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想劝这小师父安心些的,谁知话一出口,一旁那红衣青年已然走了过来,皱眉问道:“报官?报的什么官?”
语气很是不善。
叶灼容颜虽是俊美,眉梢眼角却俱都是锋利锐意。
这店小二不过是平常人,哪里受得了他这般逼问,当下吓得连话几乎都要不会说了,抖了半日才道:“本,本城府衙……”
叶灼眉头微皱,低声道:“那帮废物有什么用。”
田伯光虽然已经被师姐扎成了刺猬,但听闻此人手段极多,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寻常的府衙监牢未必困得住他。
虽说他是打算一刀了断了此人,但总不好当着师姐做这么难看的事……叶灼抿了抿嘴唇,看了一眼叶燃,走到窗边,朝外面扬声叫道:“来个人!”
他也不说要谁来,来做什么,却听得外间立时有人应道:“属下在!”
不过半刻,便有人“噔噔噔”自楼下奔了上来,一身赭衣官服,腰间挎着绣春刀,正是锦衣卫中人的打扮。
却正是那奉命押解白莲教中人,刚刚同本地王百户交接完毕,便匆匆赶来待命的徐百户。
他一身风尘尤未洗去,便要如此不惮劳苦,与同僚抢位置,为的可不就是这等亲近上官的机会。
果然便听林千户吩咐道:“将地上这人提至卫所,重枷关押起来。”
徐百户立时便应了,他身上一应物事都是齐全的。
当下也不管田伯光还有没有气,把人捆成了四蹄攒马式,又自街上招了两个小旗上来,抬着人便去了。
他做人下属的,自然要听一想三,自己并不忙走,垂手立在一旁,却听林千户又道:“……这样可好?”声音中竟是有些迟疑。
正自受宠若惊,却又有些茫然之时,又听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淡道:“罪有应得便是。”
徐百户这才醒悟过来,顶头上司方才那一句话并非问自己,倒是在征询这女子意见。
心中不由得奇怪,这位玉面煞星行事向来是我行我素,只管自己高兴的,什么时候竟会问起人来?
他自上楼以来便目不斜视,以示专心办差之诚,此时忍不住好奇心大起,见林千户再无吩咐,便借着行礼退下的机会,朝那女子发声的方向看了一眼,霎时不由得便是一呆。
幸而他年纪大了些,于女色上早已不怎么用心,这才及时醒过神来,匆匆下楼而去,没被林千户在心中的小账本上多记上一笔。
这么一来一回的工夫,仪琳也将素面吃完了,林平之也将令狐冲身上的伤口包扎停当,走了过来。
叶燃看着两个小朋友乖乖站在面前的样子,忍不住声音都柔和了下来,对林平之道:“你去叫小二替你雇一顶软轿,然后同仪琳小师父一道,将令狐冲送回刘正风府上,他的师父和同门都在那里。”
林平之不觉有异,高高兴兴地下楼去找人了。
叶燃又复转向叶灼,道:“林小友……”见他一脸恨不得咬舌自尽的表情,不由得笑了笑,改口道:“林千户,还请多加护持令弟,他若是半个时辰内不曾出来,就请上门要人罢。”
此时刘正风府上都是五岳剑派的头脑以及弟子们,不管私底下各自有什么样的盘算,但当着这么多盟友的面,总归要装下好人的。
因此林平之此去理应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有个身份和武功都很合适的劳力在此,那当然是物尽其用的好。
叶灼点头道:“那我到他家屋顶上等着罢。”
师姐肯安排他做事,是不是已经有些拿他当自己人看了呢?那他一定要做得尽善尽美,无可挑剔才是!
说话间,林平之已经兴冲冲地跑了上来,身后跟着两个轿夫,三人合力一道将令狐冲搬了下去,在软轿上安顿好了。
他头一次被人嘱托办事,虽只是送令狐冲回师门暂住之地养伤,却自觉肩上责任十分重大,遂又跑回来问叶燃有何叮嘱。
叶燃侧头想了一想,笑道:“你只别把你爹爹妈妈此时在何处说出来便是了。”
林平之牢牢记住了,便招呼着仪琳,跟在软轿旁,一路朝刘府而去。
叶灼见他们转过了街角,正要举步跟上,却又转头同叶燃道:“这里的吃食不怎么精洁,你,你略尝尝就是了。”
见叶燃虽然面露讶容,却并未出言斥责,自觉胆气壮了不少,却到底不敢太过多事,只得深深看了她一眼,这才纵身自窗户中跃了出去。
叶燃看他一步三回头地终于走了,不知为何竟有些想笑,却先问了系统一句,道:“能确定他没有易容?”
系统立即给了她回答,“没有呢。我特意连他的骨骼肌肉分布走向一起分析过了,面部没有填充物,也没有做过面部手术的痕迹,这人就原装的长这样!”
“那就奇怪了。”叶燃低声自言自语道:“我总觉得,他好像认识我……”
※
却说林平之和仪琳一道将昏迷不醒的令狐冲送回刘府,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第二天就是刘正风金盆洗手的正日子,这时五岳剑派中的首脑人物,正在刘府内堂之中,由刘正风相陪,随意闲谈着。
五岳剑派中华山派到得最齐,掌门和掌门夫人及座下排得上号的弟子全数来贺,算得上是极给刘正风和衡山派面子了。
泰山派的人数不多,但也是由掌门天门道人带着师弟地绝道人一并前来的。
恒山派掌门定闲师太虽有事在身,未曾亲至,但领队的定逸师太也是“恒山三定”之一,地位甚高。
唯有此时尚任五岳剑派盟主的嵩山派一直没有动静。
当日刘正风派去送请帖的弟子回来道并未见到嵩山派掌门左冷禅,而是十三太保中的费彬出来接了帖子,态度倒是颇好,却一直含糊其辞,不曾明说是否前来。
在衡阳城中刘正风乃是地头蛇,早已密令门人弟子留神察访,至今却仍然不见半个嵩山派的人影。
不止如此,原本应在明日前来颁旨的吏部官员亦不见踪影。
刘正风已大觉不妙,只是事已至此,他却也没多少回旋余地了。
只他到底是成名多年的高手,无论心中如何忐忑,面上却是丝毫不露,还能抽出空来安慰定逸师太,道已经命门人弟子去寻仪琳师侄下落,想必很快便有回复了。
定逸心忧仪琳安危,按捺不住,草草叙话两句,便想起身去寻。
正在此时,刘正风的大弟子向大年却忽地奔了进来,面上神情古怪。
道恒山派的仪琳师妹同一位自称林平之的少年,一起在府门外求见,身后还跟了一顶软轿,道其中昏迷之人乃是华山派首徒令狐冲。
一时之间众人尽皆面面相觑,愕然无比。
仪琳是恒山派定逸师太的爱徒,五岳剑派原本就同气连枝,算是自己人,那也不用说了。
林平之却是前几日才刚踩着青城派大大地出过一次风头的,至少在座的五岳剑派首脑,都是或明或暗去看过热闹了,也顺带记住了他这张脸……和这个人。
纵然亲自踩青城派的人不是他,但肯替他出头,总是有交情的罢。
只是自那一夜之后,任他们再怎么私下打探,也没人再在城中见过林家三口的踪影,所有人都以为他们或许早就离开了衡阳城避祸。
谁能想到这人竟会不遮不掩地直接到了刘正风的府上,还同恒山派的女尼一道,还指名要拜见华山派的掌门岳不群岳大侠。
当即无数目光便一起射向正坐在堂中的岳不群和定逸师太两人。
岳不群纵然以谦谦君子闻名江湖,也不免被这包含了诸多含义的眼光,看得有些如坐针毡。
定逸师太从年轻时候就是以暴躁闻名武林的,哪里受得了这等气,当下挥掌在身侧茶几上一拍,怒道:“叫他们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