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平日里已经不用她背了,如今只做些打水提饭的事,偶尔喜两件衣,此外,很是得闲,自觉得没甚么事做,于是日日将屋里屋外连窗棂都擦得一尘不染的。钱一数完,嘉禾又提了水,拿了帕子,去擦窗户了,说是外面有尘,落在上面,难看。文箐劝她不止,只任由她找点事,免得她想得太多。当初选嘉禾,她确实不是存了长久之心,可是如今见她干活真得利落,十分尽心,也有些舍不得。每每见嘉禾在自己面前讨好,恨不得把所有事都做得不出一点儿差错的小心谨慎,想她一个孤女子,被伯母赶出家,还会替堂姐的婚事着急,人这么厚道,偏老天爷对其不公,不免生了恻隐之心。可是在她看来,嘉禾其实在周家过得委屈,被人瞧不起,不仅书院一事,平时去厨房提饭,没少受欺负。她挺能吃,而厨房有人刁难于她,便刻意短她的吃食,只按正常人的分量予她,她却不敢声张。文箐怕她吃不饱,刻意让她随自己在屋里一起吃了,自己与弟弟亦多要一些饭食,分于嘉禾吃。由此,嘉禾越发的感觉四小姐对自己的照顾,更是尽心尽意,四小姐身边的温暖,她第一次尝得,很是舍不得。彭氏带着文箮来看望文箐姐弟时,便见得嘉禾正在擦窗户,窗棂因为桐油漆拭如今亮闪闪地直发光。免不得进了屋,便对文箐夸道”只你当日眼光倒是甚好,挑一个会干活的。”文箐担忧地说道:“可是她人丑,怕是见不得客。”这话说起来,是魏氏过寿那日,三婶特意来同文箐交代,不要让嘉禾去长房院里,甚至自家院里也不得去,生怕她被客人见了,引起误会。文箐亦是懂得她的忧虑,只点头应允,那日却让嘉禾同上次周珑所敎那般,抹了厚厚一脸白粉,敷住她脸上的麻子,其实也还是能见人的。这十来天,嘉禾在周家吃得饱,做得活计不累,养了养,人似乎慢慢白了,脸色不是原来的暗黑,比先前所见第一眼来说,或许是看习惯了,不觉得丑了。彭氏把嘉禾叫过去,仔细打量一下:见她一身青布杉子,倒是新的,脚大于是鞋子亦显得大,同文筵的少年脚只大不小,伸出来的手指粗大,手臂有些冻肿未消,脸上与耳朵的冻伤倒是变淡了。说丑还是有几分,只是要见人,倒也不是见不得,只叹了一口气,道:“留她做些粗活,倒也使得。”显然,周家所有人,都认为若是跟在文箐身边做贴身丫环,还是不适合的。文箐也不会因此而大唱对头戏,只点头,寻思着日后若让她离开自己,也得为她谋个好去处,衣食无忧,能得一份不被人数落的活计,养活自己才是。这心愿是好的,可是哪里寻得这样的好主子彭氏有事先走了,留得文箮与文箐姐妹俩聊天,聊得倒是高兴,而文箐亦是借机打听她的喜好,晓得她中意苏州某店的头饰。原来她是想买来给姆妈的,彭氏再过些日子也到了小生日了。对于彭氏,替长房打理家业这么多年,说功劳肯定是有的,可是每年却是要把各项收支都报予魏氏,再将地里的产出赚得的钱,全数送到北京,是实实在在的大公无私,只为长房这个大家庭付出一切的妇人。这样的人,可惜于太过老实了,是真得没私心,故而不像李氏那般想着分家如何如何,也没有存更多的私房钱,平日里很是舍不得花钱,只想着省一文便得一文,好给儿女日后留下。而雷氏随了魏氏身边,打点着母亲大人的所有事项,讨得诸多欢喜,又要随她见得官场上的后宅之人,于是再用度上相比彭氏,至少在外人看来,是有明显的区别。雷氏因此有几套象样的首饰,可是彭氏只戴着几年以前周夫人在家时送她的一套头面,在年前送到银店里花了些钱重新按时样翻了新,于是在魏氏过寿时才戴在头上,没失了面子。只是相形之下,就连女儿文箮也不禁拿这些细节把姆妈与大伯母对比,心疼姆妈。相对于文箮手头上的拮据,文箐今日始发觉自己是富女一个。去年岁末归家,除了归家当日与次日,还有祭祖那日不痛快以外,其他的日子,可以说是过得相当的适意。只今日初十,更是觉得事事顺意,李氏送月例,表姐送分红,如今她手头十分阔绰,仅是表姐送来的这几千贯钞,这一两年的吃穿都不愁了。手里的零花,又有这过节的红包可以充充数,说到红包,免不得提起端日那天,长房人人都给了他们姐弟钱。都说长房抠,只是今年却是连文筠亦兴高采烈地道:“今年二伯母也舍得给我这么多红包了。”文箐还以为她拿了多少,结果后来才晓得,也只有春节这段时日,小辈的才能得长辈的赏钱,平日里收的礼,都是物事。文箐听后,不免失望,原想到伸手讨要钱,甚是困难,而她,要是困在后院,谋不得钱,可真是心不安。得了表姐的钱后,很庆幸自己的零花够充足。听文筠道,往年红包不过是十文二十文铜钱,而今年却是足足六贯钞。这点子钱,在文箐看来,不够赏几个下人的,可是回屋,一拆开自己的来,才发现三个伯母给自己的竟都是十贯钞。这是,长房对对自己的差别对待文箐因为先前送了长房药膏,得了她们喜欢,于是把手里前又归拢一下,花了二百贯钞,买了材质,让嘉禾与小月私下里做了些药膏,在魏氏寿诞前一夜,特意送去给雷氏。雷氏办事机伶,寻思文箐这个物事能卖给一些大户人家,既拿得出手,便索性做一样回礼,送给一些来往的有钱人家。谁也没想到,雷氏这无心之举,后来竟让文箐受益。这事容后细说。只说文箐此时见文箮发愁钱财的事,自己有心帮她,可是若是私下时直接让人去买来,送给她,又怕这样做得冒失,伤了文箮的小心灵,便为她出主意。文箐安慰她道:“其实,这事不难,二姐手里自有盈余,我手里也有钱财,那钗子姐姐都打听得,左右不过是衣百来贯钞,我们两个的钱合在一起,只多不少,差人去买来便是了。”文箮苦恼说缺钱的事,当时不过是吐吐苦水,贞没想象文箐开口借钱的。文箐这么主动提出,她很是感动,却是不肯受。可是文箐有意与长房修好关系,自是不放过这机会,只让她放心,差了嘉禾到里间取了钞来。”二姐,你还同我客气作甚二伯母生日才是要紧事,你要表孝心,我也高兴啊,我支些钱,也正可藉此机会,表达我对二伯母的敬意。二姐买一只钗子,为免有些单薄,不如送一对耳环,成双的物事,更是妥当。”文箮原以为她手头上不过是端日得来的红包钱,寻思着左右便是几十贯钞,却没料到文箐出手就是两百贯。惊讶地道:“这么多你这是哪来的”文箐和盘托出:“今早便得了三婶送来的月例,两百贯呢,没处花销。”文箮听了,觉得不可思议,李氏会拿出这么多来予文箐做月例,难道是二房今年每人的月例都涨了不少仍是免不得吃惊地道:“你三婶给你们的月例便是二百贯钞可是文筜语文筠,皆是二十贯”原来是李氏听了太姨娘的话后而发狠,一睹气,按主妇的用度给了她们姐弟,若是依惯例,比如文筜她们的,也不过是二十贯钞的月例用度。文箐不明白首尾,揣测道:“那想来是三婶可怜我们姐弟才归家,生怕我们没钱用,故而多给了些吧。姐姐,莫管这些,反正我现下不缺钱用,放在屋里钱也不会自己生子,您尽管拿去用便是了。”文箮有些憋扭,只道自己不想占妹妹的便宜。文箐却想到,自己在杭州同表姐做药膏生意的事,随着陈妈她们这边来日若也做,定是瞒不住的,不如现下透些口风。便冲二姐挤眉弄眼地道:“二姐,莫担心。我并不缺钱用。今日刚得了我表姐送来的钱,三婶让我自留下做日常用度。”文箮也知道沈家的事,心中有所疑惑,又怕四妹不懂事,让外家担心,便劝道:“四妹,二姐也充大说一声,你这般,甚是不妥。”她见文箐带着疑问看着自己,便再度开口劝道:“你表姐与你钱,自是一番好意,只是我听说,沈家如今债台高筑,你用得岂可安心不若先还了债唉,我说得若是不当,四妹莫在意。”她说着说着,又觉得自己管得太宽,担心自己这多嘴,会让四妹难自处。文箐却笑盈盈地道:“二姐是真心为我着想,才这般直言。只是二姐有所不知,这钱,却是我与表姐挣来的。若我不收下,我舅姆那边才不放心呢。”于是透露一些同华嫣如何做药膏的大略过程,只是具体所赚几何,却不细说。文箮听着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原以为四妹那是归家途中无以为继,才不得不卖药膏,没想到人家竟是居家做起药膏使人往外卖,自己不出面,却也能挣得不少钱来。文箐说服文箮收下了钱,却忘了同她说不要与其他姐妹们说及此事,结果才有了后来一些事。接着说文箐的高兴事,就是雷氏送药膏所带来的喜事。到了初十下午,长房寿筵已散了一日了,不料此时却开始又有送礼的人求上门来,不为别的,竟是为了药膏。魏氏听说此事,没当一回事,问得文箐送来的还有不少剩余,只让彭氏再送些予人便是了。可是正月十一那日,天气又冷了起来,下起了雪,没想到正月十二,雪一停,来周家的人却是多了,不断有人问起药膏的事。这让长房吃惊:先前听文箐说归家一路卖过药膏,在他们看来,不过是小孩味着生计的下策,没想到却是真有人要。她们自己用了,自是喜欢,却真是没多想其他人会极看得上这个。不过魏氏仍不在意,只吩咐儿媳道:“既是来往之客,且让文箐多做些送他们便是了。”这话由文箮交代到文箐耳里,文箐心里暗笑:难道这便是无心插柳,柳成荫。自己送药膏讨好长房,却真没想到雷氏那一举措,竟有了广告效应。可是送一两人,那倒是可以,只是送的人多了,都是亲戚熟人,有来有往的,要是今年开了头,明年人家还会来讨要,这却是有些麻烦了。她开始还以为能藉此多卖点赚个零花钱。年初的时候,顾虑阿静生完儿子,陈妈忙着照顾她,没精力顾这个,否则她定要陈妈多做些,好让他们有些进项。而李诚从杭州归来,得知李诚也无其他营生,不过早年周夫人给的一点工钱,他起了屋后,买了十来亩地,再无盈余。更是让她打定主意了,由李诚去购买材质,陈妈帮着做了,找类似的杨婆子去卖。文箐没把这些打算说出来,不过约略同文箮开了句玩笑,道:“若是苏州城里大户人家都用这个了,那咱们一年的零花钱也不用月例了。”文箮有些怀疑,道:“你不是说这一小盒只卖十来文吗”文箐给她透漏了一句:“那是我在归家途中,只为了卖掉好有点盘缠。你不晓得,现下杭州这么一小盒,不用着么好的胭脂盒,一盒也能卖到五六十文了,还买不到呢。”文箮这回算是彻底明白过来了,将初十那天听到的事,合计了今天的价钱,盘算了一下,等她回屋后,同母亲彭氏说起来。彭氏是个从来没住这方面想过的人,一些抹面的油、头油类的,都只是牙婆子上门来,才买得一些,平日根本就没多往打扮方面关注,只是去年长嫂雷氏归家,有了明显的对比,才晓得差距。只是她十分怀疑,就这么一个小物事,能卖着么贵这个问题,却是在聊天时,文箮一不小心,便同魏氏雷氏以及一家子女眷说起来。原因就是周玫也喜这个,又道徐家族人众多,女子不少,便向魏氏再讨要些药膏。彭氏说差不多送完了,周玫听了,嘴一扁,道:“家里不是有人会做么再让她做些便是了,反正也是闲着,不是说他不会绣花不会弹琴,就这一样拿得出手”雷氏是因为离家日久,没想到大姑做得母亲这么多年,还是这样气势咄咄逼人。让文箐去做,也不能这么直接。周玫拿其女儿会弹琴来炫耀,比对文箐,这般太失公道了。便替文箐道了一声:“她这药膏倒是极好的,只是人一多,她倒是做不过来了,听说这药膏做起来,也费心得很。”魏氏听彭氏说来讨要的人多了,也有些心烦,扰了自己的清静:“好是好,只这人一多,总来问这事,连累你二弟妹如今家中活计也没法做,尽应酬这些人,也甚烦。”周玫这时出主意道;”其他亲戚,若是来讨要多了,姆妈若是嫌吵,其实还有法子:大可把方子给人便是了。”文箮为四妹在大姑妈嘴里没得一点好处的说法打抱不平,此时小声地同其他姐妹说起药膏一盒子能卖得五十来文,徐娇讶道:“苏州城里最贵的胭脂也不过百十来文,她这物事,还能卖得这么高的价钱不过是个擦手的罢了。”转过脸去,就同母亲周玫嘀咕了。雷氏听得周玫竟是讨要人家的方子,若是寻常一个药方倒也罢了,只是文箐由这些方子赚钱,要是传了出去,那于是有些小心地道:“既然沈家要依赖这个赚钱,咱们把方子传了出去,倒是不妥了。”她担心地话,听在魏氏耳里,也想到自家不喜作生意,可是也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