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愣愣地起身,拿手摸了摸发间新添的首饰。触手处温润光滑,玉簪还是暖暖的,是一直被人握在手心暖起来的。娘亲,抬眼正见陈天赐期许地望着她,你喜欢吗?陈夫人咬咬唇,拼命地点头。那厢阿定见状赶紧邀功,少爷今天晚归就是为了给夫人你买簪子。为了这个簪子还把这个月的零花钱都花光了。陈夫人再忍不住,上前将陈天赐拥进怀里,边哭边道,好孩子,难为你想着娘亲,娘亲真的高兴。娘亲,陈天赐趁热打铁,继续道,我还有个好消息。陈夫人听说还有好消息,赶紧抹了泪,认真听陈天赐说话。只听陈天赐道,夫子答应推荐我去考县试了。今年的县试是二月十五,所以接下来的日子,我要加倍用功读书才可以。二月十五?陈夫人听到这个日子便忍不住蹙眉,你的生辰是二月十四,娘还打算替你好好操办操办的,这怎么跟考试撞上了?陈天赐肃了神色,开始步入正题,娘亲,我觉得还是考试比较重要。或许我的生辰晚些再过可好?那怎么能行?陈夫人不悦地反对,我国男子十八成年。这样重要的日子,怎么能说不过就不过了呢?娘亲陈天赐正想再劝,突然听到一个沉稳的声音插话进来,夫人,你就随了孩子的心意吧。既然已经是男子汉大丈夫了,自然是前程仕途更加重要。却是陈长平从外面回来,母子俩的对话他在门外听了大半,早听出了陈天赐今日种种讨好,就是为了不过生日好好备考。儿子如此上进,他哪有不支持的道理?可是老爷陈夫人还要反对,被陈长平强硬地压了下去,这事就这么定了。目的达成,陈天赐便心无挂碍地开始备考。接下来的半个月,陈天赐都在刻苦攻读中渡过。眼看考试的日子越来越近,陈天赐十八岁生辰的那天,陈府还是迎来了一个意料中的不速之客。☆、第 19 章天刚擦黑,镇西王爷皇甫和就拎着一坛酒出现在陈天赐的书房里。陈天赐正忙着临阵磨枪。童试考的是四书,虽然岑夫子已经特地给他划过重点了,奈何陈天赐基础太差,临考前一天还有大段大段的重点没背熟。天赐。皇甫和心情很好,眉角眼梢都荡着笑,今日是你十八岁的生辰,我特地带了一坛好酒过来陪你过生辰。抱歉我今天不过生日,你回吧。陈天赐的目光定在书本上,快速地应了句后,捂着耳朵继续背书。这样干脆的拒绝和敷衍的态度让皇甫和很是不悦,不过他今日兴致好,并没有立刻下脸子,只继续和声对陈天赐说话,我国男子十八成年,今日是你的成年礼,怎能不好好庆祝一番?皇甫和中气十足声音洪亮,就是捂着耳朵,也不妨碍他的话一字不落地闯进耳膜。陈天赐没复习好,心情本就烦躁,见他不依不饶止不住有些恼了,我忙得很,没空跟你纠缠。你能不能不要再烦我了?话一出口,陈天赐就有些后悔了。虽然皇甫和确实很烦,但是他毕竟是好心替自己过生日,他这么说话是有些过分了。这么想着,陈天赐小心地挪动目光,拿眼窥了窥皇甫和的脸色。皇甫和的脸果然沉下来了!只见他大步过来,一把扯掉了他手中的书,冷着脸说话,明天就开考了,你现在还记不得书里的内容,想来能考过的可能也不大,我劝你别白费力气了。这番丧气话一下就把陈天赐心里那点小小的愧疚抹得干干净净。要你管!他恶狠狠地望向眼前诅咒他考不好的人,伸手讨要自己的书,把我的书还给我!两人之间还隔着一张书桌,皇甫和个子又高,陈天赐不得不站起来去够他手中的书册。皇甫和见状将手一抬,书册跟陈天赐的距离再次拉远。陈天赐恼了,一下蹬上椅子,伸手去够自己的书。奈何他的平衡感太差,一个重心不稳便往前倒去,惊慌失措中竟将面前的皇甫和结结实实地抱了个满怀!被人紧紧抱住的皇甫和不自觉地弯了嘴角,丢开书册,他扶过陈天赐的腰,就着相拥的姿势将他从书桌里拉了出来。这样吧。皇甫和心情愉悦地将他放下,和声说话,你陪我喝三杯,我就走。陈天赐还陷在扑到他怀里的窘迫中,见他并无怪罪之意,还难得地作出了让步,也不好再拒绝,只乖乖地对他点了点头,好。皇甫和面上笑意更深,将放在桌上的酒拿起来丢给阿定,他出声吩咐,到外面的亭子里摆上酒菜,我要跟天赐到外面小酌几杯。阿定抱着酒,有些迟疑地看向陈天赐。见陈天赐肯定朝他点了点头,阿定这才下去了。陈天赐目送阿定出门,转向皇甫和时又有些不放心,于是开口再确认了一遍,说好的只喝三杯,我身体不好,不能多喝。万一喝醉了,一会就不能继续温书了。皇甫和垂首看他,低垂的眼眸里竟带几许温情,放心,我说到做到。陈天赐稍稍安下心来,这才同他一起出了房门。阿定手脚也快,他们走到亭子里的这一会功夫他已经将酒菜摆满了石桌,立在一旁候着。见两人入座,阿定上前侍酒。只是刚刚拿起酒壶,就被皇甫和拦下了,我来就好,你退下吧。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阿定退了下去,立在亭子的石阶下等候。皇甫和把面前的两个酒杯斟满,将其中一杯送到陈天赐。陈天赐拿过酒杯就要喝,又被皇甫和拦下了。可不能干喝。皇甫和笑着看他,有些失笑又似乎有些溺宠,今日是你的生辰,喝酒要说祝词才行。陈天赐只想尽快结束,举着酒杯张口就来,我祝王爷第一杯我敬你。皇甫和霸道地截断他的话,望着他的眼神里意味深长,今日你成人,我祝你生辰快乐,福寿绵长!言毕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谢谢。陈天赐并不多话,跟着喝下杯中酒。放下酒杯,陈天赐便抢过酒壶,替两人将酒杯满上了。这杯我敬王爷。陈天赐礼尚往来地回敬皇甫和,多谢王爷为我贺寿,我祝王爷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身体健康呀皇甫和轻轻转动酒杯,望着陈天赐的目光分明别有意味,这个祝词我喜欢。那你倒是喝呀!陈天赐已经一口饮干杯中酒,却不想皇甫和只顾着看他,将斟满的酒杯在手中把玩许久,就是不喝!王爷不是说喜欢我的祝词吗?陈天赐出声催促,既然喜欢,就该干了这杯。皇甫和早看穿了他的心思,刻意放缓了速度说话,我只担心你不是真心。若我当真长命百岁,岂不是要纠缠你到百岁?他就知道这人没这么好打发!陈天赐暗自咬牙将脾气压下,出声回他,王爷这么说话就没意思了。自古祝词哪有不真心的,我祝你长命百岁自然也希望你好。但祝福是祝福,现实是现实。你若是活不到这么久,我也无力回天。顾左右而言他。皇甫和不满地扫他一眼,不过倒是将杯中酒喝下了。陈天赐赶紧将酒续上,而后举起酒杯再度开口,这一杯我祝王爷心想事成,万事顺意!正好喝下,却不期皇甫和一下抓住了他的手腕,沉声问他,若我想要你,也能心想事成吗?陈天赐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奈何举杯的手被他牢牢扣住,怎么也没办法将杯中酒饮下。王爷!陈天赐一直压着脾气,我说过了,祝福是祝福,现实是现实。我又不是算卦的,无法预言未发生的事。皇甫和抓他的手紧了紧,望定了他说话,这事你能决定。陈天赐自嘲般笑了声,若我能够决定,我只怕答案不能顺王爷的意。皇甫和的眸子黯淡下来,不自觉地将手松开了。陈天赐喝下杯中酒,而后客气地朝皇甫和行礼,三杯已过,草民告辞。陈天赐说完就走,只是刚刚迈步,就被皇甫和一把拉了回来,不客气地拘在怀里。皇甫和!陈天赐挣脱不开,顿时恼了,你说话不算话!皇甫和抓过他乱动的手,目光扫过面前满斟的酒杯,奸计得逞般笑了笑,说好了你陪我喝三杯,我酒还没喝,怎算食言?你陈天赐气得话都说不出来了。皇甫和只专注看他。他的眼睛里此刻都是跃动的火,比平日里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知生动多少倍。他的皮肤本就白皙,此刻遍布红云,也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被酒气熏的,反正说不出的娇俏。皇甫和心中微动。松开他的手,他转而握住了他的下巴,同时俯身凑近他的唇啪!响亮的巴掌声打破旖旎,清醒过来的皇甫和顶着一个巴掌印,震惊地看着陈天赐。你敢打我?!☆、第 20 章陈天赐的理智早被怒火烧没了,我打你怎么了,你这个臭流氓!你要是真敢碰我,信不信我杀了你!皇甫和天生贵胄,哪里被人招呼过巴掌,当下也恼了,这天下就没有本王不敢做的事!他大声说完,一手扫开石桌上的酒菜,同时将陈天赐压在上面,嘶地一下拉开了他的衣襟!石桌的寒凉让陈天赐控制不住地抖了抖,皇甫和的动作也因为那控制不住的颤抖迟疑了一下。然而就在他迟疑的同时,陈天赐已经抓过桌上一只没有被扫下地面的碟子,狠命一磕,抓过碟子的碎片便往皇甫和身上扎!立时见血。两人都愣住了。皇甫和先反应过来,低头看了看陈天赐握着碎瓷片还在渗血的手,他伸出手指轻轻地将他的手挑开了。天赐。他出声唤他,语气竟还带几分温柔和亲昵,你越来越不怕我了,这很好。不过,刺杀亲王可是诛九族的大罪。陈天赐的理智渐渐回拢,面色惨白地看着眼前的皇甫和。皇甫和看他六神无主的样子,轻笑了声,而后伸手将胸口的瓷片拔了出来。他的样子无比淡定,自始至终眉头都不曾跳过一下,好像不过是被刺扎了一下手指。将石桌上的陈天赐带起,替他拉好衣服,皇甫和将他打横抱起,大踏步地朝他的房间走去。陈天赐已经被吓坏了,白着脸任他抱着,一句话也不敢说。皇甫和刚刚走到房门口,就见陈长平和陈夫人带着伤药和小厮急匆匆地赶了过来。原来是阿定看两人起了矛盾,立刻冲到前厅将陈长平请了过来。然而陈长平来时只听说陈天赐给了皇甫和一巴掌,全没想到赶到时皇甫和胸口竟在流血!能在这个时候近身伤害皇甫和的没有别人,陈长平只觉呼吸一滞,赶紧拉着陈夫人跪下请罪,劣子无礼,冲撞了王爷,还请王爷恕罪!皇甫和见他带着伤药,只平静地出声吩咐,陈大人和陈夫人一同进来吧。陈长平还没摸清楚状况不敢多言,暗自示意看见陈天赐受伤心痛不已的陈夫人噤声,这才诺诺起身,亲自捧着伤药跟着皇甫和走进了陈天赐的房间。皇甫和将陈天赐放到床上,就坐在床边,伸手去拉他受伤的手。陈天赐想起刚才的事,害怕地往后缩了缩。哟。皇甫和挑眉看他,眼睛里都是戏谑,现在知道害怕了?刚才不是挺神勇的吗?陈天赐听到这话,咬了咬唇,强迫自己将手伸了过去。皇甫和抓住他的手,拿过伤药,动作熟练地替他伤药包扎。刚才陈天赐的神经一直紧绷着,所以根本感觉不到手上的伤。眼下药粉渗入伤口,阵阵的刺疼分外明显,痛得他连连抽气。不敢哭出声,陈天赐咬紧了牙死撑着不发出一点声音,只那一双漂亮的眸子,早控制不住地蓄满了眼泪。皇甫和抬首看见他的泪眼,满脸嫌弃,就这么点小伤,你可娇气得可以。陈天赐嘴唇抖了抖,满溢的泪水从眼眶里汹涌而出。皇甫和有些慌神,赶紧出声安抚,不哭不哭。我刚才吓你的,我还想娶你呢,怎么会诛你九族?陈天赐听他的话里的意思,似乎是不会怪罪他了。于是赶紧抹了眼泪,小声求证,真的?见他不哭,皇甫和的一颗心也落了地,真的。陈天赐抱着被子,在他专注的目光中大舒了口气。陈长平立在一旁半日,听出皇甫和不会计较今日的事情,急忙趁空开口进言,王爷,你伤得如何?我让人给你请个大夫。皇甫和听到这话哈哈大笑,小公子那点手劲,能划破我的衣服刺中我已经很了不起了。这点小伤我自己来就可以。皇甫和说完,自顾自地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解开外袍和上衣,动作利落地给自己上药。他敞开的胸膛上都是纵横的刀疤,陈天赐在他胸前划下的痕迹跟那些刀疤比起来确实微不足道。陈天赐缩在被子里,也忍不住偷偷去看他胸口上那些恐怖的疤痕。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总是一副无赖样,他都快忘了他头上还顶着一个战神的称号。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一个在生死场中翻滚过多少遍才换回来的称号。很快皇甫和处理好伤口,穿好衣服。阿定,他转向阿定,吩咐道,给我斟一杯酒来。阿定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办,很快带着一杯斟满酒的酒杯进来,递给皇甫和。皇甫和接过酒,一口饮尽,而后看向陈天赐,三杯酒过,我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陈天赐怔怔地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