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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谋》TXT全集下载_4(1 / 1)

我微不可觉地摇头,往住处走,也不兜圈子,罗毅与天合居士皆是有武功的,我暂时不想暴露自己的功夫。罗毅自以为很巧妙的跟着我,殊不知有人在跟着他,我住的地方自然不是蒙古包,也非客栈,而是镇上一处一进的房子,见一个老妪打开房门,罗毅才转身离开。却说罗毅回去后,天合居士一脸关切的追问:“罗兄弟,那人究竟是不是你口中的小茹?”罗毅神色复杂,“如今我也分不清了……”天合居士奇道:“此话怎讲?”罗毅无奈道:“形似神不似——小茹天真淳朴,温柔可人,她似乎更为娇俏些,性子也烈。”天合居士道:“那你喜欢温柔可人的还是性子烈的?”罗毅鬼使神差地道:“只要她是小茹,凭她怎么变我都喜欢。”接下来的每日一早我都雷打不动地去镇上摆摊卖胡饼,以我的身世而言无需如此,不过每到一处我却喜欢以这种方式融入当地人的生活,当然事后会用绵羊油调制东西,抹在脸上、脖子上还有手上,以免肌肤变粗。从和面到加入芝麻、胡桃仁、油、蜜糖、鸡蛋、羊肉碎末等原料,揉到一定火候后以刀切成块状,再揉成团,以特制的模具将其按扁成圆形,搁入蒸笼后再撒一点斯亚坦(类似汉人黑芝麻的一种黑草籽),动作是一气呵成的娴熟,每每到出笼的时候都抢购一空,味道当然不差,这还是我在坎山镇快活林酒肆时学到的手艺,不过是为了适应边关人饮食习惯将原来炒香的猪肉臊子换成了羊肉而已,罗毅总是躲在暗中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偶尔也会来买上一个两个。一日晌午刚卖完胡饼回住处——我通常只卖半日,纳兰月就找上门来邀我一道去骑马,我自是不会拒绝,带着水囊和特意留的两个胡饼(原本打算留一个给老妪的,毕竟人家服侍我挺尽职的,又十分喜欢吃胡饼,纳兰月一来只得改日了)就出门了。特意找了个草嫩的地方方便两匹马儿下口,我和纳兰月也各人开始嚼起了胡饼,口干时就拧开水囊喝上一口。我时不时地瞟一眼上次骑过的白马,说实话纳兰月带来的两匹马还算不错,不过还是不能跟我自己的坐骑比,我的那匹青儿可是地道的青骢马(蒙古马的一种),耐寒耐劳,有极强的生命力,哪怕再艰苦恶劣的条件下也可以生存,蒙古人可是把它作为军马来着,不过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我才会牵它出来溜达。纳兰月笑得有些不寻常,忽然起身朝着马儿走去,姿势优美地翻身上马,不过这回骑的竟然是白马,“悠然姐,来追我吧,”够狡猾,不就是以为我上回是仗着白马的足力赢她的嘛,嘿嘿。我也不以为意,待她已在十丈开外,才慢吞吞的起身,朝枣红马靠近,马儿有些不安地用蹄子刨土,见我从正后方靠近倏地回头,还蛮有个性的嘛。我驻足,朝它绽放一个大大的笑脸,见其浑身肌肉不再紧绷,方才上前喂它吃了一块糖,又替它顺了顺鬃毛,这才上马。枣红马很快追了上去,我在马上与纳兰月嬉笑、打闹,远远地看见罗毅与天合居士正打马往这边而来。罗毅的马上功夫看来不错,刹那间已奔到我跟前,双手抱拳,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咱们又见面了,”言下之意似乎挺有缘的,哼,说的可真好听,这是实打实的跟踪好不好?我有样学样,抱拳,态度却有些不冷不热,“咱们……很熟吗?”“……”可能我的回答令他十分意外,半晌抱歉道:“不算……很熟,只是篝火晚会上一起跳过舞而已。”见他脸上的红晕都扩散到颈子上,忍不住扑哧一声,“赛马吗?”眼角余光扫向纳兰月那边,天合居士俊朗的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好一段天生的风流之韵,纳兰月眼神有些复杂——似乎在闪躲,又似乎带着眷念,有什么东西在我脑中快速的闪过,令我竟来不及反应。就在这时,罗毅毫不迟疑地道:“乐意之至,”说着趁我不备窜了出去。这不是从前所认识的罗毅吧?狡猾,且不守规则,完全颠覆了我的认知,不过反而令我觉得真实,以往的稳重、讲理只怕都是伪装的吧?他的马论个头与四川马差不多,偏矮,毛色不纯,应该是骆毛(兔褐毛)蒙古种马的崽儿,耐力和速度都不错,相形之下枣红马就要逊色一筹,马儿是一方面,不过还要看是谁骑在马上,我当即使出浑身解数,很快将罗毅甩在数丈之外,然后一人一马就那么停下来,嚣张地打量着四周。罗毅好容易赶上来,额上还有豆大的汗珠,“你骑得这样野难道不怕摔下来吗?”我叉着小蛮腰,斜着眼睛看他,“对草原上的人来这算什么?”第11章罗毅由衷地赞叹道:“我服了你了,悠然姑娘。”我傲娇的一扬脖子,“那我就勉为其难的接受吧,”天光突然黯淡下来。罗毅也注意到了,“天快黑了,咱们回去吧。”我道:“好,”这时的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就是初遇纳兰月时曾听她哭诉为一个大宋男子所骗,那人“……有着绝世丰姿的青衣男子,倜傥不羁,风流天成,”结合先前她复杂的眼神,愈加肯定天合居士就是那负心人。回程的路上忽地下起倾盆大雨,不得不寻了一个猎人搭建的小木屋避雨。我熟练地升火,小心翼翼地烘烤身上的袍子。罗毅欲言又止,纠结了一会终于道:“我去外面守着……”我摇摇头,“不用了,外面雨大,再说,”望了眼他狭长的眼睛,“草原人可没那么多讲究,烤一会儿就差不多了。”说罢起身将门打开,望不到尽头的草原在这又细又密的雨丝中更显苍茫,对纳兰月的担心再次泛上心头。这时一只小灰兔蓦地跑了进来,被我敏捷地抓住,取出腰间的匕首一刀结果了它,熟练地剖开兔唇,又小心分开此处的皮和肉,利落地褪到兔子的脖子处,再割掉两只耳朵,待兔皮褪到脖子下方半寸许,起身找了一根绳子套在脖子上然后吊起来,剥了一张完整的兔皮,心道这下可以做个漂亮的兔子围脖了。接着自然是给兔子开膛破肚,用葫芦瓢舀水冲洗,又从取出随身带的香料涂抹,最后是烧烤,一旁的罗毅惊得下巴都几乎掉在地上。罗毅眼睛瞪得真是辛苦,还没瞪圆,“你……你居然会杀兔子?”我莫名其妙地望着他,“啊……”心里好笑之余又故意补了一句,“你的意思说兔子不能吃?”其实心知他的意思是女子都该温良恭俭让,这些可都是男人们才能做的事,真是奇了怪了,凭他什么男人还不一样是女人肚子里头爬出来的物种。罗毅:“女子不是该温柔地抱着兔子吗?”我像看一个怪物一般注视着他,恶趣味地道:“你不觉得抱一只兔子在怀里很可笑吗?”“你长得极像我的未婚妻,”罗毅说得迟疑而且伤感,“但你并不是她,她柔顺,纤弱,也很善良,”眼中的光芒蓦地熄灭。我反应平常地“哦”了一声,“幸亏我不是她,”说着撕了一块烤得流油的兔子腿给他。解决掉兔子,雨也停了,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牵过屋檐下的马儿,匆忙踏上了归途。鬼影门外,一个门人歉意地看着我,“我家门主身子不适,”我把缰绳交到他手上,“让她好生歇着,”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罗毅回去后,天合居士一脸急切,“怎么样?”“她不是小茹,”罗毅颇为丧气,“她们根本就是两类人——小茹柔情似水,悠然姑娘豪爽奔放。”我回去之后,老妪打着手势告诉我——有人找了旁边的乡邻打听我的来历,还问了老妪的情况,乡邻也只知道我们主仆是从斡难河的上游那边过来的,再就是老妪又聋又哑。老妪和她病入膏肓的儿媳妇是我去斡难河时从狼群口中救下的,其儿孙死于战乱,儿媳妇不久也死了,她非要跟着服侍我,为了不碍事,甚至人前人后都装聋作哑,就是我面前也不例外。通过比划我确定此人除了天合居士不做他想。客栈那边,天合居士还在鼓动唇舌,“罗兄弟,那悠然姑娘不是普通人啊——你还记得白天和她一起赛马的人吗?那个人居然是无影门门主纳兰月,见她对汉人服饰感兴趣,我就说明儿送几件衣服过去,到时你与我同去吧,”至于他与纳兰月的瓜葛及商定听墙角的事自然是略去不提。“居士这是怀疑悠然的身份?”罗毅当然不笨。“我只是不相信世间还会有这样相似的人,”天合居士一副我这可是为你着想的表情。次日,他们将衣服送去了无影门。我才卖了两笼胡饼,就被纳兰月的门人找上了,只得先回去换了一身浅紫色的长袍。纳兰月道:“悠然姐,你可算是来了,”眼色有些闪烁不定。我直觉有些不妙,遂道:“月儿,你这么急叫我来,可是出了什么事?”纳兰月摇摇头,“悠然姐,我让人寻了几件宋人的服饰,你陪我一起试试吧?”只字不提昨儿天合居士的事。我的心颤了颤,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恐怕天合居士二人此刻就在门外,“月儿怎会想到穿宋服,你家奴户日不反对?”其实是暗示她好容易才有个温馨的家,不要再行差踏错,以免回头无岸。纳兰月显然并没将我的话听进去,将其中一套衣服硬塞给我,“悠然姐,这一套看着似乎不错,你穿上试试。”织金暗花的短衫儿,十八幅的浅黄色罗裙,一件广袖的月白色薄纱披帛,一条缠枝花果纹的银腰带,我忍不住抱怨出声:“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怎地穿起来如此麻烦?”先将披帛穿上,然后窸窸窣窣地穿那条十八幅的罗裙,短衫儿是最后上身的。“错了错了,悠然姐,”纳兰月笑得直不起腰,伸出一只手指指点点,“短衫儿是穿里面的,披帛该穿在外面。”“就知道笑,”我佯装生气地一把拍开她的手,“你这么会穿怎地不自己穿啊,难不成专门拿我取乐子啊?”看来纳兰月对天合居士还真是言听计从,不过我这人赌性大,就赌她并不晓得紫霞山的名字,而且没心思注意我当时的衣着——就算有印象,也可以是仆人替我换的啊,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不愿提起自己落魄时的窘相,如此自然不会引出我将海棠玉钗给她的事,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相大白我也可以一拍屁股走人好不好?纳兰月迅速地转移话题,一面替我系上腰带,一面猛夸:“哎,悠然姐你穿这身可真好看,把靴子一并穿上吧。”这是一双翘头的花鸟纹皮靴,是大宋小娘子们最喜欢的款,也是我化名吴小茹之时常穿的,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及胡靴顶用,且穿脱不便,我胡乱地穿上鞋子又勉强行了几步,急忙换上了自己原来的鹿皮靴,又换回来时穿的长袍。纳兰月纳闷:“悠然姐,你不喜欢这身装扮?”我皱眉道:“这什么鬼鞋子?我自认为脚不算大,勉强塞进去,又疼又难受,衣服也是拖沓,穿着也不方便。不信的话你试试?”纳兰月会穿汉服,因为她以前与天合居士厮混过,且我去之前应该也有试过,这点我心中有数。纳兰月借坡下驴,“不用了,看悠然姐这么聪明的人都如此我哪里还敢有什么兴致啊?”我低眉掩住唇角冷冷的笑意,心里忽地有了主意。一门之隔的外面,罗毅道:“居士,这回该相信她不是小茹了吧?咱们回吧。”我忽然无声地拉来房门,看到罗毅与天合居士愈来愈小的背影。身后,是来不及阻止的纳兰月突然白了的脸。……天合居士在一家小酒馆找到罗毅的时候,他正蓬头垢面地缩在角落,桌上是已经见底的酒壶,一面拍打着斑驳的条桌,一面大声嚷嚷“拿酒过来,”见天合居士在对坐下面,举起手里的空酒杯道:“喝。”天合居士劈手夺过罗毅手上的酒杯,“罗兄弟你已经醉了了。”“我没醉,”罗毅摇头,“如果醉了的话怎么可能看不到小茹啊?”天合居士不置可否道:“即便你看到了又能怎样,明天醒来会更加痛苦。如果逃避能解决得了问题的话,我甚至可以助你一臂之力。”罗毅眸光迷茫,“你说的这些其实我也知道,可我做不到啊,”痛苦的闭上眼睛,“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天合居士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他的肩头,眸底是深深的挣扎,良久方道:“罗兄弟,悠然像极了小茹,或许……她就是小茹的转世。是上苍又给了你一次机会,让你有机会可以弥补心中的遗憾。”罗毅充满希望的抬头,“你说的是真的?”天合居士压下内心莫名躁动的情绪,“是不是真的,你自己试一试不就知道?”这人的两口话还说得真是顺溜,可见心思之敏捷,或许他也没想到——许多人的命运因他今日的一番话,得已改写。……我到底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儿,虽说这一年多游历的时间使我或多或少地有些改变,但骨子里头的嚣张与胆大妄为是改变不了的,不过是面上更圆润了一些。接下来的十天半月我一回都没去鬼影门,哪怕纳兰月亲自登门也拒而不见。这一日正准备收摊纳兰月来了,我收拾完家什径直往住处走——我不是没想过挪地方,只是贸然一挪徒添天合居士他们怀疑,毕竟还有些事未处理。“悠然姐,”纳兰月的声音急急从后面赶来。第12章我收住了脚步,一句话令本来带着欣喜表情赶上来的人目瞪口呆,“别叫得那么亲热,我和你又不熟,”恶作剧地又添上一把柴,“姐什么姐,论年龄你还大我两岁呢,”亏我几次为她设想,如今得讨点孶息回来。对上纳兰月的尴尬,我冷冷道:“这回又要算计我什么?”“没,没有,”纳兰月的声音给人一种心虚的感觉,接着陪着小心地解释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说你可能是他朋友的未婚妻,只是让我帮忙确认一下。”我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你就那么听他的话?”见她吃惊的模样就又刺了一下,“你要被骗几次才甘心?”“你你……你都知道了,”纳兰月满脸震惊。“这次算我幸运,下回人家要我的命,你也巴巴的凑上去?”我看着她的眼睛道:“你不会以为人家回头是因为还惦记着你吧?”看着她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我并未心软,今后也不会再待她至诚,虽说每一族都有狡猾之人,然女真人的反复与阴沉更令我厌恶,决定下一回猛药,“你摸着自己的心好生想想,他每一次与你欢好或者套近乎,有没有佯装无意的问过金朝或者蒙古部落的事?”看着纳兰月脸上不停转换的种种神色,我知道自己又一次蒙对了,“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顿了顿又补了句:“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别再来找我。”罗毅倒是又来附近转悠,有时也买胡饼,一开始我并没有在意。终于有一天,罗毅来买胡饼时带来我一束花,我多给了他一个胡饼,听他有一丝紧张的声音在耳旁响起,“我见这花开得热烈,就顺带摘了一些给你。”他似乎还有什么话来不及出口,见我忙得打转,只得泱泱地走了,我顺手把花扔到地上,一个小女孩欢天喜地捡起来就跑,我不由得轻笑一声,一面运足目力朝远处望去。天合居士骑着高头大马横在罗毅面前,不知说了什么,罗毅脸色变得凝重起来,不等他做出反应,天合居士长臂一伸已经将他捞到了马上,随即绝尘而去。我自然不知他们唱的哪一出,但……能让他们大惊失色的必定是局势。我心中一动,寻了几张油纸将未卖完的胡饼一包,塞在一方蓝底印花的包袱皮里,然后灭火,提早打烊,转身往住处方向而去。天色忽地暗了下来,呼啸的风夹着洋洋洒洒的雪花而来,边关的春天就是如此,时不时来上一两场雪。我不禁打了个哆嗦,又紧了紧身上的夹袍,正寻思这局势时肩上蓦地一沉。回头一看,替我披上皮衣的男子竟然是——铁木真,斡难河一别他变得更加成熟,也更有男儿气概了。我脱下身上的貂皮大衣还给他,道:“你穿上吧,不然会着凉的。”铁木真霸气十足地将皮衣披在我的肩头,又小心翼翼地替我系上绳带,“还是你披上吧,我毕竟皮糙肉厚。”我不禁失笑,“想不到你也有打趣自己的一天,”铁木真生性豪爽,天生就不具备幽默、风趣的特质。铁木真沉沉的看着我,“悠然,我回来了。”我道:“你不该来的,毕竟你身份特殊,留在这只会引起祸端。”铁木真的眸底竟然带着一抹惊喜,“你这是在关心我吗?倒不枉我这次冒险回来,”我并不质疑铁木真的胆识,单从他18岁那年(1180年)率众打败宿敌蔑儿乞人,抢回他妻子的事,就可以看出此人非但有勇而且有谋,指不定那一日可以一统蒙古诸部落。我偏着头看他,“我只是担心——你会带给我无穷无尽的麻烦。”铁木真飞快地看了眼四周,又冲远处打了个手势,想是他的人在附近雌伏,“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谈上一谈?”我提着包裹随着他去了不甚引人注目的小酒馆,从店小二对他的熟络可以看出——他不是第一次来此,他娴熟地指指菜单上好几处,店小二笑着退下了。铁木真从怀里取出一个极小巧的盒子,动作极轻极柔,仿佛对意中人一样。他将盒子递到我手上,眸中带着柔情,“悠然,这是我亲手为你所选。”盒子里面是一条南珠项链,每一粒珠子都有拇指指甲盖大小,光泽莹润,且不说串珠子的是比一根头发还要细上几分的金丝银线,单是其中任何一颗珠子就价值不菲,凡人要凑成这么一串珠子得花多大的心力啊,遑论一年四季在外征战的铁木真。一颗心似乎急切地要跳出腔子,我极力隐忍排山倒海般的感动,平静地合上盖子,将盒子盖上递给他,说道:“大汗,无功不受禄,我不能贸然的收下,”非是不动心,而是因为懂得太多,明白背负父亲乃至祖父血海深仇,以及部落使命的他没有退路,而我骨子里流淌的血液也绝不容许我与他人共事一夫,虽然如此抉择会令我疼得无法自已,令我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辗转反侧,甚至彻夜难眠,但我不会反悔,毕竟我也有身为武氏后人与生俱来的骄傲。铁木真长大而略有些粗糙的手抚在盒子上,目中有来不及掩饰的痛,我从未怀疑过他用情不深,虽然他身边不止一个妻子,妻族是他将来可以统一整个蒙古不可或缺的助力。“悠然,你以前可是叫我阿真的,”他的声音说不出的落寞,“不管我身边有多少女人,但……”我心中其实还是永远都只有你一个。我冷静地截住他的话头,“大汗都说……是以前。”铁木真终是问出了一直盘旋在心里的疑问:“悠然,你为何对我如此抗拒,大宋男子不也三妻四妾,”挠挠后颈窝,“不是我贪女色,实在是,实在是……”“实在是报仇心切,不得不借势为之?”我道出了他的苦衷。“嘿嘿嘿,你是我见过的最聪慧的女子。”“大汗这是让小女子也夸一夸你么?”他有些发窘,幸而这时小二端了托盘过来。因为满怀心事所以都只是胡乱了用了些。我望着他道:“大汗,你和我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雄鹰,注定要翱翔于九天之上;而我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只盼着活得随性洒脱。”铁木真忽然道:“如果有的选我宁可不做这个大汗,若不能同你在一起——就算得到了天下,又有何意义?”我定定地看着他,鬼使神差地来了句,“只可惜……你没得选,”这话犹如一记重锤,直接敲入了铁木真的心口。铁木真沉凝的望着我,说道:“我可是认真的。”他幽深的眸子里只有我的身影,让我几乎生出一种错觉,他的世界里只我一个人。他的眼神此刻炽热而急切,我就像一个坠落在他深情里,而且就要沉溺的一个傻子。铁木真对我用情的深浅,我岂会心中无数?可我知道他的野心他的抱负,他是可以统一蒙古,甚至天下,成就千秋大业的英雄。我不可能因为一己之私,让他放弃这些。我强压下内心的悸动,笑道:“认真?你若走了,你的妻子怎么办?你的部落怎么办?你一家子的仇还报不报?你难道要放弃自己的梦想吗?你想清楚了吗?你真的甘心放下一切,做个与我朝夕相对,不问世事的凡人?”铁木真没有回答,我知道他在纠结,他在犹豫。我静静地看着他,听着自己近乎冷冽的声音,“你做不到,因为你背负的东西实在太多。回去吧,却做你该做之事,既然是一只雄鹰,就该在蓝天翱翔,可不要因儿女情长生生折断了自己的翅膀。”铁木真默然半晌,从心底叹出一口气,“悠然,我……”“大业固然要紧,然还是要尽可能地少造杀孽,”我努力挤出一抹比哭好看不了多少的笑容,“若是妄开杀戒,不但有损福报,只怕还会殃及气运甚至一国的国运。”铁木真一愣,随即眸中光亮大盛,对上我深不可测的眼波又有所收敛,尔后郑重的点头应下。“这是我做的胡饼,”我将手边的包袱连同折叠好的裘皮大衣推给他,“走吧。”铁木真起身,走了几步倏地回头,“悠然,我铁木真的大门随时为你而开,”说完就离开了。一行泪毫无预兆地留下,不待我拭泪,门外传来了打斗声。铁木真?我不顾店小二好意劝阻,一掀厚重的棉帘子奔了出去。铁木真左膀上流下的血已经染红了还挂在胳膊肘上的蓝底印花包袱,倒在地上的三个都是他的人,还有两人正拼死举刀格挡挡对方的剑,而对方赫然只有一人。那人看模样应该是汉人,着的也并非蒙古袍,而是宋人惯穿的黑色交领棉袍,手中一口剑翩若游龙,只听“噹”的一声两把蒙古弯刀已应声折断,掉在地上犹滴溜溜的打转。第13章不等剑尖掉头,一块石头恰好不好的击飞了他手中之剑,趁他未反应过来,我足尖一点,一个旋身而起,抢先一步拔出犹在地上震颤不已的剑,抵住那人的后背。那人本待回头,如此脖子还没转到肩头处就不得不缩回去了,可能是觉得憋屈,鼻子里冷哼一声,“暗箭伤人算什么大丈夫?”我收了剑,转到他面前,娇笑道:“我本来就不是大丈夫。”那人见我是女儿身,惊得嘴巴半天都合不拢,仍有些不服气道:“难道在下说错了么,你敢说你没有偷袭在下?”还真是迂腐如同书呆子,我心里快速划过一个念头,于是收起脸上的轻视之色,“我可没有暗箭伤人,因为我手里根本就没有箭,而且我以石头击落你的剑,既没有藏头露尾,也没有鬼鬼祟祟,”一路尾随铁木真的又不是我。“你你……你,”那人脸都气青了,几个护卫先是替铁木真的左膀上了药,又彼此为对方包扎,见此情形不由相视一笑。“我什么我,难道我说的不对么?”我对着他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你倒是说说看,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偷袭来着?”那人支支吾吾说不上来,最后道:“好男不跟女斗,圣人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诚不我欺。”我不禁冷笑道:“就算你言之有理,可你与你膜拜的圣人难道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么?”无影谷家训的头一条就是不得歧视女子,且还有小楷写的旁注——盖因这天下比男子更具才情的女子不在少数,颇有点大周皇帝(武则天)的范,审视着对方神色又加了一味猛药,“还不都是从你们瞧不上的女子的肚子里爬出来的?”那人指着我的手指微微一颤,“你……大逆不道,”瞧见我身上的蒙古袍眼睛微微一眯,“好好的汉人不做,跟着蒙古……”狗字尚未吐出,此人似已想到了什么,当即乖觉地闭上了嘴,让观察到他口型的我暗自好笑。旁人不解,可我心里已经有数,不过是想替铁木真收服此人罢了,是以才如此迂回,“汉人有一句话叫入乡随俗没有听过么?”又刺了一句,实则是为刺探,“总强过某些人穿的虽是宋服,却为蒙古人做事。”“你跟踪我?”这句话等同于不打自招,铁木真做梦都想不到害他的人,竟然借了宋人之手,而且这人还不是南宋所派。“非也,小女子……”在陌生人面前我自是不会泄露自己姓氏,哪怕仅仅是化名,“不过是推断而出。”“就算如此在下也不过顺应天命而已,”看来此人在南宋没有机会施展一身抱负这才辗转到了蒙古。可是以蒙古当今的情形只怕他所依附之人终究无法让他一展所长,且对他并非全然放心,否则为何刺杀铁木真这样的大事竟然放手用一个宋人,连一个亲信都没放,不单是为了稳妥,而是想试探此人武功的深浅,若是解决了铁木真只怕也不会留着他这样一个把柄,若是两败俱伤就一并解决了,可笑此人尚不自知。“先生,您虽有匡扶之才,”仓促间我已有了主意,“然却跟错了人。”“别以为在下会信你挑拨之言。”“是不是挑拨之言先生心中多少也应该有点数吧?”见他怔住遂道:“札木合为何派你截杀铁木真,他的人却按兵不动,你有没有想过这其中的深意?再者究竟把您当谋士看呢还是当一个杀手用?”那人神色愈加惊疑,嘴皮动了动,然终究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迎向他犹疑的眸光道:“若是您此刻悄悄返回落脚之处说不定能解心中之惑,”说着将剑还给了他。那人将剑插回剑鞘里头,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铁木真疑惑地看向我,“悠然,你怎知此人是札木合所派?”要知道铁木真与与札木合已经结为安达(结拜兄弟)。我解释道:“若是与大汗有世仇的又岂会这般藏头露尾,只派了外族的人来——如此费心只怕是与大汗有交情之人……”铁木真一个护卫忍不住道:“那姑娘又如何确定此人就是札木合?我笑道:“能与大汗结为安达的人怕是不多吧?其中最有雄心且最有实力的除了札木合还有谁?”在护卫尚未开口之前就已然明了的铁木真自然是一个智勇双全的人,他手下得用之人自然也没有酒囊饭袋,那人会跟着札木合倒也不是一点眼力劲儿也没有,只是如何取舍的确不是一般人所能把握住的,经刺杀一事如果幡然醒悟跟着铁木真倒也不是全无机会,铁木真这人除了胆识过人外,算得上胸襟宽广,更兼能知人善任。那人的脚力着实不慢,而且两边肩膀上各扛了一个人,当然人还没死只是被他打晕而已,原本听到札木合真实意图与我分析竟然大同小异的他本想杀人泄愤,不过还是聪明地忍住了,递投名状总要有点诚意不是?经铁木真的人确认,这两人正是札木合的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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