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避免激发矛盾,只缓言劝道:“铃铛姐,你要是立誓改掉毛躁的性子,也不是这般要见血的。你闹出血来,只怕年节下不吉利,再说,如今家里还要你忙上忙下,你要生了病,可就不好了”说完,见她已没了先前自残的念头,又忙着哄弟弟莫要哭。华嫣气得嘴上都打哆嗦,道:“你你竟这般你”又气又吓,竟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眼里也掉泪。文箐见了,也怕她气出个好歹来,忙冲铃铛大声道:“铃铛姐,你不是说要好生服侍你们家小姐么你且瞧瞧表姐,都说不出话来了,快快取杯热水来,快啊”铃铛先时拿剪刀要自残,也不过一时头脑发热冲动下的行为,此时见小姐这般,亦是吓坏了,急急去倒热水。华嫣开始仍不想接她递过去的水,可一见对方脸上满面是泪,眼睛实是无助得很,心里便也是一软,脸色亦缓和了些。接了水,放在床头几上,也不喝,待自己顺了气,想想铃铛性子这般烈,直叹气。抬头,见她仍是发傻,便也没先前的怒气,道:“你啊,我不过是说你办事毛躁需得改了,一言不合,你竟拿剪刀自残这要传出去,岂不是说我竟要逼死人早上那事,我还都揽到我自个儿身上,姆妈才没说要惩罚你。瞧我这好人做得,真正是大错。你不领情不改过也罢了,现在又给我闹这一出,真是会给我脸色看了。今日这事我且替你瞒过,你表小姐亦不会张扬。指头你自个儿留着,你谨记了,你适才是发过誓了,我也不再提这事。日后你再犯事,莫要来求我替你去说情。”本还想训她几句,最后心又软了,真正是板子重重提起,轻轻放下。铃铛脸色惨白,眼泪直流,又得了小姐一句“莫要再哭了”,只赶紧擦干了,心里惶恐不安。文箐见状,暗悔自己此时在这里,要不然表姐也不会觉得下不了台,她们主仆二人之间也闹不成这样。这时见表姐放过铃铛,便也在一旁安慰了几句。打发走铃铛,华嫣打了泪,对着表妹,一脸无奈状,道:“今日让箐妹也跟着受吓了,简弟都给吓哭了。适才你去抢剪刀,吓死我了,可有伤着”文箐伸出手来给她看:“没伤着呢,嫣姐莫要这般客气。其实,说起来,源头在我这。我昨夜要不做恶梦,表姐便不用过去陪我,也就不会有铃铛姐的事,更不会让嫣姐受伤”华嫣生怕表妹因此生隙,忙道:“箐妹,莫要这般说。作梦能由得了自己的么那要是这般,人人都可以只做好梦了,每日都能笑口常开的。”文箐知道自己这是忧丝过重,毕竟自己杀过人了,难以放下。想当初六神无主,茫然不知所措,到现在踉踉跄跄走得每一步,其实也是日夜难安,生怕自己会崩溃了。身边是没人能明白杀人后的感受的永不得开脱释放那种压抑。此时,听得表姐担心,便勉强挤出笑来:“那好,日后我定只做好梦,每天高高兴兴地陪着嫣姐。”华嫣努力想冲淡适才的气氛,这时亦强颜作笑道:“这才好,要不然我总认为我帮不上表妹的忙,也心里难安。如今你既答应我说往开里想,我可是记在心里的。”说归说,可是她终究年小存不下事儿,过得一会儿又叹气,想着铃铛的事儿,自己也没个商量的,还是只能同表妹说得一两句。寻思着自己今日处事,反省起来:“今日,箐妹是不是觉得我这人不好相处是不是我待铃铛有些过了,无事挑事先时确实在气头上,如今冷静下来,我也是冲动了,气愤一来,专挑她的痛处说的。”文箐想到铃铛被小姐说到“嫁人”脸色立马就死白的,可能这就是她痛处吧。不太明白内里缘由,故而只能向着表姐道:“嫣姐与人为善,又喜自省,你这般待她,处处替她着想,她犯错了你在舅姆面前求情,自是好的。再说,她做得不当,言行有失规矩,犯了错,你教训她也是应当的。只是她那性子既让表姐头痛,为何不索性差了去。”华嫣摇了摇头,叹口气道:“你不晓得,她也是可怜得紧。当日她家极穷,差点儿卖 儿卖 女的。她又是长女,自然是首当其冲。幸而那时遇得我爹,给了他们家钱财,打发了债务。可是毕竟要讨生活,没有钱来,她姆妈便要让她嫁人,那时她也不过十二岁,听说对方家里也不过是有两亩地,能出得一百贯钞,只是人却是个瘸子,脾气特别不好,常打人。她路上遇得过一次,自是吓得不成,便死也不嫁,却又没有出路。求到我爹面前,晓得她家会做素菜,然后她爹娘带了一家人,便到了我们家。去年家里遇事,祖母彻底只吃素了,姆妈便作主留下他们一家子跟了过来。如今,想差了她出去,她爹娘在我家做活,吃住自在我家,别的没有容身之处,她能到哪里去除了嫁人。只是自此,她一听嫁人,倒是成了心病,我也极少在她面前提这事,就是怕伤着她了。今日没想到,我竟也提了,唉”文箐已见识过章三家的惨状,故而已晓得贫户人家过的什么日子。这么说来,铃铛家幸而是遇到三舅了,要不然,只怕也是挣扎在三餐不继的状态里。“既是三舅行的善事,她们一家自是该感恩了。再说,你这般为她好,一待她转过弯来,必也会懂得。”前于明代有新娘被大风在喜轿里刮走一事,非某自撰,乃是根据明朝笔记中所述真实与否,不讨论,摘取出来,仅作上一章铃铛见小姐不在房里四处找不到了便大呼小叫的理由。正文99 内院两个婢女“感恩倒是没得说,她爹娘对我家倒是忠心,只是她姆妈,可是个暴脾气,又不喜她是个女孩,时常只要一个错处,抓来便是一顿暴打,嘴上训骂那是家常便饭。到得我家里,我姆妈不喜她这般,常多加约束,铃铛才少挨了好些打骂。只她这性子,其实也只能干些粗活,后院里的事,她倒真不行,远没有以前侍候我的萍姐好”华嫣说到这里,见表妹听得投入,便又道:“不过,她这人倒是没坏心眼,对我家亦是忠心得很,除了些小毛病惹出来小事,至少不用我防着她。如今,家里虽不富裕,可是过她家之手的钱财,也是不贪墨半厘的,手脚倒是极干净。这个颇得姆妈放心。思来,也怨我平素对她管教不严,如今表妹一来,让你见到家里这般没了体统。”文箐见她这般自责,因下人言行不当反而最后检讨到自身,可见是一个宽于待人,严于律己的人。劝解道:“表姐也勿要自责。她的错处怎么能怪罪到您身上。我瞧你也是性子软,好脾气,莫要纵了她,认为小事便不当回事,出了错你总帮着她兜着。”华嫣点头,有些事在心里憋得久了,没个人说得,如今可算是遇得表妹,情投意合:“箐妹说得极是,我便是常可怜她,舍不得训她。今次你是见着了她大呼小叫的唤来姆妈,上回小弟的奶妈手脚不干净,虽是她揭发有功,可是她那般大喊出来,终是撕破大家脸面,姆妈也不得不辞了她,这才让小弟饿得难过,幸而你来了。”文箐想了老太太身边的阿惠,干活也是个麻利的,昨日竟敢在老太太面前说舅姆的事,看来同铃铛相比,有天壤之别。忍不住打听一句:“唉,她这还是不太懂得规矩,你一日罚她背家规三遍,日日让她背,定会谨记了。只怕到时也能练出个阿惠姐来。我见她在外祖母面前,倒是极得重用的。”华嫣一愣,道:“你说的法子我改日里试试。阿惠么,毕竟比她铃铛大一些,打小服侍祖母,由她爹及祖上始,便跟在家里的,自是规矩懂得多,不会行差踏错。平素我姆妈,有些事要请教祖母,只祖母在念经打扰不得,多得阿惠提醒。”文箐不晓得她这般说是极委婉,还是有别的缘故,只是这话却是平平,分明不象说铃铛那般带足了喜怒感情。仍是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阿惠比铃铛大那上次我问铃铛,还说差不多年纪呢。”“大了二三岁呢。”华嫣纠正道。文箐点头“哦”了一声,“我说呢,看着比铃铛可是懂事好多。既是这般大了,应该到了出嫁年纪,可是许了人”这话题华嫣好似不太愿意回答,面上有些犹豫,张口欲言又闭上了嘴,只摇了摇头。想来是难言之隐,文箐再也问不得了,只好改问一句:“那刘大管事既然自己开了铺子,自己做了东家,料来家里也缺人事,怎的还乐意阿惠留在咱们家这么说来,也是个极忠心的了。”华嫣想了想,慎重地:“是吧。说来我们家待刘家极是不薄的。祖母很是看中刘大管事的能力,故而也喜欢她,早先,刘大管事也乐意这般。”此后,再不多说。文箐一想,这也算是沈家的家事,自己再问,难免要引起表姐不痛快了。等到后来,把一些事弄得个水落石出时,她才晓得自己这些问话,让华嫣多难堪。又说到铃铛,华嫣叹气:“铃铛总是记吃不记打故而也不记恨;做事麻利,可是一快了便是老犯错;认错快可是又老犯想起她来,常常又气又恨的。我教她些别的吧,比如认字,她倒是忘得快,若是同她讲些故事来,她倒是记得牢。便是那个大风吹走新娘的事,这还是她来我家,我同萍姐他们聊起的,她听过,竟然还记得。你说,这等无用的事,她记得牢作甚”文箐心里想,只怕是用心程度不一样,正如有人学习上不太好,可是在别的事上却是表现超常,当然,也许是学习与教学方法不当。她扯开话来,道:“哦,那大风还真能吹走一个大活人”文简也十分好奇大风能吹走人还活着,便央着表姐快讲。华嫣见表妹表弟十分好奇,便耐心解释道:“可不是,早先几年,听我爹提起,道是他在外头做生意,听得那家人说的。刮了一场大风,愣是把他们家出嫁的娘子从轿子里凭空刮没了,等找到时,却是隔了一个村子的大树上呢。你说奇也不奇”文箐想不会是龙卷风吧。八卦道:“倒真是奇事。后来那娘子婚事可是照常”华嫣摇头道:“我也是听姆妈说得,至于女子出嫁的事,倒是不方便问得。谁晓得后来如何,只是好端端的喜事,被大风这么一吹,只怕也会生出不少事来。”二人说得许多话,早到了吃早饭时辰,铃铛红肿着眼睛提了食盒过来,显然方才是出去又哭过了。华嫣看了看她,开口想说话,又皱了下眉头,终是只埋头吃饭。铃铛儿立在一旁,手足无措,忐忑不安看着小姐,又看看表小姐。文箐见铃铛提了食盒出去,道:“灶上水壶的水快烧干了,我且提壶凉水来。”华嫣本想说让铃铛来就是了,可一见表妹似乎另有心事的表情,便道:“劳烦了,只是莫要提多了,且够这一小壶便足矣,小心伤着了。表弟我看着。”文箐出门时,见铃铛走路实在是快,居然早下了楼。立时亦跟着下楼,却发现铃铛已走到廊下拐角处,站在那儿,手上还抹了下泪。由于只见得她背影,故而也不知到底怎么了,文箐一时紧张,便立马上前去,才行得几步,却听得她是在同人争嘴。仔细一听,另一个人居然是阿惠。外表看起来极为和气又十分得宠的阿惠也会同铃铛计较“你别老说风凉话。我晓得,今日早上若不是你说甚么大风吹跑了新娘,我也不会着急去找奶奶”铃铛语气有些气愤。“你自己找奶奶,与我何干莫要扯我身上来”阿惠坚决不承认。“我是笨,才老会上你的当。那日奶妈拿家里钱的事,本来是你喊出来的,你偏道是嗓子不好,让我帮着你喊后来奶奶便赖我”铃铛越想越气。“你不是得了赏钱了么莫要得了便宜还卖 乖,不感激我,反而责怪起我来了我见你姆妈老打你,让你领赏钱得你姆妈欢喜,如今,倒成了我的不好了。”阿惠语气中带了十足埋怨味道。铃铛似乎无话,半晌没吭声。过得一会儿,方听她道:“你这人,我是看不透。只是,我同你明白说,我再不听你的。枉我把你当亲姐姐看待,甚么事都告诉你,我现在虽没想明白,可是日后我是再不同你说这些的你也莫要找我来”铃铛说完,提了食盒便要走,却好似被阿惠拦住,道:“我说你,你莫要不知好歹。是谁推荐你才能在奶奶与小姐面前做活领钱的想当初,离开苏州,这份差事,多少人想要,我自己都不曾领得,好意帮于你。你如今,倒是同我计较起来了。哪个不想在奶奶面前办事,还能见识得外面的人与事,你却嫌这嫌那的,我要是捅到老太太面前,我看够你吃你一壶的”然后,文箐也不知那边到底如何,只见铃铛身子一偏,食盒便差点儿撞到墙上去,一个踉跄后,怒道:“好好的,你作甚伸出手来差点儿又让我磕着碗碟”阿惠好似在笑:“我是伸手来帮你提而已。既然你不领情,我也懒得帮你。我走了。你且等着你姆妈那一顿打吧。”铃铛放下食盒,气恨恨地在那儿一跺脚,蹲下来,双臂抱着膝盖,头亦埋起来,蜷在那儿。也不知是在哭还是做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