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坚持不要,非把这个作为来日门妆。只自己没奈何,只道分一半便再也无法多受了。沈吴氏取笑女儿太算计表妹了,这药膏方子是文箐的,怎么做也是文箐教的,先头购物的本钱也是文箐垫了一些,如今卖得的钱,沈家怎么能要可是一想到文箐既然硬说不要,想来要是真得依文不留地全给了她,日后必也是退回来的。沈氏也不想打肿脸充胖子,思及如今家败,女儿隔几年确实要成亲的,总得要备些象样的嫁妆才是,便也没了言语,只随着女儿自行主张这些。李诚去的时候,沈吴氏仔细问了文箐境况。李诚得了文箐交代,生怕三舅姆一家担心,不让他老实说自己的事,只一句:甚好,甚念舅姆一家。沈吴氏问不出多的事来,便让李诚带一箱物事回去,李诚以为是过节的礼,不知究竟,客气一下,便替文箐姐弟收下来,于是,这箱钱就出现在文箐屋里了。文简十分挂念表哥,还有小表弟,又问及那受伤的沈肇可痊愈了文箐见华嫣只在信中感谢她当日为自家弟弟所为,救了那小孩一命。如此,想来是没了性命问题,只是究竟如何,华嫣也没多说。她在信中又提些小事,其中几句便是:“庭弟去上学之事,仍被祖母所阻。只道天寒不易。最后母亲恳求,终于同意请个先生来,宰祖母眼下进学。可是,好先生,哪里能求得若在苏州,自可托付大伯,如今高兴的事,近日又接着几笔药膏生意的单子,不过几十盒,或者一百盒,最多也不过三百盒”文箐读到这里,想着”不过”二字,华嫣如今也嫌少了,却不晓得,急不得。当日与杨婆子说过,这物事不能大量制得,若真是好几千盒的供货,岂不是自掌嘴巴。她有些担心,继续往下处看去。“如若在下雪,杨婆子道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于是,铃铛一家也格外盼着下雪了,因为姆妈给吴婶一点赏钱表妹,这香玉膏,在杭州竟也小有名气了,吴婶特意去打探过,外头都道不好买着,大户人家的小姐通过这名的,都想要一两份。偏杨婆子有些让我生气,她坚持要提高售价,我亦不敢责备她。果然如表妹当日言,真被她要挟了。若你在,谅她也不敢,幸好,她倒是没使坏。为姐今日,方知一米一栗若是自个儿所挣而来,粒粒皆辛,万事不易,甚感你当日归途不易。极盼你在此,唯望来日得聚,甚念不已”文箐左右读来读去,想象着华嫣初次试着营生,从杨婆子打交道时的忐忑不安与防备,轻易被说动,事后又懊恼的神态,只觉得表姐真正是可爱得紧。也许,药膏的营生,能给表姐些经验,实在是意想不到的收获。她当下又着紧地回复了一封信。恰李氏却听了儿子文笈说及上午文箐在藏书楼的事,便又转到她屋里来关心关心她,嘘寒问暖的,文箐也应付几句她的打听,有些话只能与周叙说,却说不得与她听,故不喜她这迂回的方式。见她喜欢管事,索性请李氏帮忙捎个信与杭州。李氏以为她是要向沈吴氏告状,偏文箐却当着她的面念了起来,不过是说及相互挂念的几句话,提及沈家一些事无头无尾,李氏也不好多探问了。听她劝表姐的话,倒是头头是道。这才想到,文箐当日说在岳州掌过家,果然还真有那么点模样。可是她这般与外家交好,李氏不是滋味,因未这意味着文箐有旁的依靠,不会打自己当做靠山,也就不会把自己当回事,难怪敢得罪自己了。文箐同时把沈吴氏送礼过来的事报备给李氏,又说了开春的衣物三舅姆也帮着做了些,故而家里不用再位自己姐弟多备了。李氏只道是过节礼,便漫不经心地让她自己收下了。文箐提了句;”那钱我是不是要交到公中呢”李氏哪里想到是几千贯钞,还是卖药所得,只认为文箐是得了沈氏的红包,眼下这一问却是讽刺自己,于是没好气地道:“沈家既给你,你便收妥了。只是你差人去杭州,好歹也同我说一声,我替你备一礼于他们,免得日后有人说闲话。”文箐面上略认了个错。她还是不习惯这种派李诚走走自己的亲戚说个音讯的事,也是需要向三婶申请汇报的,不过现下李氏说到人情往来,她确实不懂,只点头,道是下回必定请示三婶。李氏扁了扁嘴,对于文箐阳奉阴违,她不想多与这费口舌,免得自己好心,却被她再诬赖。下回下回分了家,再不多管闲事般地替他们姐弟打理人情上的事了,由着他们得罪光了周边所有亲戚,才知道好歹。正文 第196章有人欢喜有人愁人一有钱,也不知为何。就好比吃了美酒能壮胆一般,钱亦能壮胆气与傲气。文箐现下也是有这种感觉,心情舒畅之极,凡甚么事都觉得顺眼顺耳。可惜的是身在古代,有钱了,却不能如前世依样去血拼。正自思量间,却听得文简道了句:“前日里,我在大哥那里,许诺要送守信一支笔的,这下好了,我有钱了,就让他自己买去。”他的”财大气粗”便是姐姐如今既给了自己一千文做零花,于是自己亦是十分有钱了,赶紧将原先的承诺一一付现。守信是文筵与文笴兄弟的伴当,雷氏因钱财有限,只雇得一个小厮跟了兄弟两身后照应,文筵与文笴都不是多事的人,倒也没甚么麻烦,守信这人乖巧,文简想来讨好大哥二哥,于是连带着也给守信一些好处。真正是:人小鬼大。文箐乐得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敛容,故作一本正经状,有意考虑他:“那你预备给他几多钱”文简拿了钱袋在手,想了想,道;”以前咱们笔,一文钱一支有的。”他说的以前,便是指在归家途中,文箐买笔送给华庭,当时询过价,没想到他倒是把这个价钱季在心理了。他数了两文出来,似乎两文能选得一支笔普通的好一点,又不敢肯定,于是问文箐,道:“姐,那两文一支的笔,可是好许多”文箐见他十分慎重的模样,差点儿没憋住笑,点了一下头,引诱地道:“可是上好的笔,也有七八文一支的笔,还有那更好的是十文呢。”文简睁大了眼睛,疑惑地道:“这么贵我怎么不记得了。给表哥的不是五文钱一支的么”他桡了桡头,坚信自己没记错,可是见姐姐不说话,只盯着自己瞧,便有些怀疑自己的记性。右手拿着几文钱举棋不定,左手撑起了左腮,歪着小脑袋,发愁地道:“可是大哥都没用这么好的呢。那”文箐见他这么慎重其事,反复思虑的模样,不知为何,突然就来了笑点,终于笑出声来。她真得好久没有这么真心地完全放松地笑过了,只是这一笑,便停不下来,差点儿中笑岔气。文简恼得只瞪着姐姐,最后嘟着嘴道:“反正你说了这是我的零花,我自己要作主的。”文箐好不容易才收住笑,只觉得肚子笑痛了,可是嘴角仍然是弯得直不起来,向弟弟解释道:“你所虑所言皆极对,姐姐方才实在是高兴得忘乎所以,才笑起来,并不是取笑你。”她言语理带着些夸赞的意味,又带着莫大欣喜之意,连文简也听出来这是姐姐对自己方才的言行表达了满意,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道:“姐姐这笑得也太让人”寻思着用什么词来形容。这让他想起了小黑子哥,也只在她面前,姐姐才笑得有些开心,却也没这么大笑过。其实,对于文简这个年纪,送礼时能去思考该送多贵的物事于一个下人,还会去寻思这物事不能超过大哥的用度去,这便已是十分动心思的事情了,连文箐有时都没想太多这些事。听了弟弟言者无心的话,文箐却不由得大为放心:文简虽小,心眼儿却并不是直直地一根筋,也会有些小九九儿。文简得了姐姐的肯定,这时又排出来四文钱,合计为六文钱,拿定主意,道:“四文还是太少了,元宵节,他要上街的,六文予他,好不好”文箐点了头,心里觉得他这安排大为妥当,越发地在心里提醒自己,好多事,确实该敎弟弟如何把持钱财了,既不要让他像三叔那般太看重,也不能像四叔那般无所顾忌。“既说了这一千文是你的钱,花去多少,怎么花的,大体用在哪里,你尽可以自己安排,只是莫要太张扬。你给守信赏钱,或者又因为其他事情要打赏,比如嘉禾与其他人,姐姐亦是一千个愿意。花完了,花多了,可也莫要再讨要。故而,每项用度花在哪里,需得与姐姐说一声。”文简认真听得姐姐的教导,他想想一千文,那是十吊钱,能花好长时间的,自己怎么可能一下子花光呢其实,等到了后来,慢慢地有了些经验,年龄渐长,亦明白了姐姐所虑甚是:钱是不经花的,一但花上,很快便能见底。文箐也不过是让他有一些节约意识,不想让他养成铺张的个姓,此时也不再多说这事,免得他好不容易有一个过节的机会,终于可以痛快花钱买些高兴。自己却说三道四扰了他兴致。此时,正经地问他道:“那元宵节,你连守信的礼都想妥了,家中各位哥哥们的礼,可也细细想过了”文简听了,发愁地道:“我倒是想送他们,只是,我不晓得该送他们甚么”又将平时各位哥哥与自己玩耍时的一些小事一一说与姐姐听。文箐听得他对各人的描述,知他心里有喜欢的人,有不太喜欢的人,也不好太让他别扭着去特意多花时间与不喜欢的人玩一起。此时,只提醒他一下,给他出主意:“不是还有几日才到元宵吗可在这几日里多问问守信或文筹,还有文笈虽然嘴上张口便说些话不中听的,姐姐瞧他却是真心为你好,你可莫要偏了心,送的礼皆要用心才是。”文简点了点头,寻思着怎么办才好,过了一会儿,又有些不高兴了,道;”听说苏州城里甚么都有,可惜,姐姐如今又不能带我上街去寻”文箐见他心心念念不忘自己,很是高兴,只宽慰他道:“咱们上不得街,可是你说守信他们必定有人会上街,托他们带回来便是了。”文简觉得姐姐比自己想得更清楚,自觉甚是好主意。文箐却不想如此轻松放过他,提醒道:“那若是他们喜欢的甚至是贵的物事,你那些零花钱都不足一件之值呢”文简听了,觉得送礼这事,也麻罚,又要晓得人家喜欢甚么,还有贵的自己送不起。”那端日大哥也没送我多贵的”文箐却拍拍弟弟的肩道:“你如此想了,便是道理了。大哥送你的不太贵,你要送大哥的却比他送你的还要贵出很多来,也是不妥的。”文简经姐姐这么一指点,心思也转得快,此时豁然开朗道:“我晓得了,这是三婶同姐姐说的,礼尚往来,太轻太重皆不好。”当下,又提到了元宵日要给其他下人的打赏,文箐给他些零钱,让他与嘉禾张罗,听着他同嘉禾说:“不若,还依端日,每人五文钱好了。”她在一旁,既不说多了也不说少了,只脚下踩着火箱,手上翻着大明律,关于打赏的事,任由他们二人去分派。嘉禾以前她不太会识数,才学会数数,还是文简敎的,文简耐心也好,慢慢地敎,也不怕他胡涂,一次两次不行就敎三次四次。嘉禾见少爷比自己小了甚多,却是汇算很多钱,于是有了比较,学得甚是用功。如今二十以内加减,用心些,也不太会出错了。她现下怕再次数错,到时发给人的钱里有多一文,或少一文,把好事做成了坏事,拿根线,每五文一串,数了又数。”耶、两、塞、寺、嗯、洛哦,不对,多了耶个”因念数字,习惯总是数五后往下数六,这下子又差点儿多数出一个来,不好意思看了看文简。文简笑她,学着她的常熟话:“ 耶、两、塞、寺、嗯、洛、切、剥、纠、舍、舌耶、舌腻、舌塞、舌”学得竟是有模有样的。嘉禾却是耳朵都红了,晓得少爷这是笑话自己的常熟腔。文简笑完,转头对在旁边亦发笑的姐姐告状道:“嘉禾就是不记得说官话,偏说常熟话,以为我不懂。哼,我也跟着文筹学会了”说着说着,又用常熟腔唱起常熟的歌谣来:“泥塞啷个湿来搡乌里个藕,乌荡里啊遛遛游扣伊游回”小孩的学习能力是很强的,尤其是接触语言方面,文简是个中高手,文箐都有点自叹不如。听着弟弟唱得七拐八弯的,发现弟弟在周家院里,没有自己跟着,却是学会了好多自己都不太了解的东西来。只欣慰地看着他,她自己是浑然没觉得早把文简当个儿子一般看了,而不是弟弟,恨不得甚么都替他张罗好了,他一出门,自己便担心莫要惹事。如今见他在周家院里因为长房的照顾,活得如鱼得水,此时,倒是感激有长房在了,一反先前对长房所有反感情绪。嘉禾一边数着钱,一边想着自己的心事,才到文箐身边十来天,端日便得了小姐和少爷的赏,一人给她六文,元宵又可得五文。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个地算,先是算得总数十五,后来再数一次,好像是十八,差得太多了,不放心,又数了好几次,终于肯定为十七文,为自己算对了数,很是高兴。可是随着小姐脚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