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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章 请懂我[二更](2 / 2)

男人看着中原中也,面具下的眼眸清亮含笑:“去吧,中也。”

中原中也看着男人的眼睛,忽然放心了。

他点头,是自己都意识不到的乖巧:“那再见,太宰晖先生。”

扣着黑帽子的赭发青年离开,背影在街面逐渐变成一个小点。

男人看了一会儿,静静地笑了。

【有那么多美丽又可爱的风景在等着我,我何必独独跟你较劲?】

他忽然对沉默已久的世界道。

平和而从容,已不见先前的尖锐。

他总是很容易变得平和。

从前的无数次是,现在也是。

【我从不做后悔的事,从不为曾经的流浪经历而后悔。该做的都做了,皆是竭尽全力去追寻善果的旅途……世界,你是我的家乡,我最最紧密的存在,别人都随他,如果你都看不懂我,那还有谁……能懂我?】

【请你努力一点,】他对世界说,【努力来了解我,来看懂我的心意,来弄清我的渴望。】

【就当是孩子对生养他的母亲的请求,好不好?】

【……】

【好。】世界答,声音恢弘广大。

【我会努力。】

【你等我。】

它又说。

995

擂钵街深处是整顿后的街区,失去就业能力的老弱病残被收容在这里,晖治财团联合横滨政府,为这些人提供合适的岗位。

门口摆着一盆盆生机盎然的花草,午后的阳光正好,老妇人在井边打了水,为五彩缤纷的小家伙们浇水,动作略显蹒跚,悠哉而安详。

男人站在门口,敲了敲。

“你好。”

“要买花吗?”老妇人道,笑容和蔼。

“唔……买、买。”男人局促。

又道:“我是……专门来拜访您的。”

“您是竹下应葵的母亲,是吗?”

“应子?”老妇人顿住,慢慢把浇花壶放到地上,“我已经好些年……没听过她的名字了。”

她这样说着,眼中没有泪,只是怅然。

当时间变长,再深的伤口,都只会变成隐隐作痛的疤。

“你是谁,怎么知道应子的名字?”

“我是……”

男人顿住。

——冒用应子身份之人?害死应子的挚友逢雀之人?

“我记得你,”应子的母亲看着他,对他露出个友善的笑容,“大概□□年前,我还在街头乞讨的时候,我见过你。那时候,你带着个缠着绷带的小朋友……我记得你的面具。”

“是,”男人道,“我出了趟远门,遇到了……你的女儿,她拜托我照顾你。”

“你是应子的朋友?”应子的母亲讶异,“应子那个孩子……去那个什么时之政府工作,说好的很快回来,十多年了却没个消息,也不知道她生活在外,没了我给她做的天妇罗,她还吃不吃得惯?”

“您记错了,应子对虾过敏,吃不了天妇罗。”

“看来你真是应子的朋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还以为她早死在外面了。

不然为什么这么多年不回来?

她抹了抹眼角,又破涕为笑:“好孩子,怎么还站在门口?快进来快进来,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认识应子的?应子这么多年都在干什么?应子最近过得怎么样?交了哪些朋友又吃了什么东西?哎呀天气要热起来了应子那孩子贪凉,该叫她多捂捂,别那么早把衣服换薄……唉对了,小伙子,你跟阿姨说实话,应子那孩子也老大不小了,她找男朋友了没?有男孩子喜欢她吗?……”

应子的母亲停不下嘴。

两人促膝长谈,直至黄昏。

“……应子过得很好,”男人冲她微笑,“她是个很好的人,帮了我很多,还有很多优秀的人愿意追随她,甚至还有个叫逢雀的朋友……”

男人住了口。

“叫逢雀的朋友怎么了?”

“有个叫逢雀的朋友,愿意为她而死。”男人道。

——结果却为我这个假冒者而死。

“……啊。”

“阿姨,我这次来拜访,一是受应子所托,来照顾您;二是……”男人取出藏在怀里的骨灰盒。

老妇人颤抖着捂住嘴。

“这是逢雀的骨灰,她为应子而死,死前的遗愿是,希望来生可以和应子再做姐妹……”

他循着坐标回到那个世界的时候,一期一振已经不见踪影,他挖开逢雀的墓,把骨灰带了回来。

男人把骨灰盒递给她:“应子的职位至关重要,她抽不出时间回来,就托我把逢雀的骨灰带回来。逢雀生前无家可归……”

说到“无家可归”时,男人像是生疼地哑了声音:“我想,让逢雀葬在您这里,葬在应子的家乡,她会高兴的。”

“好孩子、好孩子,”应子的母亲接过骨灰盒,接过这个据说是为她的女儿而死之人的骨灰,“怎么这么傻呀……”

她摸着那骨灰盒:“唉。别怕,不用等来生,以后你就是我的干女儿,你和应子,就是亲姐妹……”

“……”

这样的归宿,你是否满意呢,逢雀?

啊……有什么可比性?

我欠你一条命啊,逢雀。

哈。

——他还说自己不会骗人。

——他分明是世界上最卑劣的骗子。

“应子托你来照顾我?不,不用给我额外的照顾了。多亏晖治财团,我已经从乞丐变成了有容身之地的卖花匠,吃得饱穿得暖,现在又得到了女儿的消息,算是没有遗憾了……”

应子的母亲笑得满足:“不瞒你说,我刚才看你把骨灰捧给我,我还吓了一跳,以为你终于要告诉我应子的死讯了。”

“怎么会,”他惊讶,“应子人好好的,哪儿有什么骨灰?”

——应子在战场上尸骨无存,至今是失踪状态,哪儿有骨灰……可以带。

她听了,像是终于信了“应子脱不开身”托词:“孩子啊,有晖治财团的资助,我已经能生活得很好了。我听说过的,你就是晖治财团的创始人对不对?你的晖治财团在数年之前就已经开始帮我,给了我好的生活,一直帮我到现在,你帮我的已经够多啦。好孩子,我感谢你的这份心意,把你的钱收回去,留给更多有需要的人。”

“……”

男人辞别应子的母亲。

临走前,她捧了一盆植物给他:“不是说来买花吗?把它带回去吧,不要付钱,就当是我送你的礼物……”

平凡的老妇人面上是生活打压的痕迹,笑起来也掺着往事的苦与泪,衰老的声音却带着有力的暖意:“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人活着,还是开心最重要。”

她这样安慰面前的年轻人。

显然敏锐地看出了什么,又以年长女性独有的温柔给以抚慰。

——这样睿智的老妇人,她到底是真信了“应子脱不开身”的托词,还是配合着来人善意的谎言,也顺便欺骗一下自己?

男人默默接过盆栽,道了句谢,见应子的母亲抬手,便顺从地蹲下身来。

发顶覆上一只手。

矮小的老妇人像母亲一样,对蹲在她身前的男人伸出手,抚过他黑色的发顶。

温暖,干燥,力度柔和。

“好孩子,可以常来看看我。”

“……”

——虚伪的欺诈者,得到了不应得的善待。

男人蹲在地上,低着头,神色掩在面具下。

“好。”

他点头。

夕阳很美,一高一矮两个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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