样的素朴木钗制作者明显手艺精进了不少,却特地保持着古拙的形状。孟怀曦拿起那只钗细细打量,唯独不一样的是钗头用篆文刻着四个小字:“吾爱阿萤”。吾爱,阿萤。孟怀曦嘴里无声念着这几个字,跌坐在白狐毯上,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从胸口漫溢出来,逼得人喘不过气。木钗滚落在薄毯间,没有发出丁点声响。她撑起身,几乎是逃一般的从殿内出去。院里唯一种着的海棠树花开正好,偶尔有花瓣飘落在肩头。垂下的花枝拂过肩胛,在她衣襟边留下几滴露水。孟怀曦突然又想起,按照淑妃母家的习俗,家中每有一个女儿出生,做母亲的就会亲自酿一壶酒,埋在院里的桃花树下。这样待到姑娘十五岁及笄的时候,就会有一坛桃花酒可以充作陪嫁的合卺酒。孟怀曦是没有的。她虽是是惠帝第一个孩子,却没能争气化作男儿身,只空占了一个长女的名号,于淑妃于外祖家半点好处都没有。淑妃娘娘能强忍着排斥将她养在膝下,已然是最大的妥协,至于旁的自然不可能。这里的海棠树下就埋着两坛,却是当年她知道这个习俗后,特地从姒玉那里学了一手自己埋下的。那会儿她与化名尧沉的戚昀正是情浓。他说该埋两坛下去,把她缺的那一份双倍补上。那一晚好像也是这样,月光淡淡的,天边还下飘着小雪。孟怀曦索性席地而坐,就靠在海棠树下。她当时没能说出口的话似乎是:待政局再稳定一些,我就带着这酒嫁给你,好不好?孟怀曦低头用今日采花用的小锄头将厚实的花泥刨开,两只酒坛上戚昀题的“桃花酒”三个字略略有些褪色。她小心拿过其中一坛,用小锤轻轻敲开泥封,馥郁酒香瞬时扑鼻而来。其实这个时候还不是饮这酒最合时宜的时机。要再埋得久一点,才能得到最醇正的澄红。她等不到桃花酒最好的时候,也没那个运气和最喜欢的人一起喝。就凑合一点。清酒从慢慢注满整个莲花盏,淡淡的红色在杯中荡起涟漪。的确很漂亮。孟怀曦笑着将盏中盛好的酒一点点饮下,只是在看见海棠边若隐若现的月牙时,没忍住轻轻叹了一声:“我说的没错吧,这酒要用纯色釉彩的莲花盏来盛最好看。宫里头合卺礼惯用的青铜樽一点也不好,俗得慌。”不一定非要遵那些个习俗,就这样也是足够的。约莫过了半盏茶时间。戚昀拂开垂下的花枝,遥遥看她:“就用你说的莲花酒盏,阿萤也分我一杯?”他身上有夜里特有的寒气,显然是在外头站了很久。孟怀曦抬起眼,目光从他凝滞的喉骨掠向熟悉的眼角眉梢。她静静看了好一会儿,又低头将手中快要握不稳的莲花酒盏轻轻放下。看起来理智又平静。只是衣袖勾连间将身侧放着的酒坛打翻,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她靠在酒盏边的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戚昀半蹲下,沉默地将她身边翻倒的酒坛扶正。恍惚间模糊了七年的时间,好像他们只是在昨天吵了一架。“不要。我记得你昨天惹恼我了。”孟怀曦眨眨眼,努力将眼底雾气收起来。她还偏头笑了一下,又道:“但我这个人最是心胸宽广,所以现在一点都不委屈。”戚昀拇指靠在她唇边,将那一点被酒液晕开的唇脂轻轻揩去。诱哄道:“不委屈的小殿下站起来,嗯?”孟怀曦没吭声。啪嗒。一滴泪落在掌心。戚昀听见这个被他放在心尖尖上的小姑娘说:“可是我好难过啊,尧沉哥哥。”作者有话要说:白天有点事,更晚了。还有一更,应该要再晚一点。第32章 醉酒严格算起来, 七年前的殿下反倒比他大上半岁,她只有偶尔撒娇的时候才会这样唤。戚昀将人搂到怀里,斗篷垂下将两个人罩住。孟怀曦环着戚昀的脖颈, 微烫的脸颊靠在他的胸膛前, 只发出一点微不可查的哽咽。分明眼泪将他的衣襟口都打湿了, 却仍旧克制着呜咽声。戚昀叹了声:“我在这里。”孟怀曦其实很好照顾, 哭累了就自己停下来。她打了个哭嗝,还带着点酒香,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所有人都觉得我是错的。”戚昀手掌搭在她背上,有一下没一下轻抚。“哦,你也走了。”孟怀曦眉心带着些疑惑,补充道:“我骂走的。”那不是梦, 但都过去了。戚昀说:“不是你骂走的。”那时他虽未及现在显赫,明里只不过是个无名小卒, 暗里却在上京诸州多有布置。当年的七杀便是现在御前四卫的雏形。他确实做着倒卖消息的营生,但并不需要事事亲为。遇见小公主是一个意外。他留下来的意图。从始至终,只是她这个人。八年前云南王府找上门,怕他依仗底牌不肯归心, 便派人去她面前挑拨。因为身份对立, 他们之间有太多说不清楚的误会,他索性顺水推舟,先去收拢那一股能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势力。时间总能证明他的心意。但事实证明,那是他做过最愚蠢的决定。孟怀曦扯来他的袖子囫囵擦过脸, 抬起头看了好一会儿, 蓦然问道:“你脸上的疤呢?”戚昀轻描淡写:“治好了。”孟怀曦手指从他眉骨边一寸寸拂过,眉心又皱起:“骗子, 明明治好了还要带着那个劳什子面具。”戚昀语气无奈:“那个时候还没有。”再者,他的身份也不好在人前露脸。孟怀曦潜意识里并没有时间的差别,听不懂那个时候是什么意思。但醉酒的人是不讲道理的。孟怀曦哼了声,松开手:“你又骗我了。”“我怎么舍得。”戚昀低头在她唇边贴了贴,很轻很轻,带着些安抚的意味。孟怀曦愣了一下,反倒拉着他的衣襟反客为主,却不得章法。戚昀捏了捏她手背上的小肉窝,眯起眼:“阿萤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喝醉的孟怀曦很坦诚:“亲你啊。”她说着抬头在他唇边蜻蜓点水般一碰。戚昀叩住她的后脖上的软肉,低笑:“错了,要这样。”衣袖纠缠在一起。孟怀曦躺在他怀里喘气,其实没怎么弄明白区别在哪里,但还是哦了声以示尊重。他们俩贴的很近,呼吸交缠在一起。戚昀垂下的头发落在孟怀曦脸颊边,有些痒。她索性小指绕着那一缕垂下的头发玩,嘴里絮絮叨叨念着:“你走的第一天晚上打雷了,很大的雨,其实我有一点怕。但是长公主不该有弱点,所以我都连抱琴都没有唤。”抱琴是她身边的大宫女,七年前主动要求去皇陵为长公主守灵。戚昀:“我的阿萤很勇敢。”孟怀曦满意地笑了,“那是自然。”她眼尾上挑,瞧上去很骄傲,“我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妥当。他们认为明月坊不过是任我驱使的鹰犬,左右将来讨不着好,我索性顺水推舟任由怀玺将明月坊诸人驱逐出上京。”“长仪宫里的小丫头们都单纯得很,见不得打打杀杀。我早先就把她们日后的落脚处定好了,待我去了也不会被欺负。”“还有我这一派的儒生,他们哪里知道变法轻重。历史上哪一个改革者能讨着好?”她哼笑两声,“岭南、川蜀、播州这几个地方风景都很好,便是贬谪去了一遭,回来还能有大好仕途。”戚昀搂在她腰上的手掌忍不住收紧了几寸。是的,他的小殿下把一切都安排的很妥当,除了她自己。“生辰礼我瞧见了,可是为什么没有亲自送给我?”孟怀曦的声音里有浓浓的倦意。戚昀在她眼上吻了吻:“因为想给小殿下一个惊喜。”“那只熊猫不怎么像,等明天我再画给你看。”孟怀曦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近乎于呢喃。“好。”戚昀抱着她站起来。……天光乍破。孟怀曦睡眼惺忪,一个呵欠还没打完,就意识到事情有些不简单。这里是长仪宫没错,她睡着的是她自己的拔步床也没错。但她旁边还躺着一个戚昀,她整个卧在人家怀里,是那种很亲密的姿态。她枕在他手臂上,他下巴抵在她头发间,呼吸交融在一处。她昨日喝的酒并没有很多,脑海中尚存着若隐若现的画面。孟怀曦心里乱得很,轻手轻脚从戚昀怀里挣脱出来。她也没有逃跑的打算,先撑着额头看他,又觉得这个姿势累得慌,索性趴在软枕上看他。她要不要干脆来个死不认账,这样子又能缓一缓,让她想想清楚该怎么处理。但是……她的演技在他面前向来不怎么好使,要怎么说才能让人信服呢?没等她想清楚,戚昀突然睁开了眼。孟怀曦措手不及,磕巴道:“昨、昨天——”戚昀一哂:“昨日阿萤抱着我要……”孟怀曦眼皮微微一跳,手疾眼快,一把捂住他的嘴。戚昀没话说了。但是他却很顺手的拉开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亲。孟怀曦:“……”这样子真的让她很难办。戚昀态度坦荡,扬眉道:“阿萤有什么问题?”孟怀曦分明有很多话想说,想问他离开长仪宫之后究竟有什么奇遇,是如何同戚王府有联系,又为什么做了皇帝。最后,她只问:“你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那一日在蜉蝣阁。”戚昀道:“早先我虽猜到了些端倪,却不敢想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奇迹。论起来,酥饼倒比我聪明得多。”果然是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小家伙!孟怀曦小指挽过鬓发,朝窗边望去。天穹边红日刚刚升起,清晨的曦光并不晃眼,是能够直视的温度。灰鸽从檐角掠过。通常这个时候才刚刚散朝,她偶尔得闲还会叫抱琴拿些玉米专去腾云阁喂鸽子。散朝……孟怀曦一下子坐起来,赤脚踩在白毯上,猛地想起:“陛下今日没去早朝?”戚昀故意道:“阿萤缠着朕,不要朕走。朕自然割舍不下。”孟怀曦:“……”这个剧本听上去不怎么美妙。其实并不是,他这头痛症一个月要犯上那么五六七八次,前朝的大人们显然很习惯。大家都会心照不宣地在尚书令的带领下拟出个章程来,等他缓一缓再行批复。至于说敢公然撸虎须的刺头,那是没有的。除却卫国公府这个异数,其他不听话的早在一年前下狱的下狱、流放的流放。戚昀解释:“今日称病不朝。”他这话说的十分理所当然,就好像我今天不开心不想去上学一样。孟怀曦便又问:“我什么时候能回去?”那一家各怀鬼胎的“亲人”,还需要她自己去料理。戚昀:“孟府不安全。”孟怀曦目光狐疑。戚昀道:“全天下还有比宣政殿更安全的地方?”他虽然有些私心,但并没有说谎。上京城中并非铁板一块,从前他认为把人放在自己不安全,她在孟府反而不会引起旁人注意,却不想总有不长眼的人找上门去。现在自然是要放在自己眼底下才能放心。孟怀曦眯起眼:“我现在看上去真的那么好欺负?”好歹她曾经弓马骑射样样都拿得出手,便是现在没有练过,在一对一单挑的情况下那也是有自保能力的。眼前的小姑娘眉眼柔婉,腰肢纤细,像一只张牙舞爪说自己很凶的小奶猫。戚昀没说话。但是孟怀曦读出来了。孟怀曦觉得很无力,就是那种满级大佬重回新手村连柴刀都拿不动的无力。被迫砍号重来是她的错吗?沉默半晌。最后,他俩各退一步。戚昀整理好并不怎么乱的衣衫,拉着她起身,道:“回宣政殿收拾一下,阿萤要去哪里,我送你过去。”*平康坊,云水苑。苏明月端正坐着双手搁在膝上,抿着唇等待苏狸的审判。“明月坊的规矩是不问来路出身,有能之士尽可投来。”苏狸掀眼看她一眼,竟是闲闲笑了:“在我这里,苏家算不得什么,自然也不会因为你同殿下的关系放水。”苏明月恍然想起,这位名传天下的明月坊坊主却也是苏家旁支的女儿。她从前那样不显的身份,现在却成为了所有闺阁女儿的骄傲。孟怀曦打帘进里间来,手里捧着一叠点心,笑着说:“你别净吓唬她啊。”苏明月忐忑道:“若坊主看得起,肯收留,明月……愿效犬马之劳。”姒玉甩了下水袖,懒洋洋地靠在门栏边,一点也不像戏台上举止端庄的大美人。她寻声附和着:“坊主要是把我的好助手吓跑了,那姒玉可不依。”“行了,留下吧。”苏狸点了点孟怀曦的额头,吁口气:“怎么就你们会说好话,倒弄得我像个恶人。”孟怀曦把点心放下,坐在桌边叹口气:“全员恶人,听上去也挺不错的。”苏狸:“……”苏明月:“……”姒玉笑得前俯后仰,扶了扶鬓边滑落的钗环,道:“姑娘这嘴不去说书倒是浪费了。”苏狸挑了挑眉:“这倒没说错,不如我在前面替你支个台子?”苏明月弯了弯眉,虽有些拘谨,眼底却是真切的笑意。孟怀曦不以为然,要说起说书哪里有那位大名鼎鼎的“柳如是”更适合呢?她只要一想到这一遭,就忍不住磨牙。七年前的戚昀是多纯情一人。七年后……不提也罢。姒玉去里间换下身上的戏服,又拉着苏明月絮叨了一通这坊中诸事。教导新成员的工作是轮不到苏狸的,这位名传天下的坊主信奉一个武力说话,最不耐这些细致的玩意儿。姒玉则和她互补,是当之无愧的贤内助。孟怀曦撑着下巴坐在小几边听热闹,书册摊在案几上,她右手握着狼毫,有一笔没一笔的分析京中各派的变化。但显然摸鱼使人堕落,她一整个下午连一张纸都没写全。效率极低。天边那只金乌渐渐落下,小厅里点起灯。柳亦舒来的时候赶巧,晚膳刚刚上桌。色香味俱全,摆盘也很雅致。是姒玉的手艺。“柳如是”显然不知什么是客气,堂而皇之加入她们内部小聚中。她这架势太过熟练,就连苏狸都没觉得有什么不对。“我祖母听说越州那边乱得很,便整日睡不着,夜里老是惊醒。”柳亦舒叹气:“她总说要去把这个女儿带回来,我们却不知道苦命的姑姑还在不在。”越州在这个国家西北方向,是上京中人瞧不上眼的苦寒之地。这是孟怀曦不知道第几次在上京里听见这个地方了,反倒觉得有些新奇。原身来自越州,好像她母亲便是流落越州的孤女,从很小的时候就就被她爹带回家里照顾,长大了一起上阵杀敌,最后也一起葬在古战场上。是一对青梅竹马的神仙眷侣。孟怀曦琢磨着既然她承了原主的机缘复生,那么是得再寻一个时机亲自去古战场祭拜父母。“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虽在越州有些人脉,但……”苏狸顿了一下,“到底是大海捞针。”柳亦舒脸上难得有那种很难过的神色:“这我知道,总不过想圆一圆老人家的念头。不管能不能寻着,该有的酬劳忠毅侯府定是不会少,还劳坊主多留心。”忠毅侯府这些年做过不少善事,搭桥修路、捐募善款总是头一个。便是希望上天能承他们的情,也叫那位流落在外的柳家女被人温柔以待。苏狸点了点头,她不是那种惯会说好话的人。只要是承诺下来的,自然会尽心去做。柳亦舒说完又摆摆手:“今日是个好日子,总不能老听我说这些丧气话。”她朝苏明月呶呶嘴,又说,“你是怎么想,也说来听听?”苏明月垂下眼:“总不能一辈子浑浑噩噩,能做一点事,也是好的。”柳亦舒倒是很开心:“早这么想便对了,人总不能给规矩困死。父母生养之恩自是有百种千种方法去报答,犯不着拿下半辈子的人生去偿。”姒玉咳了声:“便不说这些个前尘旧事。我今次新酿的酒,只此一坛,大伙儿可得好好尝。”孟怀曦听着她们左一句右一句絮叨着,突然就觉得她别扭的那些其实不重要。他们之间生与死的分别都跨过去了,旁的还需要算得那么清楚么?再者说,留给他们的时间很多,这其中的误会自然有的是机会去解开。柳亦舒吃完最后一颗丸子,放下筷子瞧见她竟然还坐在这里,便又惊奇道:“三娘怎么还在这里?”孟怀曦喝完杯子里最后一点米酒,很是莫名:“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她看了一眼那盘只剩汁水的肉丸,了然地摆摆手,“这个丸子味道太淡了,我又不会跟你抢。”柳亦舒心说,我哪是说的这个丸子。不过这个丸子确实很好吃,味道刚刚好,香辛料用的一点也不喧宾夺主,哪里淡了?差点就被她岔开了。柳亦舒回过神来,头靠在她肩上,继续挤眉弄眼。“陛下都不会说什么吗?”孟怀曦:……?你在说什么虎狼之词?柳亦舒说着又自己坐正,一脸严肃道:“不行,不能同三娘靠得太近,不然指不定哪天就被咔——”她还伸手在脖子边比划了一下,很是形象生动。孟怀曦面无表情,心想,你是得小心点,指不定哪天就因为乱说话被我暗鲨了。有侍者从门外带来消息,只说有一位戚公子到访。苏狸看了看手边的孟怀曦,脸色有些黑。上京中的戚公子,除却宣政殿里那一位还能有谁?柳亦舒笑容暧昧:“说曹操,曹操可不就到了。”孟怀曦矜持地用巾帕拭了拭唇角,问侍者道:“他可说到哪儿?”那侍者是个耿直的,没瞧出自家坊主低气压,笑道:“刚才在长街那头,估摸着就要到楼下了。”苏狸摆手让人退下去,压低声问她:“你这就同他和好了?”孟怀曦点了点头,想了想又摇头。他们之间这个情况,她一时也说不清楚。就好像回到了七年前,有一种心照不宣没去捅那层窗户纸的默契。云水苑二楼的视野很好。孟怀曦掀帘走到外边的小露台。总在第一线吃瓜的柳亦舒拉着苏明月一起凑热闹。苏狸便也跟着一道出去,姒玉手搭在她肩上,笑着叹气。露台上的人不少,她的目光却只停留下楼下那一人。他身上披着日暮时分的霞光,那一身玄裳都变得温和起来。孟怀曦在二楼看着他从长街那头走到近前,就像是那种特地来幼儿园接小朋友回家的家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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