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大明宫西侧的门停下,她从车上下来径直往蓬莱宫去。
“郑氏。”浴堂殿的内侍省事俱文珍忽然叫住她。“圣人在等你回话,快随某来。”
“陛下回宫了”她还以为他要在平康里巷春宵一度呢。
随他进去浴堂殿,只觉得比平时静的可怕,谢若耶不禁顿下脚步,“陛下,在气头上吗?”
“福建上报,闽中今夏大旱,一进秋天粮食颗粒无收,刺使后知后觉,夏天不知兴水利,如今又不知筹备粮食救灾,差点引发暴动”
谢若耶思虑再三,“陛下为何召妾来问话?妾不知此事。”
俱文珍一脸意味深长:“你待会儿进去,万不要提及政事。”又眯着眼撇向她:“歌舞曲赋擅长吗?”
“妾一样都不曾习过。”谢若耶泄气地摇摇头。
“你先进去,某去将秋妃请来。”
谢若耶想了想,力持镇定,盈步来到帝在的正厅门槛前,隔着帘子跪下道:“陛下——”
里面传出浑厚的一声:“进来。”
挑帘进去,见李纯负手在踱步,锦紫金线绣的龙袍夏隐约散逸一股强悍暴戾之气,好像杀机随时都会投掷到招惹他的人身上,她没敢开口,默默垂首站在他身侧。
“郑氏。”
“妾在。”
“大明宫里没有中宫之位,你自在吗?”李纯摆手遣内侍和宫婢女出去候着。
“妾从未想过这件事。”谢若耶道。
仔细想想,太后王氏住在大明宫外的长庆宫中,不管事,宫中又没有皇后,好像是约束较少。
“闽中大旱,百官不追究闽南节度使和福州刺史之过,居然上书说什么宫中无后,阴阳不调,故而天不降雨,是为警告于朕,一派胡言,一派胡言,该杀。”李纯恨恨道。
“陛下恕妾大胆,既然百官这么说,陛下何不顺了他们?”谢若耶道,以商贾的角度来看,能赚口碑的生意都不会亏到哪里去。
“嗯?”李纯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秋妃到——”
恰好这时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李纯蹙眉,语气不够和善:“仲阳先回去。”
良久,才听到杜秋艰涩的声音:“是。”
“陛下秋妃熟读文史,不防问问她。”谢若耶浑身不自在。
李纯瞟她一眼,欺身靠拢:“你看宫中谁堪为后?”
“妾不知。”谢若耶往后退了一步。
“宫中常教习《文德皇后》,你怎么看?”李纯又问。
“”这可真是赶鸭子上架,谢若耶有些为难,“妾眼界浅陋,想来她内心并非一开始就是圣贤,为了太宗,她得把所有的弱点都收敛起来,在后宫做到不妒、为善,在朝政上心如明镜,时刻劝谏太宗,这对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难。文德皇后后来英年早逝,许跟位高任重有关”
“大胆。”李纯听到后来呵斥一声,随即脸色回暖,“朕问遍群臣和嫔娥,只有你敢说实话。”
随后他又眯起黑眸,“你在后宫学的很好,看来三娘天生资质聪颖。”
“陛下缪赞。”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她胸前,平时一直当她是当年那个圆滚滚脸蛋的小丫头,仔细一瞧,怎么出落的身段如此玲珑有致不禁有些失神
“见到家人和情郎了?”李纯的声音忽而暗哑。
谢若耶神色一凝,“请陛下莫要取笑妾。”
哪有什么情郎,不过是她当初对赐婚的托辞,他总是拿来打趣她。
“朕扯远了,原是叫你来问问生意上的事,闽南一受灾,国库又要捉襟见肘了。”李纯微微叹息道。
“陛下放心,铺面这几日就能开张。”她从衣襟中掏出一瓷玉小瓶,“这是谢家新制的冰麝油。”回头,招呼殿外候着的小内侍,“去太医署传朱医正来。”
殿中省规定,未经试毒的东西,不敢在帝面前打开,她谨记这一条。
“拿来我看。”李纯从她手中拿过去,完全不顾忌什么。
“陛下还是等太医验过。”谢若耶一惊,跪下道。
“你会伤我?”他幽邃的瞳孔中带一抹肆意,手指轻轻从她颈部带过。
“”她浑身一颤,垂眸不语。
朱医正在门外跪着,瞥见帘内有女子身影,不敢冒犯打扰,还是李纯不经意看见他,才命他进殿。
“陛下手中拿的什么?”他闻着广木香舒愉的气息,刚才紧绷的心缓和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