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沔是天禧三年进士,到今天入仕十五年了,现在洛阳做西京留守司通判。如今洛阳那里的两位通判,一位是河南府通判,另一位就是孙沔这位西京留守司通判,职责各有分工。相对来说,河南府通判要管理一府民政,事务繁忙。留守司说起来是什么都管,实际上随着洛阳这个西京地位的下降,真正管理的事情已经不多,所以派了孙沔过来审理这件案子。说了一些闲话,孙沔问道:“待制,路上听张知县讲,户部副使王沿因为劳累过度,身体不适,现在神智有些糊涂”徐平淡淡地笑了笑:“什么劳累过度张知县那是讲得委婉,不想破了王沿的颜面。实际上因为王沿卷进了人命官司,外面又都说是他吃两只鸡逼死了人,内外臣僚不少人上书弹劾他。他看过了邸报气急攻心,又气又怕,脑子不清醒了”这话徐平可以说,孙沔却不敢附和,身份地位的差别在那里呢。听了徐平的话,孙沔道:“那依待制看,下官要不要过去拜访”“当然要去他是朝廷的户部副使,又牵连到了案子里,你怎么可以不见不过看他现在的情形,事情也理不出个头绪来,你去见过之后,还是自己拿主意。”孙沔拱手:“下官明白了。”徐平道:“还有,王副使这个样子,也不能在汜水县多待。要不然身体一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些人可是说不清楚。这两天,你尽快把案子理出个头绪,让相当人等写个书状画押,王副使回京。只要把他的事情说清楚,案子你可以慢慢审。”“下官知道了,尽快去做。”徐平最怕的是王沿真出个三长两短,那自己可是真说不清楚,好好地带着他从京城出来,怎么也得全须全尾地带回去。那之后的事情,就跟自己无关了。至于王沿威胁要把徐平怎么样,什么河阴县的事情,徐平根本不放在心上。自己做的事情清清白白,不怕别人知道。王沿只觉得自己吃两只鸡就摊上这种倒大霉的事情,徐平在河阴县可是要吃两只猪的,竟然就撞破个聚赌的案子,这让他的脑子无论如何也转不过来。却不想徐平买猪是去公平买卖,甚至手里捧着钱,都没有恃强硬买。要不然惹急了那个屠户,他家里的妻子一上吊,徐平也一样说不清楚。说白了,这种事情不仅仅是运气,而是在于平时点点滴滴都要注意,时时保持着警醒。要不然,各个地方的官做下来,走到哪里都一堆污点。顺风顺水的时候没有什么,不过是小错,也并不会断了自己的前程。但一旦积累得多了,可就不好说。不说别人,此时坐在徐平身边的这位孙通判,历史上就是如此。多少大功劳也抵不了你走到哪里都是斑斑劣迹,落得个黯然收场。不过此时的孙沔还没有发迹,为了前程,还得老老实实地做事情。西京留守司的通判比不得其他地方,是要有知州的履历的。他这一任通判做下来,转任就可以做大州知州,也可以出任提刑和转运使,自然是小心谨慎,不敢出错。孙沔和张大有去拜会王沿,徐平没有跟着去。他看见现在王沿的样子就烦,王沿见了他也一样,一气一急说不定病情就会加重。一不小心真把王沿给气死了,徐平找谁给自己主持公道去王沿不过是牵扯到了农妇自杀的案子,就被折腾成这样,王沿要是出个意外,朝堂里还不得炸了。第79章 麻烦看清楚路边树上的知了不知疲倦地扯着嗓子鸣叫,树下回避的百姓看着路中央的一行人小声议论,猜测着他们的身份,眼光里透着好厅。张立和周不昧骑在马上,心情轻松,看着路上的行人,路边的风景。可算是要回京了,这次出来惹了这么多事,估计回京之后王副使不会再让两人跟在身边了,他们也乐得从此轻松。跟着这位副使,好处是没见到一点,每天还有做不完的烦心事。最要命的,跟着出京城,两人不但没捞到好处,还搭上不少钱。这如何忍做这个差事,将来必定是没什么前途的,只想着赚点银钱攒下来以后养老,连钱都赚为到,这差事还有什么意思看看前面牛车上的王沿,张立和周不昧相视而笑。王副使不想放两人走也不行了,这次回京,估计他也不可能再留在三司。都不是三司的官员了,还凭什么占着三司的人导丛后边,马上的徐平面无表情,摇摇晃晃地想着心事。孙沔到了汜水县后,与张大有粗粗地把涉案人员审了一遍,确认王沿并没有直接牵扯到人命官司,便就让相关人等写了书状,画了花押。书状给了徐平一份,作为入京回朝之后的证见,汜水县这里已经无碍,可以带队伍回京交差了。徐平心烦,还是对王沿回京之后会怎么做心里没底。这两天王沿都是一天到晚阴沉着个脸,也不说话,也不见人,自己窝在住处生闷气。徐平不怕得罪人,也不怕别人针对自己耍手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来有往针锋相对地对着干就是了。但对一个疯子,心里还是犯嘀咕。也不知道王沿现在清醒了没有,如果还是前两天的样子,话都说不明白,反驳他也不知要从何说起。朝堂上对上这么个人,想起来都觉得头大。这一路上两位主官都各有心事,整个队伍也就没有生气,闷着头赶路。因为心里面有事情,到了白沙镇,徐平都没有折回家去看看,徐正和张三娘抱怨不已。六月初三,徐平一行人到了新郑门外。奉旨出京城办事,回来的时候可不能直接进城,必须先到城外驿馆,办理各种相关的手续。登记完毕,还得写奏章,把此行的情况大致说明,事情办得如何,是成还是不成,完成任务没有,没完成的理由是什么,审请回京复命。如果奏章没有批下来而私自进城,监城门的官吏可不敢放,偷偷混进城里就是政治事件。到了新郑门外的驿馆里,徐平到书房写了审请入城奏事的奏章,用了官印,画了花押。本要叫个随从送去王沿那里,想了起,还是自己拿着到了王沿住处。王沿坐在桌边,也不起身叙礼,也不说话,只是一双红红的眼睛盯着徐平。这样子确实有些瘆人,徐平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拿着奏章道:“王副使,如今到了京城门外,我们也该交差使了。这是审请进城复命的书状,你看一看,若是没有什么问题,就用印画押吧。要赶着天黑前送进城去,最好明天早朝面对,要是一不小心耽搁了,说不好就拖到什么时候。”王沿不说话,伸手接过书状,就摊在面前的桌子上,手一点一点把书状展开,却没有低头,一直死死盯着徐平。书状完全展开,王沿看也不看,直接从身上摸出官印来。见王沿抬手就要盖下去,徐平忙道:“王副使,你最好还是看一看”王沿哪里理,听了这话就跟没听见一样,抬起手臂大印就向下落。徐平重重叹了口气:“你即使不看,也把书状放正了吧。这样反着,我看你手里的印却是正的,盖上去你让我怎么向城里面送我就是送进去,你的印盖反了,你说银台司那里怎么办我们的书状他是接还是不接”王沿听了这话,才低头看了看桌子上的文书。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顺手把书状在桌子上转了半圈,手中的印又要向下盖。徐平只是摇头叹气:“王副使,你要盖在书状的后头。”徐平实在很难描述自己此时的心情,直娘贼,两人出使,到了城外,竟然让正使写面对的书状。好,你脑子不清楚了,我写了,盖个印还有这么多花样要不是已经到了家门外,徐平自己也是归心似箭,看看哪个来伺候你真是活见了鬼,当官这么多年,还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同僚。王沿跟个木头人一样,出了这种丑竟然还是面无表情。这才微微低头,把书状在桌子上放正,用了自己的印,提起笔来画了花押。看着印上面龙飞凤舞的两个狂草字,徐平心里犯嘀咕,平时王沿的花押也没有这么凌乱,这次还真是写出花来。也不知道这奏章送进去,银台司那里认不认这个签名。虽然花押五花八门,甚至还真有人画朵花当自己个性签名的,但正式的官方文书却不能如此随心所欲。做官的印不是随时带在身上的,签名再失了效力,那手下的公吏还不是想干什就干什么看王沿的这个样子,徐平也懒得再折腾了,随他便吧。收了书状,徐平不再废话,拿着就出了房门。王沿恨自己,自己还烦他呢。说起来,王沿的恨意莫名其妙,都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徐平让他逆流巡视汜水河,很平常的一件差事,不想干随便走一趟也行啊,大中午的你吃什么饭哪徐平前世都习惯了一日三餐的人,现在照样平常不吃午饭。再说你吃就吃吧,随便吃两口垫垫肚子,非要吃鸡,捅出篓子来了吧。莫非就是气不过自己在河阴县吃两只猪没事,他吃两只鸡就出事这哪儿跟哪儿。鲁芳跟着徐平多少年,知道做事的规矩,徐平自然可以放手让他去。作为自己的老部下,碰了钉子他也不在乎,两手空空地回来徐平也不会说他。王沿派出去的是什么人什么事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第80章 按规矩来延和殿内,灯火通明,亮得如同白昼一样。赵祯把手中的奏章让身边的小黄门递下去,对下面的吕夷简和王曾道:“徐平和王沿已经到了新郑门外,上章复命,是不是让他们连夜进城”吕夷简接过奏章,快速看了一遍,交给身边的王曾,转身看了看门外:“现在天色已晚,外城门大约已经关了,怕是来不及。也不差这一天,还是等到明日吧。”王曾看过奏章,随手放进了自己袖子里,也道:“城门没有随便开启的道理,还是等到明天。宰执也要商量一下,对他们此行如何回复。”赵祯听了,急忙问道:“怎么,不让他们明天早朝殿上复命吗国家大事,还是在殿上当着一众臣僚说清楚得好,也听听在京官员是如何想。”“早朝复命当然是好,但哪怕是我们回去连夜批复,也要明天才到他们手上,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还是等早朝退了,便殿再坐的时候陛下召见吧。”此时的外城门开闭时间并不严格,但天亮开天黑闭的规矩在那里,无论如何也不会等到这个时候还不关。政事堂就是连夜批复,批过的奏章也送不出去。因为最近的事情,赵祯等得有些急了。先是王沿自己单独上奏章,说是运河不能修,并且指控徐平跋扈。结果等了许多天,也不见徐平为自己辩解的奏章上来。这件事情还没有平静下去,又来了徐平和张大有因为王沿牵连进人命官司自劾的奏章。然而神奇的是,之后竟然一直没见到王沿的奏章上来。地方官员和此行的正使因为王沿的过错上章自劾,他自己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两件事情结合起来,赵祯实在想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从心里,他是相信徐平能够把事情办好的,但差使办得这么诡异,又让他觉得没底。徐平的奏章里并没有写王沿最后几天的反常,以他的身份,尤其是与王沿有矛盾的情况下,这种事情不好评论。只是不带感情色彩地写了自己此行做的事情,并大略叙述了引洛入汴的运河可以开凿的结论。面对这样一份奏章,别说赵祯搞不清楚事情的原委,吕夷简和王曾两人一样也搞不清楚。原先他们心里想好的对策,也不免心里打鼓。夜已经深了,徐平坐在驿馆的院子里,喝着家里的美酒。刘小乙站在一边,小心侍奉。虽然没有进城,但徐平的府第本就在城外,他不可以回家,家里的人却可以过来,送点好吃的总没有人说什么。官员进城出城,都要在监城官那里登记,姓名、官位、时间和出城原由,写得清清楚楚。这样的记录监城官每天都要抄送御史台,即使没事,也在那里记录备案。御史台那个地方跟谏院可是不一样,不仅仅是一张嘴巴可以弹劾官员,们他是记得有黑账的。一旦倒霉,自己都不记得的事情,他们都能从不知什么地方翻出来。以前因为家在城外,徐平几乎天天在监城官那里登记,觉得很烦。现在想来,其实也有好处,像是出外办事回来了,最少可以比别人更早地见到家人。可惜父母孩子都到了中牟的庄园里,还要过几天才能见到,不然徐平才不在乎什么时候进城呢。差使自己用心做了,用不着疑神疑鬼。一夜无话,徐平难得地做了个好梦。第二天清早,徐平洗漱罢了,便走出自己住处,到驿馆的官厅里看奏章回复没有。到了地方,竟然看见王沿已经站在那里。今天他收拾得整整齐齐,身上的官袍头上的官帽都一丝不苟,站在那里就连身子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