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鲜的阳光依附在窗棂,苏滢张开眼,心里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觉,是一种稳缓的天长地久的停靠。
取出枕下的结婚证,重如泰山的一纸婚书代表了以爱为名的相互禁闭,终于戴上鲜花做成的枷锁,她从未体会一种快乐可以如此饱满,幸福感占据每一根神经,然而太过饱满的情绪往往容易崩塌,她坐起身来,经历了昨夜生涩的温存,她竟然睡到日上三竿!
“韩熙!你害死我了!上班迟到我爸又得说我!”苏滢愤愤叫喊。
可当韩熙半敞浴袍进来时,她娇笑浓浓,蒙住脸庞害起羞来。
“媳妇,说话不能昧良心,是害死你了还是high死你了?”他双臂圈住她嵌入怀里。
苏滢的额头撞在他胸口:“你个吃软饭的,就嘴皮子好使。”
“你现在是极光呼风唤雨的二把手,而我不过绅骑任人差遣的小喽啰,结婚第二天就看不上我,看来咱爸算的黄道吉日不准啊。”
“看的上,看的上,我就喜欢养着你,养到你长出大肚腩,养到你走不到道儿,让你一辈子都指着我,赖着我。”
苏滢一句玩笑,令韩熙陷入恐慌,一辈子那么长,容得下多少谎言?他的真实身份,他的崎岖过往,什么时候才能重见天日,得到她的救赎?
“我妈说远亲不如近邻,我在你这儿怎么一个邻居也没碰到过?对面住的是谁啊?”苏滢点他掌心。
“我没跟你说过吗?”韩熙转过心神,“怕吵,所以对面、楼上、楼下的房子我全买下了。”
苏滢僵化,然后嚷起来:“空着三套房不租出去,有病吧你?”
“娶了你,我什么病都好了。”韩熙揉揉她的长发,苏滢静了下来,就这样默默看着他,夜一般的黑眼睛,谜一样的唇线,这个男人用身体给她构筑一个家。
“以前在极光,上班像上坟,现在进了宇辉,上班像上课,我爸的眼神就是教鞭,看我一眼我就打哆嗦。”她兀自嘟囔着,没有起床的意思。
“既然你爱美人不爱江山,我就带你旷工一天。”韩熙拉她去洗澡,为她挑好出门的行头。
天空的平方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苏滢跳下车来,从窗口向里张望。大门突然开了,险些撞到她。苏滢抱怨道:“许大小姐,你差点儿拍死我。”
许轻双手一摆:“99款婚纱全照一遍,你不是被我拍死而是换装累死的。”
苏滢冲入室内,细纱、珠绣、软缎,她陷入那片纯白,看不到一套完整的婚纱,心旌摇曳着,视线也碎了。
“想哭就哭吧,上了妆可就不能流泪了。”说话的正是大名鼎鼎的沐幻老师,韩熙重金请来的造型师。
许轻扔来一包胸垫,硅胶的,海绵的,充气的,材质不一而足,她故意高声道:“这些你一定需要。”
他们的话,随风而过,苏滢只望着韩熙痴痴地笑,全然不知手里握的是什么。
化好妆,做了头发,苏滢提着裙摆走到窗前,一整面玻璃的光反到她脸上,轮廓线没有了,她的笑容时隐时现悬浮着,好像下一刻就要消散了一般。
韩熙突然冲过去抱她,念了她的名字便哽住,他害怕,这与他命运不相匹配的幸福。
“大宝,你别犯病啊,最近你太感性,跟个恐婚的小姑娘似的,显得我倒挺爷们儿。”她的话,不轻不重,恰好给他安稳。
拍摄不紧不慢地进行,午餐时分,苏滢有些累了,努嘴看看韩熙,又看看一旁的茶点和饮料。韩熙示意大家暂停,助理们放下工作,有人打开电视,有人开始订餐。
为了保持唇妆,苏滢用吸管喝饮料,身体前倾,小心翼翼怕弄脏礼服,韩熙不禁大笑,拿芝士蛋糕喂给她吃。
门开了,是个提着食盒的年轻人。有助理笑道:“乔森,你可真够准的,小轻姐刚拍完你就进来了。”
乔森今天的服装配饰精致得体,头发也是刻意打理过的,整个人看上去名贵了许多。他眼里依旧没有别人,径直来到许轻面前,等她掀开食盒里的惊喜。
苏滢吃不下了,咬唇打理身上的婚纱,似在忍下天大的委屈。她想到学辰,想到他曾经说过,他在濒死的时候确认过一件事,他能听见许轻的声音,她要他醒,他就拼了命地睁开眼睛。
而现在,执掌学辰生命的人正与一个男孩子含笑谈心,眉目间的默契丝丝倾泻,任谁都会承认,他们的感情比别人贵重。
原本嘈杂的环境骤然安静下来,电视的声音明显被人调大,“allen”这个名字像一颗坠地的冰凌,落入韩熙和苏滢的耳朵,他们同时转过头来,同时站起身。
镜头里接受采访的是allen的助理姚澈,他正在灶台前,向砂锅里投入药材。
“这就是我做的秘制鸡汤,小火再熬一个小时就可以了。前些天allen在日本拍写真时晕倒的消息让很多朋友非常担心,在此感谢大家对他的关注,allen当日没吃早餐,拍到中午血糖低了,所以才会短暂头晕,现在他身体已经恢复并且很快就投入了新的工作。作为他的助理我已经深刻反省过了,电视机前的各位小公举,我以后一定把你们老公照顾得好好的。”
一段戏谑的澄清,令苏滢坐立难安,垂头默念:“什么低血糖,根本就是后遗症。”
许轻闻言,花了很长时间才扬起头来问道:“后遗症?你是说学辰拍《双夜》出车祸那次吗?”
“他的头受过伤,被人打的。”苏滢实言,继而反问,“你究竟了解学辰多少?”
许轻被这道难题困住了,学辰的过去,学辰的痛,她从未过问。
苏滢背过身去,眼泪滑落下来,越怕妆花,泪水就越肆意横流。学辰晕倒虽是有惊无险,可下次
呢?没人喊他睁开眼睛,他还会在意自己的生死吗?
韩熙默然良久,让苏滢靠在自己肩头,待她不再哽咽便递来手机:“打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