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方想起,燕青白间突然生病的事,便没再说什么,提着灯,跟着王宴回去歇息了。......“侯爷笑什么?”王恕意抱着腿坐在床头,无奈道。沈楼立刻一脸正色:“我笑娘子你貌美如花,我瞧着高兴。”王恕意嗤笑。她这几日似是有心事,便是笑也淡淡的,如今这一笑,真是春日里海棠花盛开,煞是叫人心醉。沈楼移开了眼睛,拿着自己的腰间的墨玉把玩着。王恕意知晓他是笑自己方才让他藏起来,自己在母亲面前演戏的事儿,便道:“父母生养我一场,我总不能叫他们担心。”沈楼听她这话,似是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道:“是啊。”王恕意知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便想安慰他一番,却不知该如何开口。沈楼跟他母亲之间总像是隔了一层似的,也不知什么时候他们母子两个能真正打开心结。她正惆怅着,沈楼那头却已经笑开,正歪着头瞧她。她被瞧得脸红,发觉后颈出了些薄汗,她怕热,便拿跟绳子将散着的头发绑起来,垂在胸前。头绳鲜艳如血,她看着一愣。“又想起什么来了?”沈楼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王恕意慢慢转过头,将头抵上他的肩膀,道:“从前,也是这样,我以为自己会遭遇不测,结果,你来了。”沈楼垂下眼睛,摸摸她的后脑勺,轻声道:“你都想起来了?”那些伤心事,他倒希望她能永远忘记。王恕意摇摇头,道:“只是模糊地记起一点,但当初发生了什么,我大体还是猜得到的。”沈楼没说话,心疼地拍拍她的背。“都过去了。”王恕意抬起头,对他笑了笑。烛火噼啪响了一下,沈楼将蜡烛吹灭。王恕意忙道:“做什么吹了它?”沈楼随意坐在凳子上,笑道:“你该睡了。”王恕意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大半夜的,若自己的灯一直亮着,难免会叫人起疑。幸亏今晚月光很亮,还能够看清。王恕意抬头看了看屋顶,道:“方才上头的不会是......”沈楼知道她指的是谁,便喝口水,摇摇头:“不是,她还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一个前来探寻消息的小喽啰而已,方才我已经叫人放他回去了。”王恕意一下子站起:“放他回去?”侯爷此举到底是何意?旁的倒没什么,她就是怕那人往后会伤害到自己的家人。沈楼起身,笑着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坐下,幽幽道:“不单是他,就连那个燕青我现下也不会拿她怎么样。”不过,这得在她还算安分的情况下,她若是做了什么惹人不快的事儿,他不介意快点亲自送她去见旧主。王恕意疑惑了:“侯爷,你——”沈楼伸手抵住她的嘴唇,随口道:“嘘——,咱们跟李家玩个小游戏,逗逗他们。”“怎么逗?”王恕意问。沈楼将她搂紧,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眼神锐利,没说话。无论是那个燕青还是今日的黑衣人,都是他捉老鼠的诱饵,老鼠会死,诱饵自然也不会活,这些话,他不会说出来,她总是太过心软,怕吓着她。王恕意不太放心,拉着他的袖口问:“侯爷将他们放了,会不会伤害到我的父母?”沈楼抬起她的脸,借着月色,便吻上去。王恕意有些脸红,自己在问他正经事,他怎么如此,如此......急色。照进屋里的月光已经比原先的位置偏移了半寸,两个人完完全全的被笼罩在黑暗里。王恕意软着身子拍拍沈楼的肩膀,嘴里发出呜咽声。似是终于解了渴,沈楼从她的嘴角移开,抹去一丝水丝,用气声道:“怎么这么多话?嗯?”王恕意眼含水光,喘着气,没有回答他。沈楼嗤笑一声,点着她的鼻子笑道:“放心,我怎么会让我的岳父岳母受委屈?”听他这话,王恕意方才放了心,她钻进他的怀里,咬着唇,闷声道:“咱们在家里多待一些时日吧,我这次去了京城,便和父亲母亲很难再相见了。”沈楼道:“谁说的?”王恕意一愣,急忙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道:“什么?侯爷,你的意思是——”见她很是急切,沈楼便笑道:“往后你们见面的日子多着呢。”王恕意大喜,她原本以为朝廷命妇,不可随意离京走动,父亲又远在钦州任职,定是不能常见的了,没想到沈楼给了她这样一剂定心丸。他从不诓骗她,他既已这样说,那便是真的了,不管是自己能常来钦州走动还是父亲能调入京中任职,亦或是旁的什么,只要一家人能时常见面,那便是再好不过的了。一时间,她喜上眉梢,将方才的惊惧抛诸脑后,枕着沈楼的肩膀吃吃的笑起来。月色朦胧,她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的美丽。沈楼见她这样高兴,便吻了吻她的鬓角,拿她的系好的发尾扫着她的脸颊,也跟着弯起了唇角。第67章已经过去了几日了, 京城还是没有消息,燕青躺在床上烦躁不已,不住翻身。睡在外间的小丫头听见响动, 迷迷糊糊嘟囔着:“燕青姐姐......怎么了?”“没事, 有些热,睡不着,你睡吧, 我一会便好。”燕青忙道。那小丫头听了, 便嗯了一声,又沉沉睡去。不知哪里的鸟儿突然尖叫, 在寂静的夜里显得尤为明显。燕青攥着拳头,睁着眼睛,一夜未眠。*到了第二日早间, 她刚想去求连氏再让自己去伺候王恕意,却在出门时瞧见一个眼生的小厮过来撞了她一下, 她的衣裳立时被手上的水给泼湿了一大片。“你怎么回事!?”她看那人神色有异,故意大声质问。那小厮连忙赔礼:“燕青姐姐, 对不住对不住!我不是存心的, 你没事儿吧?”燕青眼一横, 骂道:“小猴崽子!走路也不知道看着点儿, 我这才做的衣裳, 这会儿全湿了!”跟她一起的小丫头也道:“你也忒不小心了些, 我们还要赶去伺候夫人呢,你这么一撞, 耽误了我们当差,可算谁的呢?”那小厮讪笑,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个劲儿的挠头,暗地里却悄悄朝燕青打手势。燕青瞥了一眼身边的小丫头,叹气道:“现下也没别的法子了,只得回去换一身,你先去夫人那儿替我告个罪,就说我待会儿就过去。”那小丫头只好点头:“哎,那姐姐我先去了。”燕青点头。瞧着她走远了,燕青才朝那小厮道:“京里可有消息传来?”那小厮弯身将掉落的水盆捡起,小声道:“姐姐的消息主子已经收到,主子说若有办法,便请姐姐让他们永远回不了京。”燕青的眉心猛然一跳,攥紧了手心。这意思,便是要杀人了。那小厮见他们耽搁的时间久了,忙大声道:“燕青姐姐,你快去换衣服吧,我去重新忙你打水给夫人送去。”燕青反应过来,应了一声,转身走了。不远处隐在拐角处的一个人影静默了片刻,转身走入了一间房门。*自从知道了沈楼来了钦州,还住在了王宴的府上,钦州的大小官员连同富商,凡是能数得上的人物,便时不时的找各种理由前来拜访,险些将王家的门栏都给踏破。沈楼懒得搭理,为着王家的面子,也不能次次都赶出去,便只好拉着王恕意出去游玩,以此躲开他们。王宴很是赞同,本来那些人跟他也没什么交情,见沈楼在他府上,便一改往日嘴脸,仿佛跟自己多熟似的套近乎,搞的王家鸡飞狗跳的,他很是看不上。是以,当沈楼告诉他要带王恕意出去时,他欣然同意。清荷小潭两个还没回来,是以王恕意也没带什么丫头,只自己跟着沈楼出去了。许久不回钦州,她看着那些街道房屋、流水石桥,觉得分外的亲切。“那个石桥,我儿时偷偷和丫头们跑出来玩儿,在那里绊了一跤,差点跌到水里去,幸亏是路边一位卖面具的大叔救了我,从那以后,父亲便严禁我出来,后来,看我闷闷不乐,他才答应让母亲隔两个月才带我出门一次。”说起往事,她脸上浮现出一种回味的神情。?轻&吻&喵&喵&独&家&整&理&当时在家不是学习琴棋书画,便是跟着母亲身边的嬷嬷学着绣花,日复一日,甚是无聊,每日最盼望的便是能出去看看,定亲后,母亲说,要嫁人的姑娘了,应当端庄贤惠,不能跟从前似的,没事便往外跑。她便只好收了玩心,整日在家绣嫁衣,学着母亲的样子,想要做一个端庄自持的贤惠娘子。谁知后来......沈楼见她说着说着便放下了嘴角,便知她想起了伤心事,也不揭穿,只拉着她的手,轻声道:“走吧,东道主,带我去逛逛。”王恕意笑了笑,扭头去瞧沈楼,点点头,拉着他穿过人流,去瞧钦州的风土人情。一路叫卖的小贩见到两位如此气质高贵、锦衣华服的贵人,都主动让开让他们过去。王恕意笑着跟他们道谢。有在码头见过他们的百姓,瞧见他们出现在这里,竟丢下手头的活计,特意上前给他们道喜。“恭喜恭喜,两位真是不容易啊,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修成正果,什么时候成亲啊?”一个面慈的中年妇人上前笑道。她旁边的汉子轻撞了她一下:“哎,你管人家什么时候成亲做什么?你想掏份子钱啊?”那妇人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我盼着侯爷与娘子喜结良缘,让咱们这些人也沾沾喜气也不行?”王恕意张了张嘴,有些不知所措,他们非但没有说她不守妇道,勾引沈楼,还上来道喜,这可大大出乎她的意料。沈楼一只手搂着王恕意的肩膀,笑着听那些人在他们面前打嘴仗,待他们说完了,静了下来,他才张口道:“多谢,至于什么时候成亲——”他低头瞧了瞧身边的人,轻声道:“这要看娘子的意思。”众人大笑,纷纷调侃起来。王恕意被他们说的脸红,忙拉着沈楼跑远了。见没人追来,又拉着他进了最近的一处客栈。这个客栈较小,看着也没什么人,两人便捡了角落里的一处坐下,点了些小菜。沈楼期间一直看王恕意忙活着,此时打开扇子给她轻扇起来,笑道:“没想到如今你也能独当一面了,长进不少啊。”王恕意嗔他一眼,没好气道:“当日跟着公主出去,我俩都不会点菜,险些闹了笑话,便只好跟着学了。”沈楼挑眉:“跟谁?”他怎么不记得她又出去过?难道在他不知道时赵念真又去找她了?若没出去,她又是跟谁学的?王恕意夹了一筷子酸笋吃了,随口道:“还能是谁?自然是小潭。”沈楼明显放松下来,摇头笑道:“原来如此。”王恕意总觉得他的神情怪怪的,想了片刻,突然道:“我——”她抬眼去瞧沈楼。沈楼挑眉:“都想起来了,是么?”王恕意眨眨眼,缓慢点头:“好像是......”前几日还只能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如今是完全记起来了,那些曾经模糊的画面,也变得清晰起来。她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沈楼将她的手握在手中,沉声道:“既已全部记起,那便不要想太多,顺其自然便好。”王恕意咬了咬嘴唇,看着他,轻轻点头。沈楼夹了一筷子辣子鸡给她,瞧着窗外随风舞动的杨柳,淡淡道:“鱼已经上钩了。”王恕意抬头,轻声道:“侯爷说的是......,李家?”沈楼笑了笑,将扇子啪的一下放在桌上,道:“那只是条小鱼。”他顿了顿,又道:“那个燕青不能留了。”王恕意夹菜的手一顿。沈楼将筷子放下,看着她道:“原本我不愿告诉你,怕你心里有负担,但我想,她是你家的人,此事不该瞒着你。她已经开始采取行动,所以,终究是留她不得。”王恕意道:“她要做什么?”沈楼给她倒了一杯茶,淡淡道:“自然是听她主子的话,杀人。”“杀谁?”王恕意声音有些颤抖。沈楼冷笑:“自然是你我。”李家已经是穷途末路,竟连这样的法子都想了出来,当真是可怜。王恕意摇头:“她哪有那么大本事?”沈楼身边高手如云,她又不会武功,哪里是对手?“别小瞧了任何一人。”沈楼道:“而且就算她不能成,我也不允许你身边有这样的祸害存在。”王恕意叹了口气,道:“李元到底要害多少人?”沈楼转动着手中的杯子,道:“这回,娘子可猜错了。”王恕意一愣:“是......李时的主意?”沈楼点头:“除了他还能有谁?他那个爹可不会像他一样蠢。”明知不可为,还要胡乱下令,白白害了他人的性命。王恕意用手抚着额头,轻声道:“看来,他是恨极了咱们。”李家对她和王家的伤害,再加上孟氏的一条命,他们的仇早就结下了,永生永世也解不了。沈楼无所谓的一笑:“那又如何?早在他们欺负你的时候,便该想到来日的报应。”王恕意轻抬眼睛,道:“这不是报应,是报复。”沈楼看着她良久,突然对着她笑了,道:“你说的对,这是我在替你报复他们。”他摸摸她的脸,轻声道:“谁也别想欺负了你。”就连他也不可以。这话说得王恕意眼睛发酸,她回想起那段在李家的黑暗日子,那些总也忍受不完的辱骂、轻视和欺骗,似乎犹在眼前。那时,她以为自己一辈子便是那样了,在日复一日的伤害中变得麻木,最后死去。直到,她被李时给丢给了绑匪。她开始变得不甘心,凭什么?凭什么她要忍受他们那样的羞辱和折磨?然后,沈楼救了她。如今看来,并非是沈楼要抓着李家不放,而是她潜意识里就想报复他们,所以,沈楼只是看了出来,并替她做了而已......她闭上眼睛,长叹一声气,道:“别吓着父亲母亲。”沈楼瞧她左边的那只耳环快要掉下来了,便抬手帮她正了正位置,随后,捏着她的耳垂轻声道:“好。”第68章说是要处理燕青, 可一连几天,沈楼也没什么动作。王恕意看着手中的红盖头,正坐在屋里愣愣的发呆。清荷和小潭昨日已经回来, 两个人一见到她, 便拉着她绘声绘色的讲起坊间关于她和沈楼的传闻。一个受尽委屈的女人和一个有权有势救她于水火的侯爷,且这女人还是他们当地素有美名的知府的闺女,而那李家在钦州的名声实在是算不上是好, 李清嘉得势时在这儿办得好事, 那些百姓可都知道,也难怪他们听了, 对王恕意没有鄙夷和轻视,反倒多有同情和怜悯了。“姑娘,我就说嘛, 咱们钦州人最是淳朴良善的,听了您的遭遇, 定不会如京里的那群小人一般说闲话。”小潭坐在廊下砸了核桃,放在一旁的白瓷盘子里, 递给清荷。王恕意却知道, 百姓在哪里都是跟风的, 哪里是什么淳朴不淳朴的问题, 分明是沈楼找的那个刘媒婆在众人开始谈论之前, 便将自己的那套说辞广为传播, 占了言论先机。她笑笑,接着绣手上的红盖头。清荷端着盘子凑过来瞧了瞧, 道:“姑娘怎么绣了几朵梅花在上头?大家寻常不都绣鸳鸯吗?”小潭听了,也丢下手中的核桃,走过去, 探头看看,一见那盖头上的图案,她便睁大了一双眼睛,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事儿似的:“还真是梅花!”黄色的腊梅映在大红的绣布上,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她左瞧瞧右瞅瞅,笑道:“别说,还怪好看的,只是不知有什么寓意?”绣鸳鸯可以说是寄托成双成对的美意,这绣梅花,却从没听说过。王恕意见她们一直盯着自己瞧,便赶忙绣好最后一针,收了针脚,笑道:“哪里有什么寓意,不过是觉着好看罢了。”她往日里绣了那样多的鸳鸯也不顶用,倒不如绣些自己喜欢的,看着也高兴。清荷小潭互看了一眼,没再纠结这个问题,姑娘自己的东西,自然是她喜欢就好,再说那梅花看久了,也挺好看的。王恕意拿着那红盖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眼看就要到六月了,天气一天天的热起来,她久坐着,额头已出了密密的细汗,清荷见了,忙拿了一把团扇递给她。王恕意扇着风,方觉凉爽些,她将盖头递给清荷,道:“替我收起来吧。”又朝小潭道:“你别在廊下坐着了,仔细晒着。”小潭笑嘻嘻地将板凳和核桃夹一齐拿进屋,坐在王恕意身边,接着给她剥核桃。“姑娘,您和侯爷过几日就要成亲了,咱们又得进京去。”小潭道。王恕意抬头:“怎么,你不想去?”她知道小潭的奶奶已经年迈,自然是希望她留在自己身边的。小潭立刻摇头:“不是不是!姑娘到哪儿我自然是要跟到哪儿的!”她扭头去瞧清荷的背影,见她离得远,便叹了口气,小声朝王恕意道:“可是清荷姐姐却......”她见清荷扭了头,便立刻禁了声。清荷掀开珠帘走过来,见王恕意和小潭瞧她的眼神有些奇怪,便一边往熏炉里添香,一边道:“怎么了?难道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不成?”王恕意放下团扇,道:“小潭,你去打些水来。”小潭知道她是故意支走自己好跟清荷谈心,便点头,起身掀开帘子出去了。清荷将香炉摆好,有些疑惑地看着王恕意。姑娘和小潭怎么神神秘秘的?王恕意捏着象牙白的扇柄,点点小潭方才坐的位置,是以清荷坐下。“姑娘?”清荷不知王恕意什么意思。王恕意拉着清荷的手,犹豫着开口:“你......你还跟着我去京城么?”听了这话,清荷眼神一闪,她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王恕意想到她的病,多半是因为在李家的那段时日引起的,如今好不容易好起来,她也怕她去了,再想起伤心事,病又复发,若是留在钦州,倒还好些。她见清荷低着头不语,便道:“你若是不想去,就留在家里伺候母亲,有小潭跟着我就成。”屋子里静极了,蜜和香从熏炉里丝丝散发出来,最终,从四面打开的窗户跑出去,使得满院芬芳,在廊下坐着的小潭轻嗅一下,又开始低头忙活手中的活计。“姑娘......”清荷低着头道:“他们要把我嫁人。”她抓紧王恕意的手,摇头道:“我不想嫁,我实在是怕极了,我一辈子都不想再嫁人了,姑娘......”一颗又一颗的泪珠滴在王恕意的手上,将她的心都打乱了。“好,你说什么我都依你,你先别哭。”她拿起帕子去擦清荷的眼泪,却总像是擦不尽似的。关于清荷在李家的遭遇,她不愿说,王恕意怕她伤心,也从不过问,只是如今看来,那段日子确实在她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以至于让她对嫁人这件事万分抵触。王恕意拉着她的手,道:“你可以不回家,就呆在我母亲身边,料想你父母也不会来府里逼着你嫁。”清荷咬着嘴唇摇摇头,道:“我是愿意伺候夫人的,可我一日日的年岁大了,总不好一辈子呆在府里,家里就算今日不将我嫁了,来日也会如此做,夫人又是个面慈心软的,架不住我母亲几次哭求,说不定还是要将我嫁了,随便配个小厮,打发了一生。”清荷似是有些激动:“我,我不愿如此,姑娘——”她竟起身跪了下来:“我不嫁!愿意一辈子陪在姑娘身边,求姑娘也将我带去吧!”王恕意吓了一跳,急忙扶她起来,擦她脸上的泪水,道:“我原以为你不愿去京城,便想你在家呆着,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清荷道:“奴婢是不想去京城,可比之被他们随随便便找人嫁了,我宁愿跟了你们去,再说......”她咬牙道:“我也想看看那些人的下场。”她当初被孟氏强迫嫁给了手下一个管事的儿子,他们那样对她,她心中自然是恨的。王恕意拉着清荷坐下,等她平复下来了,便道:“你放心,你跟着我去,我着人跟你父母说一声,想必他们也不敢说什么。”清荷点点头:“多谢姑娘。”她一回家,还没来得及跟爹娘说上几句话,他们便急慌慌的要给她说亲,她将自己嫁过人的事儿说给父母听,他们反倒像受了多大的屈辱一般,看她的眼神让她发寒。回来时,他们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求王恕意将她留在王家,他们好给她指门亲事,她是家生子,想必王恕意也会给他们家一些脸面。清荷将手攥得紧紧的,低下头,忍住了眼眶里的泪珠。王恕意瞧她这样,心里也是难过,世上的父母并非都是会为儿女着想的,多的是为着一己私欲就随意安排儿女的人,更有甚者,卖儿卖女都是有的。她相比来说,已经是极幸运的了。她们在这里说着话,外头的小潭却远远的瞧见有人在不远处的亭子里鬼鬼祟祟的。她扭头瞅瞅屋里,放下了手上的针线,转身走近了,喊道:“谁在这里?!鬼鬼祟祟的,还不出来?!”却见一个穿水红衣裳的小丫头扭捏着出来,只低着头不吭声。小潭道:“抬起头来。”那小丫头颤颤巍巍地抬头,一张白净的小脸上满是慌乱。这不是他们院里的人。小潭皱眉,从头到脚将她打量了,问道:“你是在哪儿当差的?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那小丫头道:“回姐姐的话......,我,我是在厨房当差的,叫,叫桑叶的,前些日子,才来府里当差,姐姐自然不认得我。”桑叶?这名字倒别致。小潭点头:“既是在厨房当差,跑到我们这里做什么?”她抬头看了看日头,如今才不过巳时,还不到吃饭的时候。桑叶的眼睛不住往里院瞧,可那里被树枝挡住了,什么也瞧不见,她也不敢挪动脚步,便想着那人教自己的话,道:“是厨上的万大娘叫我来问问,姑娘午饭要吃什么,她今日忙,怕耽误了姑娘用膳,便着我早些来问。”听她这话,小潭的脸色才算慢慢缓和,她朝桑叶道:“你在这里呆着,我去问姑娘的意思,一会儿给你答复。”桑叶连忙点头:“哎。”待小潭进去,她才拿出手中的一个鎏金手镯,套在手上,很快,又拉着袖子盖上。这镯子就是好看,戴在她手上才不算埋没了,帮忙传个消息,便能得这样一个便宜,这是天上掉馅饼,砸到她头上了。她还没高兴多久,便听背后有人来了,她还没反应过来,便觉左手腕一痛,竟是被那人给生生扭断了。王恕意正在跟小潭说着今日的菜式,却冷不丁听见外头响起一阵凄厉的惨叫声。她心头一跳,缓了缓神,很快站起身来,打开帘子出去。一抬眼,便瞧见院门口趴着一个小丫头,那声音正是她发出来的。王恕意想了想,没上前去查看,扭头对小潭道:“去找郎中来。”小潭也是吓了一跳,方才还好好的人,怎么突然这个样子?她没敢耽搁,便要提起裙子,去找郎中,结果还没出院子,便被人拦下了。拦她那人她认得,不是别人,正是沈楼身边的侍卫。第69章明日高升, 就连风里也夹杂着一丝火辣,整个院子的人像是站在火炉边,生出一层薄汗。可就算如此, 也没有人去抬手擦拭, 她们瞧着院内趴在地上不住呻/吟的小丫头,均一脸惊疑。王宴和连氏均是厚道和善之人,即便对待犯错的下人也最多加以斥责, 从不滥用私刑。方才她们没有看清, 那叫桑叶的丫头之所以惨叫不止,是因为她的左手被人给生生扭断了。而沈楼的侍卫却在阻止小潭去找郎中, 其中意味不言而喻。王恕意现下已经明白过来,她轻脚下了台阶,在树荫下站定, 等着侍卫回话。那侍卫果然过来,抱拳行礼道:“娘子。”沈楼的人都是经过千挑万选的, 绝不会无缘无故阻挠自己丫头的去路。王恕意颔首,扭头去瞧疼得脸色苍白的桑叶。那侍卫立马上前将桑叶已经断掉的左手举起, 撩起袖口, 露出了上头的鎏金手镯。一旁的清荷小潭看见了, 都不免有些傻眼。这个桑叶只是一个在厨房打下手的小丫头, 每个月的月例也只有几百文, 身上竟有如此贵重的镯子?若不是主子赏的, 那便是偷来的。王家只有王宴、连氏和王恕意三位主子,王恕意近日并没有赏过人, 王宴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连氏往日倒是常赏一些吃食用具的,可从没听说她赏给人这么贵重的东西过。两人互看了一眼, 一时间拿不定注意。王恕意倒是镇定许多,她拿过侍卫双手递上的手镯,在日头底下仔细瞧了瞧。这是母亲的东西。她双眸一闪,不知想到了什么,吩咐侍卫将桑叶的手腕接回去。“咔嚓——”一声,伴随着桑叶痛苦的喊叫,她的手腕接上了。桑叶待那阵痛劲儿过去,方连滚带爬,要到王恕意身边去。那侍卫挡在王恕意身侧,不让她接近。王恕意看着桑叶道:“这镯子,你哪儿来的?”她似是生气,比平日要威严许多。桑叶从没见过她,总听说王娘子性情和顺,最是心软不管事儿的,所以她才不顾那人的警告,迫不及待地将镯子戴上。今日见了王恕意,却发现她并非如旁人口中所说的那样,和气性子软,要不然也不会见着自己的手被人断了,面上也一丝不乱,半分关心慌张都没有。她叫人骗了,看这样子,这位娘子也是位佛口蛇心的伪君子!她心思百转,却寻不到一个合理的说法,只得慌乱道:“姑娘,这,这是夫人赏赐我的!”反正连氏经常忘事,又面慈心软,自己到时找个理由搪塞过去,也就成了。王恕意面上一冷,捏紧了手中的帕子,她推开一侧的侍卫,莲步轻挪,垂首看着桑叶道:“撒谎。”这两个字从王恕意嘴中吐出来,带着浓浓的寒意,砸在桑叶身上,将她整个人开始颤抖。不是说王娘子好糊弄吗?她连问都没问,便知道自己在撒谎?清荷和小潭瞧着王恕意如今的样子,只觉得既熟悉又陌生。明明是自小服侍的姑娘,此刻的面容却万分陌生,可仔细瞧着,又觉得她的神情有些像一个人。日头越来越毒辣,众人却只是静默着,等着桑叶的回答。但桑叶到底是年岁太小,虽有些心眼,却没见过什么世面,此刻已经完全被王恕意的架势唬住了。想了许久,也只是干巴巴的说上一句:“奴,奴婢未曾撒谎。”来反驳。王恕意看着她,轻轻摇了摇头,似是觉得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