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从何处下手。文箐一见她这般,便只叫来华庭:“表哥,这刘进取既如此不仁,咱们也没必要再同他讲义。你既有先生,不若让先生写一诉状,便道他们兄妹要谋财。咱们先发制人,打发了这恶狗。省得他整日乱吠”华庭比华嫣行动力强,听了表妹之言,也没顾得上她比自己小,却对自己派活,既然表妹说能制得了刘进取,便赶紧依言行事。沈吴氏听得外甥女这么办,还担忧地道:“若是刘大来了,可如何是好”文箐觉得他们这是想得太多了,人家都这般算计了,还顾什么往日情面。陈妈在一旁劝文箐:“小姐,你这般费心费力,沈家”文箐盯着陈妈看:“不管先前母亲与沈家有甚恩怨,我在杭州虽只呆得几日,可三舅姆与表姐待我不薄。人对我一寸恩,我自还人家一尺情。”其实,帮了沈家现下,或许来日进沈家门也好过些,袖手旁观,非她本性。沈老太太听说要将刘进取告官,便踌躇地道:“怎么听她一个小女娃的话她哪里省得,这其中厉害”文箐烦躁地对前来说这事的华庭道:“不是嫌证据少吗老太太屋里的观音摆着那,不如放到刘进取那屋里再有以前丢的哪些值钱物品,只消说是阿惠他们兄妹暗中偷了便是。”到如此境地,莫怪她出招狠戾,刘进取若不逼迫,她或许也便就此放手不问,偏生如今趁火要劫,一想到他要谋那铺子,文箐就心头冒火,栽赃嫁祸于坏人,她良心上完全说得过去正文248 山穷水尽独木而支女人,确实是软心肠。甚至于太善良时就让人觉得软弱到了让人可恼的地步。文箐要治刘进取,至少需狠狠地给他一个教训。沈老太太不同意,不想事儿闹大,文箐当着沈吴氏与华嫣的面发牢骚道:“外祖母这般阻止,难道阿惠不知所踪,还同她有关系不成这事,既不是沈家所为,怕甚么”老太太养尊处优,容不得别人对自己轻忽,可是沈老太太却又是个胆小怕事的,这几年,经了好些波折,心有余悸,只求相安无事才好。沈吴氏被外甥女这么当面质问,她也有几分羞愧,低声道:“别怪你外祖母,她一则是念旧情,二则也是担心,这铺子要没了掌柜,家中一干女人,可如何是好”华庭这时挺身而出,道:“表妹做得没错刘进取这种狼心狗肺的,留他何用若再让他作掌柜,还不将咱们铺子尽偷了去”沈吴氏还不知刘进取暗中要谋铺子的事,华嫣也借此机会将表妹说与自己事一一讲出来。沈吴氏吓得面白无人色,直哭自己有眼无珠,竟不识得歹人在眼前,还将其作贵人看。末了,招了吴家大小子过来问话,在进货出货上,果真有端倪。这下,让她又立时对现状灰心了几分,只觉人生惨淡,不若就此离去。便拉了文箐的手道:“家中之事,还请箐儿帮着你表姐料理,舅姆,拜托你了”陈妈在旁十分担心,劝道:“三舅奶奶,你可是当家人啊,得赶紧好起来,主持家中诸事才行。我家小姐在这里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便是能想些法子,可”文箐那边也道:“舅姆,我虽能帮得一时,可这些事,最终拿主意的还是得您来。您要是撒手不管,这个家可不就散了”沈吴氏哭哭啼啼,吴嫂令银铃抱来楫儿,放在床头,沈吴氏抱了小儿子痛哭,楫儿也哭,家中愁云一片。陈妈私下里问文箐:“小姐,你先时说车到山前必有路,现下,只怕是山穷水尽啊”文箐翻着账本,发现沈家欠的债,实在太多。要没有外来的钱,可真是没个办法。她也头痛不已,在沈吴氏与华嫣面前努力支撑,不显颓色,此时却是歪在陈妈怀里,道:“陈妈,我自来信一句:天无绝人之路。可是”可是,如今也是孤掌难鸣,独木难支。沈家除了周夫人送还的那间铺子,加上现下这所宅子,便是全数卖了,按正常价格,也不过十万来贯,与帐上数目相差甚远。这真个是:要钱没有,要命有五六条。李氏打沈家的画的主意,而文箐现下不得不开始琢磨还债的话,要动文简名下的产业。陈妈直摇头道:“三奶奶定是不同意的。小姐何必自讨苦吃。”那铺子才从姜氏手里到李氏手上,李氏还没捂热呢,更何况本来还有外债,卖了铺子,还了先前积欠在外的织工的钱债,约还有一半,替沈家还债,终究还不清。“许她打沈家主意,就不能由我帮沈家了”文箐无助地瞧向陈妈,道:“陈妈,你来时与我提及,大舅姆归还的那两个铺子,原本就是三舅还我母亲的人情债,当年才转到母亲名下的,作为后补的嫁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妈见小姐眉间忧丝更重,心不忍,道:“小姐,这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文箐坚持她道:“正因为是陈年旧事,我才不知晓原委,可眼下这事关三舅姆,我要是对旧事不闻不问,她又如何看待我”陈妈便同她详细说那铺子。乃是早先年,沈博吉为建船厂,所耗甚大,一时周转不过来钱,求助到姐姐周夫人名下。周夫人便从周家借了笔钱于他,虽是亲戚,可沈博吉怕周家人说三道四,让姐姐难做人,当时便将两个铺子抵押于周夫人。只是船厂投入大,收效慢,非一年一月便见盈利。周夫人在刘太姨娘眼皮下,不好说借钱给娘家,沈博吉知其为难,钱一时还不上,对外称姐弟情深,再补一份嫁妆于姐姐。后来还了些钱于周夫人,周夫人也没收,只道是这些年,铺子盈利也差不多能抵得上所借之钱。欲归还铺子,沈博吉也不收,道当初多亏姐姐资助。姐弟二人虽不是一母同胞,却是感情非浅,这些事,便也没多计较。文箐听得原委,心道这沈博吉虽是商人,却真个不占小利的,对异母姐姐也甚是关照,难怪周夫人对沈吴氏也十分照顾。“既是如此,我将铺子还债也说得过去。若是弟弟日后长大知事,晓得自家产业本是沈家的,如今三舅家又是这般情形,焉有不退还之理”陈妈劝阻道:“小姐,这事你若是与三爷说来,那,夫人早年挪借周家钱财一事,岂不就”她终究是关心周夫人名声,怕因此事让周腾夫妇因此而疑旁的事,再生出个什么是非来。文箐双眼圆睁:“我不怕她若说母亲过去是非,我难道就不会揭她现下的短来周大管家说三叔名下可不止四五百亩地呢,少说也得有十来顷。还不就是这两年三叔掌业,私下里置备的。那时还没分家呢”陈妈无语,小姐说得也有理。文箐一边提笔写信,一边道:“咱们越让着她,她越得势,她藏着掖着的那些事,真以为我不知情我现下写信与三叔,我也不揭他短,只隐约提一下。三婶若是明白,就当任由我们姐弟作主,将那铺子现下归还于三舅母。如今,能得一笔钱,是一笔钱,能替三舅姆还一笔,就少一人来上门烦扰。”陈妈担心地道:“如此一来,小姐不是又要得罪三奶奶小姐才与他们修好,这”文箐停笔,道“现下说是得罪,日后真要回时,铁定也是得罪。早晚要走这一步。”她说完,继续往下写。陈妈提醒她道:“可是,日后那毕竟是少爷大了,名正言顺些。现下向她讨要,可离分家才不到半年光景,三奶奶那边必然记恨的。”文箐嘴角抽了抽,似乎自己现下真讨要,便是失信,当初说好让三叔打理,可是,眼前不是因故嘛,自己又不是故意找茬,于理于情,都说得过去。三婶若真是通人情,也该适时大度些,亲戚间,伸手援助是道义。她写完,又认真看过几遍,重新写了三回,自觉语气还有用词都十分妥当了,方才装信。陈妈见小姐这般重情义,可是她却要顾念小姐与少爷的将来,抹了把泪,一狠心,第一次违了小姐之命,出门拐弯至沈吴氏房里,说与沈吴氏听。沈吴氏听了,十分感动,眼里连泪都掉不出来,只红得象兔子一般,颤声道:“箐儿,这,这令舅姆好生不安啊。陈嫂,你且让她过来,我来劝她。”陈妈低着头道:“舅奶奶,你莫怪奴婢多嘴。实是夫人将少爷与小姐托付于我们夫妻,我们得照顾好她,倘使小姐或少爷日后有个差错,我哪里还有脸去见夫人”沈吴氏明白陈妈所虑。若是文箐姐弟得罪周家,又或者将产业来救济自己,可自己这边窟窿实在大,只怕反而是拖累得文箐姐弟日后生活没个着落。可沈吴氏说不过文箐,因为文箐道:“我与弟弟还有几顷地呢,一年收成也不少。铺子本来便是三舅当日送于母亲的,如今不过是完璧归赵罢了。至于三叔那儿,我信中自与他好好求情,多说些软话,他也不是个不重情义的。就算因此生气,终究我们是血脉相牵,又是晚辈,我便说年少不懂事有些冲撞罢了,过些日子,他也就不会闹气了。”沈吴氏叹气,又说得好些话,只道自家连累文箐姐弟。文箐道:“舅姆,你不用如此心不安。咱们本是亲戚,何来连累一说,这又是我自愿的。便是母亲在世,亦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当日三舅建船厂,母样尚拿钱资助,更何况现下是债主相迫。不过舍两个铺子而已,日后再赚回来便是了。”她说得十分大气,浑不将两个铺子瞧在眼里一般。华嫣听得,只掉泪。华庭得知,对表妹道:“表妹,来日我定还双倍还你,不,十倍还你”文箐冲他笑笑,道:“好的,表哥有这般雄心,何愁家业不兴舅姆,也勿要发愁。”说这话时,她其实心想:来日来日有了机会,我自个挣三两个铺子,也不是不可能。现下,还是过了这难关,再说吧。陈妈见小姐一意孤行,自己也只好服从。偷偷瞧小姐一眼,见她正在写封启,写得十分认真。便忐忑不安地问道:“小姐,这事,你可怨我说与舅奶奶知”文箐摇摇头,见她十分紧张,生怕她心里别扭着劲儿,便道:“陈妈是为我着想,我当然晓得,哪会怨怪。我心里其实想着要谢陈妈的,只是,我也不能只为自己着想,毕竟这事儿,唉”她也长长地叹口气。当日在姨娘与周夫人利益之间选择,陈妈选了保周夫人,舍徐氏;如今在沈家与文简的利益上,陈妈选保文简。对于陈妈来说,必无错处,而且十分正确,忠心耿耿。陈妈好半天,才开口道:“要是得罪三奶奶,那现下,只怕城里那房子,小姐与少爷住得不安生了。湖边那宅子就”文箐见她为自己与弟弟真是操碎了心,挂念诸多,十分感激。想了一想,认真地道:“三婶要为难,也不会明着来,大不了我住到二伯母那边去,她私下里也同我说过,那边空着房间甚多呢。陈妈勿要发愁。”陈妈仍是心头难安,道:“可终归不是少爷与小姐名下的。湖边宅子,还是得抓紧赶工才是。”文箐瞧一眼外边,正是雨季。“湖边宅子一事,如今着急也无用,先不管了。且让周大管家过来,帮着料理这些。吴涉根本不顶用,舅姆家中别无男丁,这时咱们一干女人,应付债主们,便是有法子,也没人去落实。”陈妈也是忧心这个,问道:“那,李诚那边,要不要让他也赶过来”文箐摇了摇头,道:“他家孩子小,前些日子还替我张罗宅子,才归家去料理地头的事,如今只怕不得闲。而且,这事说与他知晓,只怕阿静那边又跟着着急上火,连累他家小女儿,也不妥。有周大管事主持应付外人便是了。”陈妈见小姐如今作事越发有主张,反观自己倒是太过于小心了,现下自己倒是个没用的了,只尽心侍候好小姐与少爷。文箐说完,当下让华嫣着了吴家大小子即刻便去了苏州。虽然文箐说的没错,可是这般变卖家当,来救急,陈妈终究是想着少爷与小姐来日要度日,如此下去也是不妥。可是落难之时,平时的亲戚朋友避的避,想帮的却是手长袖短,无能为力。陈妈见文箐与华嫣两姐妹对坐嗟叹,便在一旁安慰道:“大舅爷,大舅奶奶那边,不会见死不救的小姐,你就别管了。”华嫣低下头去,不语。她不知大伯父那边会如何本来连累了大伯父二伯父了,现下虽心里希望有人帮自家,可是文箐担心,沈家的画能值多少钱她虽不收藏画,可是一想到沈家要将祖传的画,还有积年藏画,尽数贱价卖出,比割肉还要痛呢。沈贞吉会吗毕竟沈博吉与他又不是亲生兄弟,要说沈博吉的债务,他本无需搭理,先时却是卖了地,来帮。如今,又会如何周同厚着脸皮,想去沈家求画,在门口亦遇到了讨债的人。见沈贞吉面带忧色,知其现下为沈博吉债务一事为难,于是越发开不了口,枯坐了半日,求画之事没说出来,反倒是对沈贞吉道:“世兄,若是有为难之事,小弟这里尚有一万贯左右周转,我这便归家取来,也不知能否解一时之困”沈贞吉摇头,道:“多谢同济弟。实不相瞒,这一万贯,也只是打水漂。我这边且想些法子,他们所图,唉”周腾见弟弟空手而归,便埋怨道:“沈家竟这般小器,便是个摹本也不给”周同歉意地道:“三哥,这事怨不得沈家,实是我没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