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姊,当下闽中大旱,陛下担忧祸及江浙,根本没心情儿女情长。听说秋妃也几日未被召见,还是不要”
“原来你根本无意帮我。说什么叫我吟诗一首,原来都是推诿之词,好郑氏,我算是白认识你了。”说完,云氏转身就走,不给她一丝辩解的机会。
轻叹口气,谢若耶转身回去,继续在昏黄的烛光下默背韩愈的《论天旱人饥状》。
作为一个没名没份的宫婢,她完全没必要细想文里写的什么,只是想多长一些见识罢了。宫中教习女官众多,教的诗词歌赋很华丽,可对她来说,咏花歌月,风雅是风雅,可终究不大有意趣儿。
她反而喜欢这些实打实的文字,说来还是出身的缘故,凡事图个实用。
“郑氏,你看的什么书?”炽苁二更换值回来,一眼瞧见她在伏案苦读,凑近了问。
谢若耶习的认真,听到她的声音想收起来已然不可能,便笑道:“没什么,随便看看。”炽苁眼尖,“郑氏,这是圣人的笔迹,你大胆,敢偷窃陛下的东西,恬不知耻。”
“炽苁。”谢若耶没好声气地道:“我经过陛下允准,何来偷窃一说。”她当着李纯的面拿走的,他点头默认过的。
“走,跟我去见贵妃。”炽苁不依不饶地道,为难她的心思昭然若揭。
看来郭氏上次耳提面命的,又被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窗外孤月独明。
谢若耶放下温暖的衾被,跟着炽苁悄声往蓬莱殿的正厅走去,风一吹,她忍不住捂着口鼻打了个喷嚏,哎呀,不好,万一冷风扑到热身子,明儿又难免受病一场。
正厅里面挑着烛火,郭氏卸了粉黛钗环,穿着斜襟中衣,神情倦怠地靠在雕花高榻上,半阖着双眸,她的肌肤萎黄,眼睑微青,不复白日矜贵光鲜的样貌。
“贵妃。”谢若耶极不情愿跪下去。
郭氏纳纳地转头看着她:“什么事?”
“贵妃,郑氏偷窃圣人的御笔手稿。”炽苁抢先一步,把宣纸呈上去。
“《论天旱人饥状》?”郭氏瞟一眼,惊讶地问:“你偷这个做什么?难道想出宫卖陛下的手迹不成。”
“婢没有偷窃,更没有打算贩卖陛下手迹。”谢若耶蹙着长眉,不卑不亢道。
“这是?”郭氏耐心地问。
“陛下赐给婢的。”
炽苁冷哼道:“圣人的手迹从不外流,赐给你一个小宫婢,妄想。”
谢若耶并不辩白,气这飞来横祸,“不如你同我去陛下宫里问问?”她心下有些瞧不起炽苁,同样是宫婢,踩倒她,又能落到什么好处,真是目光浅薄。
“不用问了。”郭氏细细看着那宣纸:“上面加了御赐的印章,的确是陛下赐给郑氏的。炽苁,你办事粗糙,无端闹出事来,去领二十板子,罚到掖庭去。”
“贵妃。”炽苁呜咽着伏在地上叩首,“饶了婢这次吧,婢也是出于公心,怕圣人的手迹流出去。”
“贵妃,婢也请求饶了炽苁姊姊。”谢若耶道,一来冤家宜解不宜结,二来,从郭氏的反应来看,这好像是主仆二人合演的戏,目的是什么,她暂时还猜不出来。
“不受点罚怎么能长教训。”郭氏冷然道。
“婢领罚。”炽苁瘫软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止。
“楠兮。”郭氏唤来另一命随侍女官,“取十两金赏给郑氏,都下去吧。”
谢若耶捧着十两金往住处走去,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炽苁入宫多年,不可能没看到宣纸上的御赐朱印,虽然小,但还是很显目的。
事出反常必有妖。
她进了房里放下金子,又把宣纸取出来,翻过来调过去地看,半天,也没理出丝毫头绪。
次日,听说炽苁被打的很惨,受刑后拖到掖庭都快断气了。
谢若耶心有不忍,偷偷拉住蓬莱殿一个叫若含的小宫婢,想打发她有空去掖庭看看炽苁,想办法给她弄点药吃。
“姊姊不用费心了。炽苁是纪美人的人,贵妃一直想感化她,谁知她屡教不改,留她一命算仁慈的。”若含小小年纪,说起话来口吻却是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