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笔趣阁>综合其他>侍卫大人的白月光> 《侍卫大人的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22
阅读设置(推荐配合 快捷键[F11] 进入全屏沉浸式阅读)

设置X

《侍卫大人的白月光》TXT全集下载_22(1 / 1)

就连升平的眼眶下也多了掩盖不住的青黑。想到谢升平,邱泽一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升平每日虽然依旧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可是他已经好几次看到升平趁着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撑着脑袋坐在桌子上打瞌睡。他和升平共事仅有一年,但这一年的时间,对于这个家境清寒,却又惊才绝艳的青年,他心里面多有欣赏,却也更是心疼。“老爷和夫人都还没用膳呢。”还没等他的思绪飘远,就被王昶忧心忡忡的回话给拉回来了。邱泽一捏了捏眉心,神色疲倦,听到这话略显惊讶地抬头道:“这么晚了,父亲还不愿用膳,府里面是出了什么事情吗?”“唉,还不是四小姐。”一听到大少爷这样问,王昶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奴得了老爷的话,正准备去传话给四小姐呢。”“明熙?她怎么了?”邱泽一皱了皱眉头。他这个妹妹素来是府里面最知礼懂礼的一个,平日里唯一的爱好就是呆在府里面画画作诗,几年了,也没见她对旁的有什么兴趣。今日怎么会扯上她?王昶像是找到救星一样,赶忙一五一十说道:“四小姐这几日,日日都躲在华庭轩里面,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每次用晚膳,都要夫人唤丫鬟去唤好几次来,一来二去,老爷心里面早就有些不高兴。”“今日四小姐被丫鬟催得烦了,索性说以后她都在华庭轩内自个用膳,这下可把老爷给气坏了,扬言四小姐不来,全家都在别想用膳了,就在大厅里面等着四小姐。”“四小姐的性子大少爷你也知道,服软不服硬,这下可好了,谁也不肯低头,夫人原想着劝老爷几句,可是看老爷气的脸色都青了,也不敢开口给四小姐说话,于是就这么着,僵持到现在。”邱泽一听完,眉头皱得更紧,直接抬脚朝着华庭轩走去。王昶瞧见了,也急忙跟上去,边走边絮絮叨叨说道:“大少爷,别怪小的多嘴,你可多帮着劝劝四小姐吧。”“朝堂上的事,老奴不懂,也不敢多问多听,这个把月来,老爷是睡得是越来越迟,半夜还时常被皇上传唤过去,听说北疆那边局势焦灼,大少爷你自是再清楚不过,可帮忙劝着让四小姐多体谅下老爷吧。”不出片刻,华庭轩就到了。华庭轩内一片寂静,余晖斜斜落了半院,丫鬟们都站在院落的阴影里面低着头不敢说话,惧于今日四小姐和宰相之间剑拔弩张的气势。见到邱泽一来了,丫鬟们明显松了口气。宰相府的下人都知道府里面大少爷和四小姐的关系最好,故而谁也没有拦着邱泽一,都指望着他能好好劝一劝四小姐。四小姐的性子倔起来,那真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王昶立在华庭轩门外等他。“明熙。”邱泽一敲了敲房门,缓下声音问道:“我可以进来吗?”这是他的第一个嫡亲的妹妹。他父亲为人古板,开口便是忠君报国,修身养性,从来不过问后宅之事,他母亲出嫁前又是被保护得温顺良善的大家闺秀,早些年,他们母子两受不了不少苦,才终于等到了他这个唯一一个嫡亲妹妹的降生。房门内没有动静,静悄悄一片。邱泽一也没有再催促,耐心地等在房门外。果然不出他所料,门内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不一会,门吱呀就被里面的人打开了。“哥哥。”邱明熙探出个脑袋,左右望了望,然后看着他小声地说道:“你别站在外面,都好几天没见你了,快进来。”邱泽一素来板着的脸难得露出一丝笑意,跟着她走了进去。房内堆满了藏书画纸,也不知道邱明熙怎么折腾的,竟然直接将一画轴挂在了房梁之上,薄薄的画纸顺着房梁温驯地垂落到地面。邱泽一看着画上的女子,愣了几秒。“你这几日都在忙些什么?怎么跟父亲闹成这样。”这里是专门给邱明熙建的小书房,里面珍藏了她收集的各个名家的真迹手作,平日她都喜欢一个人呆在在这里,只让丫鬟在外面守着。待他坐定后,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邱明熙殷勤地端给他的茶,撇了眼那几乎十尺长的画纸,才出声问道。邱明熙讪讪地笑了笑。“我要是让爹知道我在看六叶的画册子,指不定被他拿着皮鞭打呢?”她撅了撅嘴。“六叶?”邱泽一放下手中的茶杯,奇怪地问道:“这又是谁?”“欸——哥哥,你还不知道呢。”一说起自己的崇拜的画手,邱明熙两眼放光,一扫之前的郁气,撑起身子就往她往日画画的桌案那里走。“你等等,我给你看。”“对了,那个从房梁上落下来的画纸,就是我临摹的六叶的画呢,画得可好了!”邱泽一品着茗茶没有说话。桌案上横七竖八地堆满了卷轴,她在里面捣鼓了半天,才小心翼翼地捧着一本小册子走了过来。“喏——”她将小册子递给邱泽一,兴致勃勃地说道:“这个人如今在京城里面可有名了,就是神龙不见尾,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是何人。”邱泽一对这些文人墨客的风月之事不感兴趣。他从小虽也学过作画,但只学了个皮毛,仅仅为了以后不至于同同僚说起作画,就一窍不通,什么也说不出口。他接过小册子随手翻了翻,皱着眉头不赞同地说道:“你什么时候也喜欢上这些民间的画本子了?”“看吧看吧,你都这样说,我爹那个老古板知道了,还不得让我把这些东西给丢了。”邱明熙气鼓鼓地坐了下来。“你就是因为这些东西不吃饭,还和父亲闹成这个样子。”邱泽一翻书的动作慢了下来。“我在临摹呢,不喜欢别人打扰我。”邱明熙别过脸去,不高兴地说。小姑娘家。邱泽一叹了口气,将画册子放在桌上,说道:“父亲这几日忙着朝堂上的事情,心情自然不好,你从小就知理聪慧,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要去争个输赢呢?”邱明熙虽然知道自己错了,但又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还嘴道:“我都这么大了,吃个饭都还要被拘束着,多不自在。我都说了让爹不要等我,爹偏生不听。”“我又不是小孩子。”土豆她嘟囔道。邱泽一也知道自家妹妹的性子,伸出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慢慢劝哄道:“父亲这脾气都几十年了,也改不过来,你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多忍忍,好吗?”邱明熙哼哼唧唧几声,表示知道了,又被邱泽一好言劝哄几句,得了几个担保,这才理顺了毛,同意去道歉了。见自家小姐终于肯出来,站在外面的丫鬟们也松了一口气。她们家小姐哪儿都好,脾气也是宰相府所有小姐里面最好的,就是最讨厌她画画的时候有人打扰她。毕竟邱明熙当年一副孤鹜落霞图,惊为天人,就连当朝最有名的画师亦是自愧弗如。快要走出华庭轩的时候,邱明熙突然想到什么,扯了扯邱泽一的衣角。邱泽一顿了顿脚步,侧头看她。邱明熙抿嘴笑了笑,凑到自家哥哥耳边小声地说:“哥哥,你看那个画册子,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呀。”眼熟?邱泽一站在原地认真地想了想。“好像——是有点。”那个画册子里面的少女,怎么长得有一点像升平。他摇了摇脑袋,压下心中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快走吧,别让父亲等久了。”**傅知微在昭华宫里面伙着小宫女一同踢毽子。宫内栽种的两棵银杏树已经被秋日铺染成金黄色,秋末的晚风伴着渗人的寒凉,略略拂过树冠,树枝哗啦啦地轻颤,宛若将暮时晕黄的日头尽数铺在地上。湘云在旁边的石桌上沏好了茗茶,又转头唤宫女将小厨房刚做好的桂花糕和杏仁酥酪一碟一碟摆好,备着给公主解馋。“六十,六一,六二……”傅知微被一群宫女围拥在中央,眼睛牢牢地盯着那个小巧的鸡毛毽子,口中念念有词。向上,向下,时不时毽子高高地越过昭华宫的围墙,轻巧地落入深灰色的云层,而后在寡白的空中划出一道饱满圆润的幅度,小宫女们就会捂着嘴巴发出一阵压抑的惊呼和笑闹。湘云刚刚摆弄好桌上的点心,起身便看到傅知微在一起群叽叽喳喳的小宫女中间嘻嘻笑着,也不由自主地抿唇微笑。傅知微转过头,恰好对上了她的视线。湘云见傅知微将手中的毽子递给身旁的一个小宫女,又弯下腰不知道对她们说了些什么,就大踏步朝她这边走了过来。她迈着小碎步急忙迎了上去,走近了,便看到公主愈发消瘦的小脸被风刺得惨白,湘云心疼,掏出怀里的锦帕,细细地给傅知微擦拭着额角的汗珠。“点心奴婢都准备好了,茶也恰恰泡好,正赶巧呢。就是如今秋风吹得紧,要不奴婢回去给公主拿外衫披着?”傅知微摆了摆手,满不在乎地说:“没事、没事,湘云,你家公主又不是瓷娃娃,用不着这么宝贵。”湘云笑了笑,眼角隐去几分忧愁。傅知微也没有说别的话,等湘云给她擦好了汗,就迫不及待地想要迈步去石桌,结果刚一转身,又被湘云逮住。湘云拍了拍她衣服上的褶皱,唯恐她光辉的公主形象受损,说还要要帮她理一理她的衣服。行吧,自家小宫女开心最重要。傅知微乖乖地站在原地,任由湘云摆弄。今日的点心很合她心意,茶是应和时节的桂花茶,还没有入口,光是捧到唇边,就能闻到幽微馥郁的桂花香味,争先恐后地从茶杯中溢出来。花茶捧在手里暖暖的,傅知微连着喝了几杯也停不下口。“公主别光顾着喝茶,多吃点桂花酥,这桂花酥,还是平南王世子托饕餮阁做好送来宫里的呢。”见公主今日兴致格外好,点心也比平日多吃了几口,湘云一边给她沏茶,一边笑着说道。她的话刚说话,傅知微就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坏了。湘云此时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暗暗责怪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湘云。”傅知微将手中吃了一小半的桂花酥放回碟子里,语气里面带着掩饰不住的惆怅,“司矍的信来了吗?”往日里面,七天前,她就应当收到司矍的信。风调皮地吹起她的发丝,哗哗笑着要往她颈口钻,傅知微打了个哆嗦,连忙捧起茶杯暖手。湘云迟疑片刻,慢慢直起身子,不知道该如何答话。“没有。”良久,她叹了口气,又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沉重,接着安慰道:“如今北疆战事催得紧,司侍卫或许也是实在分不开身罢了。”“哎,公主,说不定再过些日子呀,都要改口叫将军了。”湘云勉力撑起笑容,想要说些让公主开心的话。傅知微没答话,小口抿着花茶。原本清润的茶香和甜腻的桂花香,一瞬间都变得索然无味了。作者有话要说:傅知微:无良作者快更新,我要见我的小侍卫司矍:我也好久没有见到公主了……(委屈傅知微(叉腰):本来几章就可以见面的,算算,你拖了多少天,又在这里磨磨唧唧个什么劲儿呢???某淼:(不敢说话……)第60章 重伤皇宫里笼罩着压抑的氛围。至少傅知微是这么觉得。虽然一切看起来和往日一样。小厨房的师傅见了她还是会乐呵呵地给她打招呼, 湘云爱在给她梳头的时候唠磕着宫中的新鲜事,譬如,京中哪家的贵女又在诗酒宴上拔得头筹, 宫中哪个宫女成了太监的对食, 诸如此类,变着法逗她开心。傅延也还是个老样子,黏人得很,得了空就爱往昭华宫跑,向她软乎乎地抱怨国子监的那些拿着戒尺的夫子看着可凶了,一点也不把他这个太子放在眼里。“那你好好听夫子的话了吗。”傅知微捏了捏他的手,往他嘴里面塞了一块如意酥,笑眯眯问道。“偶偶阔乖啦。”傅延嘴里面包着糕点,一听傅知微这样问他, 唯恐自家皇姐误会自己不听话, 连忙一边使劲地吞咽着糕点, 一边含糊不清地说道。“表哥也很乖。”他补了一句。这个表哥, 说的就是傅行。傅知微怕他噎着,赶忙拍了拍他的背,等他咽下去后, 将桌上的桂花茶递给他,让他润润喉咙。“吃东西的时候不许说话。”见自家皇弟终于将那口糕点咽了下去, 傅知微松了口气,正色道。傅延缩在她怀里面傻笑。只是,没有人提到司矍。谢升平这几日忙得支不开身,傅知微心里面装着事,写了封信给她旁敲侧击地询问北疆的状况。谢升平很忙,忙得没有时间见她, 傅知微在宫中坐立不安地等了几日,才等来回信。信上原本遒劲有力的字体细看之下多了几分潦草,写信之人显然已经忙得无暇再去在乎着些细节,她说起北疆的战事,也是语焉不详,避重就轻地寥寥数语带过,最后语峰一转,劝慰傅知微不要忧心。边疆二三事,自有忠志之士忧心,一切皆好,公主无需挂心。这是信尾的最后几句。可是,司矍呢?傅知微将这封信看了又看,还是没有找到那两个字。傅行也开始躲着她。沈皖走后,傅行就去了国子监,跟着一众皇子世子整日念着之乎者也,抽不出时间来见她,也不算什么怪事。只是,风平浪静的表面下究竟是静水深流,还是酝酿着滔天的巨浪——她说不清楚。傅知微坐在书房里画着《锁玲珑》的后续时,一抬头才发现,昭华宫的树叶从青绿变为枯黄,日头也已经从日日的艳阳天化作了整日的阴云压阵。湘云知道她不开心,提到司矍的次数越来越少,仿若那是一个不可触碰的禁忌。这宫中,除了她,似乎不再有人记得曾经有过一个带她看星星看月亮的小侍卫,也不再说起那个曾日日抱剑守在昭华宫老树下的黑衣青年。傅知微终于坐不住了。傅行下了国子监,和二三好友道完别之后,还没见着府上小厮的影子,就率先被一白衣少女拦住。他眉头紧皱,想着是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挡了他的去路,刚想出口训斥,然而待他看清白衣女子露在外面的一双凤眼时,忍不住惊呼出声。“杳杳?”“你怎么在这?”最后一句被他刻意压低了嗓音。傅知微没有说话,面无表情地将傅行拉到国子监石狮子旁边立着的老树下。这里恰好挡住街上行人的视线。“你们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傅知微神色平静地看着他。“怎么会?”傅行的眼睛看向身旁老树斑驳的躯体,上面刻画一道道深褐色的纹路,急声反驳道。“司矍出了什么事?”良久,傅知微继续出声问道。她的声音包含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压抑。傅行低着头,没有说话。国子监门口的行人不算多,来这里的要么是皇室的子弟,要么是京中的名门望族,但是街上的车马碾压地面的轱辘声依旧不绝,间或掺杂着几声行人的交谈,纵使烟火气不减,却还是压抑不住这方浓密树冠下积郁的沉闷气氛。“回答我!”傅知微拔高了音量,声音里隐隐含着颤音。傅行抬起头,便看到眼前少女的眼眶红红的,嘴唇被她咬地泛白,似乎下一秒她就能哭出声来。“欸,你别哭啊。”他慌了神。“司矍、出了什么事?”她将哽在喉咙里的酸涩咽了下去,眨巴下眼睛,抖着声音执拗地问道。傅行垂下头。“他受了重伤,已经昏迷好几天了。”听到这话,傅知微眼里的泪水再也包不住,扑簌簌地从那一双清冽的凤眼中滚落。傅知微用手揉了揉眼眶,发现怎么也止不住,于是只得蹲下身子,顾不得自己公主矜贵的形象,埋着头发出小兽般绝望又细微的呜咽声。傅行也跟着蹲了下来,迟疑好久,才轻轻将手搭在她脑袋上。“杳杳——”他担忧地唤道。“你们、你们、呜呜——为什么,不跟我说。”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声音哽咽。“没事的杳杳。”他急忙解释道:“这些日子战局焦灼,益州城处,北虏被打得节节败退,呈溃败之势,益州城领军的将军阮靖率军趁胜追击,追了四天四夜,追至一山岭处,原想北虏残军难成大气,又见士兵皆面色疲惫,于是下令临着一山岭驻军休整。”“每次交战,北虏的精锐均是不多,且往往他们折损的兵力不多,就开始往后撤,司矍早就有了疑心,但军中好不容易打了胜仗,气势高昂,没人将他的话当回事。只是这驻军之地两侧临着山岭,仅首尾可供军队进出,司矍不敢再怠慢,又禀告给阮靖,阮靖将军这才听了进去,知道中了北虏的计谋,火速让军队撤离。”“尽管军队的反应快,却还是免不了一番恶战。司矍于千军之中救了阮靖将军,虽然受了重伤,但等他醒来之后,必然能坐到将军身侧的副将之位。”“杳杳,会好起来的。”身侧的少女肩膀一抽一抽,似乎在竭力压抑着抽泣,宛若没有听到他的话。“所以——”傅行缓了语调,犹疑要不要继续说下去。“所以这就是你们都瞒着我的理由。”傅知微抬起头,泪水黏在她的脸上,她也没有去擦,凶巴巴地说道。傅行被她说得噎住了。她用袖口抹了抹泪水,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将气撒到傅行身上,可心里还是气不过,磕磕巴巴地继续说道:“所以就算他死在外面了,你们也要瞒着我一辈子?”父皇瞒着她,谢升平瞒着她,傅行瞒着她,所有人都在瞒着她。或许,他们都以为,过了几年,她的新鲜劲过去之后,就会将这个生死未卜的小侍卫抛在脑后。长乐长乐,就这就是他们给她的长久的安乐吗。活在愚弄之中,用她最爱的人的鲜血铺就她一生顺遂,无所顾虑与心安理得。是了,她还不明白吗?在他们眼中,司矍不过就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小侍卫,如若他的命能够换来那些毫无意义的功勋章,这也是一件不算得亏本的买卖。谁在乎呢?傅行说不出话,歉疚地看着她。“表哥。”她哭累了,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但是又觉得自己异常清醒。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傅知微收拾好面上的泪水,看着傅行一字一句说道:“之前你不是问我去不去北疆吗?”“现在我告诉你,就算刀山火海,我也去。”少女的声音带着未散去的鼻音,少了昔日的清凉,却铿锵有力,不容让人推拒。**中郎将家的三公子楚瑜在京中筹谋好了运送粮草和物资的事宜,这日就准备启程。出城的大门在他面前缓缓打开。他舒了一口气,按捺下内心的激动。他在边疆呆了四年,和军中的将士同吃同住,一同淋雨挨冻,终年如一日地戍守着这苦寒的疆界,虽也有过不甘,埋怨,也曾想念过京中安逸的生活,但最后,这些都化作了对他脚踏着的这片土地最深切的热爱——与身为将领无可推卸的责任与故土之情。他们载满的百姓的殷切希望,也是怀着赴死的决心,为这社稷而战,为所有盼着他们归家的亲人而战。哪怕最后化为一捧黄土,融为这脚下的土地,亦是他们毕生的荣幸。运送粮草的军队之中,有两个不起眼的小兵聚在一起窃窃私语。“这样真的行吗?”傅知微扯了扯她身上的盔甲,满脸担忧地说。“行的。”傅行摆了摆手,“我罩着你,不会被发现的。”“只不过,我这样带着你出来,等到了北疆,绾绾不知道要怎么凶我。”“表妹,你可要帮着我说几句好话。”傅行苦着脸说道。如今到了临行前,他突然拿不准自己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不对了。傅知微知道傅行的顾虑,她沉默了一会儿,眺望着远方,京城之外,群山起伏,山高水阔。那里有她的心上人。“谢谢你,表哥。”傅知微收回视线,真挚地说道。她还是给他添麻烦了。“说这些干嘛。”傅行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傅知微微微一笑,又想到了些什么,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转头望了一眼在她身后紧闭的城门。父皇,母后,对不起。她默念着。女儿不孝,不仅要让你们担心,还要劳烦你们帮我收拾烂摊子。只是——她还想要再任性一次。第61章 不辞运送粮草的军队在路上行进了差不多半月, 就抵达北疆。北疆那边催得紧,粮草车又笨重,原本应是二十天左右的路程, 生生被他们压到了半个月。生平第一次跟着军队远行, 傅知微才知道,书中那些胸怀着家国天下,在战场上披荆斩棘的的将士将军,究竟忍受了多大的痛苦。军队赶得急,没有寻过城镇的客栈住宿,都是在荒山野岭寻一处隐蔽的角落简单地落脚休息片刻。除了巡逻守卫的士兵,剩下的士兵们抱着剑横七竖八地靠着装着粮草的车,或者背靠着树,不一会就能沉沉睡去。在这里没有人知道她是公主, 也没有优待。她和寻常的士兵一样, 站岗、守卫、吃饭和住宿, 过了几日下来, 就瘦了整整一圈,就连站着,她的上下眼皮子都会直打架。傅行也是个娇生惯养的贵公子。出门在外, 他虽然熬不住这颠簸的路途,一个人偷偷跑到没人的地方吐了好几次, 但是看着身边小脸惨白得不像样的表妹,硬是咬着牙给她顶了后来巡逻的岗位。他可是个男人,再难受,也得咬着牙坚持下来。刚开始几天,傅知微受不了夜晚里这些军中将士发出的呼噜声,整夜都睡不着, 到了后面,她倒在地上就能立刻入睡。管他什么鼾声如雷,她只想闭上眼睛睡一觉。而且,她实在是太累了,浑身的骨头像是坏了的零件,随时都能将她扯得个支离破碎。京城里面亦是炸了锅。傅知微临行前留了一封书信,只是说自己和傅行去了北疆,让皇上不要担心。可这毕竟是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骨肉,又是在京城里面被娇养长大的公主,没有宫女伺候,没有带上行装,哪能受得了这么远的路程?皇上气得吹胡子瞪眼,立马下令锁了城门,让御林军将京城翻了底朝天,也没有捞到人。谢升平如今得了皇上的重用,那日湘云跑得钗环七零八落地来禀报此事时,她恰好在御书房和皇上商议要事。这京城找不到人,北疆的路又远,哪里知道公主走了哪条路,皇上和皇后急得不行。谢升平略略一思索,推测说,公主消失那日正值粮草车出城,公主和平南王许是搭上这便车,只是这粮草车行得急,也不知道行至何处,如今不见得派人也能追得上,不若先递信给益州城,让他们去接应公主。皇上听了,这才赶忙派人往益州城赶去。初冬时刻,益州城外的雾凇已经裹上皑皑白雪,松垮垮压在枝头。枝头微颤,松软的白雪就如散沙一样悉悉索索落了满地。车轱辘的声音吱呀吱呀响,终于在城门外迟缓地停下。令人惊讶的是,益州城此时城门打开,城门口立着四五个身着铠甲的人影,似乎是在迎接什么人的到来。楚瑜压下心中的疑惑,指挥士兵朝着城门走去。天寒地冻,城墙上隔了一尺远便挂着零星点白雪,红色的锦旗从城门上的女墙上探出头,翻飞在列列的寒风的寒风中,分外夺人眼目。“将军。”他拱了拱手,朝着站在首位的中年男子恭恭敬敬地唤道。这是益州城的守城将领,阮靖。楚瑜在北疆呆了五年,自然是一眼就将他认了出来。只是,站在阮靖旁边的男子,他却从未见过。那男子身着银质盔甲,没有带兜鍪,乌发高高地束在脑海,他面容清矍,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虽然单从面颊上看起来有些消瘦,浑身上下却透着让人无法忽视的煞气。似纵使千军万马在前,亦不能让他动容分毫。便是在阮靖将军的身上,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气势。楚瑜打了一个哆嗦,心中的疑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又多几分。能站在阮靖身旁的,定非泛泛之辈,大都是得他重用的副将。而他在京城就听说军中一将士在大军遭遇北虏的伏击时救了阮靖将军,不出意料,应该就是这人。可这个人的气势,绝不是一个普通副将所有。若说是一个手握重兵的大将军,也毫不为过。那男子见楚瑜走了过来,神色微动,脚步略微向前挪了一下,靴底和细雪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阮靖看了楚瑜一眼,点了点头,说道:“这一路上,你们也辛苦了。”还没有等楚瑜回答,他转过头看着身旁的男子说道:“司矍,既然他们已经到了,你快去看看吧。”司矍嗯了一声,快步抬脚朝着前面的粮草车走去。傅知微浑然不知道益州城已经到了。她实在累得厉害,北疆的寒冷,又是把骨头打碎了往里面塞冰块一样。听闻行程快近了,她便缩在车上的一个小角落里盖着被子睡觉。傅行在一旁守着她。军中的士兵见她瘦瘦小小一只,面色寡白,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能照拂她的时候,也尽量多关照些一二。这被子,还是他们给她的。毕竟只有经历过战争的人,才知道生命是多么可贵,也是多么脆弱。少女裹着棉被,面色潮红,呼吸若猫儿一样孱弱,就连在睡梦中,一双柳叶弯弯的柳眉也牢牢地锁在一起。司矍找到傅知微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傅行坐在一旁打瞌睡,听到渐渐走近的脚步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见司矍穿着一身铠甲站在车厢面前,鼻子一酸,差点就哭出声来。他的亲娘欸,终于给他奶奶的盼到了。他是真的怕自家表妹撑不下去。一个金枝玉叶的公主,一路上风餐露宿,吃不饱穿不暖,觉也睡不好,偶尔轮到她了还要守卫站岗,却硬是一声苦也没叫。他一个大老爷们,如今却也如同一个废物一样。生平第一次,他这么痛恨自己的无力。如果表妹真的在路上出了什么事,他已经做好打算下半辈子就和绾绾一起留在北疆,上阵杀敌,死在战场上罢了。现在可好,他还可以和绾绾好好地在一起白头到老。司矍没看傅行一眼,他屏住呼吸,眼眶发红,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臂去抱车上的女子。他终于抱住她了。司矍的眼眶微热,他盯着少女的脸仔细看了又看,手不住地颤抖。她瘦了许多,脸上粘着几道灰土,脏兮兮的,一张小脸憔悴得不像话。抱起来,轻得像是一片羽毛,又像是一片飘忽不定的云,像他年幼时看到的那一轮被小姑娘碰在手心里的月亮一样。

上一章 目录 +书签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