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听得她的话后面上松了松,吸了口气道:“我自小在礼州长大,认识的人也算多,说不定还见过你亲戚,不过你这亲戚若是同你一般好看,那他眼下必在曹府。”“应当不会。”她扶着小翠继续往前走,笑道:“我堂哥他长得其貌不扬,曹家小姐怕是看不上他。”“那便好,既然他在礼州城,公子多待几日便能寻到。”小翠顿了顿,“对了,他叫什么,我帮公子打听打听。”“李盛。”小翠听得这名字一愣,犹如被人刺了一刀,她连忙推开了梁绯絮。梁绯絮装作一脸不解道:“怎么了,你认识我堂哥?”“他没回家?他不是早回家了么?”她后退两步盯着梁绯絮猛瞧,“你是谁,你根本不是他堂弟,那羽族的人额头偏高,你不是!”那羽族?梁绯絮心思几转,故作疑惑道:“我爹是那羽族人可我娘不是,不对,你究竟是谁,你认识我堂哥?”小翠默了一会儿,视线却一直停在梁绯絮面上,此人看起来不大像是在说谎,或许真是李盛的堂弟。也不对,李盛那般穷,他却穿得这般好,不合情理。“我爹娘早早去了建州做生意,是我们族里最有钱的一脉,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俩不像亲戚?”“……是。”梁绯絮说着一把抓住了小翠的手,急切道:“公子,你可知我堂哥在哪儿,伯父日日在家急疯了,若我一月内寻不到堂哥他便要亲自来礼州。”“放手!”小翠使劲抽回自己的手,奈何梁绯絮握得紧,她俏生生的面上满是恐惧,“公子你抓疼我了。”“对不住,我无意冒犯。”梁绯絮闻声赶忙松了手。“我认识他,我们一道在府里当差,可他一月前走了,说是回老家娶媳妇儿。他对外说自己是南留县人,也确实住在南留县,可我知道他不是。若他真没回家,那……”她说着面上一白,露出一副恐惧又无措的神色。“你怎么了,你在发抖?”梁绯絮一见小翠颤着身子忙追问她。“我在害怕,我害怕。公子。”小翠说着抓住了梁绯絮的手腕,小声试探道:“公子,我有事告诉你。”她轻声问:“何事?”“我与李盛在府内关系还算不错,也曾帮过他。”她说着在她面前跪了下来,拉着她的袍子下摆道:“求公子救我妹妹,我愿为奴一辈子伺候公子。”“你在说什么?”梁绯絮蹲下身,凝重道:“我堂哥究竟去了哪里。”静谧的夜色里,小翠扬起脸,悲哀地瞧着她,“公子,你堂哥他,兴许已经不在了。”“不在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为何不在?是不是你害了他!”她的声音大了些,在这蜿蜒的小巷里似乎有回声,最后一字在空中荡着。“我没有害他,是管家,管家叫他做了那样的事,他既知情是决然逃不过的,他死了,下一个定是我。”小翠自言自语地说着,面色惨白一片,像是失了魂。梁绯絮心道,别是西门展真杀了李盛灭口,那不是差买药人证了么,“你妹妹是怎么一回事?”小翠哭道:“她被管家派人盯着,若他不愿放过我,那我妹妹必然……”她淡淡道:“我可以救你妹妹,不过你得听我的。”“公子真能救我妹妹么?这钱府在礼州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西门管家与知府的交情也好,不容易对付。”小翠不敢太确定,便又问了一句。“嗯。”她扶着她站起身,“只要你把我堂哥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我,我来想办法救你妹妹,我们家的钱也不少。”小翠怔了下,“谢,谢公子。”*客栈。第三日,魏栖早早出门,不过这一次梁绯絮没找她,而是去了柳色住的屋,她越瞧越觉得林琛和她不大对劲。原本想着他们俩的关系会在独处中近一些,结果更糟了。晨起,她走到房门口,听林琛在里头说得坚决,“我发誓,那晚的事我已忘得一干二净,以后也绝不再提负责之事。”柳色接着道:“你出去吧,我对你已无他想。”之后,里头散发着死一般的寂静,那两人谁也没说话,气氛沉得很。她虽看不见柳色此时的神情,但从她的言语中,她能听出哭意。“哐当”一声,林琛打开房门,见她在外头便低下头去。他的头是低得快,可梁绯絮还是在他眼底捕捉到了一抹暗淡。待他关上房门后,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哥哥,我来跟你聊聊感情之事。”林琛垂着脑袋闷声道:“什么感情之事。”“别逃避,你晓得我在说什么。”“不晓得。”林琛抱着剑往楼下走,一步一步,挺拔的身姿一寸寸下移,“其实她在我心里已经淡了,我觉得自己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嗯。”梁绯絮快步跟在他后头走下楼梯,“然后呢,你对柳色是什么心意,我来帮你分析分析,虽然我自己也是半吊子。”长叹一声,林琛找了张靠窗的桌子坐下,尽管是清晨,然而却没什么人来客栈里吃早点,坐在一楼的多是住客。“她方才同我说,对我无意了,不想再与我扮夫妻。我心里头,在那间隙缺了点东西。”他迷茫着,做出一副矛盾纠结的模样,两道剑眉紧紧蹙在了一起。静静聆听,梁绯絮抬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我开始分析了,你想继续和她扮夫妻么?”林琛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假夫妻扮得还成,其实我并不抗拒。”“那换成真的呢?”她又问。“真的?”林琛再次陷入纠结,眉心的褶皱生生挤了一个“川”字,他低声道:“我有些怕。”怕自己对她的那种习惯不是喜欢。她发问,“怕你还说要对她负责,负责了不就是真夫妻?”“我……”林琛一时语塞。“在聊什么?”话音刚落,魏栖便在梁绯絮身侧坐了下来,他抬手将她鬓边的发丝别到耳后,问:“睡饱了?”“没有。”她稍稍倾身,在他身前闻了闻,“没去见姑娘?”“去见了男人。”他一把捏住她小巧的鼻子,眸中覆了层笑意,“那还不去睡。”“啪”,她拍开他的手,挑衅道:“你陪我我才去。”“嗯!嗯!”林琛重重咳了一声又一声,这两人是不是忘记他这个大活人了。“我陪你便是。”魏栖牵着梁绯絮起身,不轻不重道:“记得此行的成潭喜欢柳色,既然你对柳色无意,那明日他便是大哥。”“唰”地一声,林琛抽出长剑,怒不可遏道:“我今日非要跟你打一架!”第49章 小闹别扭日头初升, 客栈一楼敞亮地很。林琛扬手握着长剑,银光森然,“呵!”厅上为数不多的食客见状纷纷拿起早点退至一边,边吃边瞧。而长柜台后, 掌柜正面不改色地拨弄着算盘, 似乎并不打算管眼前的闹剧, 毕竟他还指望这几人能惩治惩治曹家。倘若他们真能扳倒曹家,莫说在一楼打架了, 拆了客栈他也不介意, 反正挣来的钱最后都会进曹府。眸光如惊鸿掠影一般掠过面前的长剑,魏栖低头询问梁绯絮,“我要跟他打一架么?听你的。”闻言,梁绯絮飞快往二楼某处瞥了眼, 俏脸一黑佯怒道:“打!让他欺负柳色, 你待会儿定要揍得他鼻青脸肿。”魏栖轻笑一声, 唇角微启, “好, 你站远些。”“嗯。”她回头往长柜台一瞧,忙跑到了掌柜身侧, 见他依旧稳如泰山不由好奇, “你不怕他们俩拆店?”“不怕。”掌柜侧头朝她瞧看,话中隐有谄媚, “姑娘高兴便好。”顿了会儿,她直言问:“你是不是有事相求?”“啪”, 掌柜一手压下算盘,神色凝重道:“不瞒姑娘,我确实有事相求。”“……”蓦然, 梁绯絮脑中想起了第一日他们聊的话,他儿子被曹佳丽折磨地不成人形,而这客栈挣的钱也入了曹居令的口袋。可惜眼下她还未找到曹居令乱征赋税的证据,也没破了钱旺来的案子,盲目答应人不见得是好事。一待梁绯絮走远,林琛身形如风,扔下剑鞘便往前头削去,剑气如虹,第一招便使出了“平沙落雁”,魏栖当即仰着身子往后一退,锋利的剑尖生生从他脖前滑过。他旋身一侧扣住林琛的手腕,接着往后一转让他使不出劲儿,再借力一压,整个人从他背上翻了过去,然而林琛的反应也是极快,手腕快转长剑从腋下穿过。“小心!”这场面过于惊心动魄,眼看林琛的长剑便要刺着魏栖,梁绯絮不禁失声大喊。在那剑刺来的瞬间,魏栖再次擒住林琛的双肩,将他整个人往后一翻,林琛始料不及直直摔上了木桌。只听“哐”地一声,木桌四分五裂。“林琛!”柳色飞快跑了下来扑到林琛身前,带着哭腔骂道:“你跟姑爷打什么架!”骂完之后她手忙脚乱地拉着他查看,面上满是焦急,眼眶通红,“伤到哪里了?我们去医馆,快!”她说着便扶住了他。“……我没事。”林琛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怔怔地瞧着她,“柳色,我,我……”“你到底伤到哪儿了,是不是背上伤了?啊?”柳色慌地六神无主,压根没顾及林琛说了什么,转过他便要看伤哪儿了,谁知林琛忽地抓住了她的手。“我,我……”“我们去找大夫,我扶你起来。”他不动,柳色一个弱女子自然是扶不动的。她心急火燎地瞧着他,“快起来啊!”仿佛是用尽生平勇气,一句话不经他的大脑脱口而出,“我想以后跟你死在一起。”“你说什么?”柳色动作一停朝他望去。正当梁绯絮看戏看得兴起时,魏栖带着她转了身,不悦道:“不是说没睡饱么?”她拉住他往后继续看,“睡饱了睡饱了,我想看他们俩。”“你想不想知道我今早去了哪儿。”他拉着她走上楼梯,手中带了些力道。“想。”“上楼。”“……好。”她依依不舍地看着地上那两人,心头急得慌,怎么还在默默对视,下一句话呢。*晚饭时分,四人坐一桌用晚饭,柳色低着头,林琛也低着头,明面上看不出什么,不过这两人的动作倒是出奇一致。借着夹菜的间隙,梁绯絮暗中碰了碰魏栖,用眼神示意他。他们俩这算好了?然而魏栖只顾吃饭并不回应她。“小姐。”成谭冷着脸进入包厢,他在暗部排名第六,仅次于林琛,身手也极好,只不过不大会说话。电光石色间,一道带有杀气的目光从一侧飞来,他顺着感觉往林琛瞥去。莫名其妙。一个不爱说话的人真能从仵作口中套得有用的东西?梁绯絮看向魏栖,好奇道:“你为何觉得他能让仵作说实话。”“仵作这种人需要狠角色对付。”他说罢放下碗筷。“嗯……”梁绯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成谭,你回来可是问出东西了?”“有,他做了伪证,同时也留了一份真的验尸记录。”成谭面上没什么表情,说得一板一眼,随后从衣襟内拿出一份叠了四层的麻纸。梁绯絮接过麻纸展开仔细瞧了瞧,愤愤道:“他收了西门展五百两,将钱旺来的死亡时间推迟了两个时辰。”“妹妹,下一步你打算如何?”“王昼去了曹府,应该一时半会儿没什么消息,嫂嫂身子不好,哥哥你留在客栈照顾她,留一暗卫找机会进大牢看看董彬与刘慧儿,再留一暗卫监视钱府,成谭的下一任务是保护小翠和她妹妹,最好能救出她妹妹。”语毕,她不确定地转向魏栖,“我还有什么落下的?”“得找一人接近药铺老板,那本销药记录还没到手。”魏栖似笑非笑地瞧着她,“还有,我们俩去做什么?”“去那羽族找李盛。”梁绯絮说得理所当然,“但愿西门展对他没起杀心。”怎么听起来公主要远行,柳色急道:“妹妹,我不放心你,我们也去。”“我们?”听得这词,梁绯絮心下明了,看样子两人把话说通了。“嫂嫂先把身子养好,那羽族离这儿有三四天的路,你经不起颠簸,不如等好些再说。”林琛开口前,梁绯絮抢先一步堵了他的话,“你得留在客栈里照顾嫂嫂,而且我打算把监视钱府的事交给你。”“行。”林琛自知说什么也改变不了梁绯絮的决定,慎重道:“我不去也可以,但你必须把剩下的暗卫全带走。”不知是想起了什么,梁绯絮侧头瞥了魏栖一眼,“好。”*一大清早,趁着晨雾还未消散时,梁绯絮等人启程上路去了那羽族,林琛与柳色并未来送。马车一出礼州城,闻到的空气都新鲜不少。“那羽族并非天巽国的子民,而是圭拉国人,圭拉国是个小国,人口并不多,因着频繁的天灾人祸,他们逃来了天巽国,如今大多住在麟州。听说,他们有个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赛马大会?”梁绯絮听完魏栖的话后,眸中似有崇拜之色,“你怎么什么事都晓得。”魏栖哼了声放下车帘,好笑地瞧着她,“善用情报网。”“情报网?”她在脑中细细搜索这熟悉的词儿,想了半晌,恍然道:“我曾听父皇提过,情报网是辑事厂里的一个地方,由仇公公掌管,你跟仇公公很熟么?”轻轻吐了一口气,魏栖再次看向车帘外,淡淡道:“用钱便能查。”“我忘了,他也是个贪财的。你们两贪财的本性如出一辙,不过最后还是一物降一物,你到他那儿也得付钱。”他不作回应,抬手撩起她身前垂落的一缕秀发,挑眉道:“我最近没收公主的钱吧。”“是没收。”她扬起下巴,微微咬牙道:“那你愿将以前从我这儿拿的钱还回来么?”“怕是……”他的手倏地一松,柔顺的青丝从细长的指间滑落,重新落于她身前,“不行。”“贪死你算了。”她拿起那缕他抚过的秀发捋了捋,随口问道:“既然情报网如此好用,你为何不用它查查靳将军当年的事。”她这话一出,车内气流霎时一窒,压迫在人眉间不动。他悄然坐直身体,眸中暖意如流云一般点点退散,面上神色瞬间冷下。“我……”梁绯絮此时懊恼地不行,以他的性子自然是查过的,后头应该什么也没查到。毕竟仇末再怎么贪财也不会去动父皇的秘密。两人谁也不说,狭小的空间内静极了,如同压着无数山雨欲来前的风。“靳誉,你生气了?”“是。”*不冷不热的三日后,两人连同九名暗卫到达那羽族,那羽族在一个风景秀丽云雾缭绕的大山谷里,家家户户住的是竹屋。在这儿没有传统的姓氏,生男姓黑,生女姓红,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天巽国人迥然不同,吃的东西也不同,总的来说,习俗不同。族长黑朔见着两人相当热情,亲自接待他们去了竹屋。“当年,我带着族人来这儿避难,当地知府上报朝廷后留下了我们,于是我们几百口人便在这山谷里住了下来,自给自足,有时也拿编织的物件去县里买卖。今夜恰好是我们那羽族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从别地赶来看热闹的人也不少,你们再晚来些,我们这儿的竹屋都没了。每年办这都热闹,来的人也多,也算让我们赚了不少银子。”“我们便是为这来的,听说有不少年轻男子特地来比一比马术的。”魏栖笑了笑,突然问道:“黑朔族长,你们那羽族与天巽国人能通婚么?”只听黑朔回道:“这有什么不能的,我可不是老顽固,只要他们自个儿觉得成便成,在外我管不着,可孩子到了这儿该姓什么还是得姓什么。”几人走在竹屋间的小道上,周遭满是翠竹的气息,清香扑面。梁绯絮此时并未与魏栖靠得太近,他这几日对她明显生疏了些,她能感觉到。那日她也不是故意提的,之后他不再说话,她也没说,两人便是一路沉默,全然没了客栈里的亲昵。真是恼人。一阵风过,梁绯絮仰头听着“沙沙”的竹叶飘动声。大概是聊得差不多了,魏栖不经意间说道:“我是数月前听黑盛提及才来的这儿。”“黑盛?”黑朔步子一顿转过身来,半白的胡子随风一飘,他用一种几近古怪的眼神瞧着他们俩,“你们认得他?”魏栖从容道:“在酒楼里见过一次,他怕是不记得我们了。”“哦。”黑朔点点头,转身继续带路,“他眼下不在族里,去县里了,晚上兴许会回来。对了,你们两位什么关系,若是夫妻我便安排一间竹屋,若不是,我让人再收拾一间。”“我们是朋友。”与其她继续劝,不如让他一人好好理理,一个办法用多次总是会失去效果的。闻言,魏栖双眸一紧,眼神在瞬息间变幻了几次。“我方才瞧着还以为你们俩是夫妻呢。”黑朔在一截台阶上停住,伸手往右一指,“姑娘你先住这间,至于公子的竹屋我让人再收拾一间。”梁绯絮点点头,“有劳族长费心了。”“哟,这姑娘生得可真美貌。”来人从竹屋里大步走出,她穿着一身红,上衣与下裙是分开的,长发打了不少发辫,面上已有岁月的痕迹。倒不是第一次被人夸美,梁绯絮大方回应,“姐姐也长得美。”黑朔朝两人介绍道:“这位是我妻子红裳,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她说。”说完,他带着魏栖继续往石阶上走。“姑娘你叫什么名字?”“秦絮。”来时她早给自己想好了假名,跟母亲姓。“我叫你阿絮好么?”“好。”红裳揽着她的肩头往竹屋里走,期间还故意抬头瞧了眼魏栖的背影,“你跟那位公子长得真俊,我们族里有不少美丽的姑娘,却难见俊俏的公子。”“为何?”梁绯絮侧头看她,话说这一路上她都没见着几人,大概还都睡着。“额头偏高呗,不咋好看。”一进竹屋便有股凉凉的清风袭来,吹得她浑身舒畅。与木屋相比,这竹屋没什么特别,可就是让人觉得清雅,许是沾了竹的意境。“姑娘这么美,晚上必是赛马英雄的首选。”“你别拿我取笑了。”两人正聊着呢,外头断断续续传来一阵哄笑的声儿。红裳眯眼往外一瞧,没好气道:“是那群臭小子来了。”“嗯?”梁绯絮回身往外一瞥,只见小道上围着不少年轻男子,各个穿得都少,袖子比她的衣裳要短一半,领口半敞,头发全扎成鞭子,倒是挺奇怪的。他们趴在竹屋外的竹栏上看她,一个个都使劲仰着脖子,露出一口白牙。她不由皱了眉。“瞧见了吧。”红裳走到她身侧道:“今晚的赛马大会也是年轻男女寻对象的日子,夺得赛马大会第一的英雄能随意挑选在场的美人,不过也得看姑娘本人同不同意,这会儿他们如此看你,想来是想对你有意思。”“我对他们没意思。”话是出口了,然而梁绯絮望着那群跃跃欲试的年轻男子暗自琢磨了一件事。屋内没收拾完,魏栖便站在院子里欣赏风景,他住的竹屋在梁绯絮的后头一格,自然是瞧见了那些趴竹栏的男人,眉心一收,他眼中跳动的寒芒比剑还利。第50章 独属于我日昳, 偏热的日头被大片竹林遮去了大半,徒留零星的斑驳落在小道上,跃然生辉。小憩后,梁绯絮起身打开竹窗, 这竹窗一开, 她便能瞧见后头那间竹屋, 然而那道竹门紧紧闭着。她心下生疑,他不在屋内是去打探消息了么。“咚咚咚”, 有人扣响了门扉。心头喜悦一起, 梁绯絮赶忙关上竹窗去开门,见着门外的两人先是一愣,随后一把拉着柳色进了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眉间蹙起,说着转向林琛正要骂他几句, 谁知林琛面露委屈道:“她非要来, 我拉不住。”“我好得很, 你们走的那日我找大夫瞧过了, 不碍事的。”柳色鼓着脸握住梁绯絮的手, 婉言央求道:“你看,我今日的气色这般好。公主, 我真不想跟你分开。”听得那称呼, 梁绯絮把脸一沉,“在外该喊什么?”“妹妹。”“行吧。”柳色笑着瞥了瞥四周, 怎么没见魏公公,再看公主, 眉宇间萦绕着一缕幽怨之气,这俩闹别扭了?她有心思后忙给林琛使眼色,林琛这下倒是看懂了。“你们聊, 我出去查看查看。”目送林琛出门,梁绯絮靠过去碰了碰柳色,揶揄道:“嫂嫂,跟哥哥来的这几天进展大不大?睡一个屋里是否心跳加速小鹿乱撞?”“哪有。”柳色面上一红,娇羞道:“你别乱说。”“看这脸红的,羞了?”她越羞,她越是想惹她,“我看你们俩今日如胶似漆的,还以为有什么进展,没想都是木头愣子。”柳色深深吸了口气叹道:“他心里头还有大公主,我不想逼他。*暮色一合,外头便响起了敲锣打鼓声,乍一听真像是谁家要办喜事了,但在那羽族不是,他们嫁娶有嫁娶的习俗,今日只是一年一度的赛马大会。时间点还未到,篝火也未燃起,不过谷中那大片的空地上倒是聚集了不少人,多数是年轻男女,热闹地紧。出于好奇,柳色站在门边伸长脖子张望,他们住的竹屋地势高,能瞧见一部分赛马场地,“妹妹,你真要去赛马大会?”“来都来了,为何不去。”梁绯絮对着铜镜取下了发髻里的簪子,任由一头青丝垂落,“说不定我在这群人里头还能遇见个顺眼的,那不是挺好。”“听你这话的意思是不要魏公公了?”柳色侧头,打趣道:“妹妹要是能遇上顺眼的男人早便遇上了,何必非要来那羽族遇。打算待会儿找个男人激一激魏公公?”“你再说一句我便要掐你的腰了!”小心思被戳穿,梁绯絮起身便去拉柳色,柳色机灵地闪身一躲,两人在屋内闹开。“姑娘们怎么在打闹啊,我将衣服送过来了。”踩着话音点,红裳手捧两套红衣进屋,见两人在打闹不禁心生羡艳,还是年轻好。有人过来,两人自然不便再闹,柳色上前接过衣裳谢道:“麻烦姐姐特地跑一趟了。”红裳朗声笑道:“不麻烦,阿絮长得美,穿红衣定好看,我来送衣也是想先他们一步开开眼。”梁绯絮敛下眉目,轻声道:“我也没你说的那般好看吧。”至少,有人对她的美貌毫无认知。“好看,好看极了。”红裳轻盈地来到梁绯絮身侧,抚着她的长发赞道:“青丝如瀑,阿絮一出场怕是能勾了不少年轻男子的魂儿。”“姐姐又拿我取笑。”柳色对这赛马大会的兴致不高,更不想在此遇见什么有缘人,不过公主打定主意去,她哪儿有不去的道理。那羽族的衣裙不比她们从宫里带出来的衣裳,做工上要差许多,但胜在新颖,穿法和样式都别致。红裳给梁绯絮挑的是件水红裙,分为上下两件,她还为她准备了两只银铃镯子、两只脚链。内室帘子被人掀开,当梁绯絮换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时,柳色只觉万分不妥,这身红裙比起襦裙来要大胆地多,袖子只有六分,领口也浅,隐约能看到沟壑,上衣较短,长裙虽衬得她双腿修长,可走动间容易露出腰肢。“哎呀,妹妹穿红色真真是美,比桃花还媚,娇艳欲滴。”“姐姐夸得我都要脸红了。”她心念几转,竟是迫切想知道他看自己穿这身的反应。红裳走后,柳色连忙关上竹门,她有些怕,又问了一句,“妹妹,你真要穿这身衣裳去赛马大会?”“对。”梁绯絮撩起长发凑近铜镜照了照,她穿红衣确实更引人,“算起来,我许久未穿红衣了。嫂嫂,你帮我把长发打成辫子吧。”那羽族的姑娘从不梳发髻,满头小辫子,细细的,一根一根很是俏皮,而年轻姑娘喜在发尾别上铃铛。“……嗯。”约莫半个时辰后,梁绯絮对自己的那羽族打扮很是满意,柳色却没做声,她抬头问:“嫂嫂不换衣裳么,你穿这身也一定美。”“我可不换。”柳色当即往后一退,双手按紧了衣襟,格外坚决地摇着头。“说什么也不换。”“柳色,你们俩关门在里头做什么呢?我和妹夫来了。”林琛在外叩响了房门,叩了不见动静又叩。屋内两人听得这声皆是一怔,柳色拨高调子道:“哦,原来妹妹如此费心是想给妹夫惊喜啊。眼下他来了呢。”“你再胡说我让哥哥休了你。”梁绯絮兀自坐在梳妆台前,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发辫把玩。这次是他单独闹别扭,她打算不低头试试他。竹门一开,里头光线昏暗,而这样的昏暗在此刻却有些刺眼。梁绯絮缓缓转过身来,林琛与魏栖对上她时一道被震在了原地,像两根扎进土里的木桩子。林琛暗忖,公主此番打扮是何意思,莫不是真想去赛马大会上找个驸马回去。“咔”,魏栖捏紧双手,明面上还是一派淡然的模样,眸底却是漆黑一片。她穿红衣是美,美得让他移不开眼,但他也是气极了,两肋处的火气险些压不住直冲脑门。“嗯?”好大的杀气。林琛闪电般瞥了眼身侧的魏栖,“妹妹,你要不要换身衣裳,我看底下那群男人对你可是虎视眈眈的,哥哥担心啊。”他故意将“那群男人”几字说得偏重,即便他不晓得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可他赞成公主气气某人。“去瞧瞧而已。”梁绯絮放下发辫站起身,她刚涂过口脂,唇色如夏花一般艳丽,“而且黑朔族长说了,不喜欢可以拒绝,哥哥不会拦我吧。”“不会。”林琛果断选择了站位,他不但不会拦,甚至还想看戏。管那羽族人的马术有多厉害,以魏栖明部第一的实力想赢应该没什么问题,就看他愿不愿意去赢了。“好,我下去了。嫂嫂真不换衣裳去凑凑热闹?”梁绯絮询问似的看向柳色,期间,她是一眼也没瞧魏栖。谁知柳色走近林琛柔柔道:“不去,我是个有家室的人。”“嗯。”梁绯絮应了声,提起宽大的裙摆快步走下竹梯,她身后那些细小的辫子随风轻轻抖动,发上铃铛响得清脆。“咳咳咳。”林琛捂嘴咳了一声,怎么魏栖还没反应,追上去啊,杵着做什么,好玩么。望着那抹红影远去他依旧不动,魏栖心里有数,她这是在激他,或许也有赌气的成分,他就不信她真会跟那羽族的男人走。“妹夫,你真不去追公主?万一……”“没有万一。”魏栖直接打断了柳色的下半句,双眸一凛。林琛冷笑一声道:“你还真有自信?你看看你,除了这张脸无一可取,说不定公主厌了你的臭脾气。哦,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成谭说自己喜欢的人是公主。”他侧头,“夫人,我们明日换个妹夫你觉得如何?”“啊?”柳色眨眼不解。“笨。”林琛牵起她的手,冷峻的眉眼缓缓舒展,“走,一道去看看那羽族的赛马大会,顺道给妹妹选的人把把关,不能让三流货色入赘我们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