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决定,最终关于自己冲动下欲让沈家取消婚事这一句话,也未能找到一个机会,与沈颛好好解释个透彻。当沈颛知文箐离开自家时,心里格外落寞,无精打彩,众人以为他只是舍不得表妹,却不晓得他认定自己是被表妹否决了。文箐到了自适居,与众人提及不开食肆了,养了三年多的鸭子陆续宰了,能卖得出去几只便几只,只要留下绒来。范陈氏大惊小怪地道:“唉呀,小姐,那余得那么多鸭可怎么办卖不掉的那可太多了,全做成风干鸭,日后也吃不完啊”想想几百只的量,范陈氏觉得一大片鸭肉晃晃荡荡地挂在眼前这话说出来,太打击人了。文箐本来就不甘放弃,此时便有些要迁怒于她,只一想到她也是就节俭而言,终究只是脸上有些不悦,没发作,打发她下去好生煮绒。周德全与方太姨娘也十分吃惊文箐的决定,待范陈氏下去后,追问缘由。文箐十分抱歉地对周德全道:“沈家不喜经商,大抵我这番行径,与其家风不相合。”周德全作为一个男人,虽然眼见得铺子筹划得大体已有雏形,却在此时放弃,有所可惜。可是一想到小姐与沈家的关系,也是认可小姐此举,食肆一事,不可能与小姐婚事相提并论。“小姐能这般,是好事。”方太姨娘听了,她其实早就想提醒文箐,一个女孩莫要做这些事,婚事还是最重要,既然她能规规矩矩在家过日子,不再谋划那些经商的事,这样意味着文箐的麻烦会少些,而她也落得个轻松。是以,她满口赞成。“好,好。现下家里有钱有粮,甚么也不愁。箐儿能这般放开,太好了。”文箐放弃开食肆的决定,一说出来,她发现家中上下,除了文简因为挂记美食有所遗憾外,其他人似乎都以此为嘉事,个个面上都高兴。文箐觉得自己为人很失败,这对她是一个打击,古代是真的难得有女人打理事业的可能,除非真象华姗与沈吴氏那般逼得没法子生存了。文箐十分失落,在自己屋内关起门来暗中哭泣,而满口称道“好”的关氏与方氏也在屋里发愁。虽然方氏是高兴文箐作为女人能这般做出决定,可是也有些隐忧。众人问,以她一个古代女人思想,肯定是不乐意文箐经营的,在方氏心里必然认为女人就该呆在后宅,有钱有地有粮,何必那般辛苦做些男人的事那为何她以前不一直劝阻文箐呢刘氏说方氏放任文箐才会使得她如此胆大妄为,竟做起男人们应该经营的生意来,实是不该女人所为,并等着看文箐能做出什么样的成绩来。其实方氏觉得有自己的苦衷,她只是太姨娘,并不是文箐的亲祖母,日后还要倚仗文简过日子,平时说话也生怕说重了,得罪了文箐,是以好多事也不敢劝阻。再瞧得文箐那性子,极有主见,若劝得多了,反而让文箐不快,索性任由其行事。不过,文箐做得好,她也沾光。文箐真不管营生的话,是不是就真的全是好事,而无坏的影响呢中秋前在周家为做绒衣一事与李氏她们开闹,刘氏讽刺方氏与文箐,方氏有些下不了台,才决意出头,帮文箐说得那些话,暗里也是憋不住了,欲与刘氏斗到底,争一口气:自己搬出周宅,过得必然要比原来好才是。这两年,文箐这边经营有道,日子过得红火,再不用求李氏与刘氏,她也落得有些光彩。文箐上次在周宅力争制绒衣开食肆一事,风波还未消,那边等着瞧笑话,而此时文箐突然说不再继续做了。这显然是李氏与邓氏所言:空口说大话方氏担心:城里周宅那几个等着看笑话的女人们若是闻风,只怕又要说闲话,围攻文箐了。她既赞成文箐安心做在室女子,又开始替文箐放弃经营龟缩在屋里闲等成年嫁人窝囊过日子而发愁。向前走是错,沈家不太情愿,文箐日后难做人;退后撤回,文箐原先的豪言壮举要被人嗤笑,所花费的钱财全打了水漂,这回可是实打实地败家一回。正文309 割肉沈贞吉说要向周腾试探一下周家的态度。周腾差点儿误会沈家要将文箐手下的绒衣生意拿过去,后来听着沈贞吉话中意思,显然是不想让文箐多管产业。这让周腾非常高兴,他巴不得如此,便提及日后这些产业希望文简能把持了。这意味着文箐嫁过去,再不管这些事。沈贞吉见周腾高兴,心里也有些添堵,看不惯周腾这般图利,又为文箐姐弟心酸,父母无一健在,家业就难免为叔父算计,这时又略微理解文箐为何要自谋门路了。可那也只丁点儿感慨,要是儿媳真个经商,他也不太乐意。他心里有点儿谱,与姜氏说了下,让她莫在文箐面前说太多的话,免得遭反感。另外,他到现在,还是不太认为,文箐作为一个女孩子,能做出什么大事来,不过是有时运气好,挣得些钱来罢了。现下文箐还不是沈家人,也不好管束太多。姜氏差点在他面前说出陈妈用过逝的周夫人名头要挟自己一事。但若把事说大了,要嫁亲,她也不乐意,她不得不承认文箐确实是有本事,自己其实也看中了她,当年自己坚持没退亲,现下文箐无母无父,可不想退了这门亲事了。可文箐若一心经商,到底是图利心切。这是姜氏对文箐的感受。文箐回到自家宅子里,可没想过再去与姜氏说个明白。至于方氏担忧周宅中的女人们会看笑话,到时要出言相讽。文箐根本没半点心思分出来顾这个。事实上,沈家安于清贫这一事,对她是个打击。她踌躇满志地意图发家致富,姜氏敲打,让她醒转了,自视甚高,原以为沈家人人都满意自己所作所为,孰料人家不过是容忍罢了。按陈话来说,先时文箐帮着三舅姆度过难关,沈家人自无话可说;可是这个儿媳若日后进自己家门依然这般心志,沈家却有所抵触。文箐说不是沈家这是过河拆桥,毕竟她帮助的是沈博吉这一家,而不是沈贞吉这一房。这两个族兄志趣本不投,她要嫁的是沈颛,只能接受这个事实。文箐很失落,未得伤寒却给人一副伤寒症状。连饮食方面也不象往日那般再仔细吩咐叶子与嘉禾,原本一顿至少一碗饭,现下却是半碗不到。虽然不过短短两日,可众人都关注她,自然细心地体察到她的变化。秋天该是贴膘的季节。关氏十分担忧文箐反而瘦了,于是和叶子很是费力地琢磨着饭菜花样,力求不重样儿地做出来。嘉禾出不得旁的主意,只暗自着急。“小姐若是实在不舍,反正在舅奶奶也许可了,食肆大可以照开。”文箐想着这事,就好象明明是100知晓某支股票拿在手是会有连续几个涨停板,你却要在涨停板之前脱手,这是割肉啊。而且操刀的人不是别人,是自己,磨刀豁豁,狠心要往下砍呢。关于城南门铺面的面,周德全前来请示,她不得不强打精神来处理。最近因秋收正忙,诸多事项都得周德全一手张罗,是以铺面在中秋节那天赁下来签了契,找了匠人去重新修葺,文箐说不开食肆了,他却没时间再去退租。此时,便与她谈及善后事宜。“德全寻思这事尽快去与那房主商议,免得拖得时日长了,对方诸多不满意。”文箐本还想缓一缓,怕自己后悔,可是他这一提,连她反悔的时间也无。想想,就这样吧。可话在出口那一刹那,终究是拐了一个小弯:“周管家,那铺子的事,再慢慢想想,毁约失信,终归不好,且想着能不能转让出去,或另外替房主寻一个商家。其中的损失,我们这厢承担了便是,毕竟是我们对不起人家。”周德全点了下头。因沈家之故说不开食肆,为着小姐着想,这确实是应该。可真到要放弃时,他还是有些心疼,毕竟这其中小姐的付出着实甚多,一片心血要毁于一旦,难免就有些犹豫,舍不得下手了。原来诸多准备工作,包括在窦铁匠铺子里的各种厨具,请的匠工改造铺面事宜,还有原作为长期供应商的屠户等等诸多人,都要与之说一声:得罪,请多谅解,一应损失俱赔。最后一项则是文箐定制的盘碟,这刚与人家窑主说好花样,人家开始烧陶了,现下只怕是退不得。文箐听得头痛,当时起意时,好不容易想得周全,兴头浓浓地操办,预备大干一场,哪想到,准备得越充分,如今未开工想退出,善后事宜也是多多。这个时候,她又舍不得放弃了。可毕竟只是一念之间,却也让她多想了一下,道:“虽说不做了,只是这些,且放着吧。暂且不要与那些人说,咱们自己先算计一下,损失多少钱财。原先我也有个粗略的预算,可只是现在说不要,人家必然不高兴的,且多赔几个钱”可是接下来的话题,依然沉重。周管家为了减少损失,提到榨油一事上来。比如:榨油真不做了这秋播油菜的事如何办如果不榨油了,是不是要减少一些地种油菜让佃户另外种麦再有买赵猎户的茶油这个事是不是只办今年这一回,明年也终止家中原先打算开食肆而预备存储的油是不是尽数在年底前全卖了这些,哪一项都是一笔钱,不太大,但到一般人家手上,那也是非常可观的一个数目。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法子,要就此放弃,文箐觉得自己让这一步的代价太大。犹豫着这榨油是不是还做可是先前姜氏已打听这事了。“周管家说呢”周德全一怔,这下他也彻底明白小姐这是十分不舍了。“开食肆的话,毕竟已经投入得太多,而榨油一事,现下放弃倒是无多大损失,不过少赚些。小姐若是舍后者,倒是轻松些。”文箐长叹一口气,道:“怕是不行啊。榨油这事儿还瞒着舅姆那边,她要晓得了,只怕唉,茶油要不做了,我便失信于赵猎户,想还孙家少爷那份人情,也只能就此作罢。”左右为难,一时没有好法子。“且让我再想两天,反正现下也不急。”周德全着急的是油菜田地怎么安排,毕竟这秋耕着呢。可小姐现下拿不定主意,他也不能逼迫。文箐还犯愁另外一件事:“原说这榨油一项,分李诚与褚群至少各两成利,若不做了,只怕他们也受影响。唉,我再想想,再想想,这事急不得,一个不好,让他们二人以为我要弃他们于不顾”直接将这活计脱手给李诚与褚群来操持文箐眼前一亮:这或许这是个好主意。三舅姆那边,李诚将吴家大郎教得也差不多了,能独立收布了,原来还打算明年李诚能就返苏州呢。这下好了,他一到苏州,或许可以自立门户了,也算是报答他这些年对自己姐弟的一番扶助之情。可如何让他们二人分工,各家要拿多少资金做成本,还是自己垫付这些得与那两人商量,而现下俱都不在。文箐问阿静,她可乐意现下手头有多少余钱若是做榨油与开食肆,能拿出来多少钱阿静很是吃惊地听到小姐提出这件事来,都傻眼了。她不是被幸福所击中,而是认为这明摆着是小姐好不容易摸索出来的经验,却让自己白白得利,这不是自己占小姐的便宜吗这些年来,虽说李诚是帮着沈吴氏在收布匹,可说到底,还是小姐在帮自己夫妇挣家业。在这时,她想到了陈妈曾经说过的话:做人不能这么无耻,贪得无厌,怎么能再这样将小姐的生意占了去她这厢坚决地摇头,情绪十分激动,文箐一瞧这样,一时与她也说不清。不过心底里却是有些感触:周夫人给留的陈忠、李诚两对夫妇,还真正是好样的,对自己十分忠诚,从来不离不弃。正是这样,她更乐意对他们再好些。养鸭的杜家闻得不开食肆,而是将鸭宰了做板鸭或腊鸭时,也齐齐上门来请示,一次杀多少谈到了刚摸索出来孵鸭经验,是不是以后周家小姐要减少养鸭了这些与他们切身利益息息相关,故而十分看重文箐的回答。这三年来,因为养鸭,文箐给他们的报酬十分好,一家生活略好转,指望着这个养鸭能让他们过好日子。于是生怕周家小姐说不养了,那他们就等于做了一场白日梦。面对他们可怜巴巴地乞求目光,文箐说不出拒绝的话。“绒衣我一时还没想着放弃,那些子鸭先养着,明春要孵的鸭,还是按原来说的,只是稍减一百只,改成多加几十只鹅。”杜家娘子几个得了准信,安心离去之前,还劝说文箐,这绒衣是一档子好买卖,可莫放弃了。文箐苦笑不已。“若是你们家闺女做得这营生,可乐意”杜三娘子一愣,以为小姐是生气之语,吓了一跳。文箐又问得她一句,她立时道:“我家闺女若做得这个,我还养甚么鸭啊以前没养鸭,吃饭都成问题;现下得亏小姐这差使,家中有点小钱,可也不够花销啊。大的没钱,愁娶啦,小的没钱,又愁嫁。”确实,挣扎在温饱线下的人,只求吃饱穿暖,有小钱、有余粮,然后慢慢变富有,不再担心下雨漏水,灾年挨饥。可沈家不一样,沈贞吉兄弟没替沈博吉还债之前,衣食不缺,祖辈有些钱财,无官无职,逍遥散人一般,他们的追求自然胜过杜家娘子的温饱问题,更为讲求清高淡泊操守,隐士田园生活,男人不外乎修修道,养养花,读读书,绘绘画,下下棋而女人则织布纺纱缝衣下厨生儿育女周家呢周家还分化成三派呢。穷的族人也在挣扎求温饱,等着族亲比如周腾周叙他们接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