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这要同村夫日日相处,必是觉有份的事。听得那老先生所言,虽然心生羡慕,却嘴上好一顿讽刺。”李诚一愣,小姐所料如神,自己见到的那秀才确实迂腐得很,立马就夸小姐说得好。众人都点头。周夫人在旁道了一句:“李诚你继续道来,你家小姐是胡言惯了。你讲的重点是什么,其他的休顾。”李诚点点头道:“小姐这是教我如何能让故事讲得好听,我这记下了,且接下去讲。不久,同馆老先生辞了馆,真便下乡了。过得一年,两人再见,见乡下老先生已经红光满面,精神焕发,比原来似是年轻。反观老秀才,却是一年之间,已经满头白发。细细一打听,方知老先生闲时在乡下教几个童子,便有孩子爹娘主动下地给他干活,一应雇工费用都免了。地头产出便也全是自个儿的,一年下来,几百贯不少,比在馆里要舒坦得多,又无需看东家脸色,与学生斗气。”柱子这时也忍不住道:“这下,老秀才必是动了心,必会去乡下了。”“正是。老秀才拣了个沐休日子,拉了儿子与孙子便下乡了。想找块地买了,可是忘了问那老先生地价如今几何又怕被村人所欺,好在想起来有牙人,便找了一个。一看乡下的上等良田才一百五十贯钞一亩,坡地才四十七贯一亩,立时便要买了两亩坡地,良田却是需得变卖 县里房子方才有得余钱来买。这先生是蜀人流落到此地,所以都称呼父亲辈的为“爷”。他傻儿子看得旁边别人的地头道:阿爷,怎的这地里种这多韭菜他孙子便说他傻爹:果然是个傻爷,明明那是草。这老秀才蹲下来,拔了一根,一闻,没韭菜味,怕是鼻子不好,又尝了一下,不是韭菜味儿,再拔了一把,同地里旁边的草又拔了几根,嘴里吐出苗来:好歹我生了一个聪明孙子,小小年纪生就一双慧眼。果然是草,还是嫩草一丛。忙叫要离开的牙人说:这地要卖 多少钱牙人道:就是有人愿意卖 ,没个七十八贯一亩,便买不了。老秀才不乐意了:“这明明也是长草的地,比我那块地还荒,何来卖 如此高的价格你怎可如此欺负人”再不听牙人如何解释,便扭了牙人要去告官。旁边农人挑来水,听得说自家的地里长的是草,也怒了,抓了秀才怒喝:“奈何看你也戴个学士帽,怎的竟是无端咒我好好的麦苗不结实还拔了这一地我虽不识字,却也数得一点儿数。枉你读圣贤书的,难道不知便是一把麦苗到了今秋,少说也可得一行的种苗再到明秋又能收得这三分地的种苗,三年即为一亩的产量你现下既拔了我家地头这许多苗,可是三年的一亩产量,且得赔付于我少说也得赔来三百贯钞”众人本来听得老秀才拔苗又闻,又是吃的时候,便已觉可笑。听到这里,再也忍不住了,陈嫂当下差点儿笑出声来:“李诚,你如今便是说话也要笑死人了”柱子与豆子看得众人都笑了,也跟着笑。只是等笑声缓了点儿,摸着脑袋,一脸迷糊地问:“那他怎不买旁边那块地。就一小把草能得三百贯,这要一亩地,得多少钱啊”阿静并不太会算,所以听得糊里糊涂,笑过后,豆子问了他一句,她没明白,阿素便坏坏地追问她。她便张开口说出了疑惑:“为何才七十八贯,反而要赔三百贯来”李诚脸都红了,其他女人都捂着嘴欲大乐,想着孝期,毕竟需克制。文箐待众人渐平静了,方才好奇地道:“莫非,麦苗和韭菜真的很相似”众人是再也憋不住了,想着小姐虽是个聪明的,却也犯这样的错。见周夫人都笑了,便哄地笑开了。周夫人乐得直喘,咳完,方道:“早知便是让你李大哥咳,多掏三百贯钞,也给你拔一把韭菜和麦苗回来才是。”文箐羞红了脸,道:“那母亲不如给我三贯钞,我让阿素在粮店里,拿几颗麦粒我自己种在这院墙根下。”阿素想着以往小姐笑话自己,这下也不客气了:“小姐今日讲的笑话比起李大哥长篇大论来,却是真正的画龙点睛之语。”陈嫂控制住笑,夸道:“小姐真是一日比一日精了。”柱子子在旁边委屈道:“我问的你还没告诉我呢。”阿素拍了一下弟弟的头:“告诉你的就是一个:傻字。”周夫人乐完了,也道:“平日里你们总说小姐如何如何地聪明,今日便也见到了,其实也是个傻到了五谷不分的。阿素,明日快快带了你家小姐上街去买几本书,再买来麦粒,便种了,让她也见识一下。这说出去,要丢死人了。”文箐虽然被众人笑话,却觉得开心。至少,这个晚上,是众人真正地忘却了悲伤,难得开怀一乐。陈管事却被此语惊醒,想着自家孩子总不能老不开窍,七八岁的男孩,在穷人家中,已开始要忙点农活了,便也同周夫人提了一句,一个月带他出去走几趟,也见识一下外面的事。周夫人点点头,应允了。文简很是想到街上玩,可又怕坏人,矛盾不已,可怜巴巴地看着周夫人。周夫人却不松口,只道明年再让陈管事李诚他们带他上街,现下里先养身体。文简听得,忙答应一定多吃,多练身体,要同柱子一样壮。众人又是拍了拍文简马屁,拍得他高兴了,便也忘了此事。李诚讲的虽然是一个笑话,文箐却从中听出些头绪来,自己也做了个小结一是秀才的身份问题。二是在明代这个时期,是重农抑商的,并不是谁家都象周家一样,多开了好些铺子,而是有钱便买地。三是自己根本不懂农村的事,种什么,养什么,自己完全一摸黑,要想靠地挣钱,对于自己来说,难度太大。如果万一哪天到了乡下要筹划这些,只怕自己所知完全派不上用场。在以农耕为主的古代,需得多学才是,可是如何学,找谁学这都是问题。第五十九章 下厨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文箐瞅得阿素起身,便也跟着要起来。阿素忙摁住她道:“小姐,这还得好一会才能天亮,快快睡了,待会来叫你吃饭便成。”文箐是好不容易才起一次早,想着前世也只是下过几次厨房,做过一些简单汤,会两道拿手菜,别的连菜都认不全。既然现在到了这里,打定主意要学习,总不能偷懒。想着逃跑路上饿肚子滋味,自己是再也不愿意发生了。便不顾阿素的劝阻道:“昨日母亲便说了,这厨房和针线都得开始学了,连香米都煮得熟饭了,我便不信我不如她。”文箐说此话是有些故意的。打上次宋二嫂来周家一趟提到香米的事,陈嫂私下里与阿静聊天时,啐道:“比不过咱家小姐,拿这些厨房下人的活计来为难小姐,说这些,不是拐着弯儿攀比着小姐吗”阿静晓得此事,很不高兴地道:“说到女红,咱们小姐只是用不用学,要学起来,不是我吹牛,便学了我这一手,在苏州也算不差的了,更何况是归州”阿素劝道:“姆妈与嫂子又说这些个,小姐又不需学这些个。有你我,难道真要小姐下厨生火不成她比她的,咱们同她那般人计较什么不是自降了小姐身份么”这些话不想没落到周夫人耳里,却是被文箐听到,心里真是很感动。流落异乡,至少一家人的心是拧在一块的,谁都护着自己与文简,这样的忠诚与体帖,让人无法不动容。只是文箐通过拐卖 的事,已经非常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学什么了,靠天靠地靠亲人,全都不如靠自己。在自己不成之前,一切只能多看多问多学才是。周夫人对自己这般好,自己在回不到现代之前,也是真心实意地把她当另一个“妈妈”看待了。对于周夫人,唯一的报答便是让她早早看到自己能自立,能多少掌家懂事一些,这样万一她去了,也少些遗憾。阿素原来只认为小姐是牛脾气,自文箐重返家后,便已经从心底里把她当作主子,很听吩咐的了。见小姐坚持,只得给她取了衫子,服侍了她洗漱完毕。一起下厨房。厨房在外院,倒是不小,一侧墙边有一大一小两个灶,墙上都熏得有些发黑,虽然陈嫂她们日日打扫,却也扫不去烟尘的熏染。看着这个,文箐无比怀念天然气,煤气灶,便是煤炉子也好啊,不知这个时候有没有煤炉子了。厨房旁边便是小柴房,放了好些木柴与稻草麻杆等。阿素先取了个小围裙给她套上,便如一个大裙子把她包了起来,又自己套了一件。文箐想起自己还从来不知如何生火,这个可是关键。想起以前曾经看过幸存者生火似乎很困难,不知自己能否生上一堆。阿素听说小姐一定要从生火着起,便道:“小姐既然打定主意要从头学起,那我就用那个炉子先焖上粥,再同小姐说说如何生火,可好”文箐自然同意。跟在她后面,便问她做米饭的话,一升米放多少水,三合米又是多少水粥的话如何阿素一一道来。这边安顿好,又抱了一捆麻杆过来,拖了些木柴,解释道:“小姐今天下厨,就不用稻草了,那个容易生火,可是到处都是灰。”文箐也知道草容易生火,可是如何引火呢阿素似乎也明白她的好奇感:“这引火,用麻杆极是容易着。先看这火石,便是这般”阿素从旁边篓里取了些锯木卷,拿了火镰与火石“嚓嚓”两下,便打着了火,将火石递于她。文箐好生好奇,接过来,屡次尝试,都不成,打痛了手也不吭声。阿素握了她的手,告诉她角度与力度,有“高手”手把手指点,两次后,果然就打着了。她从阿素怀里挣开来,自己又试着敲了三次,终于成功了。阿素又拿起麻杆,捏破了它,抽出一线麻丝来,举起来道:“小姐,这个也是极易引火的,试试。”文箐一时兴起,便又点了火,成就感那是相当强烈的。阿素看着小姐学会了生火,那眼睛里亮亮的,映着火光,格外的耀眼,脸上的笑就如同得了宝贝一般,于是自己心里也生出一份快活来。紧接着又教她如何添柴既不灭火又不过旺,如何用火钳挖火洞,如何才能少生烟,做饭过程中一般添柴多与少,又如何用吹火筒,还说到了鼓风机。幸亏有阿素讲解得如此详细,她在烧火时,还真让烟熏过。又有柴添得多了,不通风便烧不起来的时候。也有一下子扔进去一把麻杆,于是火苗“腾”地一下子串到老高,差点儿烧着头发与旁边的柴草,这个真正让她好一番心惊肉跳,没烧好火,只怕烧了房也是有可能的啊。拿了吹火筒还有拿反的,一吹便是一圈黑印在脸上总之,原以为仅是添柴的简单一个动作,并不是一项轻松活计,象她这种“四体不勤”的,第一次做起来真正是狼狈。好在阿素也不多笑话她,见小姐对自己制造出来的麻烦也立马学会了控制,知道如何应对,反应真正是快。一个乐意讲,一个认真听;一个说得详细,一个屡犯错误立进纠正,一问一答,便是学得相当快。这边阿素正笑话文箐:“你看,平素我们烧火,一百回也不会发生一次的,你今日一早便将它全部试了一次,还真是一次便就学足了本事。”文箐为自己笨手笨脚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正是,我今日有姐姐在身边,便犯个足,以后便能独自儿烧火了,也免得你分心。”陈嫂端了盆进来了,见得小姐正在往灶里添柴,脸上仍有烟尘痕迹,立时便觉得自家小姐受了罪,心里不悦。一时也忽略了这姐俩的兴头,对阿素劈头盖脸一顿训斥:“夫人让小姐与你学,可不是给你当伙夫的,你倒是会抓差,累活苦活给了小姐,也不分清上下尊卑了”阿素很是委屈,只道自家姆妈向来是把夫人小姐放第一位的,闭了嘴只低头躬身听着,偷看了一眼文箐,对她摇摇头,不让她解释。文箐明白陈嫂疼爱自己胜过亲生女儿,可是也不能这样不分青红皂白地说阿素啊,心里便有些抱不平。立起身,挽着陈嫂,撒娇道:“陈妈,你这急脾气要改改了,这是我求了阿素姐姐,好不容易才答应教我如何烧火。你要是骂她,不是骂我不识好歹吗又说什么上下尊卑阿素姐姐又不是我家下人,是个姐姐,哪里要分出个尊卑来的”说到后来,语气已经不再是小女孩状了。陈嫂也明白过来,今次说话重了些,便也放缓语速,好言劝道:“我的小姐,家里有我,阿静与阿素,哪里需你来烧火这事这烧火是个粗使活计。您真要下厨,只需搬个凳子坐在那里看着便是,要做什么菜,果子啊,只需说一声便是。”文箐心想要真是这样,那同我自己在房里睡着你们在厨房做着有什么不同啊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得想个法子说服了陈嫂,只要让她同意,这全家都会顺了自己的意思来教自己了。文箐笑道:“我知陈妈疼我。可是光在这里聊天,且见阿素姐姐洗净了手正切菜,要是又忙着放柴火,便是手又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