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湛叔叔,我吃好了。”湛恪己满眼都是他儿子,向她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宋酌起身时,能明显察觉湛妙轻蔑的目光,和她对视了一眼,对方更是从嘴里嗤出一声:“嘁,吃饱点,出了湛家可没谁能这样施舍你了。”她嘴唇抿直,腮帮微紧,咽下了一口气,心里提醒自己得催物业快点帮她把房子给装修好。刚迈出一步,听到身后传来湛妙的尖叫声,回头就见湛妙双手挥起,僵在空中,脸色又青又白,视线往下,就见她腰侧布满颗粒状的粘稠的汤,湿哒哒一片。而一旁的湛寻,随手往桌上扔下一个见底的瓷碗,在餐具的哐啷声中起身,蹙眉嫌恶地低晲了湛妙一眼,冷声说:“叫什么?施舍给你的。”这话一出,湛恪忠的脸色微变,尴尬地咳了一声,他们一家,确实靠大哥生意上的帮衬与支持,才能在凭州市保持面上的荣光,只是,湛寻将这事戳破,他脸上就有点挂不住了。他看着自己女儿的狼狈模样,对湛恪己说:“这……”企图能让他这个当爹的训斥儿子一番。湛恪己要能对他儿子说半个字重话,他就不叫湛恪己,于是,他开始睁眼瞎扯:“湛寻也不是故意的,手滑了一下而已,好了好了,妙妙你赶紧去把衣服换了,我也该去公司了。”说完就脚底抹油,带着司机走了,临走时还冲湛寻眨了下眼,仿佛在说:老爹是你这边儿的。只可惜,湛寻连余光都没分他半点,正“无意地”看着宋酌,再很自然地挪开视线,懒怠地朝外边走去。湛妙眼神紧紧戳着他的背影,嘴里挤出一声咒骂:“疯狗。”不痛不痒。宋酌初中毕业,暑假漫漫,于是在离湛荣居不远的咖啡厅里找了个兼职,既打发时间,更能赚生活费。昨天请了半天的假去取录取通知书,今天还得赶去店里。所以她刚刚早餐吃得飞快,因为快迟到了。聂爷爷追上她,说:“我让司机小李送你去,这里坐不上公交车,出租车也难等。”“嗯,谢谢聂爷爷。”她乖巧道,还好聂爷爷帮她安排了,不让她真得要打开地图app,直冲大门口去找公交站台了。小李是新晋司机,早就听说湛家有个人见人怕,狗见狗怂的疯狗性子的湛寻,不过大家都安慰他,湛寻一般不坐家里的车,大都是外边的狐朋狗友来接送他;再不然就是出租车,总之就是不让湛恪己摸透他的行踪。他心想这好啊,就相当于他可以不用和湛寻碰面了,于是每天都捏着车钥匙嘚啵嘚啵嘚上班去。今天聂管家让他负责接送宋酌去兼职,嘿,这活儿轻松,不用面对湛家那些绷着脸的商人。于是,他又戴好白手套、揣着车钥匙嘚啵嘚啵嘚去上班了。到了地下车库,就见自己开的黑色宾利车,有一人正懒散地靠在车门边低头划手机,精致的五官以及夺目的银白发色,都在提醒他这是湛家的疯狗小少爷!“少爷……好。”他差点被自己因为惊讶分泌的口水呛到,“我正要送宋酌小姐出去,你准备去哪里?”他心里的小算盘在打着,他今天的工作是要送宋酌去兼职,等少爷说出要去的地方,他就以不顺路拒绝,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嘛……没料到,湛寻横看向他,直接扔下一句:“你送宋酌去哪里?”“唐月街的咖啡厅。”嘿嘿,你肯定不顺路。“正好顺路,送我过去。”湛寻直接开车门,顺手搭了下车顶,利落地弯身坐进去。作者有话要说:小李:我是谁?我在哪里?第4章宋酌坐进后座,才发现旁边还有人,自然而然就就问出口:“你去哪里?”话语间,转头看向他,车窗外是庄华浩荡的建筑,他犹如天外一弯清冷的弦月,两人之间,明明座位相隔,却眼见着出现一道深不见底的天堑。于是,她收起那点重逢儿时玩伴的喜悦,很有自知之明,补上一声,“少爷。”湛寻嘴唇一张,刚想说什么,最后又抿紧了,声线倏凉地说:“唐月街。”宋酌点头,两人顺路,难怪他会在车上。一时间,密闭的车像个铁盒子,里边被绵沙填充,细细密密,这种气氛让人透不过气。小时候,两人就算不说话,氛围也是融洽的,可以玩上几小时,如今,倒挺憋得慌。好在一路畅通无阻,小李很快把车开到了唐月街,看着后视镜问后座的湛寻:“少爷,你在哪里下车?”“你先开,到了我再告诉你。”先开?那就先送宋酌去咖啡厅,小李跟着导航走。等宋酌下车后,湛寻抬眼看了下那家店的名字:遇见咖啡厅。宾利启动,没开出百米。湛寻就开口:“停车。”等小李如释重负,开车离去后,他终于理会口袋里手机的来电震动,刚接通就听祝阙催促:“寻哥,兄弟们都等你了,你到哪儿了?”“唐月街。”祝阙直接腾地站起,语气惊讶到震破天,“你怎么跑唐月街去了?咱不是说好在东街见吗!”“迷路了。”他稍微拿远了手机,顺手拦了辆出租车。迷……迷个鬼的路!两条街一东一西,你就是瞎子也不可能跑到唐月街去。祝阙望着对面那帮叫嚣的混混,额角滴下一滴汗,放软了语气,可怜巴巴的,“八中那帮孙子一直在骂咱们没种呢,你快点来震震场子,不然兄弟们干也干不过,嘴也嘴不过他们。”出租车路过遇见咖啡厅,湛寻目色悠远,直至店里那抹短裙制服的娇小身影,她正脸颊带笑,面对点单的顾客。刹那间,万物都被按了慢速键。他甚至能触摸到车辆前驶、一寸寸与她隔空而过的时刻,在两人视线在空中交汇的前一瞬,他收回了目光。对话那头,祝阙叽叽喳喳的声音还在继续,像卡壳的磁带,在耳边糊成一团。出租车离遇见咖啡厅越来越远,他渐渐听清了祝阙说的话,往上抓过额前银白的发,露出一双冷厉阴狠的眼,嘴里吐出噬人的字眼:“让他们给老子等着,别到时候又是群怂货。”遗落在出租车后的遇见咖啡厅,生意不温不火,每天都是那批固定的顾客。老板娘貌似是个富家太太,开店为了打发时间,性格大方洒脱,又带点傻乎乎的可爱,破格招了宋酌和温采思两人做兼职。温采思也住在湛荣居,是宋酌的邻居,两人又是初中同班同学,因此很熟络。她也考上了凭州市的私立高,不过并未拿到减免学杂费的名额,所以高额的学费对她的单亲妈妈来说,压力很大。宋酌听她抱怨过,就把她也介绍来了咖啡厅兼职。温采思刚来没几天,有些不上手,不小心摔了杯冰摩卡,要重做一杯。正式工对她意见颇大,皱着眉头吐槽:“你这也是第三天了,怎么连杯子都拿不稳,还得增加我的工作量。”“抱歉,但你做得太满了。”温采思刚和客人道完歉,心情也不太好,就直接把理由说了出来。正式工本来就很烦带新人,又听她这么说自己,瞬间就克制不住拔高的语调,“你还好意思说我!要不你来做?耍嘴皮子嘴倒是够能的。”她倏高的语气,惹得靠近咖啡台的几个年轻男生注目,温采思委屈地红了眼角。宋酌在她们你言我语的时候,已经把咖啡重新做好了,递给温采思,眼神安慰,示意她重新端给客人,温采思目露感激。在上班时空闲的间隙,温采思问起她最近的情况,“我昨天听说701失火了,把我吓了一大跳,还好见你没事,你现在住在哪儿呀?”“湛叔叔家。”宋酌整理杯子,放进消毒柜,一边应道。温采思无聊地把杯垫在台上旋来旋去,闻言动作顿了顿,接着问:“就是那个资助你上学的……大老板?”“没错,他就是湛叔叔。”“唉,可惜我妈的脾气你也知道,不然就叫你来我家住了,”温采思有些失望,“你住他家的话,我们下班就不能一起回家了。”“估计不用多久701就能修好了,到时候咱们再一起回家,我知道有家店的炸串儿超好吃,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她说起吃,眼睛闪出光亮。温采思也不再蔫了吧唧,而是有了期待般的点点头。她们是兼职生,不用上晚班,下午五点就能回家了,两人脚脖子都站得酸痛,恨不能赶紧换下制服回去,瘫倒在软乎乎的大床上。小李按时来接她,宾利车停在店门口。酷暑时,五点的太阳热气未消,依旧霸道晒人得很。小李还顶着暑气,站在车外边等她,翘首以盼,时不时拿纸巾擦汗。宋酌远远地见了,不想让他多等,不由地加快脚步,一边朝身后的温采思挥了挥手,“明天见。”“嗯,明天见。”温采思笑意浅浅。几步小跑,宋酌脸蛋也被灼得粉扑扑,她说:“小李叔叔,外边热,你可以到车里等我的,我认得你开的车。”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会错过他。小李又换了张纸巾擦汗,干笑几声,嘴里嘟嘟囔囔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有句宋酌听出来了。他说:“唉,不说了,咱们上车吧。”说着,小李要去另一侧帮她开车门。宋酌身体力行,不懂他为什么要绕到另一边去,直接就近探手打开左侧的车门,边说:“我自己来,坐这边就行──了。”最后一个字顿了半晌才说完整。因为车门打开,湛寻正阴着张俊脸,视线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眼角边有一道渗血丝的伤痕,头发也有些凌乱,配上他阴凉的态度,让她觉得车里冷气开得有点低。原来这边坐着湛寻,她本该弯腰坐进去的身子,有些不协调地竖起。视线移开时,发现他的右手手指骨都带着淤青和紫红,在他白皙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于是不由地问:“你怎么受伤了?”小时候,他沉默寡言,身上偶尔会带着或青或紫的印子,她每次都担心是不是谁欺负了他,可他都扯下衣服遮住小声说:不小心磕到了。稍微忆及过去,她又紧接着问:“谁欺负你了?”这句话不是她第一次说,自然也不是湛寻第一次听。他几乎能看得轻细小的血管的眼皮眨了下,眼神软了一瞬,突然又故意伪装自己,赌气般说:“没谁。”说完头转向另一侧,留下个发丝柔软的背影。对他固有的印象在作祟,在宋酌眼里,湛寻就像是个受了委屈但是忍着不说的人。她轻轻关上车门,准备从另一侧上车,无意间看见温采思还站在原地,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的方向,见她忽然转头,又挥了挥手,才朝地铁站走去。她从右侧上车,湛寻又趁她上车时把头别向左边。唉……他这是受了委屈在强忍着啊。宋酌坐近了点,放柔了语气,像是小时候在逗他说话那样,轻轻的、像草莓味儿的冰棒甜度适中,“到底是怎么了?谁打你了?你和我说,我去帮你教训他们。”此时的宋酌关心则乱,完全忘记聂爷爷所说的,让她离湛寻远点。她左腿关节折起,向着他侧坐着,前倾上半身。能看到他浓密墨黑的眼睫毛在微微颤动,这都委屈地要哭了?她像小时候的他那样,轻轻扯了扯他的袖子,表示想和他说话,希望能让他开口。可空气里还是静默一片,只能听到他乖巧有频率的呼吸声。前面的司机小李看不过去,心想谁欺负谁啊,刚刚我都没敢和少爷同车坐着。也怪自己今天见鬼了,连着接送他。刚才他本来要去接宋酌回家的,接到了湛寻的电话,说他也在唐月街,要他去接他,他的心真是拔凉拔凉的,尤其是见到湛寻身上带伤,阴骘的模样,简直要冻僵了。所以他干脆到车外解解冻,省得被冰冻窒息而厥过去。此时,他见宋酌不停地烦这位乖张的小少爷,心肝都替她颤了几颤,亏她还在不停地问,没见人都歪靠着想睡觉了嘛。于是,小李好心地出声提醒:“宋酌小姐,通常都是咱们家少爷收拾别的混混,”他说得湛寻仿佛在替天行道一样,“没谁敢欺负他的,你就放一百个心吧。”湛寻闻言,眉毛皱出一道凌峰。可小李还浑然不觉,在前面说着:“你别看他眼睛边有条小血痕,别人指不定满脸都是淤青呢。”怎么样?少爷,我夸你夸得好吧,把你夸得贼威风。宋酌慢慢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认真打量湛寻右手指骨上的伤。而湛寻,牙槽紧合,眼尾掷出寒光,就差把小李给踹出去了。小李还夸得劲了,又接着说:“手指上的伤,那都是揍别人揍的,宋酌小姐你没打过架,这些自然都不知道,所以啊,少爷那是教训别人来着,别人哪里动得了他呀,你就别担心了。”作者有话要说:在宋酌面前揭湛寻老底,小李,你没了。第5章“李司机,”湛寻一字一顿,“闭嘴。”“嘎?”小李满肚子的话堵在嘴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才发现湛寻沉得要拆噬自己的脸,立马往内咬紧嘴唇,半个字都不再说。湛寻又继续可怜兮兮地缩着,眼睫毛颤啊颤。缓缓才说:“像李司机说得那样,平时我的确惹了很多人,他们今天趁我单着,就把我给围了,”他举起右手,艰难地伸开五指,“八中那群人说我平时这只手动了他们,所以就……”“他们简直欺负人!你等着,我明天就去告诉他们的校长。”八中有群混混确实很嚣张,但听说校长能压住他们。“不用了,他们这次出了气,也就过去了,更何况之前我也有错,我不该看不惯他们到处作恶就去动手。”诚恳的认错态度,以及恰到好处的软语,让宋酌对他的印象又恢复到了小时候那样的柔顺恬静。此时的东街,一群人鼻青脸肿,说话都费劲,正骂骂咧咧:“湛疯狗,我艹你大爷!”“老大,咱还发帖骂他吗?”“骂个鬼!没看老子都话都说……说不利索了吗?还……还不嫌事多!先养好再说。”另一边,宋酌恍然想起自己还要回湛荣居拿衣服,上次临时收拾得急,只随便拿了两套。于是让小李停一下车,自己进去小区。回来时,除了手里提着的一袋衣服,还多了两个创口贴,递给湛寻,“把这个贴在眼角破皮的地方。”两个白色的透气棉质创口贴,上边有淡淡的图案。他静看了半瞬,随后看着她,满眼都是抗拒。潜台词是:老子不贴,你休想。宋酌显然会错意,以为他自己没办法贴,就撕开了薄纸,双指捏住一侧的薄膜,要帮他贴。当温热的指尖贴在他眼尾时,就像是日思夜想的一阵暖风拂过,羽毛点过他的皮肤,他那根绷着的弦瞬间松了下来,原本要后仰躲避,也变成主动弯腰、凑前脑袋。两人相隔约二十厘米。他甚至能感受到在车内的冷气里,她呼出后在他脖颈边晕渲开的呼吸,一冷一热,分外感受。两个创口贴并排贴上,才遮住那道细小的血口子。宋酌像是在玩小时候的泡泡糖贴纸,为了图案完整无缺印在皮肤上,自然而然地用手指按了两下。按在了湛寻的伤口上,他违心地嘟囔:“嘶……疼……”宋酌满眼堆着歉意,心虚地说:“顺手就按了两下。”“这里也要贴。”他伸出指骨紫红的右手。宋酌:“手上没出血不用贴,回家记得自己涂上药膏就行了。”“噢。”他坐直了往她那边倾的身子,把手搭在了膝上,又调整成双手交叉放在大腿间,不太自然。回去时,山庄的佣人们看到湛寻眼角的两个创口贴,都诧异地忘记了动作。疯狗什么时候愿意贴创口贴了?还是印图案的……小李把这事的细节广为宣扬,众人看宋酌的眼神,就有点在看高大威猛的勇士的意味。湛恪己见了他家儿子,一看就知道又打架去了,不过总算知道收拾收拾伤口,不再是任伤自生自灭复愈了,还算不错,他这么点头。瞧瞧,这过分骄纵儿子的亲爹。第二天,天朗气清,微风不燥。宋酌早起,给小赖套了牵引绳,准备带他去跑跑步,刚跑了一圈,小赖就犯懒,开始不愿走了,它真算得上是狗子中的懒癌晚期患者。不过这也不能全怪小赖,湛家山庄的一圈,都是望不到头的,这还只是内圈,不是最外围的。她只好牵着狗绳,任他左看右扑,想休息就休息,这才又多走了一圈。准备上楼时,一眼望去。地砖的一侧种了几棵英国梧桐,细碎的光影错落在树下的身影上,发色夺目、左脸刚好被一片叶子的阴影遮住。在湛寻看见宋酌后,脚步不禁往她的方向移动,整个人都置身明亮的朝阳下。原来他今天穿得这么……低调。大白t恤,到膝盖的运动裤,露出纤长又有线条的小腿,包括脚底踩着的那双运动鞋,都是规规矩矩的灰白色。整个人不再是昨天那样,像一幅色彩张扬绚丽又暗黑的画。她突然想起,初中有个同学,爱收藏bjd娃娃,有时还会带它们出来玩。她今天有种见了真人版娃娃的错觉。她招了招手打招呼,就准备上楼,小赖却撒着四条腿儿,直奔他去。不,应该说他脚边的一条“狗”去。他脚边的“狗”,应该是个智能机器……狗,通体都是冷白色的金属质感,四肢框架很突出,看样子平衡性会很好。只是外形是狗崽子的模样。小赖左嗅右嗅,也没看明白这货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同类。宋酌眼里有疑惑,问:“你这是在……?”“遛狗。”湛寻一本正经。路过的帮佣差点脚底一个趔趄,少爷,你这是硬核遛狗啊,自己跑公司设计研发出个动力狗,不让它干点出力的事,拿来遛。真……闲。“它需要遛?”宋酌大大的眼睛里大大的疑惑。小赖被动力狗忽然的靠近吓得一跳,使劲钻在宋酌的腿边。湛寻:“晒太阳,让它充会儿电,正好测验下它的太阳能电池板。”其实这是液压驱动,什么太阳能电池板,他纯粹在瞎扯。“嗷,”宋酌点头,反倒信了他的说辞,“它叫什么名字?”湛寻正盯着在她脚边耍赖扒拉裤腿的狗,见宋酌弯腰将它抱起,黑眸的晶亮忽闪而过,仿佛宋酌的手是在轻轻顺着自己的发顶,嘴角微翘,边回答说:“‘灰’,它的名字。”是去年被pass的一款实验品,本来被他扔在了杂物间。今天早上见宋酌牵着狗下楼,他直接跟上去,未免太干巴巴,想到动力狗,好歹是只狗,就去翻了出来。好,这下更干巴巴了,还不如直接晨跑,带这玩意儿下来干什么。“灰,叫声儿听听。”她蹲下身,仿佛在和一只真正的狗打招呼,手心还摸了摸它。“汪呜汪呜。”灰识别出她的声音,很配合叫了几声。湛寻低头,目光静浅,他忽然想,当初到底是为什么要pass灰的设计。她蹲下时,感觉到裤子口袋里有东西胳到了自己的腰腹。拿出来才发现是那天昨天初到湛家时,在门口拾起的那颗小叶紫檀珠。木珠圆润,躺在她的手心,她递给他,“昨天捡到的,忘记给聂爷爷了,现在正好还给你。”这本来就是湛叔叔给他的,虽然他嫌弃,扔了,但还给他也算是物归原主吧。湛寻伸手去拿,又变成掌心向上,定在她手下,要接这颗木珠。于是,紫檀珠顺着她中指与无名指的指缝,一路滑向他,就像是带着某种不可名状的感觉。在木珠落入他手心时,他合指盖上,终于回想起来,那是小时候宋酌分他糖时的感觉,她递,他接。被他扔下楼的小叶紫檀珠,霎时间就顺眼许多。聂致瞧着梧桐树旁的双影,竟然看出了种两小无猜的情谊,他暗笑自己老眼昏花,出声说:“少爷,小酌,该去用早餐了。”灰的双眼在闪烁,识别到其中一个名字。不再是幼化的机器声音,而是熟悉的声线,清质微沉,又带着缱绻的尾音,像是凑近在耳边的喁语:“宋酌是个小骗子。”这是湛寻的嗓音,他恍悟,当初pass这款动力狗的原因,除去它的抗击性能较差。还有一大原因:声源采集出了问题。宋酌听到从灰的嘴里,以湛寻的声线,说自己是小骗子的话,脸上有些莫名,看向湛寻。他就像是被抓住了某些隐藏的小情绪,立马操控灰关机,提起它大步流星进去了。作者有话要说:老子不贴,你休想“这里也要贴。”真香怪出现了!第6章湛寻走后,剩聂致和宋酌面面相觑,她更是纳闷,自己怎么就成了小骗子了?今天的早餐,没有湛恪忠父女俩,显得和谐很多。湛恪己瞧着自己儿子,真是越看越上眼,活像自己年少的时候。他不是傻的,看出来湛寻是因为什么才能安分守己坐在餐桌边,切着火腿,吃着早餐的。宋酌用餐时像只短尾矮袋鼠,蛋杯里一勺一勺挖着,都让她吃出了美味珍馐的享受感。最后把牛奶喝光,擦了擦嘴说:“湛叔叔,我吃好了,先走了。”“嗯,还是小李送你去。”湛恪己特意提到小李,观察湛寻的神色。昨天小李跟安了个大喇叭似的,说湛寻任由宋酌贴创口贴的事情。还以为湛寻少说也会面露厌色,没想到,人家也学着宋酌,端起牛奶,全给喝完了,目光紧随在她身上,准备起身去追在她屁股后头。湛恪己叫住他:“湛寻,来下书房,我想跟你说说入学的事情。”“没时间。”他头也没回。“有关宋酌也没时间?”湛恪己追上又问。只见湛寻一个九十度拐弯,直接跨上了楼梯,“那走吧。”“……”到了书房。湛寻闲坐着无聊,直接靠在了窗边,低头就能看见宋酌上了黑色的宾利,宾利车绝尘而去的样子,惹得他有些烦躁。偏偏湛恪己还在书桌前翻看一沓资料,半天不说正事,他换了个姿势,侧身懒靠在墙壁上。当右手插进口袋,触碰到那颗木珠时,古木纹路的质感让他稍微沉静下来,没那么想打破这种活死人的气氛。“这三所学校,你挑一所,我给你安排。”湛恪己把资料往前推了推。湛寻走过去,看也没看,就拿了最上面的一份“凭州市私立高中”扔在一旁,“这所。”“初中也是这所学校,挺好,可人家校董会指名高中不想再收你了。”湛寻在私立高中兴风作浪不是一天两天了,打架就没输过,虽说不输就意味着不被别人打,这也挺好的,湛恪己有些不要脸地护短。但和湛寻对立的那帮人,也都是上流圈子的富家少爷,惹了湛寻被收拾,最后又向学校告状。一个两个还好,数量多了学校也有些难办。于是校董会商量后,就不想招收他这个疯狗一样性子的学生了。湛寻想起那群整天开会的校董,脸色不是很好看,那正好,就不用上了。口袋里的木珠被他用两指旋了个圈。湛恪己看他的脸色,暗觉不妙,他怎么还有几分“我巴不得”的感觉,于是他有意无意地提醒:“可惜宋酌也在那所学校,不然你们俩还能互相照应。”果不其然,湛寻听到这个名字,眼神有了光亮,有了“想要”的欲望。湛恪己骑驴下坡,接着说:“你要是想去那所学校也行,不过不能再挑事了,在学校安分守己一点。”不就是赞助学校几个项目的事,湛家的财力还是绰绰有余的。“行。”湛寻眼尾一挑,随口应下。湛恪己看着自家儿子出去的背影,怎么就那么不信呢?这事儿还得来个双重保险才行。另一边,唐月街的遇见咖啡厅。生意突然火爆,长队几乎排到店外。这一切还要归功于前段时间的一个客人,拍了段咖啡、点心、小蜡烛的视频,配上文艺动人的文案和音乐,发布到了网上,播放量破千万,这家店瞬间就成了网红店,来凭州市必须打卡的地方。宋酌招待完早上那批人流高潮的的客人,也没能歇息半刻,因为店里陆陆续续不断有人来,座位就没有空出来过。温采思也在压力下进步飞快,端着满到杯沿口的咖啡也能健步如飞,几番下来,她弯腰揉着腿肚子,嘴里小声说:“生意这么好,我们兼职生也没工资提成的,唉。”有个正式工听了立马不满,“兼职还想要有提成?你也想太多了吧。”温采思努努嘴,没再说下去,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老板娘耳朵里。老板娘直接大方地宣布:“等暑假结束之后,我发一个大红包给你们两个兼职生。”说着还在员工群里发了个三位数的红包,作为今天辛苦的嘉奖。众人立马斗志昂扬,感觉还能再战24小时。直到下午,店里才逐渐冷清下来,老板娘晚班亲自留下来,给她们两个兼职生提前半小时下班,还让她们带了小袋自己烘焙的饼干回家去。今天闷热了整天,出了店门,离开了空调,就如同踏身烤盘上,每走一步都冒着滋滋的热气儿。温采思挽着宋酌的手,有些开心:“正好,湛家的那个司机要五点才会来接你,我们去吃你说的那家炸串儿吧。”宋酌觉得被挽住的那只手湿汗黏腻,汗毛贴在手臂的皮肤上,不过还是没有抽出手,点点头,“好,我们走路去就行了,离这里很近。”“太好啦。”挑着树荫走,没过两分钟,树荫与阴天混为一体,几乎是很迅速的,天边乌云密布,翻卷变幻。冰凉的触感,一滴水珠砸在了宋酌的额头,接着是手臂、地面,越来越密、越来越大。闷热里落下的雨珠,在地面砸出黑色的水印,掀起马路边阵阵灰尘的泥土味儿,驱赶着这所城市的闷热,渐渐的,风也沁着凉意,而宋酌和温采思,早早地撑开了雨伞。“终于下雨了。”宋酌说着,伞面传来雨珠滚落的声音,光听,就觉得这座城市凉了几度。“是啊,整天都要被闷死了,我妈还不准我晚上开整晚的空调。”温采思嘴里小声抱怨着。那家“自助炸串儿”店的招牌出现在两人的视线里,还好下雨了,这样吃炸串儿、再开一罐可乐,宋酌瞬间觉得自己胃口大增。路过两栋居民楼,中间隔出了一段小巷。巷子里,两队人马正隔着十米的距离针锋相对,大战一触即发。人群中最显眼的就是湛寻,旁边有男生替他撑伞,但风中的雨很无章法,雨滴很快在他左肩砸出一幅凌乱的图案。在湛寻的对面,有个气质卓越的男生,双手插兜,扬眼悠悠地说:“下雨了,你身娇体弱的,还打不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