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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大人的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23(1 / 1)

滴答——一滴,又是一滴。纵使他收敛了一万分的力道,怀里面的少女还是被他的动作吵醒了。傅知微摸了摸脸上的水渍,勉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透着模模糊糊的光影,她认出来这个抱着她的人,是她想了无数日子的小侍卫。益州城原来到了。还没等她来得及高兴,温热的液体又落了一滴在她的面颊上。好暖。不是雪。他怎么哭了呀。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应该是她抱着他哭呀。傅知微拼命想要睁开眼睛,眼皮却似有千斤重,她费了好大劲,都看不清楚他此时的神色。“司矍……”她一出声,却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有点哽咽,想要哭,浑身上下又使不出一点力。憋得她难受。那些封存在她心中的千言万语,最后堪堪至于唇齿之间,掩于过去的遥遥岁月。“你、你还没给我写信呢……”她的脑袋混沌一片,昏沉沉的,什么也抓不住,只是凭着本能,想要和他说说话。司矍闭了闭眼,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浑身抖得厉害,漆黑如墨的瞳孔附近也已经被染成片片的猩红。“公主……”他哑着嗓子,喉结滚动,竭力稳住自己的语调,答非所问地回道。“卑职在。”一直都在。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啊看出来了吗!!!男主想起来了( ‵▽′)ψ!下章不出意外是关于男主前世的。第62章 前世(上)司矍练完剑, 已经是用晚膳的时刻。夏末,日光斜斜地透过护军营的窗户纸,将桌上的饭菜分割出一道泾渭分明的光与影的界限。他直直地坐在木凳上, 没有动桌上的碗筷,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司礼坐在他旁边捅了捅他的胳膊,凑过来小声地问他:“司矍,愣着干什么,吃饭呀。”“嗯。”他皱眉,下意识地往旁边缩了缩,不适应司礼的动作,敷衍地应了一声。却还是没有动。司礼没有再管他,自顾自地夹着桌上的饭菜,一边压低了声音继续说道:“算着些日子, 长乐公主怕是在宫里面呆不了多久喽。”“欸, 你说, 公主这是图什么呀?宫里面好吃好喝的供着, 她非要跟那一、那什么要权没权,要钱没钱的质子走,她图啥?”司矍垂落在一旁的手悄悄握紧了。见司矍半天不答话, 司礼忍不住又追问一句。“这妻不是妻,妾不是妾……”还没等他说完, 就被司矍打断了。“别胡说!”往日里沉默寡言的青年,少见地拔高了音量,语气里面含着警告的厉色。一时之间,木桌上吃饭的侍卫都停了手上的动作,惊讶地看着他。司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扶了扶额, 没有再多理旁人的目光,径自起身走下了饭桌。“我想起来还有些事情没有处理,你们先吃吧。”他冷淡地丢下一句话。司礼被他吓得半口饭菜没有吞咽进去,愣愣地包在嘴巴里面看着他扬长而去。等司矍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外后,他后知后觉地咕咚一声将饭菜咽下去,小声嘀咕了一句:“这人这几天是怎么了?”“奇奇怪怪的。”司矍坐在南淮溪的一处浅滩边上。这里人迹罕至,几乎没有宫女太监知晓宫里面这处僻静的地方。年幼的公主曾经牵着他找到这里,说要给他摘月亮。摘月亮啊。他撑起下巴,听着耳边潺潺的水流声,恍然惊觉,原来已经过去快六年了。那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也如抽条的柳枝,初绽的荷花,转眼就随着年年的春风起,秋叶落,出落成得聘婷无双。也到了喜欢另外一个少年的年纪了。起初,他只是想看着这个小姑娘长大,希望那个给他糖果的粉团子,能够永远保有她的笑容。但是说来也挺可笑。他不过是一介身份低微的侍卫,哪有什么资格说陪伴,哪有什么资格去谈论想念呢?对公主而言,他的喜欢不过就是如同夏夜里被黏上的苍蝇一样,甩不掉,挣不脱,又或者,是不顾一切扑向光的扑棱蛾子,自以为焚尽一切,而灯却祈求着——快将我熄灭吧。树林里传来细微的脚步声。司矍一愣,条件反射地借着枝干的着力点,几个跃步跃上附近的老树。天边亮起几颗隐约的星子,枝干上带着白日里未消散的温热,他眯着眼睛,想等这人离去后再悄悄地离开。不一会,一身着月白色宫装的少女缓缓地走至浅滩边上。他心神一振,摒住了呼吸,克制着胸腔中如擂鼓般剧烈的心跳。是长乐公主。她抱着膝盖坐在碎石滩上,一言不发地将头埋进膝盖之间。比这夏夜万物的浅息更清晰的,是她压抑的啜泣。他心中钝痛,却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资格去分担她的痛苦。他宁愿做月亮背后的深渊里面的影子,不被人注意,不被人看见,至少无损月亮半分清辉。水流哗啦啦推涌着向前,沾湿她的裙摆,又嬉闹着往后退去,在一遍又一遍静谧的水声之中,他坐在树上沉默地看着坐在水边的少女。此时、此景、此月,人间尚好——却没有人知道他在这里。月亮徘徊至树梢枝头,蝉鸣不止,少女拍了拍被弄皱的裙摆,看天色已晚,终于想到起身回宫了。她的眼眶是红的。他跳下树,久久地看着她消失的背影。再次听到公主的消息,是公主走的那日。那日他没有旁的事情,正坐在护军营院子里的石凳上看书。靠着墙角的那一从修竹偶尔被风推的哗啦啦地响,他一晃神,就还以为自己还是十一岁的时候。那个小姑娘……司礼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跑进来,见他坐在院子里面,对他说:“司矍,你知道吗?”他鲜少对不相干的事情上心,以为司礼又是得了什么稀奇古怪的八卦,口气淡淡地回道:“怎么。”司礼神神秘秘地凑近说:“长乐公主今日就和那质子走了,听说已经上了马车呢。”“唉,虽然长乐公主这事做得真的不对,不知道宫里面多少宫女太监偷着议论这件事呢,可是长乐公主真的是宫里面最好想与的主子了……”司礼在一旁絮絮叨叨地说着,没有注意到他的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咔擦——他手中的书直直跌落下去,和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相撞溅出清脆的声响。司礼早就对他这副神叨叨的样子见怪不怪,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俯下身帮他把地上的书卷捡起来。“为什么没人告诉我……“他没有理那本书,反手死死地抓住司礼的袖子,指骨泛白,青筋毕露,他浑然不觉,就像抓住一块浮板一样,急切地问道。司礼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公主和皇上怄气呢,说谁也别送她,这消息,当然也是我从别处听来的。”他颓然地松了手。公主走了之后,宫中似乎没有太大的变化。昭华宫已经完全被闲置下来,皇上下令谁也不准进去,也不准谁去动里面的东西,只派了宫女定期清扫里面的积灰。长乐公主,变成了宫里面的禁忌,就连司礼,也不再在他面前说起这么一位公主。他一直受御前侍卫大臣的器重,这次公主走了,昭华宫的侍卫都被分配了其他职务,他没过多久,就被提拔成了御前侍卫。一日一日的时间飞逝,他每天有着忙不完的事情,偶尔得了空,就会一个人去南淮溪的那处鲜为人知的浅滩坐坐。他越来越得皇上的青睐,没过多久,就已经准备从司礼的房里面搬出去单独住。司礼帮他收拾行李的时候,不小心把他枕头边放着的那个匣子打翻了。木头和地板沉闷的相撞声之后,他一愣,快步走过去蹲下去一个一个拾从匣子里面滚出来的亮晶晶的东西。司礼连忙道歉,也跟着蹲下去想要帮他捡。“别动。“他垂下眼睑,看不出眸子里面翻涌着何种情绪,只是迅速地挡住了司礼的动作,说:“让我来吧。”那是公主给他的糖果。他一直没舍得吃。那时候他想,这么珍贵的东西,一定不能在一个普通的日子里面吃掉它们。他等了这么多年,也没有等到一个这样一个不普通的日子。那天晚上,他抱着那一匣子糖果坐在南淮溪,静静地听着水流声,剥开了一颗糖果。过期的糖果,苦涩,粘腻,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却再也没有十一岁那年,融化在他舌尖上清香甜腻的味道,发酵着点点夏日黄昏温暖的余韵,映衬着小姑娘如花的笑容。他自虐一样地任由那颗糖果慢慢溶解在他的舌尖,眼眶发热,咀嚼着舌尖上如同他十三岁那年喝的草药的味道。十三岁那年,护军营来了一个世家弟子。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得罪了那个公子哥,以致于被他处处针对,被他处处嘲讽,羞辱。也许,是因为每次训练和考核他都抢了那个公子哥的风头,也许,是因为他们这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蝼蚁生来就应该任他们践踏。他向来不屑于和这些世家子弟争些什么,只是想要拼命把每件事情做得更好,然后有朝一日他能被那个将他带入宫中的小姑娘看到。总有人嫉妒,不安,以最大的恶意去赢得所谓的压倒性的胜利,然后能够以一个胜者的姿态潇洒离场。那个公子哥也不例外。他厌倦这些勾心斗角,所以那个贵公子说要挑战他了结他们所有恩怨的时候,他想也不想就一口答应了。他们约好在御花园一处树林里面见面。只是那天,那个贵公子不仅来了,护军营里面所有看他不顺眼和想要讨好这个贵公子的侍卫也都来了。那是一场并不公正的决斗,充满着暴戾的宣泄和蛮横。也是。待周围终于清静了,他趴在地上吐了一口血水,自嘲地笑笑。在皇宫里面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他们这些没有背景没有权势的侍卫,如果真的能够傍上哪家豪门公子,哪怕就是当一条被牵着的走狗,也是最好不过的结局吧。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不若收起锋芒,这些道理他都懂。可他不想让那个小姑娘失望。那个把他从泥潭里面捞起来的小姑娘,永远不会再找他的小姑娘。他想要一直陪着的小姑娘。这片树林临着皇宫的边缘,僻静、偏远,没有多少人会经过这里,就算他的血在这里流干,第二天他的尸体被人发现,宫里面也不会有人替他觉得惋惜。他们都在忙着过自己的日子,最多也只会摇摇头说一句——可惜了,多好的苗子。皇宫里不缺活着的人,人死了,也不是一件稀罕事。他静静地感受着血慢慢从他身体里面流失的感觉。漫长,折磨。“啊,绾绾,你看这里怎么有个小哥哥。”这个声音,好熟悉。“杳杳,别过去。”是另外一道女声。他虚弱地睁开眼,努力想要分辨那个奔向他的小小的身影。是公主吗?他慌乱自己狼狈的样子被公主看到,拼命挣扎着起身,孱弱无力的身体因此更加扭曲地瘫软在地上。自己是个没用的废物,脏了公主的眼,不过如同一个死人一样。他绝望地想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少女的馨香围绕着他。而后,温暖的小手落在他的脸上,仔细地给他擦拭面上的血水。“绾绾,这个小哥哥好可怜,他还穿着护军营的衣服呢。”另一个女娃娃叹了口气,站在一旁异常冷静地说道:“估计是被哪家仗势欺人的狗东西给打的吧。”“这种戏码我见多了。”“他们怎么可以这样。”那个抱着他的女娃娃义愤填膺地说道。“我守着他,绾绾,你快去护军营叫人。”他强撑起最后一丝意志睁开了眼。那天下午氤氲的日光恰到好处,从他头顶树枝的缝隙堪堪坠落,温柔地贴合在小姑娘的脸上,落在她鸦羽般长长的眼睫上。那是他永远也无法忘记的一刻。痛苦。也快乐。第63章 前世(中)他已经在奉天殿跪了一天。御前侍卫内大臣来过。他说, 你要是实在做了什么错事,好好和皇上说。当今天子宽厚仁慈,或许能够宽恕你的过错。司礼来过。和他同职的御前侍卫也来过。他们以为他做了什么错事, 所以长跪不起, 以祈求圣上的原谅。可是,这样一个仕途可待,前程可期的青年,克己守礼,冷静自恃,能犯什么触怒圣上的大过呢。他们想不出来。他没有解释,只是直直地跪在奉天殿之前,从曦光刚在飞檐上初初崭露头角,到日上中天, 而后垂垂西斜, 坠入另一片砖瓦。他的面颊半明半灭, 黝黑的瞳孔倒映着被截了一角的日暮, 不知道最终聚焦于何处。为什么跪在这里。只有他自己知道答案。公主将这座皇宫所有的生气都带走了,一丝一毫,一点一滴。他和公主毫无半分交集, 但他却忘不了,丢不下。少女漫不经心对上他的眼神。昭华宫若雀鸟般啁啾的笑语。他提剑偶尔从昭华宫经过, 会不自觉放慢脚步,因为这厚重的宫墙,藏着一个少年永远永远也不能言明的心事,栖息着那轮永远不能升起,却曾短暂与他分享过光芒的月亮。殿前的长明灯被宫中的宫女点亮,奉天殿檐角的六角琉璃灯也缓缓折射着流光溢彩的光芒, 衬着奉天殿内通明的灯火。他静静地等待着。吱呀一声开门的声音。一步、两步。有两道脚步声。走在前面的脚步沉稳、有力,后面的脚步略显慌乱和无措,但亦是亦步亦趋地紧跟着第一道脚步声。他的手指动了动。是皇上和他身边伺候着的贴身太监。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了下来。“你倒是忠心得很哪。”皇上的声音在他耳边不紧不慢地响起。侍立在一旁的林泰安捏紧手里拿着的拂尘,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望陛下成全。”他双手抱拳,不卑不亢地说道。“哼。”皇上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走了。他在奉天殿跪了两天一夜,不吃不喝,终于求得了皇上的首肯。他很少做毫无把握的事情,但这一次,他在赌,赌皇上也同他一样想念着公主。不能对任何人说,也不能向任何人表达。妻不是妻,妾不是妾,那日司礼其实说的没错,公主在赤炎国的日子,他们心知肚明,并不会好到哪里去。宫中似乎没有存在过一位封号长乐的公主。自然,也可以装作有一个侍卫也从来没有来过这里。千山万水,他从繁阜喧嚷的京城,奔赴至平沙漫漫的边疆,他见过烟雨绰约的江南小镇,一蓑衣一小船,峭壁千尺挤压一泓九曲百折的江水,还有山顶盘旋尖啸的鹰隼,振翅滑翔,同日光追逐。最后,他抵达了赤炎国的都城,汴京。距离公主离开,已经快一年了。那个质子已经被封为太子,随后,就娶了一位侧妃。民间有传言说,那位侧妃是天泽国的公主。“那可是天泽国正正当当,名正言顺的公主,是皇上和皇后捧在手心里的心头肉,怎么会心甘情愿地跟着彼时还是个质子的太子爷回汴京呢?”说书先生摇着扇子装模做样地晃悠着脑袋,故作玄虚地说道:“当今太子爷龙章凤姿,是命定的紫微星下凡,别说公主了,就是连天上的七仙女见了,也怕是要动凡心哩。“台下哄堂大笑,被他的这番言论给逗乐了。司矍面无表情地起身走出茶楼。太子府偌大,守卫森严,他赶着夜色夜探太子府,又多方打听,终于在一静谧的午后见到了公主。他没想到这么快能见到公主。因为从未想过公主会在这里。那个梳着妇人髻的少女,动作娴熟地洗菜、切菜,和料,不时微蹙柳眉,侧脸同她的丫鬟湘云说着些什么。他收敛心神,屏住呼吸,想要知道她们在说些什么。公主说的是——呀,这个是先放水,还是先下菜呀。哎、哎、湘云,你快帮我看着火候。她神色专注,不时轻笑着和湘云絮语。公主的眉眼之间少了几分在昭华宫中的雀跃自在,却多了几分岁月静好,从容不迫的温柔,像是心甘情愿沦于这遥遥光阴数载的磋磨之中,从此哪怕挑灯刺绣,洗手做羹汤,也甘之如饴,求之不得。亦如他心甘情愿跋山涉水,不远万里,只是想要来偷偷看她一眼。去收纳一次注定惊艳了他往后余生的惊鸿一瞥。见之不忘。那天他回到他在赤炎国买下的院子里喝了一整夜的酒。他和皇上或许都算错了。也许这个质子对公主便是真有那么一两分的真心,真的动了几分难以自制的妄念。毕竟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那他呆在这里算是什么?他茫然地看着天上的月亮,心神恍惚,于是手里的酒坛一个不稳,哐当一声就顺着屋顶的砖瓦落了下去。酒坛破裂的响声之后,传来了行人骂骂咧咧的声音。“夭寿勒,哪个没长眼睛的混球?“他撑着脑袋,低低地笑了起来。公主过得很好。他很高兴。他走的时候和皇上说,他愿意一辈子做公主的影子,护她一生安乐,顺遂无忧,所以他在赤炎国定居了下来。他不喜欢和人接触。每日除了在院子里面看书练剑,就是偷偷趁着夜色去太子府看公主一眼。直到那个雷雨夜,他心神不宁,遂起身去太子府看看,便见到那个在屋顶上鬼鬼祟祟的黑衣刺客。他们竟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将注意打在了公主身上。他和那刺客交手数招,各自压抑着响动,唯恐引来太子府的守卫。最后,他实在怕公主被吵醒,趁着那人慌神的空档,一剑刺中刺客的胸口。尘埃落定。他松了口气,一转头,就看到躲在门框后面咬着嘴唇的少女。他应该马上走的。但是看到公主之后,他的脚却像是生了根一样,走不动,只能提着剑直直地站在那里。他这样一定吓到公主了吧。就算下一秒,公主尖叫着喊来太子府的侍卫,这样的结局于他而言,也总算不是太坏。但少女只是披着那件单薄的外衫,怯生生地走了过来,一步、两步,坚定地向他走了过来。你是谁?她说。她偷偷带着他去包扎伤口,给他熬汤,像是雀鸟一样喋喋不休地追问着她的父皇和母后, 而他像是个愣头青一样无措地坐在那里看着少女忙前忙后,乖乖一五一十地回答她的所有问题。他压抑在心中数载的奢望,不能言明的奢望,终在今日窥得一线天般的明朗。后来,他不再是一人在屋顶上,或者房梁上偷偷看着、守着公主。偶尔他悄悄来太子府的时候,会看到那些下人精挑细选,将那些卖相最差的菜品放在给公主的食盒里面。丫鬟们聚在一起议论纷纷,尖酸刻薄地嘲讽道这个不知道哪个旮旯里面冒出来的冒牌公主不过又是一个寡廉鲜耻的货色罢了。手笨的下人将公主房里面的花瓶打碎了,也只是悄悄将那些碎渣收了起来,悄无声息地丢到外面去,装作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太子不在的日子里,公主常常在深夜一个人起身坐在院子里面看月亮。檐角种着修竹的地方挂着明黄的灯笼,往上看是深蓝旷远的夜空,云层露处浅浅的白色,不露声色地一叠叠渲染蔓延,朝着远处黑黢黢的山顶而去。一日,公主坐在院子里面的时候,他忍不住从树上跃下,默默地站在她后面看着她。公主看到了他投在地上的影子,轻轻笑了起来,细声细气地说道。你每次这么晚都不睡。他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少女的发顶。为什么一个人可以这么好看呢,就连月光落在她的发顶,都清寂耀眼得不像话。公主见他不说话,转过身笑眯眯地看着他。你看,你听了父皇的话过来守着我。这么多日子,你一个人默默呆着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他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便随口答道:在想天泽国的日子。想他的十一岁,他的十三岁,和现在。只是后面的话,他不敢说。少女原本清丽舒展的眉眼霎时间耷拉下来,没有再接他的话。他惶恐自己说错了什么话,可是又怕自己越解释越说错话,只得低着脑袋和她一同久久地沉默着。良久,他像是想起了什么,试探着说:公主,你想去屋顶上看月亮吗?月亮?公主歪了歪脑袋。那天,他和公主在屋顶上最后坐到天边泛起了鱼肚似的浅白。公主手舞足蹈地和他说小时候她和她的挚友绾绾在宫里面斗鸡,把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她们还一起偷偷穿着太监服,装成不懂事的小太监去作弄宫里面的老嬷嬷。那天晚上,公主的眼睛比天上的月亮还要亮。他勾了勾嘴角,耐心地听着少女的话。绾绾呢。公主突然冷不丁地问道。他被问得措手不及,愣了一会才说道,沈皖后来自请去了边疆。公主眼睛里面的星星熄灭了,她用手揉了揉眼睛,而后捂着脸,低着头不再说话了。他迟疑了很久,才缓慢地将右手抬起搭在公主的肩膀上。天快亮的时候,公主裹着被子趴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像是小猫一样,小巧的鼻尖呼出的气息飘飘然落在他的颈边,让他觉得有点痒。还暖得不像话。他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打横抱起,再悄悄地把她放在床上。他给公主盖好被子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公主迷迷糊糊地攥着他的手不愿意让他走,含糊不清地说:父皇、母后。女儿错了。他突然觉得很心疼。这样小的一个小姑娘,抱在怀里面轻飘飘的,却因为做错了一个选择,就不得不如笼中雀鸟,被人永远地束缚着。承受着所有人的非议,成为所有人的笑话。可是没关系。他想着。至少他会一直陪着她。第64章 前世(下)太子府多了许多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人。是太子娶的侧妃, 良娣,还有那位身份尊贵的太子妃娘娘。他并不关心这个所谓的太子现在娶了多少人,以后会娶多少人, 他在意的是, 公主在府里面过得好不好。那个太子妃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公主的院子里面有一个小厨房,太子妃来了之后,就将小厨房里面的厨子请了出去,她坐在烟波轩首座上喝着茶娇笑,说一家人,哪里能自己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在院子里吃独食呢。妹妹,你我不是外人,便不说两家的话,你侍奉太子的时间比我长, 也最得太子的心意, 可这身份之隔宛如云泥, 你说是吗?她红艳的嘴唇一张一合, 宛如毒蛇吐出的芯子,有那么一刻,他藏在房梁之上, 突然压抑不住心中的暴戾,想要——提剑杀了她。公主在府里面的日子艰难起来。先是晚膳迟迟送不到公主住的烟波轩, 后来是衣服的料子越来越差,太子府里面掌管内务的管事仿若是个年近耄耋的老头,老是记不住烟波轩这边叮嘱的事情。一日,公主参加皇宫里面的宫宴回来后,就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面不说话,也不见任何人。任由湘云在外面如何敲门, 门内也没有任何响动。他急得不得了,可也不敢声张,藏在太子府的假山后面,终于偷听到了两个丫鬟的谈话。扑哧——你知道住在烟波轩的那位今日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另一个丫鬟兴致勃勃地追问道。今儿太后娘娘的寿辰,她身为太子的侧妃,倒也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稀罕物,穿得还是过时的云雪缎,这不是明晃晃地当了一众人给太子府丢脸吗?回去之后就被太子妃训斥了一顿,要我说,她这个侧妃,可真够窝囊的。他捏着拳头,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将一块石头使了巧劲抛到那丫鬟的脚下,就背过身离开了太子府。哎呀,姐姐,你怎么摔倒了呀。听到后面传来焦急的惊叫声,他心里面突然涌起了一种莫名的快意。那不若做一个恶人又何妨。公主既然因为这些事情被人瞧不起,被人拿捏了短处,那么他也应该去做些什么,不至于日日在那一方小院子里面懈怠时光。赤炎国的朝堂容不下他这个异类,他亦是不屑于为虎作伥。江湖是他最好的去处。他给公主买了汴京最好的绸缎,请京中数一数二的匠人打造了独一无二的手镯和头面,他第一次将这些女儿家的东西揣在怀里面,却并不觉得羞耻,而是心里面充满着希翼和期望,期望曾经的笑容能在一次出现在公主面上。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少女捧着头面,惊讶地看着他。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胡诌了一个理由。皇上留给卑职的。见公主不疑有他,欢天喜地地收下他的礼物,他也不由自主地弯了弯唇角,心里想着,没有什么比对自己爱的人好更快乐的事情了。说起来很老套,可是她脸上短暂的笑容,就是对他最好的馈赠。后来,他杀了不该杀的人,拼尽全力甩掉后面的追兵,狼狈地逃回了汴京的院子后,才发现自己不小心在途中中了迷魂散。迷魂散无色无味,能够激起人心底的渴望,让人产生幻觉,换句话说,就像是喝醉酒一样。这东西在江湖上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玩物,因此他起初并没有在意。可是那时他忘了自己受了很重的伤,意志薄弱,精神恍惚。他只觉得周围是天旋地转的黑暗,可是又觉得脚下这些路无比熟悉,虽然充斥着守卫、巡逻,压抑,他却像是来过千次一样。等他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公主的怀里。公主的嘴唇抖得厉害,一双凤眸里面像是镶嵌入了天上所有的星子,还有温暖的星星一颗一颗地落在他的面颊上。他不自主地伸手去接。软软的,在他手掌中心化开。他脑袋发晕,使不上力气,心里面却很难过,他觉得公主不应该是这样,他也不应该让公主看到他这样。是他的错。公主生气了。她去当铺当了所有他送给她的东西,将银钱还给他,让他以后不许再碰这些事情。他固执将那些银票塞进公主的怀里面,低着头,就像是一个犯了错还不愿意的道歉的孩子一样执拗。可是,他无法不承认,那一刻他亦如十一岁那个得了糖的少年,心里面藏着不能分享的窃喜。他也被人在乎着。被他最爱的人在乎着。再后来,公主身边的丫鬟死在隆冬大雪的那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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