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楼无所谓的点点头,刚想接着进去,便住了脚。他看了燕青一眼,很快便移开眼睛。燕青只觉得他的目光像是一把带刃的利剑,顷刻之间就要向她砍来,她吓得忙低下了头。“就送到这儿吧。”沈楼旁若无人地吻了吻王恕意的额头:“明日给你个惊喜。”王恕意原本有些害羞,听到他说惊喜,便带着疑惑问道:“什么?”沈楼笑了笑:“明日就知道了,外头凉,快进去吧。”王恕意无奈道:“偏要我猜。”沈楼挑眉轻笑。“好吧,侯爷也快回去吧。”王恕意轻轻推他。沈楼捉住她的手,揉了揉,然后放下,转身。“燕青是吧?”沈楼走了两步,突然开口问道。燕青吓了一跳,滚了滚喉咙,强行静下心神,回道:“是。”仔细听,声音似乎带着一丝颤抖。沈楼静默片刻,沉声道:“好好照顾你们姑娘。”燕青像是松了一口气,冲着他行礼:“是。”沈楼没再吭声,抬脚走了。王恕意觉得方才沈楼和燕青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她没吭声,进到屋里,将团扇丢到桌上,倒了杯茶喝起来。燕青见王恕意脸色不对,心里一跳,连忙上前道:“姑娘......”王恕意没开口,静静地望着她。燕青跪下道:“姑娘,您替奴婢给侯爷求个情,我方才真不是故意拦他的,夫人吩咐过,让我看着些,说你们还没成亲,不让他跟您太过亲密......”王恕意将茶盏放下。这确实是母亲能说出来的话,可以她对沈楼的了解,他不会为了燕青拦了自己一下就露出那样的神情。她有些想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也不好再让燕青再跪着,她抬手让她起来:“你说的我都知道,侯爷是个好人,他不会为了这样的小事难你的,放心。”燕青像是松了一口气,站起,道:“姑娘这样说,我便放心了,想着侯爷明日便会消气了吧,若没有,还请姑娘替奴婢在他面前美言几句,请他别再计较。”王恕意皱眉,她有些不高兴,她怎么有意无意的给沈楼扣苛待下人、心眼小的帽子?半天没听见王恕意说话,燕青抬起头去看,只见她面色有些难看。她开口道:“姑娘?”王恕意回过神来,哦了一声,吩咐道:“收拾收拾,歇了吧。”“......是。”王恕意洗漱过后,听见外头的人关上门出去了,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翻了一下身子,闭上眼睛睡了。*此时,一间寂静无声的屋子里,沈楼正在拿着一根梅花白玉簪,眯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不一会儿,他听见有人敲门,急促三下,轻缓两下。“进来。”沈楼转动着手中的簪子,沉声道。“侯爷。”那人给沈楼行礼。沈楼点点头:“京里的事儿,都处理完了?”“是,三皇子动作很快。”沈楼站起身,背着手在屋里踱步:“知道了,你去派人在她屋外守着,有任何动静即刻来报,顺便......”他站定:“替我查一个人。”第64章他不允许恕意身边有危险存在。黑衣人道:“是。”沈楼笑道:“你知道是谁?”“侯爷已经告诉属下了。”沈楼在他身边转了一圈, 道:“你倒是聪明,去吧,过两日回来答复我。”说着便在椅子上坐下, 翘起了二郎腿。“是!”黑衣人出去关上门, 一个纵跳,便消失在黑夜里,不见了。沈楼把玩着手中的簪子, 想到白日里王恕意给自己梳头的样子, 笑了笑,将身子完全靠在了椅子上。*因想着沈楼说的惊喜是什么, 王恕意做了好几个梦,夜里便没睡安稳,起来的时候, 精神看着还有些萎靡。梳洗过后,正想着在屋里用些饭, 她便听见外头有人来了。“姑娘。”一个身穿碧绿色衣衫的小丫头掀开帘子进来给王恕意行礼。王恕意对着铜镜将发丝理好,问道:“什么事?”“夫人说昨夜老爷醉了, 没来得及跟您好好吃饭, 请您到前厅去用早膳。”王恕意站起身来, 问:“侯爷去吗?”那丫头道:“已经差人去请了。”“好, 我知道了。”王恕意对一直立在一旁的燕青道:“走吧”。“是。”燕青抬起眼帘, 待王恕意出去了, 方抬脚跟上。待王恕意到了前厅,却只见王宴和连氏坐在那里, 便唤道:“父亲,母亲。”她行礼起身,左右看了看, 确认沈楼不在,便问道:“侯爷还没到?”连氏也有些纳闷:“我和你父亲正说着呢,早早便差人去请了,只是如今还未来,不知是不是被什么事儿给耽搁了。”王宴身着常服,缕缕胡子,吩咐道:“来人!”有小厮进来行礼:“老爷。”“再着人去请一趟。”王宴道。“是。”那请人的小厮还未去,便见原先去请沈楼的人已经回来了。他气喘吁吁的,开口道:“老爷,夫人,姑娘,侯爷说他有一些事情正在处理,叫你们先吃,不必等他。”听他如此说,王宴便只好道:“知道了,上菜吧。”王恕意拿起筷子,却有些心不在焉。连氏见她呆坐着,不吃饭,便夹了一筷子豆腐给她:“恕意,怎么不吃?”王恕意回过神,将豆腐吃了,道:“方才在想一些事情。”连氏笑道:“是在想侯爷如今在干什么吧?”叫她猜中心思了,王恕意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哎,要是真担心,便赶紧将饭吃了,再去看看,你这样心不在焉的怎么成?”连氏关心道。王宴轻咳一声:“你母亲说的对,先吃饭,啊?”“是。”因怕他们担心,王恕意便强撑着想吃了几口。待将饭菜撤了,王恕意才漱完了口,忽见门口弯身进来一个小厮,他张口便道:“老爷,外头来了个媒婆。”“媒婆?!”众人徒然一惊。这昨日恕意方和侯爷从京城回来,今日就有人上门提亲?可皇上已经为她与沈楼赐婚了,外头难道没听说?再说了,他们家与钦州的其他官员鲜少有来往,甚至跟有些人在官场上是有嫌隙的,他们会来自己家提亲?怎么想都不可能,可若不是那些人家,总不能是一些商贾之家吧?“恕意?”王恕意从呆愣中回过神来:“母亲。”连氏见她一直愣神,担心道:“你没事儿吧?”王恕意摇摇头,头上的步摇随着动作轻轻摆动。“你放心。”连氏怕她多想,便拉着她的手道:“皇上既已给你和侯爷赐婚,你父亲和我断不会将你许配给别家,咱们这就把人赶走,啊?”“去将媒婆赶——”“慢着!”王宴和连氏猛然看向王恕意,她怎么......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燕青微微皱起了眉头,面露疑惑。从昨日看来,王恕意和沈楼两个人好得像是一个人似的,显然是要成亲的,但今日有不知哪家的媒婆上门,府里要将人回绝掉,王恕意竟然开口阻止?难道是对自己的婚事另有打算?这不是打沈楼的脸吗?皇上的养子,身份何等贵重?这样身份的人她都敢如此对待,可见是一个没脑子的蠢货。燕青抬头瞥了一眼,很快便又低下了头。“恕意?!”连氏大惊:“你,你和侯爷已经——”已经被皇上赐婚了!她虽没见过,但她和王宴都知道赐婚的圣旨就在沈楼的手里,只是没有拿出来而已,即使没有赐婚,他们家也绝不能得罪沈楼,似这等瞻前顾后、得陇望蜀的事,王家不能做!见连氏面色急切,王恕意忙拉着她的手,安抚道:“母亲,您听我说。”连氏用手抚上心口,深呼几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恕意。”一旁的王宴倒是镇定的多:“你有什么话便说,别叫你母亲着急。”王恕意静默了片刻,开口道:“父亲母亲,此事有蹊跷。”什么蹊跷,连氏和王宴互看了一眼,眼里尽是疑惑。王恕意没再卖关子,上前一步对那传消息的小厮道:“你可知那媒婆是为谁家来的?”“说是什么沈家......”沈家?王恕意眉心一跳。一旁的连氏听得心里直犯嘀咕,钦州叫得上名号的家族有魏家、齐家、马家......,独独没听过什么沈家。她看向王宴,只见他捋着胡须,不知在想什么。女儿的婚姻大事,他怎么像是不着急似的?琢磨了片刻,王宴背着手,对那小厮道:“叫那媒婆进来。”“老爷!”连氏急坏了,沈楼就在他们家呐,若是让他知道,那他们家——“知府大人,夫人,王娘子。”不倒片刻,便从外头走进一个身形丰韵,面容饱满福气,身穿大红外裳的中年妇人。她先给众人行礼,然后开始自报身份:“民妇姓刘,是来替沈家公子向府上的王娘子提亲的。”原本媒婆提亲的时候,被提亲的女子是不能在场的,但如今王恕意在此,众人似乎并没觉得有何不妥。不等王宴和连氏开口,王恕意便一脸平静地问道:“敢问,你说的那位沈家公子是何方人士?年龄几何?”“在下京城人士,如今二十有六,未曾婚配,家有爵位并良田万亩,铺子百间,不知王娘子可愿许配与我?”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轻摇着扇子,缓步走来。那刘媒婆似是有些惊讶,她这还没开始呢,正主便来了,这沈公子也太性急了些。她虽是沈楼找来的,但心里也有些纳闷,这位公子当真是有些不走寻常路。母亲健在,自己亲自找人说亲也就罢了,还要特意嘱咐她必须在那位王娘子在的时候才能开口。她本是不想来的,毕竟她早打听好了,说王知府的女儿是与伯阳侯一起回来的,两人举止亲密,就算未曾谈婚论嫁,那也差不离了,她一个小老百姓,犯不着去为了一桩生意得罪这尊大佛。可这位沈公子开出的条件实在是过于诱人,他不仅给出千两黄金的价码,还说若成了,便能帮她将一直骚扰自己女儿的地痞流氓给解决掉。她为了女儿,咬咬牙,也就答应了。刘媒婆本以为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官宦子弟,但他方才好像说自己家有爵位?姓沈,有爵位,对王娘子有意......那不就是——伯阳侯沈楼?!刘媒婆被惊得当场石化,这这这,也没人告诉他呀!这侯爷不是已经跟王娘子谈婚论嫁了吗?怎么还搞这么一出?果然,王公贵族的想法不是她们这些小老百姓能弄明白的。沈楼一出现,屋里便似被人静止了一般,掉根针都能听见。他手拿一朵小桃花戴在王恕意的发髻上,粉红的花瓣隐在浓黑的发丝间,给她整个人平添了一丝娇艳。“今日天气好,我来提亲。”他语气平缓自然,神情却十分郑重认真。王恕意不知该做出什么表情,他俩的婚事早由皇上定下了,他却还是要按民间的习俗前来提亲,让她又感动又好笑。她没好气地用扇面轻拍了一下沈楼:“这就是侯爷昨日所说的惊喜?”沈楼目光灼灼,弯唇轻笑:“如何?”“喜是有,可惊也不少。”王恕意扭头去瞧自己的父母:“父亲母亲可被你吓得不轻。”沈楼摸了摸她的脸颊,随后走到王宴和连氏跟前道:“岳父岳母,小婿前来提亲,请你们将恕意许配给我。”王宴心中虽早有猜测,但沈楼的这番言论还是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侯,侯爷,若下官没记错的话......,昨日我已经同意了,更何况——”更何况他手里还有圣上的赐婚圣旨在,又何必多此一举,提什么亲呢?连氏也看着沈楼,讪笑着点头。沈楼认真道:“圣上赐婚是圣上的事,拿一道圣旨来要你们将恕意嫁给我,实非我所愿,是以我到如今也未将它拿出来。岳父昨日虽已应允,但到底不够正式,咱们还是按照寻常结亲的礼节走一遍才好。”王宴见他如此珍爱自己的女儿,心里还是有些满意的,但面上还是没有显露,只说不必这样麻烦。沈楼笑了笑,扬手道:“抬进来!”不知他又要干什么,王恕意忙扭头去瞧。上百箱戴着红绸的红木箱被抬进院里,摆在阴凉处放好。“这是求亲的聘礼,礼单在此,请您过目。”沈楼说罢,便从袖中掏出一张长长的叠纸,交于王宴手中,见他有些愣神,还指着院里的箱子笑道:“这里只是一部分,剩下的都在外头,因怕院子装不下,便没有抬进来。”王宴看着院子里密密麻麻的红箱子,竟觉得手中的纸张分外的发沉。第65章礼单上的字写得又长又密, 王宴低头稍稍浏览了下,便很快合上。他缕缕胡子,叹道:“不必看了, 侯爷, 我将小女嫁与你就是了。”这话听着可比昨日要真心多了。沈楼满意的笑了笑,冲王宴和连氏拱手道:“多谢岳父岳母!”说罢,便扭头去瞧王恕意, 朝她眨了眨眼睛。王恕意用扇面遮着嘴巴, 无声地笑起来。他总是这样,想尽办法哄她开心。一阵风吹来, 将她手中的帕子吹落在地,她忙扭头去捡,却见燕青早已捧了帕子来, 双手奉与她:“姑娘。”燕青目光平静,眼睛似蕴含着一团迷雾, 叫人猜不透她心中所想。王恕意愣了好一会儿,才抬起手将帕子从她手中抽出来:“多谢。”燕青似是及其惶恐:“姑娘, 您这是折煞奴婢了, 伺候您本就是我的本分。”王恕意总觉得她看自己的目光怪怪的, 但又疑心是不是自己生了一场病的缘故, 想得太多。“恕意?怎么光顾着和丫头说话, 倒是忘了你未来的夫君不成?”沈楼不着痕迹地将王恕意拉过去, 用扇子轻轻给她扇凉。他眼尾一扫,站在不远处的燕青便觉膝下一痛, 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这是怎么了?”沈楼拉着王恕意,面露惊讶。王恕意轻呼一声,她怎么跪下了?自己方才似乎并没对她如何?连氏微微皱眉, 沈楼刚说提亲,燕青这丫头便当庭跪下,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对这桩婚事有意见呢,平日里见她挺懂事的,今日是怎么回事?她急忙推开身边的小丫头,轻脚走到燕青跟前,看着她道:“燕青,你有什么事儿待会再说,这样的好日子,你可不许捣乱。”“夫,夫人......”燕青有苦说不出,她方才正想离开,却不知怎的,膝盖却猛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击中,随后她脚一软,便立刻跪在了地上,此刻,她的膝盖更是如被针扎一般,疼痛难忍。连氏见她面色开始发白,才意识到不对。“你身子不舒服?”燕青双手撑地,微微抬眼瞧了眼不远处一脸冷漠的沈楼和他怀中的王恕意,颤抖着嘴唇低头。她咬了咬牙,强撑着站起来,勉强回道:“奴婢......方才只是头有些晕......不碍事的......”连氏微微放心:“那便好......我找个大夫给你瞧瞧,你这便下去吧,这几日姑娘那儿,你也不必再去了,好好休养身子便是。”燕青咬了下唇,有些不甘心。但沈楼对她已经有所怀疑,她不敢再冒险求情,便只好道:“......是。”说着,便咬着牙,强忍着膝上的疼痛,退了出去。连氏方吩咐完人去请大夫,便转身向沈楼致歉:“大喜的日子,家里的丫头却这样,没扫了侯爷的兴致吧?”沈楼忙停下和王宴的交谈,笑道:“怎么会?小事而已。”他笑地真心实意,端得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可王恕意却瞧见些许不对劲来。他眉眼上挑,嘴唇翘起的弧度比往常都要高,上次解决掉那些官员的时候,他好似就是这幅神情。他们在厅上坐着谈话,刘媒婆站得脚有些发酸,她抬手擦擦额头的汗珠,心中颇有些一张嘴皮子无用武之地的颓败感。这侯爷一个人就能谈妥的事儿,非要找她来,这不是多此一举吗?不过要不是他多此一举,自己也没有钱拿,骚扰女儿的那个小流氓也不能解决,这么一想,便觉得心里舒坦了许多,连腿都不怎么酸了。那边沈楼和王恕意已经交换了庚帖,亲事便算彻彻底底的定下了。王宴要去处理公务,很快便走了。连氏只好自己做主,着人将沈楼送来的聘礼都送到库房去。王恕意本来以为这时就该散了,谁知沈楼却将那刘媒婆叫了来。“敢问沈......侯爷有什么吩咐?”刘媒婆此时已经知晓沈楼的身份,面对他时便不免有些心里打鼓。沈楼将茶叶拨开,呷了口茶,随口道:“这里的事算是办完了,还要劳烦你再去办一件事儿。”刘媒婆忙道:“请侯爷吩咐,民妇不敢不尽心,一定妥善办好。”沈楼把玩着手指上的白玉扳指,笑道:“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儿,你只需要将我们结亲的消息传递出去就成了,哦,别忘了,说得好听点,最好能让人人都羡慕称赞,那就再好不过了。”我们,自然是指的他和王恕意。刘媒婆听了,拍手笑道:“这不正好是民妇的看家本领吗?!侯爷,要说这添油加醋编故事啊,这钦州的人啊,都比不过我刘媒婆!您那,就请好吧!”王恕意目瞪口呆,还能这样?沈楼给她扇着风,满意地点点头:“去吧。”。刘媒婆忙行礼出去了。“你家的茶不错。”王恕意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楼便突然来了这么一句。王恕意只好道:“那我叫人送些去侯爷屋里。”沈楼摇头:“何苦这么麻烦,我若想喝,直接去你屋里即可。”这样的话,他也不避着人说,王恕意左右瞧了瞧,见无人往他们这边看,才放下心来。沈楼见她这样小心,忍不住发笑。亭里只剩他们两个,王恕意身子坐得有些发酸,便拉着沈楼的手道:“这里闷得慌,咱们出去走走吧。”沈楼回握她的手,只觉一片冰凉,便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给她披上。王恕意又跟一旁的丫头叮嘱一声:“告诉母亲,我们先回去了。”便跟着沈楼走了。他们行至一处池塘边,从一旁的矮脚石凳上拿起常备的鱼食撒入池中,引得一众鱼儿争相抢食。沈楼看着王恕意逗鱼逗得高兴,便道:“侯府里也有几处池塘,只是我向来不大理会,下人们便难免疏忽了,如今那儿的鱼儿已经少了许多,等咱们成亲了,我便着人寻一些鲤鱼进去,既好看,又能搏个好彩头。”王恕意放下鱼饵,擦了擦手道:“好,只是别太多了,我怕养不过来。”沈楼刮了一下她的鼻尖,笑道:“哪里就需要你亲自去养了,有人专门照看着,你闲了,就去看看便是了。”王恕意点点头。日头已经出来,高高的挂在天上,散发着热气。王恕意将披风解下,挂在手上,顺便擦了擦额头的薄汗。沈楼握了握她的手,见已经不似先前那样冰凉,便道:“你身子不好,如今这天气,早晚凉,中午热,你出门还是要多穿一件衣裳为好,免得着凉。”王恕意提着裙摆走进一旁的凉亭,坐下摇着扇子无奈道:“知道了,偏你这样操心。”沈楼笑笑,坐在她身边,夺过她的扇子,替她扇着。习习凉风吹过,热气终是消散了些。四下没人,王恕意抬眼瞧沈楼一脸惬意的样子,便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心中的疑虑说出来。“怎么了?吞吞吐吐的,这可不像是你近日的性子。”难道我失忆前说话便会吞吞吐吐吗?王恕意突然想,不过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顷刻间便消失了。她眨了眨眼睛,轻声道:“......也不知是不是我疑心重了些,总觉得燕青有些不对劲,她看我的眼神虽然表面上恭敬,但细看,总觉得里头带着一丝轻慢和审视,让人不舒服。”沈楼将扇子塞回她手里,伸手拿了一个橘子剥起来,他手指纤长灵活,三两下便剥好塞了一瓣进王恕意的嘴巴,悠闲道:“尝尝。”一股酸甜的汁液在齿间流淌,王恕意点头道:“好吃。”沈楼笑笑,抬手将她嘴角的汁液擦掉,又塞进去一颗。他拿着橘子,看着王恕意悠悠道:“我们恕意是真变聪明了。”王恕意一听,眨了眨眼睛,难道燕青真的有问题?“我猜十有八九跟李家有关。”橘子吃完了,沈楼拽过王恕意的帕子擦了擦手。“......李家?”王恕意开始回忆燕青的来历。沈楼淡淡道:“她是何时来你家的,又是为何来你家的?”年岁太远,王恕意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我记得大概七八岁上下,我生了一场病,到外头的寺里养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母亲说,我能好,全赖佛祖的庇佑,要行善积德,便在那年我生日时,带回来几个流浪的孤儿,让她们在府里当差,不至于饿死。”她的声音有些不确定:“后来.......她们几个便在府里当起了丫头,燕青好像就是其中一个。”这样看,她也算从小是在王家长大的,怎会跟李家扯上关系?沈楼眯起了眼睛。孤儿?他笑了笑,拿起扇子继续给王恕意扇风。“侯爷?她确定是李家的人吗?”她有些不敢相信,燕青除了给人的感觉奇怪了些,好似也没有做什么事,是不是他们多心了。沈楼将她耳边那捋昨日剪断的发丝塞在她的耳后,轻声道:“很快便知道了,放心,若是我冤了她,我亲自给她赔礼道歉去。”王恕意不禁有些出神,他这么说,便是有十成的把握了。怎么会呢?第66章夜晚, 寂静无声,屋子里只留有一盏灯未灭,王恕意正看着它出神。在知晓燕青可能是李家的人之后, 她便有些担心。王家还藏着多少如燕青这样的人呢?侯爷所说的前些日子父亲被陷害下狱的事儿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若不能将这样的人全部找出, 终究是后患无穷。她正倚在床头,想着该如何处置,却听房上隐约有响动, 像是有人在屋顶走动。王恕意急忙抬头去瞧, 只瞧见黑黢黢的房梁,她抓过外裳穿上, 从床头摸出那把青铜冷剑握在手中。瓦片破碎的声音在夜里异常的清晰,她本想冲出去叫人,却怕打草惊蛇, 便收紧剑,掀开被子下床将烛台放到窗口的显眼处, 随后便躲到床后的间隙。身后是墙壁,前头是床帐, 床头系着的青细软纱将她的身影完全挡住。头顶的响声越来越急, 王恕意的心也跳得越来越快。是谁?她紧紧握着手中的剑, 冷汗直流。上头突然安静下来, 她不禁松了一口气, 说不定那人已经走了。一阵风吹进屋里内, 将蜡烛的火苗吹得不住晃动。王恕意的心又立即提到了嗓子眼。有人进来了。她的心似乎被丢进了冰窖里,瞬间凉透, 方才自己为何不冲出去,反而自作聪明躲在这里?对方有功夫在身上,自然很容易就能找到她躲在何处。她透过朦胧的纱帐, 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向自己走来。一步,两步,近了,更近了......王恕意的手掌心被剑柄上的纹路硌出深深的纹路,可她却不觉得疼。就在那人伸手要将帐子掀开的关头,王恕意猛地将剑拔出,想着平日里沈楼教她的招数,刺向他的要害,边刺边喊:“走水了!来人!”那人听她叫喊,一个闪身躲过,灵巧转身从背后轻松制住王恕意的双手,在此期间,甚至发出了一声轻笑。王恕意此时急得不行,便没仔细听,她趁着那人没将她的嘴巴捂上,接着拼命喊叫。身后的人没阻止,只是悠闲地抽走了她手中的青铜剑。那是沈楼给她的!王恕意一急,急忙挣脱,转身上手就要拿回,却在瞧见那人的脸时,徒然愣在了那里。“今日表现不错,只不过还是得练练。”沈楼将剑猛地插进王恕意手上的剑鞘,随后走到窗口将灯盏拿过来,往她脸边照。“怎么?吓呆了?”沈楼瞧她眼睛直直地盯着自己瞧,担心自己有些吓着她了,便收敛了脸上的笑意,道:“别怕,是我。”王恕意看着沈楼的脸,觉得这一刻分外熟悉,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也这样,一脸关心地对自己说:“别怕,是我。”微弱的烛光将他的面容照得分外清晰,渐渐的与脑海中那人的样子重合起来,她摇摇脑袋,感到一阵晕眩。沈楼眉心一皱,急忙将灯盏放在一旁的桌上,抱起她。王恕意伸手圈住他的脖颈,小声叫他:“侯爷?”沈楼一脚踢开挡路的凳子,将她小心放在床上,蹲下身子,检查了下她身上有无损伤,然后握着她的手抬头:“是我,我在这儿。”王恕意突然弯身上前将头埋在他的怀里,沈楼没有防备,顺势倒在地上,被王恕意的喊叫声吸引来的下人推开门时,正好看到这一景象。“姑——?!”老天爷!众人纷纷转身退了出去,避免走得慢了被侯爷的目光给杀死。“恕意呢?不是说走水了?现下如何了?!”匆忙赶来的王宴夫妇忙抓着一个小厮询问。小厮支支吾吾,扭头去往门上瞧,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连氏急坏了,不再理他,直接进去。屋里的灯早熄了,暗暗的瞧不清楚,瞧着样子,哪有一点走水的痕迹?她心里疑惑,绕过屏风,走到窗前,掀开了帐子。王恕意正好好的躺在床上睡觉,她眉心微皱,像是在做噩梦。连氏急忙摇醒她:“恕意?!醒醒!快醒醒!”摇了一会儿,王恕意方才悠悠转醒,她见连氏在这里,像是很惊讶的样子:“......母亲?”连氏命丫头点了灯,屋内顿时亮堂了许多。她用帕子擦擦王恕意的额头,道:“你方才梦见什么了?一直在喊走水,听见动静,把我和你父亲吓得可不轻。”王恕意心中有些愧疚,她摇头道:“我......已经记不得了......”连氏扶她重新躺下,将被子给她盖上,拍拍她的胳膊,道:“既然是虚惊一场,我们也就放心了,你父亲不好进来,现下还在外头等着呢。你好好休息,我便先回去了。”“是,让你们操心了,女儿实在心里过意不去,请母亲待我问父亲安好。”王恕意要起来,连氏又将她按了下去,笑道:“父母关心孩子,本就是应当的,你睡吧。”说着,便关上门出去了。王宴见她出来,忙问:“如何?”连氏摇头道:“无事,老爷不必担心,只是做噩梦而已,想是路上劳累了些,明日请个大夫开些安神的药便好了。”王宴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连氏在回去的路上,见燕青不在,下意识地问一旁的丫头:“燕青呢?”“燕青姐姐身子不适,喝了药,早早的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