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山东兵身上的清军盔甲根本不是重甲,同京营只供皇帝观赏的华丽衣甲一样,目的只是掩人耳目,嫁祸于人,并不是防护周全。嵫阳城原本是三个营的山东兵守卫,可前些时候,刑一刀借口要去拉练,带着大部分人都走了,剩下的那些也都被支开,城门根本没上闸,换成了一推就开的木门。两千名山东正兵佯装清兵攻城,说到底需要对付的只是几百个鲁王府侍卫罢了,这种情况还需要什么重甲防护。在刘雄率莱州兵打着清军旗号入城的那一刻起,鲁王朱以派被多尔衮奇袭所杀一事,根本就是板上钉钉了。第四百三十八章:朱以派之死嵫阳城,鲁王府。王府内的装饰依旧富丽堂皇,但却不再有什么皇家威严,众多的女眷和仆人带着大包小包,此刻正在大喊大叫,不管不顾的跑出去。就连王府的带刀侍卫也有八成左右选择扔下兵器出逃,好像这里不再是能给他们庇护,能让他们狐假虎威的鲁王府,反倒像是个魔窟。“清兵来了,清兵进城了”“快跑,快跑啊”“老天爷,老天爷,山东军呢”瘫坐在王府大堂的鲁王朱以派,看着鸟兽四散的府中人,仍旧是不可置信的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清兵是从哪冒出来的”沉默了半晌,好像忽然想到什么似的,朱以派喊道:“山东军的人呢,快去叫刑一刀,快去啊”确实,这清兵来的实在太突然了,城内不是说有山东军驻守吗,就连那个刑一刀都在城中,可是为何如此迅速的就被破城了。说是被破城,其实这早就是山东军设好的局。一路而来,伪装成清兵的刘雄所部莱州兵根本没遇到任何抵挡,直到抵达鲁王府门前的时候,才看见那些惊慌失措的正在出逃的王府侍卫。身披正白旗甲胄的“清兵”当然是正面迎上去,经过一阵短暂的厮杀后,剩下的无非是大杀四方,无论是皇家子弟,还是府内侍卫女眷,但凡被他们碰见,几乎都是无一例外的身首异处。鲁王府顷刻间成了修罗一般的战场,富丽堂皇的大殿之上满是凄惨的哀嚎和血渍。这些“鞑子”根本没有任何仁慈之心,王府侍卫逃走了大半,剩下那些根本抵挡不住多久,也是强弩之末。一队“八旗兵”拿着鞑子步甲的标准配备,手持虎头大刀,头顶避雷针铁盔,为首那个直接就是一脚踹开房门,进来后瞪着眼环视了一圈。看见王府中蜷缩着的几个男女,眼中竟然闪过一丝怜悯,但是紧跟着他就想起军令。并没有犹豫多久,这几个清兵纷纷上前,出刀砍死几个王府女眷,看到那几个仆人要跑,追过去又是几刀。等到房中满是尸体的时候,几个清兵正要转身离去前往下一个房间,却忽然听见床底传来一阵低微的哭声。“怎么办好像是个孩子。”一个清兵说出了汉语,周围的几个人也是面有不忍,这个时候从门外走来一名哨官,看了几眼,冷声说道:“大帅有军令,鲁王府,鸡犬不留”说到这里,那哨官森然上前,揪出藏在床榻之下那华丽锦袍的幼子,闭上眼,手起刀落。进城的正白旗清军延续了以往的作风,鲁王府之中包括朱以派在内,没有一个人活下来,满地的死尸。那一日夜里,山东军莱州府主将刘雄手持正在滴血的虎头大刀,闻着鲁王府中传出来的血腥味,松了口气。他将刀收回鞘,淡淡道:“密报大帅鲁王已死,可以换人了。”翌日下午,正在军议司办公的李岩,接到刘雄的密报,当下也是重重叹了口气,说道:“这才是能成大事者”崇祯十五年的坏消息一件接着一件,山东军撤走后,松锦还是失陷了。崇祯皇帝心里知道留下山东军情况可能会有所不同,听到这个消息后,心中也不知道是怎么样的感受,反正关于王争的话一个字都没提。唯一办的那件事,就是设坛为大忠臣洪承畴祭奠,众臣都是前来祭拜,可这时候忽然传来洪承畴降清的消息。一下子,崇祯皇帝懵住了,下面的众臣面色惊愕,紧跟着竟然不约而同的心中窃喜。这可相当于狠狠的扇了崇祯皇帝一巴掌,祭奠还没结束就传来这样的消息,让崇祯根本下不来台,感觉自己好像成了小丑。不过这一巴掌也让崇祯皇帝幡然醒悟,认识到他根本不能再相信任何人。自那日起,崇祯皇帝对其余臣子更是每日冷着脸,动不动就革职,动不动就发怒,几日后,更是传出大内宫女被活活打死的消息。一时间,北直隶众臣人人都是风声鹤唳。中原腹地的流贼愈演愈烈,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根本没有人敢说话,最后还是兵部尚书陈新甲,他力荐崇祯皇帝重新启用孙传庭。尽管崇祯皇帝内心极度不愿意,但他也知道,眼下也就只有孙传庭可称忠君为国,可以收拾这种局面。没多久,崇祯下诏,着孙传庭在汪乔年之后陕西总督,限期专剿李自成。孙传庭到任后并没有急着出兵,反而顶着巨大的压力解散了原本孱弱不堪的卫所兵卒,可重新编练新军,需要银两和粮食。这方面崇祯是帮不上忙的,但他还是给孙传庭四个字,便宜行事。孙传庭何等精明,一下子就明白皇帝的用意,意思就是要钱没有,但是你可以自己找方法解决,朝廷不加干涉。没了后顾之忧的孙传庭决定对地主们下狠手,用的方法和王争差不多,只不过王争是“请”人赴宴,孙传庭是直接带着重兵围了地主缙绅们的宴会。这场宴会后,地主们逼不得已给了一批粮饷用来保命,可内心却对孙传庭此种作为极度痛恨,随时都在谋划扳回一程。孙传庭心思根本不在和他们缠斗上,得到急需的粮饷后,他便招募了旧秦军部下为亲兵,以此为根基,迅速编练了一支几万人的新秦军。好景不长,孙传庭还没来得及怎么训练新兵,山东那边就出事了。山东总兵、左都督,忠烈伯王争忽然上疏,要求易换爵号,称“忠烈伯”不妥,孙传庭当即就觉得大事不妙。果然,王争这话极大的触怒了崇祯,毫不犹豫的将这等无理要求驳斥了回去。可这似乎正中了对方的下怀,王争借此悍然发动了一场波及整个东部的兵谏,并且果断出兵拿下漕运重镇沧州,继而以雷霆之势把控了整个河间府。眼皮子底下待着二十万山东战兵,崇祯就连睡觉都觉得脊背发凉,可眼下他能依仗的又有谁呢刚出狱的孙传庭带着最后的中原精锐与闯军鏖战,吴三桂率领关宁军守在山海关抵抗清军,除此之外,也就剩下那骄横跋扈的左良玉了。可是左良玉也并不好过,被李自成部将李过追的漫山遍野的跑,根本一点左平贼的风范都不剩下了,所以说左军不堪大用,根本不能指望。就在崇祯一筹莫展的时候,却又听到两个重磅消息。其一,是王争竟然真的断绝了南北漕运,并且山东和海州方面也在配合,扣押了大批漕运货物。现在南方的银粮和货物,只要不经过王争点头,根本一丝一毫都运不到北直隶。这可就相当于掐住了崇祯的命脉,逼着他服软,可揪心的事情还不止一件,王争率山东军北上之后,可能是由于地方上空虚,让清军钻了空子。多尔衮麾下的正白旗清兵不知怎的,忽然出现在嵫阳城下,当时山东军正兵还在拉练,可能由于嵫阳是腹地,所以防范并不重,这也说得过去。据说嵫阳城留守的山东军并不多,没守多久就被清兵突破,紧跟着多尔衮便血洗了鲁王府。最后的结果是鲁王朱以派自缢,王府内的男女老幼,尤其是朱以派的亲族,几乎无一存活。尽管南北直隶为鲁王之死震动不已,但是同时也根本没有人会将这事和王争联系到一起,要说这不是多尔衮下的手,那根本不可能。城内的百姓都看见了,来人打着清军正白旗的黄龙旗,穿着全身甲,手持虎头大刀,甚至还有人在说根本听不懂的满语,不是清兵又能是什么军队。多尔衮素来狡诈奸猾,松锦之战少不了他出的大力,这个人能趁着王争外出来一招釜底抽薪,想要以陷藩之罪连累王争,这根本一点都不奇怪。第四百三十九章:陈新甲仗义执言北京,紫禁皇城。随着钟声敲响,每日凌晨的朝会按例举行,众臣依次序登上皇极殿,对崇祯皇帝行三跪九叩之礼,山呼万岁过后,却只是静静的站在两侧。偌大个皇极殿,虽说满登登站着整个大明的诸多重臣,可却好像没有一个人,寂静又显得冷清。“众位爱卿,山东军断漕运已有几月之久,各抒己见吧。”崇祯清了清嗓子,皱眉说道。听见崇祯的话,殿上不少人的身子动了动,可是这种动作并不是他们想要进言,却是更靠内站了一些,紧紧挨在一起,根本连头都不会抬。能混到朝堂上来的,谁都不是愣头青,自然能看出来眼下的大明根本不会还有什么转机,若当今天子是一代明君,那还不一样。可是没有人看得出来在崇祯治下的大明,还有中兴的希望。中原有闯军和西军到处为祸,孙传庭虽说继为陕督,可是根本就不敢出潼关,前不久还听说军中闹了鼠疫,能守住就已经算不错。至于外面的大片地区,应当说是已经落入了贼寇之手。祸不单行,山东总兵,朝廷的忠烈伯王争,竟然也在沧州发动了所谓的兵谏,打着朝廷的旗号,开始大张旗鼓的抢占地盘。说起来,王争这般做法其实还是可圈可点,因为很多人都不是瞎子和聋子,对崇祯多年以来对待王争的种种做法看得见听得着。而这位从前对朝廷忠心耿耿的山东总兵,终于也是被一而再再而三的猜忌和打压激怒,看样子彻底凉了心。说到底,没有人怪王争弄权,还是崇祯独断专行,净干那些自毁长城的事。朝臣这个死狗一般的模样,似乎也在崇祯意料之内,他直接转过头去看当朝的内阁首辅周延儒,细着嗓子问:“阁老可有什么想说的吗”所谓伴君如伴虎,周延儒几经起落,既享受过崇祯的信任,也受到过崇祯的无端猜忌。在这个年龄上再次进入内阁,已然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变得老成持重,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雄襟抱负。在崇祯手底下能好端端的混到卸任就算是赢了,再也不敢多想什么。从前内阁首辅是人人都想当,现在却是避之唯恐不及,周延儒便是如此,温体仁被罢相后,苦于无人可用的崇祯,这才是把周延儒重新拉了回来。听到崇祯的话,周延儒一叹,心道还是没躲过去,颤颤巍巍出列说道:“回皇上,老臣已年迈,处政昏庸,自知不可贪恋首辅大位,还请回乡养老。”这话说完,朝中不少人都是惊愕的看过去,紧跟着便有不少人在低声的规劝,说什么周阁老不能如此想不开,大明还需要你这等忠贞直臣云云。周延儒作为东林士子的代表,能在首辅的位子上待下去自然是再好不过,他要是下马了,再上去遭殃的可就说不定是谁了。周延儒这话其实也完全出乎了崇祯的意料,听了之后的崇祯,直勾勾盯了周延儒一会,拍着龙椅面露讽刺的笑了起来。“好,好啊”“堂堂的内阁首辅,堂堂的周阁老,竟然被王争那等武夫吓得要回乡养老”崇祯说这话的时候也在一直观察周延儒的反应,可他好像是铁了心想要与自己作对,仍是双手紧握,低着头一声不吭。见状,崇祯站起身,指着周延儒身边的一个臣子,喝问道:“你,温申新你说,究竟该如何处理沧州的事”闻言,礼部侍郎温申新连忙惶恐不安的跪下,但还是一个字都没说,崇祯走下玉阶,当面质问一个又一个的重臣,可就算是兵部尚书陈新甲,也并没有说出半个字。“哈哈哈,好,好,你们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