念过,故而略识得里面的一些字,勉强能跟着念得几句。”沈老太太听完,面上仍是不动声色,反倒是阿惠听得这些,随了太太在庵里也略略晓得,便惊讶地道:“表小姐,真是了不得。这些你都会念得”文箐谨慎地道:“阿惠姐,莫要夸赞。我眼下缠足,又不会他事,倒是有时间可以随外祖母学习。”沈老太太点点头道:“你有心,外祖母自是晓得。不知大般涅磐经、法华经,可曾随你母亲念过”文箐自是不敢再多说会了,这两个,先时还陪姨娘抄得,如今只摇头道:“不曾学得。”沈老太叹口气道:“你小小年纪,倒是懂得颇多,更是体贴于人,想来他日必会得人喜爱。我是渐老渐看得清明,你可莫要学了我这般成日念经,只需持有善心便足矣。既是你闲无聊,嫣儿说你会讲故事,且讲来一段听听。”文箐一听,只要讲故事,心里也轻松,其实让她念佛经,她也是头痛,不过是为了巴结沈老太太,投其所好而为,没想到被她窥破。“就是不知外祖母平日里,听的是哪些故事我怕说得不好,反而”沈老太太想着,打从儿子撒手而去,家里便是没了欢笑,何尝会听人说故事评书的“难为你如此有心。唉,也难怪你年纪这般小,却能带了你弟弟走得这千里路莫管其他,且说两个来便是了。”华嫣在一旁给给妹暗示道:“你且讲些简短的来便是了。比如那缝被子的。”文箐一听,感激地回视表姐一眼,立时讲了几个有趣的简短小故事,沈老太太终于也绷不住了,脸上有了笑意。华嫣笑道:“祖母,你说表妹这般口才,能言会道,活脱脱便是一个大陶真。”文箐听不懂,问道:“大陶真还有小陶真不成”华嫣尚未来得及解释,便听得祖母训道:“莫要胡说。怎能这般说你表妹我看你今儿脚痛,莫不是糊涂了还不快同你表妹赔不是”这回,似乎都好好的,为何沈老太太又训上了华嫣难道还是因文箐而迁怒有兴趣的猜一猜,或者,下午且看分晓。正文105 文箐露怯陶真且说老太太连着训两回华嫣,第一次是华嫣暗讽阿惠,老太太指桑骂槐;第二次,到底是何缘故沈老太太这次突然训华嫣,文箐是真的搞不清状况了。自己这回可没错儿,华嫣也没有“扎”谁,怎么好端端地又训了她是不明白,可是被训的华嫣却是得了祖母的话,立时醒悟过来:真错了。故而拉了她的手,郑重地同自己道:“箐妹,为姐一时高兴,说错话了,你莫要见怪”文箐晕头晕脑地看着她脸上有些发红,倒是弄得自己因为搞不清状况而有些发窘,纳闷地问道:“嫣姐好端端地,给我赔不是作甚”看一眼沈老太太,见她绷着脸儿,也不知表姐到底错在何处,能让她这么不畅快。“外祖母,我同姐姐便如同亲手足,就算姐姐说错话了,我也不会怪罪。外祖母也莫要生表姐的气了。”可是,文箐自以为说得周到,却不知“如同亲手足”,毕竟不是亲手足,尤其是在老太太眼里,那不过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周家人,日后沈家长房的人。华嫣想着她是真不懂,只咬了唇,过会儿方才含含糊糊地道:“我适才是无意,只觉得妹妹说起笑话来,实是比那陶真讲的要有意思得多了。我拿你同她们相比,真正没有半点羞侮之意,不过是羡慕妹妹肚里尽是些学问,一时嘴快,说误了。”文箐听得她们说“陶真”,终于想起来,那不是早上表姐提到的铃铛二妹的名字吗难不成老太太是认为表姐将自己同下人的女儿比较,便是侮了自己便道:“陶真是铃铛二妹吧外祖母,表姐同我是闹着玩的,又不是故意将我比作铃铛妹妹,平日里,我们也叫铃铛一声姐,也无甚。我自不在意。”华嫣冲文箐示意,莫要再说。只是沈老太太听得外孙女这般说,好似自己小题大作了,人家根本不懂呢,也不介意同下人相比。一时只觉鸡同鸭讲,反倒说不出什么来了。看孙女一脸可怜状,又舍不得真骂她了,既然对方乐意自比陶真,那就且由他去吧。孙女还是要爱的,毕竟是自家骨肉,故而,也没了先时的严厉,反而柔声问道:“嫣儿,是不是祖母拘了你们这般久,想听陶真说些书来”华嫣今天被她训两次,越发小意谨慎,急忙否认。沈老太太见状,叹口气道:“你同你表妹亲厚,想来你也是无意,只日后切记说话莫要张口便来。且待你姆妈来,便请了陶真,与你们姐妹二人开开心,毕竟年关了,守制也过得一年多了我也是不能拘了你们”华嫣一见祖母自责,更是慌了,哄道:“祖母,我真是错了。并不是想请陶真”说曹操,曹操就到,就听得沈吴氏推开门掀了帘子进来,只听得后面一个词,十分热情地接口道:“陶真母亲是要请陶真来热闹一下吗”华嫣急着想朝母亲示意,奈何当着祖母的面,不敢动半分,使了眼色,只是沈吴氏正回头重新掩好帘子,根本没瞧见,仍继续道:“其实,也不用另请。听得吴婶道,晚夜她家二娘子回来了,这不是现成的陶真吗”阿惠在一旁,先时不搭言,此时诧异地问道:“这年下的,应该是请她的人多,怎的反倒归家了”沈吴氏给舅姑换了杯热水,递上去,道:“唉,吴婶也未曾说得详细,她问银铃,那个死活不吭气。只听说是讲书时说得不当,得罪了某家。一时让她师父没了面子还是甚么的,一生气索性打发回来了。”华嫣担心地道:“这般,岂不是让吴婶不好受,铃铛只怕不挨打也要挨训了。”文箐这时见没有先时的那般凝重,拽了一下表姐的衫子,轻声问道:“她妹回来,为何铃铛姐反而要挨打”华嫣看了看母亲与祖母脸色,方才开口道:“她妹在外头,好歹能得一些钱,如今被打发回来,那自然没得工钱了,吴婶自是不高兴。打不得她妹,自然铃铛要是犯了错,便成了出气筒。”文箐心想,这好没道理。吴婶这人也未免太偏爱了吧。阿惠拾掇桌上的物事,补充道:“吴婶打铃铛,那是响着打;要是打她妹,毕竟不能打明面的,那是暗里掐。这都是咱们没见着的。”沈吴氏看一眼舅姑脸色,见她皱着眉头,于是责怪道:“这吴婶,脾气也太躁了,女儿怎么着也是自己身上的一块肉,哪能说打便打的。儿子当个宝,女儿真似个草。母亲,您也勿要忧心,我已经同她交待过了,铃铛要干活,可是不能挨打的,再说这过年的,咱们家不兴责打。”沈老太太善心大发,点点头,便对儿媳道:“晓得。她也是欠债欠怕了,贪图那几个小钱。只是在咱们家,便也要受咱们的规矩,让她日后也莫要再打儿女了。你且让铃铛扶了她妹过来,与我们说几段评书,这样她能得几个钱,也能免了她们几个小的受打。”文箐还没同吴婶一家打过多少交道,对她们一家人口也实是不清楚,想来铃铛的二妹或许在别的人家作工,或者说评书故事的,挣些钱只是舅姆家既缺人手,为何不也一起雇了,左不过是多一张口罢了。沈吴氏见舅姑脸上没有先时凝重了,心里松了口气,道:“现下,该吃饭了。母亲,若不然,您在嫣儿里屋困个午觉,下午,就让铃铛扶了银铃儿过来咱们今日且听她讲些故事,不要带胡琴这些乐器过来。”守孝期间,不得听戏闻乐,老太太为着孙女,在年关下,退让了一步,能让大家听故事说笑了。沈吴氏想想猪蹄的事,且需得找个理由,看舅姑是否有意。阿惠立马收拾桌面,然后下楼去提食盒。文箐这时实在是好奇,低声问华嫣:“嫣姐,铃铛的妹妹是叫陶真还是银铃”沈吴氏却听到了,笑了,对舅姑同女儿道:“哈,你瞧,我说当日我犯的错儿,咱们箐儿这般机灵,亦犯了吧。”转过头来,抑了笑,对文箐道,“她妹妹自是叫银铃,是个陶真,只不过这二字不是她名。”沈老太太亦是抿了嘴儿,指着儿媳嗔道:“瞧你乐得,哪有这般笑话你外甥女的。这会子,你可算是找到知音了,想当日,你不也闹出笑话来。”华嫣见沈老太太面亦带了笑,便也捂了嘴轻笑,道:“箐妹同我当初一般,我听吴婶说得,也以为铃铛二妹叫陶真。其实,那陶真,便是指的瞎女先生。”文箐没想到还有这个称呼,自己乐意当一回傻瓜,出一次丑让众人多乐一下,只求气氛不要似刚才。便愈发装傻地好奇问道:“啊,原来不是人名啊,我还真是是露怯了。不过,外祖母这一说,我这是同舅姆心有灵犀不点都通呢。可是,表姐,女先生这女子也能作先生这不是好事么你且同我好好说说这事儿。”华嫣见表妹一脸兴致,又见祖母与母亲表情极放松,故也轻松道:“倒也不是教人学问的。便是唱些杂剧,说些笑话,讲些评书,一些故事编个曲唱将出来。在苏州,我们以女先生相称。只是杭州,这里叫陶真。初时我们不太懂,只听吴婶说得她二女儿,也是差点儿闹笑话了。箐妹不晓得这个,也是理所当然,我们适才乐,倒不是笑话表妹,不过是想起当日自己闹笑话罢了。”文箐“哦”了一声,笑道:“呵呵,这陶真二字,原来是这般解。只是,作人名,倒真是好听。”饭吃过了,午觉也歇过了,铃铛扶了银铃儿过来,姐妹一对比:两样细看其人,比铃铛约摸小二岁左右,虽是亲姐妹,在样貌上却是截然不同仅长相上,比铃铛要精致好些,可能是把爹娘好的全遗传了,态度亦是十分谦卑。虽是盲人,那眼睛同平常人差不多,只是发直,不太经常转动。后来文箐才晓得,是因为小时同铃铛玩耍,伤了脑壳可能是视神经受损。故而铃铛作为女儿本是个外姓人,再加上伤了妹妹损失了不少钱并导致家里反多了一个负累,打那起更是被吴婶不喜。银铃儿因为在外受了严格规矩教导,所以十分知礼仪,上来便是请安行礼的一套规矩,颇得了老太太与沈吴氏的欢喜。只她一开口,更是不同寻常,毕竟是经了专业的说唱训练,说话似娇声莺啼般,本来就是吴语,这会子在文箐耳里更是十分动听。直叹:可惜了。只是她讲的那般故事,都是浅显好懂的,在后院里女人来说,倒也能算是好笑的了,若不懂得本地风情的,只怕不晓得其中笑点,比较有地方特色。后来又同她说得几句,了解她的评书学得不多,而且有些死板,故事性不强。她能讲的一些小说,并不出名,至少文箐不太懂得,倒是白娘子传听得她提及,方才晓得明版的同后世的有好些出入,后世演结的法海在这时竟然是个大好人。华嫣一边听着,一边笑着,低声对祖母道:“银铃讲的,倒不如表妹说的好听。”沈老太太亦轻声道:“咱们偶尔听你表妹说得一两个故事便可,莫要时时挂在嘴边,否则,你让你表妹如何自处你今日说的不当,我见你表妹求情,自不怪你。你同表妹亲厚,也当注意亲疏终有别,纵是亲姐妹,也莫要因为好相处,便说话失了礼仪,总该有所顾忌。若不然,一个不当,说错话不自知,悔不及也。”华嫣点头称是,暗里琢磨祖母的话。文箐则低声问舅姆道:“那银铃作陶真,只在大户人家后宅中走动”沈吴氏一撇嘴道:“哪能由得了她选且看是甚么人叫的局。否则,她也不会得罪人,唱错词,被师傅赶了回来。”文箐听后,心情沉重,本来还想如今晓得居然还有这个行当,仅是说故事也能谋生,万一哪日落难到山穷水尽之时,自己也能当一回陶真。看来,此行由不得人,以自己心性,行不通。等到夜里,同华嫣提起这事来,问道:“那她师父是真不要她了若是这般,学得这些年,不上不下,岂不是白辛苦了”华嫣见表妹一脸关切与同情,真正是个心善之人。叹口气,道:“吴婶现在也烦心这事,正费心打点她师傅那儿,只是既被赶了出来,想来这事也闹得较大,能让她全身而退,平安回来,已算不错了。姆妈也看她这般,着实可怜,若是前几年咱们家多她一口自是不成问题。只是如今,我们家想留她,吴婶也自是过意不去,她虽脾气暴,可也是个要强的。眼下那事没解决,且让她在家里住着,哄着祖母开心一些,过些日子再让吴婶张罗,且看那事能不能回转。”文箐心念一转,想到了“名旦”一词,感叹道:“我瞧这般也不妥。要是她能唱出个名来,人人都抢着要,找个有钱有势的当家主母作靠山,寻常人也不敢欺负于她了。”“道理是这般,只她这般,再勤学苦练,就只会眼下这一些,怕是撑不起场面。我们家先时在苏州请过的瞎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