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城是一座沿海城市,位于平坦的三角洲,最早的时候还只是个小渔村,一百多年前列强来袭,大炮轰开了国门,带来了涂炭生灵的灾难,却也无意中给它注入了新的活力和生机,让它足足过了一把平地起高楼的瘾。
源江是这座城市的母亲河,穿城而过,汇入大海。“金融国际”就是临江最贵的写字楼,楼下有一大片平坦开阔的地方,汇聚着连城最多的游人和老年人——芙蓉广场,取的是“涉江采芙蓉”之意。
这一带的餐馆贵的一点都不含蓄,且楼层越往上、视野越好,价格也就越离谱,米其林一星的水平往往能吃出三星的价格。因而晚饭定在这里,多半是钻石级小开们不愿意费脑子的选择,保守、礼貌且商务,看不出一丝情意。
七点钟。程泉下午一场会开了三个多小时,来不及回家再拾掇自己,只好在卫生间简单地补了个妆,穿着白天的职业套裙便仓促赴约。这在她是有些计划之外的。对于程泉来说,无论是私人还是商务的约会,打扮一下出门才能给她安全感,是礼貌,却也源于潜意识里的不自信。
而这不自信,在见到杭远归的那一刻,敲响了警钟。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蓝定制西装,搭配挺括的法式白衬衣、粉蓝相间的斜纹领带、宝石蓝袖扣、银色格纹雕花的领带夹——这一切,都是商务晚宴的标配。若说程泉此刻算是不修边幅的话,那么杭远归这一身,就有些过于隆重了。
程泉有些不解和心虚:“杭先生晚上还有别的活动?”
果然,杭远归抱歉地笑了笑:“实在不好意思程小姐,楼下现在有个晚宴,原本应该是由我母亲主持的,但她今天身体有点不舒服,让我代她说两句话。你能不能等我二十分钟……”
“或者……”他顿了一顿,斟酌着问,“程小姐和我一起去?henry也在……”
程泉并不抵触参加商务晚宴,本质上来说,她、林颂和、庄岳,其实是一类人。只是她这一身打扮,确实有些欠得体……
然而她踟蹰片刻,两相权衡,终还是点了点头。
杭远归的圈子,在以往于她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今日天赐良机,焉有不进反退的道理?
晚宴规模不算大,来的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是为了庆祝“游子吟”和法国一家红酒公司的合作。这些中的不少面孔,程泉都在财经杂志上见过,她算是鸡入鹤群,可对“鸡”来说,却是个不可多得、让鹤看到并记住自己的好机会。
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濮真。
杭远归的致辞优雅大方、不失幽默,她却并未听进去,伴着身周一阵阵恰到好处的笑声,她看见濮真一袭宝蓝色斜肩礼服裙,分云拨雾般地向她走来。
“呦,我当是谁?怎么?公司不管加班晚饭,跑这儿蹭饭来了?”数年不见,濮真还是不改尖刻的老样子。她有一对丹凤眼、吊梢眉,笑起来平生妩媚,可要扮起泼妇来,也正是得心应手。
程泉浅笑了笑,懒怠与她一般见识,淡淡打了声招呼:“老同学,好久不见。”她知道自己一身正装穿梭在这样的衣香鬓影里,难免会给人蒹葭倚玉树之感。换成自己,虽然嘴上不会像她这么不知分寸,但心里想必早已奚落了千百遍。
“谁跟你好久不见,就你,你配吗!穷酸鬼,狗能改得了吃_屎,你都改不了穷酸!”
在濮真身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这话完全是个伪命题。她深刻诠释了什么叫成年以后就没再长过智商。程泉本想和她微笑passby,但她这话一出,程泉立刻明白自己如果不出言警告一下,可能会被她的神气活现无辜连累——在这样的场合出了洋相,她和杭远归那点几近于无的萍水相逢的交情,恐怕就会自此断送。
于是欺近一步,轻扯唇角,冷笑道:“濮公主,看清楚点,这个地方可不是你家。我好意劝你一句,客场作战,还是不要太放肆了。”眼风漫不经心往四周淡扫了一圈,“这里的人……你猜,有几个有那分闲情雅致把你当your highness哄——”
“……现在主人家还没逐客,你倒是越俎代庖、先嚷起来了,就不怕别人听出来你和我这个蹭饭的是老同学,赶我的时候也顺带捎上你?我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这双
两万块的jiy choo要是和我一起被扔出去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