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闻言,真是觉得自己就骑驴找驴,浑然没想到这个。还是女儿小,不管合理不合理,便是见得什么便能想到什么。陈嫂是眼前一亮,高兴地道:“小姐果真是比我们会想。夫人,我看这也可行。只是这几日那刘氏夫妇实在可恨,要从她手里买这房子,便是五千贯,我也是嫌贵的,要同她谈价,只怕她又会为难我们。”周夫人却道:“听她这番来,只怕是房主催得紧了,要不然她也不会得罪咱们,想来是她能赚的最后一笔买卖 ,于是便急切了。三番两次来找咱们的麻烦。实在不行,拖她一下,最后急的便不是咱们,该是她了。”文箐觉得周夫人这法子,也是耍流氓手段了。你无赖,我便也无赖起来,看谁耗得过谁。心里暗笑,不再搭话,径直回房,拿了种树书在一边翻起来。稍晚,文箐见阿素坐在窗前闷声想事儿,便挨了过去,胳膊肘子碰碰她,道:“姐姐今日可从陈妈嘴里探出些子事来了”阿素见她一脸好奇,心想这又有得磨了,瞒也瞒不过她,便只得老实交待:“小姐不是让我去问嘛,我可是挨了些骂才问出来的。小绿罚了半天的跪,打了两下,道是生病了,却是她装的。虽然着了点寒,也不重,觉得委屈,也耍了些心眼,干脆便药也吃得少些一直耗着,让病情显得重一些,非要让郭家老两口心生些愧疚才是。”文箐挤眉弄眼地道:“她也真会折磨自己,耍这些小心思做甚要会耍心眼的,便是得整了她二嫂。给打趴下去了,怕了她了,便再不敢闹她了。”“可不是。她本来就是个不会装心事的人,哪里会耍心思她要这一装病,我和阿妈还说,可不是好事。装得不好,让他大哥宋医士看出来了,闹到舅姑那儿可没好果子吃。便是不说出来,哪里有舅姑喜欢身子骨弱的儿媳我娘也劝她,这两日快点好起来才是。”阿素附合道。有心打发了小姐,却见小姐仍然盯着自己不放松,便只好将事情全盘托出来:“再说,她那二嫂还不是个亲的,是郭三郎伯父家的,也难怪她去砧了字,最让人恼的是她砧的是郭字,可她那些妯娌哪里识字,便以为是她砧的三郎的名字。她舅姑罚了她后,又看了碗底的字,有心要为她说话,只慑于长兄在上,哪里敢多话。还怕长兄误认为是自己的意思,想摆脱还来不及。有了这个缘故。虽然怨怪李二嫂如此算计自家新儿媳的嫁妆,但也只好罚自家的媳妇错处。”文箐讶异地道:“难怪了,那郭三郎家的伯父与他父亲没分家那这一大家子岂不挤做一堆再说那个身为长兄的郭大伯父,难不成也是个不讲理的不成”阿素点点头道:“郭家的老太公还在世呢,哪里能分家虽然平素已经大多不在一块吃了,可是毕竟没有正式分家,在律法上还是一个户籍。”文箐道:“这么说来,小绿只怕难熬了。便是与郭三郎之间能看上眼,只怕也奈何不了这家事俗务上的纷繁,把这感情活活地”她也说不下去,越想越为小绿担心。又问及那个郭大伯一家人。阿素先是不吭声,后来终于道:“我阿姆说并不是十来口人,而是近二十口人,住的还没咱这两进院子大。小绿那大伯父,却只得一个儿子,这一房儿媳为自家添了丁,虽不喜其爱贪便宜,可是看在孙子面上,总也不好多教训。再说,小绿与嫂子较劲,无论何缘故,外人都会道小绿新妇,不识规矩。”文箐嘴张得大大的,半天后才闭上。这郭老太公也是,为啥不早点分了家小绿这倒霉蛋,嫁的那可就是一个大家庭了,还是一个连用碗都要算计的大家庭。她也是个糊涂蛋,想拉拢自家小姑子,同堂妯娌斗,背着舅姑,搞不好,就翻了船,露了底。真是个不会搞内斗的人。唉,耍心思是一项很累人的活计啊。自己成天要装,累得要死,快分裂了。文箐不由叹口气,阿素也很多无奈地看着她,问道:“小姐,今日可累了吗”文箐又幽幽地吐出口气来,把书往旁边一放,身子便软在椅子里,道:“阿素姐,我今日听来的事,可真不好。”阿素也叹口气道:“是啊。今日也不知撞的什么邪了,早上还好好的,上午就连着出两件事。”文箐低垂眼帘道:“邪不邪地放一边不说,就单拿舅姑来说吧。那杨氏不就是不得舅姑喜爱。宁愿把钱财于陌生人,也不愿给自己儿媳,你说这不是害苦了他孙子跟着一起受罪吗可见,这天下不通理的舅姑多的是。就拿小绿一家来说,舅姑算是好的,虽为了自身好相处,便要罚了小绿,可罚了她,还不是打了自家脸面只是那一众兄弟,再加上堂兄妹再来家里算计,这是非可真是不少啊。谁知道日后又会如何”阿素听得“日后又如何”这句话,毕竟自己已成年,只因为老爷去世,出嫁才能再拖延得两年,以后不能在家做闺女了,却需得到舅姑面前立规矩。想想,要真遇到上面的两种情况,自是会烦恼多多。不禁颇有些物伤其类,同病相怜的滋味,便又叹了口气道:“那又如何总得要嫁才是,又不能去当了姑子。”文箐讶异地道:“难不成不嫁还不行吗我”“我若不嫁,便陪了小姐出嫁就是。小姐却是一定要嫁的,要不然,少爷以后如何谈亲论婚”阿素一听小姐说“不嫁”,忙打断道。文箐见她说得这般急切,颇有些好笑道:“便是我要嫁,想来那也是十来年以后的事,姐姐的事,却是在眼前,拖不得。该成亲的,便是要成亲的,总不能耗了你的”文箐差点儿说出“青春”二字来,到了嘴边又吞下去,继续道,“便是母亲也断不会因我的事,而把你耗老在家的理,陈妈也是想你有个好归宿的。你这些想法,万万不可有,这些话便是哄哄我还行,可是那两位你哪里能这般说莫不是要拿我作伐不是”她一说完,便起身,迅速地去挠阿素的痒。阿素被她说及心底之事,正想得入神,没个防备,被她挠了个正着。虽然阿素身长手长,力气也大,可是一下子痒痒肉爆发,便浑身都酥了一般,手也无力抵挡,嘴里却不求饶,只道:“哈哈你你怎能这般偷袭原来便是哈哈”最后也说不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笑着。文箐也笑得“咯咯”不停,终于还是被阿素给捉住了手脚,方才停止嬉闹。刚才屋里的悲戚情绪一下子便没了影。文箐戏弄地飞她一眼,道:“我便是个出其不意使出这一招才能制得了你。话说你如此怕痒,可见是个疼夫君的小娘子。如何说不嫁呢真正是口是心非得紧啊。”阿素被她这一顿挠,本来就笑得有些气喘,又再被她打趣,羞红了脸,想着自己说的确实是心里的一半实话,便也辩解道道:“同你说正经事,你却突然来这一招,哪个又能防得着这怕痒,又同疼人有何关系小姐又打哪里听来的这些浑话来了”文箐突然意识到,自己同阿素日夜相处,真个是把她当堂姐一般看待了,便对她没了防范之间,刚才又说了堂姐经常说自己的一句话。挠完人差点儿出一汗,这会儿明白过来时差点儿又出一身冷汗,一下子也没了情绪,但谎话总得编过去才是,又带了八分真意,道:“阿素姐,我自是把你当亲姐姐一般看。我晓得你便是个疼人的人。现在疼我,疼夫人姨娘少爷的,将来必是个疼夫君疼儿子的妇人。不信,你且试看来日,定是如我说一般。我便在这里提前祝阿素姐姐:定会得配良缘。”阿素脸红艳艳的,青春的光彩在脸上完全展现着,作势捏了一下文箐的脸颊道:“这张嘴,我是说不过你的。难不得你还成了神算了我可不能与你说这些浑话,你也就会欺负我。”“姐姐倒是害羞了。我现在说的便是正经事,哪里又成了浑话了你前两天还同我说小绿家的郭三郎如何如何,我见你倒是心生了几分羡慕的。如今便又道我说的不对,那你且说个对的与我听”文箐继续逗弄阿素,她在心理上有时把阿素当姐姐,有时又当作妹妹一般,总之与阿素相处,是极放松了的一件事。“我同你说的这些,你可千万别再说了。要不然我娘听到了,便又得拿我问责了。”阿素一想到自己同小姐谈的事,要传到阿姆耳里,自己必又会训上一顿。“放心,咱姐妹的话题,我也不会那么傻地张大了嘴去问陈妈妈的。”文箐冲好挤挤眼,逗阿素,开她的玩笑便开上了瘾,道:“说真的,如若是挑不中你满意的,我定会让母亲多找找,届时我必会帮你打听清楚:那人可有父母高堂,可是真个好相处又或兄弟妯娌间是否贪便宜之辈总得好好选出一人来,方能配得上我这上得厅堂入得厨房的好阿素姐。”最后一句又是拖了长腔,说完又意味深长地打量一下阿素。只见她皱了眉头,道:“小姐这份心意,我自然知道。只是天下哪里能找到十全十美的便是夫人这般好的人物,虽然老爷也是好的,可是终究”前传071 周夫人往事一文箐难得听阿素说他人的话。更何况这般评价周夫人了,于是眼也不错地直盯着阿素看。阿素却也意识到极不妥,这些是非涉及夫人与老爷,自己跟在夫人身边多年,见得她心酸,于是想得多,没想到一不经意,当着小姐的面儿说了这话头出来。自是后悔自己今日话太多了,说得太出格了,口无遮拦。忙停住,慌张地道:“小姐,我这是胡言,千万别多想。我今日里也是话说多了,一时之间居然管不住嘴了。”说完,也不看文箐,低头便要抽了自己一耳光,待要抽第二耳光时,被文箐捉住。文箐也急道:“你打自己作甚,你说的又无错处,父母之间的事,我是完全不清楚。虽不能讨论父母好坏。但有些事情总是要我清楚些才是,要不然成日里浑浑噩噩长大,岂不是愧对母亲的养育你且将他们的事说来与我听听,我便从旁也知个底细,也是好的,不会多走弯路,少些苦头吃。这样至少日后到了苏州,也不至于被周家其他人欺负了去,不是”阿素听得小姐这般说,真是没想到她居然想了如此之多,又觉有夫人在身边,加上自己父母从旁关照,自是不会让小姐吃了亏去。死活便不肯再说。只是她不知文箐早就打定主意,什么事都不能靠他人,唯有自己晓得越多,懂得如何行事,才是真个可靠的。“其实,你不说我也懂。本来是两个人的生活,愣是挤进来一个人,自是不舒服了。”文箐轻飘飘地说出来一句。阿素却呆了,“小姐,你”“这也何难的,看一看,想一想,便一目了然了。你也不用如此吃惊。我只是好奇母亲怎么就同爹结上这门亲了既然一个是商,一个是官,不是都要讲求门户对第的么”文箐把事情转了一个角度。继续发问。同阿素拧上了,今天就非得让阿素开口说些往事不可。阿素直摇头。文箐诈她一句:“你且不与我讲这些,我便将我乱猜的说与陈妈听,道是你讲的。届时,你说,陈妈是信你呢还是信我”说完,扭身就要往门外走。阿素听了,这还了得自是怕了文箐,忙忙拉了她,道:“你这不是为难我么”文箐也不说话,只是昂起头来,挑衅地看着她。阿素将她小手甩开,道:“我且与你说些我晓得的沈家事儿,只是你可别再多问我娘去。要不然,她只怕不就是骂我顿了。”文箐知这个沈家事儿,自然是周夫人娘家的事,她对此正是一摸黑,自是分外高兴,直点头,道:“咱姐妹说的话,我何尝透露过丁点与母亲及陈妈了定是不说与其他人听的。”阿素得了她的保证。便拉了她坐下来道:“我同你说说家里的事罢,至于其他的,夫人与老爷的事,我也不好多嘴。小姐”文箐见她一脸恳求相,心想周夫人与周大人的事看来也不能急在一时,便是讲讲周家的一些事也是好的,至少自己多了些了解。于是点头,催了阿素讲下去。阿素搂她在怀里,望着窗外的叶儿渐黄,想了想,方才道:“你且别催我,待我想想,从何开始说起。嗯,便说咱周家与沈家吧。咱们家虽然不算太富,在苏州不说是个极有名的,可是却也是有名的。咱们周家虽有些钱,可是同夫人娘家沈家比起来,自是比不上的。只是这些年,沈家其他人大都不再经商,只有你三舅却是将家业发展得更大。”文箐一脸好奇地问道:“便是那个今春下西洋的三舅既然有钱,为何还要到处筹钱”阿素觉得小姐说的话太孩子气了,便笑道:“小姐,你想那船比这间院子同屋子还大,要装多少东西啊自是好多人将货物凑一起,结伙一起去贩卖 了。沈家再有钱,自是自家经营货物有限。三舅爷将大多房子都典押了出去,又将田地委于好些商家,才能凑出大半船的货物。”文箐也觉得自己刚才问得急了,没想这个问题。确实。海船同长江的船大小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