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忘祖的名声传扬出去,可不好听啊”高颎还好,他父子二人本就是东魏过去的,如今高颎算是回乡,只有贺若弼有些黯然,“老先生真是快人快语,不瞒老先生说,但凡大周有一丝我出人头地的希望,我也不会背井离乡”老人没有想到他只是稍稍试探,就勾起了贺若弼的伤心事,贺若弼犹自伤心不已,高颎打着圆场,“辅伯兄你不必介怀,你身怀大才,若是得遇明主,必有出人头地的机会的,昨日之事已不可追,最重要的是当下。”他看老人疑惑的神色,解释道:“老先生,辅伯他也是出身名门世家,他父亲就是大周已故大将军贺若敦”“哦,真是没有想到,这位小友的居然有这般家世虽是敌国,但贺若大将军的声名,老夫也是久仰了”老人微微拱手,“看来,小友的前程是被宇文护给打压了”贺若弼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也是晚辈确实不才,到了如今仍是一事无成,四处漂泊,让老先生见笑了”“欸,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们陛下为什么开科取士就是因为他有包容四海的胸襟只要士子真有才华,不管是南朝也好周国也好,都会取用的,”他指了指围着正厅的那几圈人,若有深意的说道:“别看他们现在个个兴高采烈,好似在大官们面前露个脸就能怎么样一样,其实若是没有考过,谁也不知道最终结果考举要糊名,一份卷子就有数十位考官阅卷,你们不用担心有人舞弊买通关系,这种事情一旦被查出就是抄家的大罪,监管一向严格,这不可能,公正性还是可以保证的,好的卷子,还可以上达到陛下的案前既然有本事,就一定能够出人头地。”高颎与贺若弼有一种被家中长辈鼓励训话的亲切感,当即唯唯诺诺,连连点头。最后,老人说道:“我看你们两个没有跟着一起去攀附权贵,可见是有志气的,不知道胸中才学到底怎么样,不如老夫先来试上你们一试如何”二人顿时欣喜莫名,他们缺的就是那么一个机会,眼前这个老人看来不一般,若是能得他提点一番,或许受益匪浅,于是当即恭敬道:“请老先生出题指教。”老人连连摆手,道:“出题谈不上,指教更谈不上,纯粹就是闲聊一番罢了,如你们所见,我朝正处于锐意革新之期,于我朝而言,这番改变自然是日新月异,是一大进步,不过,你们原是周人,到了我朝之后,可能有新的见闻,老夫也很愿意听一听,你们的想法有什么不同”他抚着胡子思索了片刻,“你们既然要成为朝廷的栋梁,要治理的是天下人,那国策,便不能不熟悉你们就来先说一说朝岁节之后,陛下颁布的五大诏,如何你们就结合一下自己的看法,说一说便是”贺若弼和高颎都埋头细思起来,聪敏的脑袋瓜飞速的运转。直到烛芯发出“啪”的一声爆响,高颎已经有了腹稿,拱拱手道:“老先生这命题太过广阔,我就挑自个儿最感兴趣的两条出来说一说吧”“可以,说吧。”“陛下这五大诏,是朝岁之后颁布,在某看来,其中值得注意的有三条,其一,收藩王、封疆大吏之权以固中央,其二,互市开市,其三,就是释放工匠,给予工匠们与良民百姓同等地位的身份”“这第一条,意义堪称深远,自大魏朝崩塌之后,法度混乱,中央地方多种职权混淆,地方坐大,再进一步,甚至可以说是割据局面,大齐虽然是统一一国,然而朝廷的影响力可以扩张到的范围并不大,地方上还是豪族说了算,这就导致了国家收上来的赋税不够充足,朝廷更加孱弱,豪族则趁机进一步坐大,形成一个死循环,要打破这种循环,就要使用强力的手段镇压、威吓这些贪得无厌的豪族,这,就需要中枢对地方有一个绝对的掌控”“最终,等朝廷的威权彻底慑服地方,要做的,必然就是人口和农户的普查和统计,这是国之根本,是一定要做的,我们可以先由大而小,由中枢到地方逐步推广开来”高颎逐条分析,条理清晰,听得老人眼放异彩,频频点头。高颎越说,信心就越足。“让我最为叹服的,其实还要数这第三条和第二条,这是我在晋阳待了好一些时日,这才终于想明白的一些道理”第二百一十四章国士二合一章节“老先生,说到工商之业,小生却有一私见:历来为政者俱视工商为末业,而视农为本。时至今日,此说仍牢不可破。遂致禁制之,摧抑之,视为正理。其实,世上若无工匠,这一应民生日用之物,从何而来世上若无商贾,这一应货物,又安能转运流通可知农是本,工商又何尝不是国本”“工商确定的根本用意,在于带动民生,而不仅仅视作私人敛财的小道,国朝当重视之朝廷,应该对商业活动进行严格的监管和把控,通过监管商业流通,大力打击盐铁私营大力打击私铸钱币尤其是盐大周缺盐,北地蛮族也缺少盐铁,在大周,甚至设立了掌盐,实行盐禁,百姓取盐,则收取税利,官府与地方豪族争夺盐利激烈异常要彻底压下这些豪族与国朝争利的野心”老人颔首:“的确,无论是在我们大齐,还是隔壁的大周,法统都并不齐全,甚至可以说是比较混乱,我大齐的情况尤其严重,我大齐本来赋税就并不多,官营的金银铜铁之类的冶炼,还有盐米的流通,很多都受到了豪族的排挤,铸私币,贩私盐,甚至冶炼武器,可谓是困顿不堪呀。“陛下和朝堂诸公早就已经察觉到其中风险,所以在大齐各地开辟大规模的坊市,主要原因之一,就是为了更好的宏观调控大齐的经济,将国家的命脉,操控到我大齐自己的手中“至于你说的盐,这个陛下也是格外重视的,我朝原本在沧、瀛、幽、青四州专门命人煮海成盐,可是工艺比较复杂,煮盐出盐的效率也并不高,去年,我朝在海州和光州这些靠海之地,借着垦荒之名,在沿海等地,开垦了大片的盐田,取用了最新的晒盐之法,去年九月底到去年年末,我朝储存的盐量足以支撑我朝两年的使用,这些都将作为物资,与突厥、契丹、靺鞨、奚人等进行互市交易”贺若弼眼睛一亮,问道:“敢问老先生,大齐动用这种战略物资与野人交换什么东西”高颎原本有些不快,但贺若弼提出的这一个疑问是他还没有考虑到的盲点,也就压下性子仔细听。“这小子的视野倒是不一样。”那老头含笑瞥了一眼贺若弼,笑道:“那些蛮夷,有什么东西值得我大齐瞧上眼的他们有的,我们大齐都有,他们没有的,我大齐也有。他们可以用来交换的,无非就是牛羊、马匹、奴隶、女人罢了,当然,如果他们愿意使用我大齐的常平五铢钱进行交易,那自然再好不过”贺若弼正在沉思之间,忽然瞥见老人深陷眼窝之下的那种莫名的笑意,奸诈的像个老狐狸,他思索了一瞬间,几乎就是喊出来了:“对,对我明白了,若是大齐仅仅只是想要降伏那些野人,只需要出动一两次边军,以武力镇压就行了可大齐不是,大齐跟契丹等蛮夷之民做生意,可蛮夷那里会是中原之人的对手“他们一旦在物质需求上依赖大齐,就等于绑上了大齐的战车。内有亲近大齐的人众,外有突厥东扩的压力,他们只能更加依赖大齐,成为大齐将来对抗突厥的马前卒对不对”“不错,正是如此,突厥人势大,眼下和我朝结盟,是因为他们无暇分身,可这些人是强盗,是土匪骨子里的劫掠性格是改不了的,木杆虽然垂垂老矣,但他的继任者阿史那库头可是个野心勃勃、贪得无厌之辈,就算是缔结了联姻又能说明什么昔日汉朝嫁了多少公主过去,有用吗”老人家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可是我朝在接下来几年要全力应对周国,也是无暇分身,所以我朝在互市的问题之上也对突厥频频让步,尽量让突厥多占些便宜,顺便收拢除突厥之外的蛮族的归化之心”“在经济上牵制突厥,同样用相同的手法,撬突厥的墙角,尽量给他们使绊子”“对。”“可为什么要跟南朝互市呢北朝有的,除了战马之外,南朝几乎都有,北朝的优势在何处”“实不相瞒,北朝优势很微弱,除了马匹之外,其他的东西都不能给北朝带来多大的利益”“那为何”“我朝的策略就是将马匹卖给他们”“这怎可如此南朝缺马,一旦拥有了马,就将补上军队构建的最后一块短板这样他们会如虎添翼,我听闻这些年,南朝一直在厉兵秣马,在吴兴等地屯有重兵,某估算了一下,南朝可以发动的兵员不下十万余众,这些年放出来的风声都是南朝将伐江陵,可难保他们不会调转矛头,直指江淮”老人捏着胡须,“你说的这些,陛下早在当初就有过考虑我朝前几年,接连天灾,山东大旱,江淮大水,周国又入寇,北疆也不安稳,朝廷需要赈济灾民,需要调集大将和数万甲兵驰援前线,为此大齐几乎是倾尽了家底,陛下甚至将正在营建的大佛寺还有晋阳八大殿全都拆除,将里面的金银珠宝全都倒空,用来当作军资。“甚至陛下为了钱,不得不弄出了个赎罪银,允许非死罪的犯官用钱财赎罪到现在,我朝的大部分的仓府都还是空的没有两年别想缓过来,这些亏空或许可以等到今年秋收来填补,可我大齐的百姓总要吃饭,我问你们,粮食从那里来我朝勒紧裤腰带,连陛下有一段时间都是一天吃两餐可南朝的仓府却有富余,比起马匹,陛下更加在意的是江淮一带的百姓性命。“存人与存马,陛下选择存人。我朝在黄河边上养马百万这是真的,北魏时期黄河沿岸上养马近三百万,还怕给不起马我朝说了给他马,可没有说过全是战马十匹马之中,能有一匹堪为战马就已经不错了并不是养了马就可以成战马,战马的养育筛选条件比较严苛,一般来说十几匹马里面也难有一匹好的战马“就算南朝撕破脸,攻打我朝,我朝也已经有了充分的准备,秦郡、谯南、扬州、徐州、海陵、寿阳我朝去年建军屯、险关近百处招募数万流民为府兵,命皮景和、卢潜等干将练兵,将作寺一个月打造出来的盔甲足足有四千余套,南朝若敢来犯,我大齐在江淮的十万甲兵也不是吃素的”烛影幽幽,气氛仿佛凝固住了。这些话放出来,显然镇住了这两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他们都知道大齐国内有一番大动作,为未来做了很多战略性铺垫,可谁也不会想到大齐的手笔居然那么大,几笔浓墨重彩,就隐隐有将整个天下的大局都圈住的势头。大国博弈,讲究的是此消彼长的长久对峙渗透,天下大局也不会因为那个敌国手握强兵而一瞬间就崩塌,一定是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归根结底,那个国家综合国力更强,那个国家就能在博弈之中占据上风,甚至一举铲灭对方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而这二人里,贺若弼受到的冲击无疑是最大的,怔了好一会儿,方才喃喃道:“大齐也开始推行府兵之制了”府兵制是宇文泰为了抵御东魏大势而创立,大大的提高了西魏的军事能力还有生产能力,成为大周在仅仅二十余年赶超大齐的关键。没有想到大齐居然也开始效仿了“对,但只是小规模的,只有江淮、河北推行府兵之制,并没有在全国扩张开来。”毕竟要扩散的话阻力实在太大,高纬也是借着时势才做了这种策略。“那大齐也能多出十余万的甲兵”大齐和大周的势头似乎慢慢又持平了居然这么快贺若弼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趁大齐的国力跟大周尚有差距,可以利用这一点为自己迅速积累功劳和声望,得到齐主垂青,可没有想到,他能想到的,大齐都已经想到了,而且更加完美。这让他一时间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自信心受到了一些动摇,第一次怀疑自己的智商心里的震撼自不用说。“原本以为大齐的国策东一榔头西一锤子的,那里紧迫就填补那里,虽然样样都很新颖,但委实太没有章法了,有些儿戏和异想天开,现在看来,还是我的眼界太浅了不,是这个布局人的格局太大了,大到只有一整个天下可以容纳”贺若弼心里失落的同时血脉贲张,兴奋和狂热一遍遍冲刷着他的脑海,他想到了很多很多,又很快一片空白,他可以想象到等高齐皇帝的铺垫全都做完,大齐会是何等强大追随这样强大的君主,跟随他建立一番功业,这一生也不枉了他自己也察觉不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大齐不会坐视江陵被南朝一口吞掉对不对大齐已经准备好和南朝争夺荆襄,对不对”老人诧异的看了他一眼,而后,微笑不语。贺若弼也察觉到他这一问太过冒失,赶紧住口,但脸上却兴奋的通红一片,心跳如鼓,他父亲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平定南朝江陵,兵家必争,占据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