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日后,大军到达曲州,同时也带来不少粮草,解了先遣军队的困境。“回元帅,城内还剩三万多只□□,火炮所剩不到一百。”城墙上的晚风格外冷,吹得人头皮刺痛。听完戴剑明的话后,戚征侧身问道:“二皇子,靳将军,你们俩怎么看?”他以往跟在蒋鑫左右,前后共上过五次战场,而最后一役右臂受了伤,之后便再没上过战场。此次朝中无人,他这才站了出来。梁淳忙道:“末将并无打仗的经验,但元帅若有用得上末将的地方尽管开口,末将必定竭尽全力去做。元帅,末将不怕死,更何况是为天巽国而死。”两位说话间,魏栖望着月色下的风景不置一语。曲州前头两里处有一道大峡谷,两侧山势可高,峭壁蜿蜒,是个极佳的天然陷阱。可惜峡谷距离居中,他们一有什么动静对方也必然清楚。“二皇子,你这么想恐怕我军士气得输一半。”“你……”“咳咳。”戚征捂着嘴假装咳嗽一声打断两人,沉声道:“靳将军,你方才看了这许久可是想出办法了?”魏栖摇摇头,恭敬道:“先听听探子的消息吧,眼下我们还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我说不出办法,不过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不久,城墙上点起了千万的火把,戚征抬手搭上垛墙,“本帅虽没与你父亲共过事,但也曾听过你父亲的事迹,他打仗可是我们天巽国的好手,也是胜仗最多的将军。”说起靳荼,魏栖的脸在火光中蓦然暗淡下去。颐王去年病死,他都无法为父亲哥哥们报仇。而当年那些个部落如今有不少与劲武国结成联盟,这也是他报仇的机会。“将军,探子来了。”一小兵匆匆跑上城墙。*议事厅。一名穿着绿衣的小兵单膝跪在中央,正是之前被戴剑明派去敌营查探消息之人,“敌军粮草所剩不多,孟苟大怒,由孔悬接应,怀州走了故澜江运送粮草。”戚征与魏栖当即对视一眼,“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我们必须切断他们的粮草。”贾轼连连点头,“对,故澜江离这儿也不远,翻过两座山便到。”“那么,派谁……”还没等戚征说完,梁淳上前单膝下跪道:“末将愿意带人去堵截他们的粮草。”王昼如今是梁淳的暗卫,他一跪,他便跟着跪。戚征稍稍为难,梁淳怎么说也是皇子,他真出事,他后悔也来不及,“万万不可,二皇子你……”“元帅,末将不是二皇子,末将是参将。”梁淳对于那三字很是不满,眸中难免带了些不悦,“不瞒元帅,末将精通水性,何况眼下也没有比末将更适合的人了,万一孟苟选择突袭,到时还得靠靳将军出战,而末将武功不济,做这事更妥当。”戚征心里也明白,想比于上战场,这堵截粮草之事相较来说不会危及性命,只不过对方是皇子,在他看来让他出任务便是大事。“元帅,让梁参将去吧。”对于梁淳的心意,魏栖表示理解,随后看向王昼,“王昼,你多带几个兄弟。”“是。”王昼应声,此次出征的人里头有不少暗卫,而上次珲州之行的暗卫除了林琛全在。戚征古怪地看了魏栖一眼,面上不怎么乐观,但这个节骨眼跟他唱反调自然也不是好事,“嗯,梁参将听令,你且带一百人去堵截对方的粮草。”“是。”梁淳用力应道。*敌方军营。“元帅,探子来报,曲州城来了援军。”“领头人是谁?”孟苟蹙起眉梢。他原本打算用最快的方式攻下天巽国,哪里晓得会碰上曲州这快难啃的硬骨头。前面几城夺得太快,一到这儿他便有些等不及了。探子答道:“戚征,还有一位将军。”“哼,无名小卒。”孟苟不以为意地冷哼,一寸寸擦拭着手里的长剑道:“他们天巽国内还有将军?朕怎么不知道。”“听说是靳荼将军的小儿子。”“靳荼当年一家都死在了战场上,没想还有个儿子呢,若这个也战死,那不是好笑了,证明天巽国命数已尽。”孟苟扔下布巾站起身,整好铠甲道:“走,我们这便去会会那新来的将军,朕要看看,他是个什么货色。”“是!”“呜……”号角声起,马踏尘土飞扬。孟苟带了一万精锐走过峡谷行至曲州城下,碍于□□与火炮,他们离得远了些,前头或站或蹲地围着一圈拿盾牌的士兵。“戴剑明你个缩头乌龟,还不快快给我们元帅滚出来。”听得对方喊人,正在操练的几人匆忙登上城墙。戚征先出,一见此人孟苟便觉他对自己毫无威胁,天巽国有名的将军他都认识,而这个不认识,怕不是个滥竽充数的。第二个上来的人是戴剑明,大家都是老熟人,没什么看头。然而看到第三个人时,孟苟拿剑的手倏地一紧,竟然是魏栖,他做梦都想杀了这个死太监,原来他是靳荼将军的小儿子,还真是冤家路窄。“哟,这不是魏公公么,何时做上将军了,你们天巽国是不是真拿不出将军才会派你一个太监来当将军。”他这话一出,劲武国的将士们登时笑开了怀,嘲讽意味十足。站着的三人听得恼火,同时往魏栖瞧去。“孟苟,你输了本将几次心里没数么?手下败将何足言勇。”魏栖这次说话加了内力,穿透力极强,“本将可是还记得你被两条苍猊犬追着咬的场景,那上蹿下跳的可是厉害,你这一身本事怕不是在那时练出来的。”出于对自家元帅的尊重,劲武国的士兵们纷纷止住笑声,这个时候谁敢笑谁死。周围虽没笑声,可孟苟却觉他们在笑,咬牙扬剑道:“魏栖,你下来,我们单打独斗!”魏栖冷冷哼了一声,“本将军不跟手下败将打。”“宿头乌龟!”孟苟气得脸红脖子粗,但他也清楚魏栖的死穴,狞笑道:“你看朕能不能收了天巽国。你不是喜欢荣华公主么,待朕拿下天巽国,她便是亡国公主,朕想怎么对她便怎么对她。”“咔”,魏栖右手死死一捏,孟苟一说那几字,杀气便漫上了他的面庞。戚征见此忙伸手拉住他,劝道:“靳将军冷静,他在激你。”“拿弓箭来。”他一发话,立马有人递上弓箭。“靳将军。”魏栖快速搭弓上箭,铁箭猛地飞了出去,强劲破开空气,携着雷霆之势直往孟苟面门而去,然而孟苟面前的盾牌将他包围得严严实实的,即便如此,铁箭依旧穿透一面盾牌进入那人的眉心。“啊!”中箭之人倒地,身侧之人立即补上位置。孟苟也是见过场面的人,低头一看,他徒然想起了那晚,自己与魏栖比箭的场面。看样子他的箭术又精进了,竟能穿透盾牌,若不是有人挡着这一箭怕是要到他身上。戴剑明借机大喊,“孟苟,你敢露脸么。”“……”孟苟不作声直咬牙,面部因愤怒而显得扭曲,“撤退。”看着敌军快速进入峡谷,戚征满脸惊叹,转向魏栖赞道:“靳将军好箭法。”贾轼惋惜道:“他方才若是敢露脸便好了,说不定我们连仗都不用打。”“他不敢。”魏栖抬手将弓箭交给小兵,然而眉心依旧是紧蹙的,压了两道深深的沟壑。*皇宫。距离大军离开都城已有一月半,城内比起之前还是萧瑟了些,毕竟边关在打仗,百姓日夜惶恐不敢出门,道上便回不到以往的热闹。梁钊时刻在关注战事,迟迟未收到捷报,早朝时,一日比一日压抑。因着战事的关系,梁绯絮这几日都告假没去学堂上课,她不晓得没消息传来都城是好事还是坏事。“公主别担心,魏,靳将军定会凯旋归来的。”柳色捧着一盘御膳房刚做的糕点进屋,望了眼横梁上的林琛示意他赶紧下来,然而林琛并没下来。“你是不是不习惯喊他靳将军,我就不是,我喜欢喊他靳誉,魏栖,靳誉,这两个名字都好听。”她强装轻松,偏头望进漆黑一片的夜色。还记得他说,魏栖这个名字是为她取的。“六公主到。”外头有人喊。柳色一听这名字便皱起了眉头,她还记得梁轻鸢之前是如何对公主的,还有那日的鸿门宴,简直蛇蝎心肠,毒妇来灵素宫准没好事。“公主别怕,奴婢去拦住她。”“等等,先听听她说什么吧。”梁绯絮劝住柳色,仰头对着横梁上的林琛道:“林琛,你下来看着我点。”“是。”林琛跃下后站在梁绯絮身侧。以前,梁轻鸢也爱穿红衣,为的是跟梁绯絮一较高下,然而她今日穿了身宽松的粉衣,整个人瞧着温柔不少,两颊丰润,比上次见到的有气色多了。“六妹。”梁绯絮不冷不热地喊了一声。“五姐。”梁轻鸢站在大门口喊她,淡淡的,不着情绪,但细细听来比以前有人情味。“你来做什么,不会是特地来跟我比美吧?”梁绯絮抬手抚了抚尖了的下巴,哀怨道:“我这几日可不美。”“我来这儿不是跟你比美的,谁有那闲情逸致。”梁轻鸢回了她一个白眼,鼓着脸道:“如今边关战事吃紧我也担心,听说你的心上人去打仗了,所以来看看你这个怨妇。”“你怎么说话的呢!”柳色这下忍不住了,说着便撸起袖子想去拿鸡毛掸子。“柳色。”梁绯絮喊了一声,示意林琛拉住柳色,再看梁轻鸢,她倒不像是来挑事的,“你来这儿是想说这些废话?”“不是,我来是跟你说一声谢谢。”梁轻鸢这话说得不大自然,眼神乱飘,微微羞窘。“什么。”梁绯絮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她刚刚跟自己说话“谢谢”?“谢谢。”梁轻鸢抿着嘴,侧身又说了一句,只不过这次她是抚着肚子说的,眉眼间泛着柔和的光。仿佛是明白了什么,梁绯絮屏息看她,她这副模样,看起来像是有了。是那次?“若非你那日激我活下去,我差点便要失去他了。”她的手搭在肚子上,再抬头时,跟往日那嚣张跋扈的模样判若两人,不自在道:“所以我来谢你,不过这并不代表我承认你比我美。”“噗呲。”梁绯絮笑出了声,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六妹爱口是心非。“嗯,你美你美,以后照顾好自己吧。”*曲州。梁淳做事干脆利落,带人潜伏在水下凿穿了对方运送粮草的船只,原本他想带些粮草回城,然而恰好撞上孔悬赶来,只得将这些粮食沉江,宁愿不要也不能让对方带走。得知粮草被沉江底的孟苟在营帐中暴跳如雷,几个跪着的将军无一敢大声说话,自觉缄口。孟苟静静坐在案前,脸色阴沉地可怕,狠厉的目光直射跪地的其中两人,是蒋鑫孔悬两位叛国的将军。“说,是不是你们两人告的密?身在我劲武国,心在天巽国?”蒋鑫恳切道:“元帅,我们如今已投靠劲武国,如何会再帮天巽国,倘若元帅真怀疑我二人,那便遣我们回去。”“末将问心无愧。”孔悬朗声道。两人到底是军人,该硬气的时候还是硬气的,只不过在别国硬气没什么用。对于孟苟来说,他们今日会背叛天巽国明日也会背叛劲武国,道理是一样的,只不过眼下还用得着他们俩。“起来吧,跪着做什么。”他起身行至一侧的地图前,这幅地图正是周边地势,山是土堆,水是美酒,城池用木头雕刻而成。看来看去还是这峡谷突出,万一对方利用起了它,那双方谁赢谁输还真不好说,尽管他们在人数上还占着优势。“你们有什么计策?没粮草我军撑不了几日,必须速战速决,想不出办法的都是废物。”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同时选择了沉默。“元帅,末将认为该去城下日日叫阵,一来挫挫他们的士气,二来兴许能让他们应战。”“愚钝,那日朕是不会骂过了么,你见对面出来应战了?”说起那日,孟苟便觉怒上心头,“废物。”“卑职想不到办法。”“卑职毫无头绪。”“一个个都是废物。”孟苟大声吼道,重重按下曲州城的木雕,“罢了,便用朱将军的办法,多派几个人去城下骂,人越多越好,声音越响越好,骂得越难听越好。”“是。”孟苟点头后,劲武国军队日日都会派一队人马来曲州城下骂街,他们不骂别人,目标明确,上半场骂天巽国,下半场骂魏栖。刚从城墙上下来,贾轼便来了议事厅,城墙上的士兵忍无可忍,他也听不下去了,然而里面几位竟两耳不闻城下事,一心只管商量对策加练兵。厅中,戚征与魏栖还在研究地势,两人都认为峡谷这部分是个能利用的地儿,眼下他们人数不敌对方,智取才是上策。“你们俩倒是沉得住气,城外骂得可是难听。”戴剑明进门,面上并不好看。贾轼跟着道:“是啊,本官上去听一会儿便受不住了,眼下一肚子气。”“峡谷中作战,我倒是见过父亲用的法子。”魏栖低头专注插着旗帜,淡淡道:“随他们去,我们挂免战牌,任他们骂个够,他们粮草快没了只能如此,这个时候我们更要沉住气。”“靳将军说得对。”戚征点头,“贾大人,你去让人高挂免战牌,挂个几天几夜,最好让他们骂累了。”*曲州这边按兵不动,然而消息不知怎么的传到了都城,说劲武国军队在城下指着天巽国将士的鼻子骂人,而元帅和将军躲在城内做缩头乌龟。这消息传开还得了,一群不知事的民众便跟着骂了起来,说戚征不配做元帅,魏栖不配做将军,梁淳是在混日子,更有甚者去皇城下大骂梁钊不配做皇帝。听得外头那些流言,梁绯絮气极了,梁砚书也气,即刻令锦衣军去将生事之人抓起来送进大牢,这些人一进大牢倒是老实了。梁砚书刚处理完散布谣言的人回宫,梁绯絮便跑去找了他。“哥哥。”“你怎么来了。”他疲惫地笑了笑,此时也是心力交瘁,一气都城的百姓不信他们,二为前线担忧,三恨自己不能上战场。“这些人也是愚昧至极,他们懂什么。”梁绯絮挽住他,见他眼下黑晕幽深心疼地不行。长长叹了口气,梁砚书道:“其实他们说的是真的。”梁绯絮气道:“就算是真的,我也不认为他们是懦夫,这些人配得上这个配得上那个怎么不去打仗呢,别人在曲州城跟敌军拼命,他们却在这里打嘴仗,我看不起他们。”她越说越大声,压根不在意身侧有没有宫人。梁砚书见她如此欣慰地笑了笑,“你说得对,如今国家不太平,什么人都出来了,我也不懂为何父皇不让我去战场,二弟都去了。”他这话一说,眸中覆满落寞。“哥哥。”梁绯絮按住他的手安慰道:“你是太子,将来是要继承皇位的,父皇宁愿自己去都不会让你去。”“说到底还是我没用。”他自暴自弃道。“我不准你这么说,你在我心里是最好的哥哥,也是一个合格的太子。”她说得十分用力,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是,他们在曲州城你在都城,可你在都城也是做了事的,若不是你将这些人散步谣言的人抓起来,他们说不定已经带起民愤了。”“绯絮……”望着这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梁砚书在心里暗暗发誓,他日后一定做个好皇帝。*一连八日,劲武国人前几日还激情满满地怒骂,后来便蔫儿了,因为粮草不够,他们也得开始喝稀粥。怀州距离这也不近,何况刚毁一匹粮草,再要自然是难了。孟苟没办法,于是下令营中每顿煮稀饭。这次势必要一举拿下曲州,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国内本就有十几位大臣不服他,如今弄成这模样,情况更糟。“元帅,将士们日日喝粥体力不支,到时如何打仗。”“闭嘴,朕有一计,成败只定一战。”孟苟望着面前的地图目露精光,“探子呢,让他进来。”门外等候多时的小兵匆匆进入营帐内,“回元帅,对方打算趁我军体力不济时打我们个措手不及,还打算利用峡谷设下埋伏。”“不出朕所料,果然如此。”既已猜到对方的心思,那这一仗还不算难打,孟苟仰头道:“他们想吃我军的弱点,那也要看朕给不给他们吃。再探。”“是。”“几位将军过来。”他伸手指着地图上的峡谷,“等他们趁夜上峡谷顶部布置陷阱时,我们后上,打他个措手不及,朱将军率军将对方引进峡谷再假装撤退,上头的人便可助我们一臂之力。”“元帅好计策。”语毕,孟苟侧头看向蒋鑫,阴狠道:“蒋鑫将军,你带两队人去对付峡谷上头的人,到时尽管装成他们的模样。你可记住,朕死了,你全家也得去见鬼。”“是,末将领命。”*曲州城,议事大厅。“他们准备撤退了,便在今晚。”“好。靳将军,我倒是觉得你可以做军师,对孟苟的心思猜得真准。”戚征格外欣赏地看着魏栖,刚来时,他是真带了一颗必死的心,没想如今让他看到了赢的希望。“元帅过奖了,末将与他交过几次手,对他还算了解。”魏栖摇头,郑重道:“今晚是场恶战,许胜不许败。元帅,我军该早些用饭。”“嗯。”戚征挥手传令,“来人,传令下去,今日申时做饭酉时整装。”梁淳站在一侧不动,他昨日才回曲州城,虽然受了点伤,但也不碍事,休息几日便好,本想晚上跟他们一道出战,没想这几人苦苦相劝,无奈他只好做罢。一番谈话后,他侧头看向绷着脸的魏栖。他倒是挺能干事的,怪不得之前父皇留了他在身边。处事冷静,对局势孟苟看得清,妹妹也不算看错人。不过一想到那么好的妹妹要嫁人,即便魏栖再好,他也觉得他配不上。夜幕一来,亥时左右,戚征派人了四队人上峡谷顶部,分前后两次,一二两队先上布置陷阱,三四两队后上。这一二两队人面临的境地要比三四队险地多,基本可以说是送死,除非本事大能撑到三四队人上去。然而天巽国的将士们并不怕死,只要能将敌人引来一网打尽。待时机差不多时,孟苟下令众人拔营撤退,动作要慢,最重要的是等前头那两队人取得峡谷优势,届时便可扭转局面。戚征右臂受损不便打仗,今夜全由魏栖领兵,出城后呈凤起阵迎战,以骑兵一万担任正面冲锋,步军后行,弓箭手列置左右两翼,这阵他们练得时间并不久,一半得看天意。听得身后马蹄声,孟苟率兵慢悠悠地走着,忽听峡谷上方响起了信号弹,“嘭”,在回荡声中传得尤为持久。“众位将士整装应敌,准备往回冲!”他派去峡谷上方的人尤为多,一定能拿到下他们,说不定还能将对方布置的陷进为自己所用。“冲啊,劲武国的男儿们,跟朕杀尽天巽国的士兵!”他喊得大声,身后将士一听便大声喊道,“杀尽他们,杀尽他们。”两军各从峡谷的前后两头进入,霎时,火光冲天,将整个峡谷照得如同白昼。忽地,“轰隆隆”,“轰隆隆”,峡谷上方落下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块,对面惨叫声不断。前头有朱将军开路,孟苟忙带兵做中锋杀入峡谷,然而一等他们进入峡谷中央,上方便有石块落下,箭雨也多,且上方的人从两侧往后头而去,堵住了峡谷的一个口子。孟苟坐在马上一惊,这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派去的两队人没能拿下对方?若真如此,他们一进峡谷便是被人瓮中捉鳖了,只能硬上。被上方落石一击,劲武国将士伤亡惨重,人数跟对方相比全然没了优势。*魏栖虽是第一次带兵,倒也不虚,他以前大大小小看过不少父亲打的仗。如今劲武国军队被困峡谷,士气必然不敌他们,即便是强行作战,在心里上也会有一定惧怕,这时他们得一鼓作气。“兄弟们,今晚数着自己杀了几人,一为死去的兄弟报仇,二,一个人头便可按黄金封赏!”他这番话无疑是大大鼓舞了士气,身后万众士兵呐喊喧嚷,奋力往前冲。两军在峡谷里相遇,刀剑交击声、马蹄声、惨叫声混合在了一起,震得峡谷都抖了一抖,回音杂乱地似要割裂耳膜。天巽国的士气显然比劲武国的士气要强,劲武国的军队节节败退,一路被逼往后撤退,然而峡谷口也是天巽国的将士,想出来也不容易。训练营出身的暗卫,别的不会,杀人都是一把好手。双方陷入混战,孟苟周围还围着一群人,他借着火光找着了人堆里的魏栖,动作迅速,拿出马背上的弓箭,拉弓瞄准那人的眉心,只待时机。那一箭,他必然要还。千钧一发之际,王昼领着一队人冲入劲武国士兵里大杀四方,开辟出一条新道,他离孟苟近,见他拉弓瞄准魏栖,飞快回身去扑魏栖。去珲州的一路上,他可是看尽了他与荣华公主之间的爱恨,心头深有感触。利箭划破空气时,王昼挡在了魏栖身前,肩头中箭,两人从马上摔下,立时便有不少刀剑朝他们俩砍来。两人背对背,联手斩杀了周围的大半劲武国士兵,这时凤瑀带人朝两人冲了过来。魏栖借机翻身上马,正好瞧见孟苟调转马头要逃,他左手一拉弓弦,右脚踢出箭囊里的铁箭,右手一拉一松间,铁箭穿过一人喉间直直进了孟苟的后背。“嗯!”孟苟中箭后身子往下一倾,但没落马,劲武国中的精锐开始护他逃跑,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他是劲武国的君主,国不可无君,他们便是全死了也要保住他。好不容易即将擒住孟苟,魏栖哪里容得他逃,冲过人堆便去追人,王昼也连点身上几处大穴,然而下一刻被人凤瑀推了回去。“你有伤在身,留下,我跟他去追孟苟。”莫瑆骑马过来,冷冽道:“我也去。”两人骑马追上魏栖,三人同追孟苟,这次非要拿下他的人头。由于主帅逃跑,劲武国的士气一落千丈,将士们只顾争着逃命,而天巽国的将士无一人怯战后退。这场仗打了一个晚上,天边露出鱼肚白时,劲武国军队溃不成军,完全是一盘散沙。*冷宫那晚,他说过一句话,非要亲自拿下孟苟的人头。夜风猎猎,魏栖骑马追赶前头不远的孟苟,莫瑆与凤瑀两人紧跟其后。论箭术,训练营出来的人没一个差的,只不过护着孟苟的精锐有八百人,而他们三人连一百只箭都没有,却也生生杀了三百多人。不停地挥着鞭子,孟苟此时只想快些逃回劲武国,他刚拿下皇位,位置都没坐热,谁愿意死在这鬼地方,护送他的八百人经过一夜恶战只剩下四百人余人。他心里头也是慌,甚至有些后悔来打这场仗,若他安安分分留在劲武国内,哪会有性命攸关的事。一路马不停蹄,孟苟能一直往前纯碎是因每回被人追上他总要丢下几十人,确保他们能拖住三人让自己延长逃跑的时间。这一追便是二天二夜,双方都滴水未进,体力消耗过大。马跑得越来越慢,孟苟自己也有些昏沉,全凭一口求生的意志力让他挥动马鞭。到最后,他身边没剩下几人,魏栖等人也有不同程度的负伤,却依旧穷追不舍。训练营当初都是将他们当最强杀手训练的,严苛程度比起军队里只强不弱,意志力也大多超乎常人。没得法子,孟苟丢下了身侧所有人拖延时间,独自一人跑进树林,深夜的树林里伸手不见五指,只要他能躲起吃点东西,还有机会逃。“你去追他,这里交给我跟凤瑀。”莫瑆下马。“嗯,你们小心。”魏栖也不废话,策马去追孟苟,剩下的十几人全交给了他们俩对付。负担过重,马儿也虚了,双腿往前一跪倒在地上直喘气,孟苟被狠狠甩了下来,他落在地上滚了几滚,起身后连踹几脚骂道:“畜生!”一听身后有声,他即刻拿过马背上的弓箭和箭囊躲进草丛里。“哒哒哒”,魏栖驱马进入树林,倒地的马在,他猜孟苟跑不了多远,一定在附近。灌木丛中,孟苟躲得十分隐秘,他轻手抽出箭囊中的一只铁箭。魏栖不死,自己定会一直被追,那不如直接弄死他,逃得省心。箭头瞄准对方心口,“咻”地一声,铁箭往前飞出。魏栖反应虽快,却也来不及躲全,那只铁箭进了他右侧胸口。孟苟一击不得手便想逃,便在他转身的刹那,长剑从心口透出。他低头往下一看,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倒在地上。魏栖拿着孟苟的头颅走出树林时,莫瑆与凤瑀两人正瘫痪似的坐在地上,身上也被鲜血浸透。“你们俩怎么样。”凤瑀哑声道:“要是再没吃的,说不定就要死了。”双方对视一笑。第71章 我回来了半月后, 戚征领兵大胜的消息传到了都城,全城百姓欢呼着冲出家门,朝着天空呐喊,他们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地过日子了。那一日, 四通八达的道上满是人群, 分外热闹, 夜市里的烛火更是空前地亮。早朝,大殿上的气氛一扫往日沉闷, 梁钊正襟坐在龙椅上, 面露微笑,他原本打算过几日御驾亲征,没想他们大获全胜,还是女儿看人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风尘仆仆的士兵跪在大殿中央叩头, 铿锵有力道:“前线大捷, 我军大破敌军, 靳将军与两名副将日夜追击, 耗了三天三夜终于取下对方元帅的首级。”梁钊拍着扶手大喜道:“好!”这消息太振奋人心了, 孟苟一死,絮儿的梦境永远不会成真。“果真是虎父无犬子。”“没想他真带我军打赢了胜仗。”“天佑我国。”听得捷报, 殿中大臣们纷纷赞起了魏栖, 那些夸赞声一句句入耳,梁砚书心头更是复杂, 不过其中最多的情绪还是喜悦。“他们何时启程回都城。”梁钊问。士兵扬声答道:“回皇上,戚元帅原想收复失地后班师回朝, 但靳将军执意领兵继续前行,意欲拿下劲武国。”他这一答便引得大臣们相继改了口,异议声此起彼伏, 与方才的夸赞仿佛不是同一人。“毛头小子真胡闹。”“他这是贪功冒进,劲武国即便失了君主也不是那般好拿下的。”“年轻人就是冲动,但愿他能早日醒悟。”这些人变脸倒是快,梁钊当即把脸一沉,他的女婿如何要他们说三道四。便在他们议论最起劲时,他拨高嗓子大声道:“朕准了。”“皇上万万……”几位老臣还想再说。梁钊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们一眼,和颜悦色道:“开口劝说朕的人得去边关打第一仗,你们谁先来?”“……”霎时,整个大殿内鸦雀无声,怕是连绣花针落地都能听到动静。*灵素宫。“公主,公主,我们赢了!靳将军打了胜仗!”芸儿边喊边跑,一路兴冲冲地飞奔进大门,她跟都城里的百姓差不多,嘴巴笑得咧到了耳后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