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人肯定是想找地儿方便,见着咱就躲开了。”一个年轻的稚气未脱的女孩对宁阿姨说。
男孩子发现坟前的土地上被人画了一个圈,纸钱的灰烬吹出老远,那星星点点的黑色,显得邪异。他说:“院里那帮孩子还真有良心,记着给爷爷送钱。”
从穿开裆裤就开始搞对象的小晖已经娶妻,韩熙在树丛间看他们在院长爷爷坟前有说有笑,小晖宠溺地摸摸妻子的肚子仿佛在跟院长爷爷炫耀自己传宗接代的效率。
三人点了纸钱,什么也没说,很快便回家去了。韩熙等了许久,在坟前点起雪茄:“爷爷,我回来了。”
雪茄盒掩进土壤,越来越冷的空气冻僵了韩熙碎发下的耳朵,林间的风仿佛是有灵性的,十几片半干的叶子组成蝴蝶群,嬉闹着从身边横穿而过,险些蹭到他的脸,潮湿的眼睛蒙上了细尘。
再度返回工厂已是正午,韩熙看到潘部长正与车间工作人员就kgul金属标问题讨价还价。
“开个模你要一万?上回才五百。”潘部长惊问。
对方明显懒得做生意,随意说道:“金属标起订量是一万,你才做二百个,搁别的厂子根本不接,我提价开模就算给你面子了。”
“今后长期合作,便宜点吧。”
“数你们公司事儿最多,染个扣子,刻个拉锁头弄那么复杂,每一款超不过二百件,还不够我们折腾的。我给你出个主意,金属标都改成刺绣标,五块钱一个,或者烫钻,皮革装饰,那都便宜还省事儿。”
“改我们设计师的设计,那就等于在生死簿上给自己名字画个圈,您就打个折吧。”
砍价这种事还是女人比较专业,见他们胶着不下,韩熙到西区杨总的办公室去找汪敏嘉。
房门是木头的,腐朽了一半,韩熙还没走近就听到办公室里的杨总问她有孩子了吗?
“我没结婚呢,杨总,您看衬衫加工这块儿能不能……”
“那对象呢?”
“忙着跟您合作哪有时间找啊,咱把合同敲死了,我就踏实相亲去。”
“合作跟婚姻一样,得慎重。慢慢谈,不急。听说你们投产晚了,四处找工厂。”
“我们只是节奏稍稍慢了一点。”敏嘉绝不透露gf的窘境。
“是么?那要不你们再去别家看看,在商言商,我还是觉得接绅骑的单子利润大。”
“韩总在的时候您说得好好的,我一谈就崩了,您这样我怎么跟老板交代?这不是难为我吗?”
“别急,别急,咱这不是正在商量么?”杨总借递合同的空儿在汪敏嘉臀部捏了一把,见她不敢反抗另一只肥得流油的爪子也伸了过来。
汪敏嘉只当公交车上被猪拱,闭眼忍了,她听到迅雷般的撞门声继而一阵疾风刮来,韩熙腾空踢来得太过猛烈,杨总连哼都来不及就被韩熙抓住头发往座椅上磕:“敢碰我的人,你嫌命长是不是?”
杨总蜷成个瑜伽球,浑身都疼不知道该捂哪儿,畏畏缩缩道:“我真不知道你俩有一腿,要不然……哎呦!”
韩熙一拳袭去,他撕了合同,碎片从窗边飘落,混入空中飞过的槐树叶子。
回去的路上,崔京男按响喇叭一声哀嚎,红颜祸水,真不该带女人来谈生意。
尽管心里感激涕零,汪敏嘉嘴上仍不客气:“摸一下又没少块肉,我忍忍就能把合同签了。韩总您都多大了还那么冲动。”
韩熙严肃地望着她:“敏嘉你记着,我不允许我的人被欺负,无论什么情形之下。”
潘部长正色道:“附近还有个工厂,咱去碰碰运气吧。”
“我不喜欢做无用功。”韩熙否决他的提议,望向山下的度假村,“那儿的红鳟鱼不错,去尝尝。”
敏嘉调笑道:“暴力果然是缓解压力的最好方式,韩总打完人气色好了很多。”
“因为有喜事的原因吧。”韩熙想起宁阿姨一家人欢愉的背影不觉会心而笑。
“喜事?”三个人怀疑韩熙的脑子生虫了。
再次驶过院长爷爷的孤坟,韩熙没有勇气再看一眼,低头闭目的瞬间忽感剧烈的颠簸,为躲避从天而降的大石块,崔京男猛踩刹车撞上了路边的白杨。
“完蛋,发动不了。”崔京男刚要下车查看就被韩熙按住。
“崔,你听清楚,下车后带老潘和敏嘉往回跑,第一个路口向西就是村委会,他们就算追到那里也不敢怎样。”
“他们是?”敏嘉没问完就看到十几个手持棍棒的不善之徒。
潘部长说:“不能留你一个,我报警。”
“最近的派出所到这儿也要30分钟,还是去村委会找人来救我快一些。”韩熙死到临头居然还在笑。
崔京男明白这是最佳方案,拉起二人向回跑去。韩熙到后备箱取了高尔夫球杆,活动了全身关节迎战。对方两人一组的车轮战术才十分钟就耗尽他的力气,背后突袭的生疼扩散到大脑,视线骤明骤暗间球杆被踢飞,重心似乎只在手臂,身体颓然倾倒。
“往死里打!”他听到杨总发号施令。
腹腔被人窝了一脚,痛得无法移动,他躺在冰冷的石灰路上看向那方孤独的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