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信理了理身上的衣服,转身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问道:“都处理妥当了?”沈楼拿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自然是没有。”赵信笑笑:“也是,只把人救回来藏着也不是个事儿,人家仍然是李府的少夫人,总是要回去的。”沈楼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赵信瞧他这样子便知道自己说中了他的心事,于是慢悠悠叹了口气:“这李元也不知是怎么的,自家的儿媳妇失踪了,他竟没有一点动静,依旧跟没事儿人似的。”沈楼冷冷道:“自家的儿子为了保命将儿媳丢给了绑匪,自然是丑事一件,何况——”他垂下眼睛,“这绑匪还是儿子的小妾叫来的,他更不敢声张,只能将此事抹去,当做没发生。”赵信闻言一惊,他没想到李府里的一个小小妾室,为了争宠,竟也是行如此恶毒的手段,这手段,比之宫中的娘娘们也不逞多让。他摇摇头,这般本事,在李府做一个小小妾室,倒委屈了她。“李元近日在朝堂上可有动静?”沈楼拿起一杯茶喝起来。赵信回过神来,回他:“那倒没有,自从他那个侄女被父皇降了位份,他在朝堂上便安分了许多,只是——”沈楼转头看他。赵信带着些疑惑朝沈楼道:“他近日私下常派人到钦州去,说是采买一些东西。可京城什么没有,偏要去那里采买,也不知是有什么猫腻。”钦州......王恕意的父亲便在钦州任职。沈楼眯了眯眼睛,半晌,他悠悠开口:“叫咱们的人盯紧,李元这个人,一贯是无利不起早,他不会无缘无故做一些事的。”赵信点点头,深以为然,“我也是这样想,早派人牢牢盯着了。”沈楼瞥眼去瞧他:“你这回倒机灵。”赵信嘿嘿一笑:“能得你伯阳侯一句夸赞,可真不容易。”沈楼笑笑,身子靠在椅背上,朝他道:“你若是将我接下来说的这件事办好了,我以后天天说你的好话。”赵信来了兴趣,站起身问:“什么事?你说吧,我老三出马,必定将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沈楼勾了勾唇角,开口。......寂静,长久的寂静。赵信慢慢转过身子,抬手指着沈楼道:“你,你可真够毒的。”他竟然要他去——沈楼笑笑,起身,摊开纸,拿起一支笔开始练字:“这叫釜底抽薪,是最立竿见影的法子。”赵信叹了口气:“我算是被你给带歪了。”沈楼看着写好的字,笑道:“我并没有逼你。”赵信闻言一愣,也是,也许,在内心深处,这些事儿他本来就想干,只是沈楼替他提出来了而已。他拍了拍额头,又叹了口气。作者有话要说:恕意:我是别家的媳妇,可有个人待我太好了怎么办?沈楼:跳到我碗里来,跟你那垃圾丈夫离远点!第18章天气越来越冷,王恕意抱着暖炉坐在屋里,透过窗子往外瞧。院子里的槐树枝光秃秃的,只有几片破败不堪的残叶还摇摇晃晃地挂在树上,不时飞过几只麻雀,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她拿些点心碎屑放在手里,将手伸出窗外,立刻就有几只麻雀飞过来。它们先是观察了一会儿,见没有其他异常,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从王恕意手中啄走几块碎屑,然后飞快拍着翅膀飞回树上。王恕意瞧着这些小家伙,忍不住温柔的笑了笑。然而只是片刻,她脸上的笑意便突然淡了下来。在李府的流霜居里,也种着这么一颗槐树。她想到这里,突然心中涌出一种难以磨灭的惆怅。她将剩下的碎屑洒在窗子外头,惹得麻雀唧唧喳喳地去抢食,随后,便将手收了回来。这些日子,她过得太好了。从前在李府,虽也是锦衣玉食,但她时时刻刻要提醒自己当一个称职的儿媳,不敢有半点松懈。刚嫁进去的时候,她要忍受孟氏的刁难,后来,她要忍受李时对她渐渐的冷落,再后来,周莲进了门,她的处境就变得更糟......可在这里这些时日,她什么也不必操心,不必时刻守着规矩,也不必担心会受谁的刁难,她只需要每日里吃吃喝喝,放心养病,其他的一概不管。可她如今仍是李时的妻子,这里也不是她的家,不管她愿不愿意,总是要回去的,她在这里也待得够久了。王恕意用帕子将手中残留的碎屑擦干净,然后将手撑在脸上,垂下眼睛,心情一阵低落。沈楼在外头就远远瞧见王恕意坐在窗子旁边,满脸不开心的样子。他站着看了一会儿,抬脚往屋里走去,身后的许太医在他们两人间来回瞅了瞅,也抬脚跟上。“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沈楼走到王恕意身边,用手搂着她的肩膀,将她的身子转过来,低头问道。许太医咳了咳,立马转头当没看见。非礼勿视,非礼勿视。王恕意抬眼看了看许太医,连忙微红着一张脸站起来,稍稍后退,轻声朝沈楼道:“没有,我很好,侯爷不必担心。”沈楼见她后退几步,脸色沉了沉。片刻,他走过去将窗子关上,悠悠道:“快入冬了,你身子弱,以后少在窗户边坐着,容易着凉。”王恕意眨眨眼睛,瞧着沈楼高大的背影,轻声道:“是。”“侯爷,要不我看我还是先出去吧,在外头喝会儿茶再进来?”许太医缕缕胡子,他总觉得自己站在那儿,稍微有些多余。听他这样讲,王恕意咬着嘴唇,面上红得更厉害了,忙道:“不!不用!许太医请坐。”她指了指一旁的椅子,请许太医坐下。许太医看了看沈楼一眼,“侯爷?”沈楼转过身,背着手,没好气道:“让你坐就坐!”许太医忙躬身行礼:“多谢侯爷!”王恕意见沈楼一直站在那里,也不说话,她便轻轻在许太医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伸出手腕放在中间的茶几上,又在上头放了一方帕子,然后轻声道:“劳烦许太医。”许太医摸摸胡子,伸手去搭脉。片刻,他朝王恕意道:“请夫人张嘴,让在下看看舌苔。”王恕意照做。“可以了。”他将手收回,又在不停地捋胡须,半晌,就是不说话。沈楼走到他身后,用手敲了敲茶几,“到底如何?你要是再不说,我现在就叫人将你的胡子剪掉。”王恕意在一旁捂着嘴噗嗤一下笑出声。沈楼瞥了眼她,唇角也忍不住微微弯起。“别,别!侯爷,别!”许太医忙站起身来,拱手朝他道:“夫人的身子经过这些时日的将养,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往后只需注意休息即可,只是......”沈楼神色一沉:“只是什么?”许太医看他这样子,心里转了一个弯,忙笑道:“没什么,夫人前些日子心内郁结,往后还是要放宽心才好啊!”沈楼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人没说实话。他垂下了眼睛,并没说什么,只点头道:“知道了。”许太医擦了擦额头。这侯爷,有时候是真吓人,明明什么都没说,却让他心里不住打鼓,哎,合该叫眼前这位夫人狠狠治治他才行!王恕意听见许太医说她已经无事了,一双眼睛黯了黯,勉强笑道:“多谢许太医。”“到底怎么了?”沈楼走到方才许太医的位置上坐下,侧着身子问道。她今日的情绪有些不对。沈楼想了想:“可是下人伺候得不好?”他刚想喊杨嬷嬷进来,便被王恕意拉住了袖子:“不!不是!她们待我很好。”沈楼不说话,静静地看着她。王恕意勉强扯出一张笑脸来:“我只是在想,我身子已经好了,也是时候回去了。”门外忽然稀稀拉拉下起了雨,噼里啪啦打在屋檐上,听得人心发慌。“回哪儿?”沈楼轻声问道。王恕意看着他,原本要说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沈楼猛然转头一指门口,朝站在一旁的许太医道:“出去!”说着,便站起身一只手将王恕意抱起,将她一下子扔到了床上。还在发懵的许太医瞧见这一幕,猛然转过身,拎着药箱飞跑出去,对着守在门边的丫鬟道:“快快快!关门!”他淋着雨跑到旁边的一处屋子里坐下,又捋了捋他那已经有些发白的胡须,忍不住叹道:“年经人,就是火气大!”不像他,老喽!杨嬷嬷端着一杯茶进来,面上带着疑虑,朝他弯身行礼:“许太医......这是怎么了?”她指了指王恕意的屋子。许太医用袖子擦擦脸上的雨水,笑笑:“闹脾气了呗!”谁闹脾气了?夫人性情温顺,待人一贯随和,她不太可能。难不成......是侯爷!?杨嬷嬷一时被这个想法震惊了,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许太医端过茶喝了,悠悠道:“快去早早备上些水吧,一会儿用得上。”杨嬷嬷刚要转身,又听他道:“多备上些,侯爷年轻气盛,一桶怎么能够?”杨嬷嬷张了张嘴巴,转身打着伞叫人备水去了。作者有话要说:许太医:年轻人,就是火气旺呦~~(喝茶.jpg)第19章屋内,王恕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转眼就被扔到了床上。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砸在上面倒不觉得疼痛。只是她心里有些惊讶,不知沈楼为何会突然做出如此举动。往日,他虽有生气的时候,但从来不会对她做些什么,最多不理人就是了,可是这次......“侯爷......?”王恕意想要站起身。可还没等她站起,便被沈楼又压了下去。他将手放在王恕意的头两边,微微撑起身子,让自己不要压着她。他一双眼睛带着丝丝骇人的火光,盯着她又重复一遍:“你要回哪儿?嗯?卿卿?”李时那样待她,她还整日里想着回去,回去做什么?接着做李时的少夫人?他这些日子对她的好,全都喂了狗了!沈楼眼中的火越来越旺。卿卿?这个称呼一出口,算是将他们之间的窗户纸彻底捅破了。此时王恕意已经没有办法欺骗自己,沈楼只是心地好才如此照顾自己,这个称呼,就是沈楼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对她有意。王恕意睁大了眼睛,一颗心扑通扑通乱跳。她张开嘴巴,哆哆嗦嗦地开口:“回,回李......唔......”沈楼心中气闷,不等她说完,低头便吻上她的嘴唇。......原来她的唇瓣这么软,温热湿润的触感让他头皮发麻。他在心里取笑自己,早知如此,就应当在见她第一面时,就去亲她,白白浪费了这么久的时间。王恕意一下子愣住了,待反应过来,她开始伸手用力抵上沈楼的胸膛,扭开头,想要逃离。可沈楼并没有给她这样的机会,他一只手搂住王恕意的腰,另一只手穿过她的发丝抱着她的头亲她,让她无处可逃。他力气极大,王恕意挣脱不开,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隐没在唇间,几乎听不见。沈楼轻笑一声,张嘴咬住她的下唇,王恕意吃痛叫喊,这正给了他可乘之机,让他歪头深入,在她唇齿间留下他的气息。沈楼的呼吸越来越重,手也越来越不老实,他向下吻上王恕意小巧的下巴,喃喃道:“卿卿......”王恕意此时大口大口的呼气,她听见沈楼亲她时发出的声音,羞愤欲死。“侯爷!不行!”王恕意想推开他。他们不能这样的!不能!沈楼又上来亲她的眼睛,轻笑一声,在她耳边道:“侯爷行不行,卿卿待会儿就知道了。”王恕意面红如血,她不是这个意思!感到身上的衣服越来越少,王恕意才知道沈楼是要来真的,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是李时的妻子!我们......我们......”她这句话一出口,沈楼果然停止了动作。李时,又是李时。他眯了眯眼睛,面上渐渐冷了下来。王恕意小心的看着沈楼,她也不想伤他的心,只是,他们若是继续刚才的事情,定会被世人说成是奸夫淫/妇,世代为人唾骂的。她下半辈子是没什么指望了,可他还有大好的前程,决不能受她的拖累。她轻轻推开沈楼,起身就要下床。忽然,沈楼伸出一条胳膊来,又将她压到床上。他的鼻尖挨着王恕意的鼻尖,温热的呼吸洒在她的脸上,看了她片刻,然后嗤笑一声,回她:“那又如何?”那又如何?王恕意被这几个字给砸蒙了,躺在床上忘记了动弹。沈楼瞧着她这呆呆的样子,心中甚是喜爱。他亲了王恕意一口,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我要你,凭你是谁?你和李时的婚姻不过是一张纸而已,还是一张已经快要破烂不堪的废纸。”他抬手轻轻在王恕意的脸上摩挲:“若你真在意,咱们就去将它烧了”他又亲了她一口,“免得碍眼。”王恕意已经被沈楼的这番话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她曾经期盼的婚姻,与李时的婚姻,是一张快废了的纸......她脑子混乱一片,一时不知是喜是悲。沈楼去吻王恕意眼角的泪水,泪入口中,发苦、发涩,他想到她以往在李家所受的苦楚,心中愈发怜爱,手中的动作也慢慢变轻。王恕意身子酥麻一片,渐渐使不上力气,入目的红色帐子一晃一晃,让人想要发晕。只是,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突然拖着一张酥软的身子想要将沈楼从她身上推开。沈楼也不意外,使些力气,按住她的身子接着亲她。王恕意拼命挣扎:“求你!”沈楼松开她的唇,抵着她,剥开她粘在脸上的发丝,呼吸混乱:“求你自己。”说完,又欺上前去吻她。王恕意开始捂着脸大声哭泣:“我,我不是水性杨花的女人!呜呜呜呜......”沈楼刚要吻上她的唇,听见这话,立时愣在了那里。王恕意挪开脸上的手,见他一双狭长的眼睛看着自己,呼吸急促,面上还带有一丝萎靡。她委屈地哭出声来:“我们......也不是奸夫淫/妇......”一想到以后会有人这样谈论他们,她便伤心的要命。她实在是对不住父亲对她的教诲。原来她担心的竟是这个?沈楼放下一颗心来。他此时呼吸渐缓,见王恕意哭地厉害,他按下自己身体里的躁动,翻身将她抱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哑着嗓子问道:“哪个不知好歹的这样说你?”王恕意躺在沈楼胸口上,摇了摇头,抽噎着回答:“我家里的......教书......先生。”儿时,父亲王宴给她请过一位教书先生,那位先生别的倒也还好,讲故事的本事却是一流。在给王恕意授课期间,除了授课,还给她讲了许多故事。其中有一则讲的就是一位已婚妇人与人私奔,最后被沉溏的。先生还教育她说:“女子当相夫教子,安安分分,才是正理,似这等水性杨花的女人,就该和她那奸夫一起沉溏才是!”她当时想问,让那妇人与丈夫和离不成吗?那妇人的丈夫常常打她,也不需要受罚吗?可是看着先生严肃的脸,她将这话藏在了心里,没有说出口。她怕挨板子。沈楼听她讲完,眉心微微皱起,冷哼一声:“酸腐之人,最是误人不浅!”教给她的都是些什么狗屁道理!他也不跟王恕意讲别的,只拉着她的手道:“此后,谁若是如此说你——”他顿了顿,笑笑:“......如此说我们,你便告诉我,我去教训他们。”他的卿卿,不容任何人诋毁。王恕意抬眼去瞧沈楼,他正垂着眼睛看着自己,神色一片温柔。这样的沈楼让她心里带了一丝甜蜜,同时又有些心酸。如果她当初嫁给了他,那该有多好,可惜,两家悬殊太大,以她的家世是万万配不上他的。想到这儿,她苦涩一笑,将头埋在他的胸膛上,轻轻嗯了一声。沈楼叹了口气,他知道其实她还是过不了心中的那个坎儿,此时若是勉强了她,她会在心底自我谴责一辈子。他舍不得他这样自苦。虽说,可以直接等着李家破败,便可直接将她带走,可他等不了,所以,在救了她之后,他便强硬的将她藏了起来。赵信说得对,这终究不是个办法。他捏捏王恕意的耳垂,微微眯起了眼睛。“痒......”王恕意躲开他的手,往一旁挪去。沈楼低低一笑,将她捞过来,翻身压在身下,重重地亲了一口。然后故意笑道:“咱们继续!”王恕意咬着嘴唇往后躲:“我......”“我什么?”沈楼逼近她,手指轻轻摩挲她的脸颊,轻声问道。王恕意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办,只好回道:“我不知道!”说罢,将手紧紧捂在脸上,不再看他。沈楼哈哈大笑。守在外头的丫鬟面面相觑,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惹得侯爷这样高兴。沈楼将王恕意的手挪开,不住地亲她的额头、鼻子,还有脸颊。最后捧着她的脸,侧着身子去亲她的嘴巴。王恕意紧紧捏着沈楼身上的黑色锦缎长袍,眼睫毛不停煽动着。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的时候,沈楼终于松开了她。他轻轻喘息着,抬手抹去王恕意嘴角的一根水丝。然后微红着眼睛,朝她轻轻一笑,坐起身走了。王恕意躺在床上愣了一下,见沈楼已经打开门走了出去,她急忙红着脸坐起身,拿起一旁散落的衣服穿上。外头的雨已经停了,杨嬷嬷见沈楼出来,赶忙上前去行礼:“侯爷,热水已经备好了,是要到厢房去沐浴吗?”夫人屋里本就有洗澡的地方,只是侯爷既然出来了,便只好引他去厢房去。沈楼垂下眼睛,隐去眼中未退尽的火焰,点点头:“嗯,记得要冷水。”说着,便抬脚往厢房走去。杨嬷嬷一愣,要冷水?这对身体不好呀。不过主子怎么说,她便怎么做,她叹了口气,急忙叫人去拎着冷水到厢房去。身后的许太医一边捋着胡子一边摇头:“看来也是时候给侯爷看看了。”这么短的时间,不行啊。作者有话要说:许太医你不能怀疑侯爷的~~第20章“侯爷!”好不容易等到沈楼从厢房出来,许太医连忙上去唤他。沈楼新换了一身绣红纹的白色锦袍,因为刚洗过澡,头发微湿,随意披散在宽厚的肩膀上,将他身上阳刚凌厉的气质削弱了不少,整个人增添了一种阴柔美。不愧是让京中万千贵女魂牵梦绕的美男子!许太医捋着胡子,点头赞许。沈楼松开宽大的袖口,将两手背在身后,斜眼去瞧他,淡淡道:“何事?”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欲求不满。许太医回过神来,朝沈楼拱手道:“是有关夫人的身体的。因怕夫人伤心,在下方才并未将实情全部告知侯爷。”沈楼神色一凛,微微皱起了眉头。他方才就发现许太医未说实话,看来他倒识趣,亲自过来交代来了。沈楼转身往房间里走去,沉声道:“进来。”许太医应声跟上。沈楼在梨花木椅上坐下,端起了早已备好的茶水,开口道:“说吧。”许太医正了正神色,谨慎回道:“夫人本来就体质偏寒,气血不足,这些日子身体又接连受损,郁结于心,是以......”他小心的抬头看了沈楼一眼,“......夫人往后怕是不易受孕了。”这样的情况下,不知侯爷对这位夫人的喜爱,还剩下多少。他悄悄叹口气,心中有些惋惜,难得看见沈楼如此喜爱一人。沈楼放下茶盏,转动着手上的白玉扳指,轻声道:“知道了。”许太医愣了愣,为何侯爷如此平静?难道他对这位夫人只是一时兴起,并没打算和她一辈子?所以并不在乎生不生孩子?沈楼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步,扭头朝他道:“若能调理好,便好好调理,若是不行......”他朝外头的屋檐瞧去,看着一滴滴水从屋檐上落下,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朵朵水花。他喃喃道:“若是不行,那便是我们与孩子没有缘分,也不必过分强求。”“我只是担心,她若是知晓此事,定会伤心,还是先瞒着她吧。”沈楼轻叹了口气。她本就因为此事在李家受了委屈,想必孩子已成了她的一块心病,若她知晓此后不会有子,不知要伤心成什么样子。沈楼的这话倒让许太医大吃一惊。俗话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这世间的男儿,但凡他见过的,没有一个是不在意自己的女人不能为自己诞育后代的。可侯爷这张口闭口,都是关心夫人如何如何,至于他们之间能不能有孩子,他自己好似混不在意似的。难道是因为夫人还未嫁他的缘故?许太医不再多想,缕缕胡须,拱手称是。沈楼静默了片刻,突然想去见见王恕意,他拜拜手示意许太医回去,抬脚往王恕意的屋子走去。王恕意已经穿好衣服,正坐在梳妆台旁的软凳上对着镜子梳头。她从镜子里看见沈楼穿着一身白衣站在门口,想起方才的场景,一张脸不禁再度红了起来。沈楼微微一笑,走过去,从王恕意手中拿过梳子,站在身后替她梳头。王恕意长了一头好头发,乌黑浓密,直直的垂至腰下。沈楼拿起一缕秀发,轻轻梳着。他想起方才许太医说的她郁结于心的话,手顿了一下,轻按着王恕意的肩头,弯身去看她镜中的脸,笑道:“过几日,我抽个时间带你出去玩儿。”王恕意听见这话,眼睛一亮。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待在宅子里,从未出去过。一来是为了养病,二来,也是怕出去被人认出来,徒惹事端。可她确实想要出去走一走,她总觉得再如此下去,身上就要发霉了。沈楼说要带她出去,她自然开心不已。王恕意扭头朝沈楼看去,一双眼睛带着急切,问他:“真的吗?去哪儿?”沈楼嗤笑,点了点她的鼻子,将她的头正过去,接着给她梳头:“带你去西街的集市去。”王恕意更高兴了,忍不住笑了起来,露出两个酒窝。她自嫁入京城,除了李家,平日里去的最多的便是跟孟氏交好的贵妇人的府上。京城的集市,她只听说很热闹,但却从来没有去过。可是片刻,她便放下扬起的嘴角,低下了头,喃喃道:“还是不去了吧,会被认出来的。”沈楼笑笑,摸着她的秀发,轻声道:“怕什么?他们早晚要知道。”这个人!王恕意低下头,闷着头不说话。沈楼伸手摩挲着她的下巴,轻笑道:“生气了?我逗你呢。咱们到傍晚时再去,那时街上已没什么人了,你再将帷帽戴上,谁能认得出来?”王恕意听他如此说,方抬起头来,咬着嘴唇,轻轻笑起来。眉如远黛,目含秋水,面似桃花。看得沈楼心里一阵痒痒,他抬起她的脸,弯腰亲了上去。*转眼又过了几日。天色已近傍晚,斜阳的余辉洒在院子里,照得人暖洋洋的。沈楼身穿一身深蓝金丝长袍站在院子里,背着手,等王恕意出来。听到衣服沙沙的摩擦声,他抬头看去,见着王恕意的打扮,眼睛里闪过一丝笑意。她今日身穿一身水蓝色百褶裙,与他的衣服正好相配。“很好看。”沈楼伸出手。王恕意上前将手放在他手心里,羞涩笑笑,轻声道:“杨嬷嬷选的。”沈楼笑笑不说话。他上前接过杨嬷嬷手中的锦织带毛披风给王恕意系上,又将白色帷帽扣上她的发髻。随后,他满意的点点头,拉着王恕意的手道:“走吧。”他们两人一齐上了马车,然后,一路晃晃悠悠地朝西街驶去。西街离得不远,不一会儿,外头的下人便道:“侯爷,到了。”沈楼掀开车帘,率先下了车,转身单手将王恕意稳稳地抱下来。王恕意在帷帽里微红着脸,被他牵着往前走。此时虽近傍晚,但西街的集市仍有不少人在摆摊。不少商贩沿街叫嚷,不时与来往的客人讨价还价,热闹非凡。王恕意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这么有生活气息的场景了。她未出阁时,在钦州的家里,逢年过节,也曾偶尔偷跑到街市上去,买些吃食或者小玩具,虽每回回去,都会被父亲责骂,但她仍然无比高兴。自来京城,这样的场景她是第一次见到。沈楼见她站着不动,轻轻捏着她的手心,问道:“怎么了?”王恕意摇摇头:“没什么。”她跑到一个捏泥人的摊位前,盯着那些栩栩如生的泥人,看花了眼。那摊主见打扮的这么富贵的一个女子站在自家摊位面前,顿时心花怒放。他忙满脸堆笑,大声道:“这位夫人,要捏泥人吗?我这可是祖传的手艺,不是我吹,这整条街上,捏泥人的数我家的手艺最好!”“不信我给您捏一个?您要是觉得不像,我一文钱不收,您看怎么样?”王恕意听了他的话,再看看那些泥人,心下微动,她指着沈楼对那摊主道:“那捏一个他吧。”那摊主扭头看去,才发现这位夫人身后不远处还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公子。他忙道:“恕我眼拙,才看到这位公子在这里,二位是新婚吧?真是天生一对啊!要不我给你们一人捏一个,凑成一对儿,怎么样?”王恕意刚要出声阻止,便听沈楼开口道:“多谢老板。”说着,便扔给他一锭银子。那老板接过,忙道:“不知公子有铜钱没有?这......这找不过来呀!”沈楼笑着走到王恕意身边,笑道:“若你果真如方才所说,手艺那么好,这锭银子便是你的,不必再找。”那老板一听,高兴的不行,急忙冲他们两人作揖:“多谢贵人,二位就请好吧!”说着,便坐下,开始捏起来。王恕意心里有些甜蜜,又有些紧张。她咬着嘴唇,伸手捏着沈楼的袖子,低头不说话。沈楼抓过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凑近低声道:“你看看他捏得像不像?”王恕意抬头去看,那泥人栩栩如生,眉眼处跟沈楼还真的颇为相似。她伸手接过,拿进帷帽里仔细观察。这时,只听那摊主道:“请夫人掀开帷帽,我好照您的样貌捏一个出来。”王恕意一愣,转头去看沈楼。沈楼不慌不忙,淡淡道:“不必掀开,照着这样捏就好。”“行!行!”那摊主带着歉意笑笑,仍旧坐下了。王恕意微微松了一口气,她并不想将面貌在此示人。有人急忙过来,附到沈楼身边说了些什么,王恕意没听清,只抬头去看他,有些好奇发生了什么事。沈楼的脸色沉了沉,转头朝王恕意道:“我有些事情要去办,你要在此再逛逛,还是要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