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也该是她的事。沈太太没办法,自己既然为尊,手里的佛珠一阵乱拨,只得故作镇定:“且等等,你我都莫要冒然上前去。南无阿弥陀佛。”闭了眼急忙念经。铃铛这个没脑子的,此时倒是道一声:“奶奶,我同弟弟去找人来”撒开脚丫奔向院门。不说她们,只说这边热闹情形。鲁娘子说“持火钳的”,说实话,鲁屠户是真没见着她后面还有人,因为吴涉身材实在不太壮伟,整个被鲁娘子给挡住了。女人一侧身,方才让他看到那边门旁有个男人,且被自家女人伸着的脚挡了退路,一脸通红,只低头看地,并没有拿甚么火钳。就这种男人故而,鲁屠户站在门口,由于有吴婶坐在当中地上,进不去,便张口对骂道:“你这骚婆子,你眼睛才长你老姆裙里了。想让我戴绿帽子,也找个能打得过我的啊只这种货色,你也能看上眼他能有几寸我呸”又冲吴涉道:“好你个吴四就这胖婆娘,不压死你,我不姓鲁你要敢打她主意,不被她搞死才怪”外头的人一直哈哈大笑,鲁屠户反而没了羞惭,只觉自己好似在当街飞刀剔猪骨十分得心应手,别人爱围观那就是捧场。转过对去对着一群人道:“你们说,是不是”人群笑得更欢了。吴涉大窘,对着鲁屠户直摆手道:“莫要误会,误会我真没这个心你家娘子来”鲁屠户眼一瞪,叫道:“我家娘子如何都说捉奸捉双,我这逮了个现行,你还想狡辩不成”有三个人不乐意了第一个是鲁娘子,这回亦反目道:“你个剁千刀的没带脑壳来的,你哪只眼看到我与人有染了我是在打水,打水”第二个是吴婶,地上太凉,屁股坐僵了,于是也不坐了,爬起来,一边拐啊拐地往院内方向挪,生怕背后的那刀跟过来,嘴上不输阵地骂道:“你个卖 肉的,千刀”“砍万刀剁的”的这几字终于不敢说出来,“那是我家男人,你哪只眼看到奸情了”又指着鲁娘子骂道,“我呸,你打个屁水你是来我家强行抢水井都被你打水打光了”她是打不过人家,嘴上可是不愿输了。第三个自然是吴涉了,连鱼味都没闻到过,居然被人说腥瞪了双目:“我说鲁屠户,你可以杀猪杀羊,莫要血口喷人;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我可是半点儿没占你家娘子便宜。你家娘子不守妇道,莫要怪罪我身上来了”特别记恨当时自己被她逼到角落里的事儿,让自己一男人以后还如何见人鲁屠户是越想越不明白:“不是奸情,那我家娘子腰带怎松了”他个没脑子的,这话说出来,外面的都乐得捧肚子,有男的叫:“就是,你家女人腰带怎么这么松呢”鲁娘子冲外面吼道:“老娘我哪里有失妇道了放你们老姆的狗 屁你家娘子还不系带呢”吴涉看鲁屠户要缠上自己,很男人地喊了声:“又不是我扯的莫要乱攀扯于我。你女人非得来家抢水,打伤我娘子,如今你倒是好,持了刀到我家闹起事来”鲁屠户撒酒疯,走进来,指着自家婆娘道:“不是你扯的还能有谁我只见得你一个男人在此”鲁娘子听得窝火,见得院门口的火钳子,弯腰拾起来,径直走到鲁屠户面前,同往日一般拉着他大耳朵,吼道:“那是我同吴家婆娘打架时扯掉的杀千刀的,你要再胡言乱话泼脏水,老娘跟你拼了”边说话还边分出神用火钳指着吴婶。吴婶自然怕外人传自家男人的坏话,也同时在一旁道:“我扯掉的你家娘子来抢水,我”后面的话被下面的场面给吓住了。鲁屠户被婆娘掐耳朵,习惯性地直接就是左手伸出去揪了鲁娘子的又肥又粗的后脖子,右手伸出去,屠刀带着猪油亮闪闪的在空中晃着。鲁娘子叫道:“天杀的,你敢拿刀对我我还怕你不成”就用火钳去砍,封挡了刀的来势。金属相交之声,不绝于耳。吴婶平时自认为自己不弱的,没想到还有比自己更凶的一对才晓得适才同鲁娘子对干,人家根本没施出浑身解数来。生怕伤着自己,便拉了自家男人要往院里倒退着。鲁家夫妻两扭打成一团。逐渐就靠到了院门处,眼见就要到院里去了。鲁娘子刀没抢着,手指给划破了。可是她正好已经在院门处了,手受伤了,就一挥,那血就挥到了院子里。好似不知疼似的,仍是不退缩,张嘴就咬了一口自家男人手臂。二人战斗又一次不分输赢。只是,院里却传来一声尖叫:“太太太太吴婶,快来啊太太晕过去了”这鲁家夫妇大动干戈,如何收场老太太那边又将会如何正文108 沈吴氏焦头烂额且说,退到院里的吴家夫妇一听阿惠的尖叫声,回头一瞧,才发现老太太她们离自己只几码远,腿儿打着哆嗦地跑了过去。沈吴氏同阿惠一起费力地扶着晕倒的沈老太,紧张地叫道:“母亲,母亲,可醒醒啊吴婶,快过来,帮着扶了太太进屋”阿惠见吴涉呆头呆脑立在一边,恼道:“吴叔,还不快去锁院门莫要让他们打将进来”吴婶去帮着扶老太太,一看她胸前一滴红,染开来,八成是鲁娘子手上甩进来的血。院里这声尖叫,让打斗的鲁家夫妇亦休战,二人相互看一眼,自是好奇不已,贼头贼脑地探身往院里瞧:几个人围着晕过去的沈家老太太然后没等看清,吴涉已过来怒道:“你们快走吧瘟神”鲁娘子心道不妙。莫要是把沈家老太太给吓死过去了这回也怕惹是非上身了。把火钳往地上一扔,道:“别赖我,若不是你家婆娘狠命阻拦,我自是早归家了”看着还有一桶是空着的,一犹豫,打了这回,兴许是没下回了。对着吴涉说了一句“架打都打了,可不能白打一场架,这水我还是得打了”直接就又打了一桶水。吴涉赶紧捡了火钳子,作势趋赶。鲁屠户仍在叫叫嚷嚷骂娘,想进到院里去看个究竟。他婆娘不乐意了,喝道“快走吧出大事了”鲁屠户酒醉没醒,自然不乐意,鲁娘子提着桶又打了半桶水,直接就泼在他身上了鲁屠户激灵灵打了几个寒颤,酒醒了几分,吼道:“臭婆娘,还没打够大冬天的,你泼我水”作势又要打上了。鲁娘子害怕院里有个好歹,要找自己算帐,这会子也不闹了,脑子也清醒了,只骂道:“杀千刀的,快,沈家老太太吓死过去了。小心叫了官差来逮你挑了水回去洗猪肠子啦”二人相互推着“该你挑”,最后差点儿又打起来,吴涉在旁边只求瘟神快走,狠道:“水也打完了,你们再不走,我可是踢桶了”那二人一愣,一人提了一桶,吴涉把他们忘了的扁担往外一扔,急急的锁了门。外面的人,也说说笑笑,散得一个不剩。老太太不过是吓晕过去罢了,阿惠与吴婶两个女人还没将她抬回屋里,就已经醒过来了,面上颜色可是难看了,一待坐在屋内躺椅上,只死盯着吴婶。吴婶还想解释几句:“太太,那个,这事我真是想着咱们鲁家娘子居然要抢了咱们井去井里没水了,我”后面的话在老太太越来越冷的眼神之下,说不出来了,只好低头盯着脚下。阿惠忙着给老太太盖上小棉被,又端了杯热水过来,道:“太太,外面凉。先喝杯热水,暖暖身子再说。”老太太却只盯着吴婶,说出一句:“我家庙小,看来容不下吴娘子你这尊菩萨了”吴婶吓得忙跪地磕头认错。沈吴氏劝道:“母亲息怒。吴嫂这事办得实是不当。只千错万错,这事也先得问清了,若不然”老太太本接过去阿惠手里的茶杯,这时便往左边几上狠狠一掼,道:“怎的如今我说话竟是再无人听,不成”沈吴氏正好便束手恭谨地立在几边,这下子,那茶杯里的水,洒出来,溅在她身上。茶水虽温,可沈吴氏却觉得烫得紧,面上越发小意:“母亲,媳妇说错话了,您只管责罚便是。只是千万莫要生气,伤了自个身子,媳妇儿惶恐”“你当家了,自有主见了。既然嫌我说得不当,那你自去处理吧”这话很是严重。吴婶抬头看看奶奶,发现她亦脸色发白。忙跪下认错道:“都是我的错,太太。”老太太哼一声。这边正闹着呢,就听到铃铛从外面进来,道:“太太,奶奶,保甲来了,在”话还没说完,老太太皱了一下眉,嫌恶地看一眼铃铛,顿时把气撒在她身上,道:“哪个叫的保甲你找人找得这般久,这个时候才来,管甚么用还得张罗打发走。”沈吴氏十分感激铃铛的到来,解了自己的围,问了一句:“保甲现下可在厅堂你且快去奉茶,端了果子去,莫要得罪了人。”铃铛忙应一声,又看一眼老太太。老太太喝道:“你家奶奶都如此说了,还不快去难道你还想再得罪一个不成你们母女,没一个省心我当日也是猪油蒙了心,竟然见你家可怜,收留你们,带了过来如今倒好,一个两个竟是找事”铃铛担忧地看一眼跪在地上的姆妈,应了声“是”,如蒙大赦一般退了出去。沈老太太又想起那鲁屠户夫妇凶恶相来,责备儿媳道:“当日让你置办所房子,你瞧你选的这地头,尽是粗野不堪之人,要不然哪里来的这般朝夕担忧”沈吴氏看一眼阿惠,这房子是老太太当初托她哥帮找的,当时还赞这这院子房间多,甚是宽敞,如今倒是旧话重提了。阿惠只得在一旁道:“太太,这恶人自是保甲去说得,咱们且不理会便是。这房子,价不贵,又有井,实属难得了,否则换一处,当日仓促,自是一时无法寻到。若是自家院里无井,只日日去外头打水,难免也会多次与人发生抢水之事,口角亦不可免。”沈老太太长叹一声:“你们总是有借口可说。我是不管这事了。那你们说,如今可如何是好”沈吴氏又小心地道:“母亲,阿惠说得有道理。那鲁屠户一家,为防他日后还来找我家麻烦,还是先得好言与保甲才是。也只先时搬来此地,由小刘掌柜的出面与保甲说得几句,如今年尾了,我且亲自去与他说得几句好话,让他去周旋一二。”老太太睃一眼儿媳,道:“你可知如何应付”沈吴氏弯腰:“请母亲指点。”“备些钱钞吧。万勿要让保甲说些旁的,若是与那莽夫鲁家人再结下仇来,我们如何在这里安身这人既是胡人之后,性粗暴,谁晓得他记恨不记恨,哪日狂性大作,闯进来,叫你我如何”沈老太太吓破了胆,一提鲁家两口就头痛恶心。沈吴氏连声称是。阿惠亦在一旁劝得两句。吴婶是再不敢吭声。“如今倒是让你去抛头露面于外人,咱们家啦”老太太终于有些缓过来,语气也稍柔和一些。对于老太太不认命,仍然老记挂着同先前相比,沈吴氏是不多好劝。苦笑一下:“自是比不得从前。既然到了这步境地,也顾不得旁的。我且让吴婶在一旁陪着,不单独见便是了。”老太太狠狠地对吴婶道:“你且先去把这差事做好,稍后我再来说你的责罚。”吴婶磕头道谢,忙起身跟在沈吴氏身后。“多谢奶奶”沈吴氏出得门来,对着吴婶道:“你这般,几要披头散发,怎能见客快去梳洗一下吧。让你家男人在一旁作陪,有铃铛侍候,你先不要过来了。只是,你且同我说得一两句:这事到底如何就打起来了”吴婶这下子好似委屈到了尽头,全力释放,哭道:“奶奶,我是真冤枉啊太太待会儿问责,我”沈吴氏皱着眉道:“你哭甚么这大过年节的,还嫌事少非要嚎出些甚么来既有委屈,且快快与我说来。保甲在堂上,久候不得,莫要得罪人家。”吴婶收了哭声:“这几日,家家来打水,咱们家里的水都自给不足了。我今日再去瞧,水又没了,便想锁了门罢了,哪里想到鲁娘子来了,我同她好话讲尽,她只道这井水她今日必要打得,说甚么当初应承下来的,那井自然有她的份儿后来便非要抢水不可,我”“行了,行了,且看铃铛常被你责打,便知你也是个爱动手的。想来,她动手,你亦不避让。莫要在我面前诸多推诿。若是与事实不符,我尽听你一面之词,到得保甲面前说与他听,岂不是留人话柄莫要再因此生事了。”沈吴氏也有几分厌烦地摆手道。“我自是晓得错了,再不打铃铛了,只求奶奶帮着在太太面前求个情,莫要赶将我们出去。上线路,委实是那鲁娘子太不讲道理了,怎么的咱们家做好事,竟成了欠她的了我自是气愤我这一身,打得尽得伤啦”吴婶被奶奶一训,也只好如实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