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辞的。”他说罢,又起身向两人辞别,这才离开。第90章梦里面是一望无际的丛林, 一道羊肠小径弯弯曲曲地蔓延开去,萧如初慢慢地走着,小径两旁扎着密密的篱笆,上面攀爬着忍冬藤蔓, 此时正含芳吐蕊, 热热闹闹地挤在一处。她的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 一双腿脚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一般, 顺着小径向前走去,这是哪儿不知走了多久, 约莫有两个时辰, 三个时辰又或者一天两天萧如初觉得自己的腿已经酸痛,浑身上下疲累无比, 她迷迷糊糊地想,我要走不了了,太累了, 不如靠在路边的篱笆上歇一歇篱笆上的忍冬开得正热烈,仿佛要把一整个花期的花都开尽了似的,薄薄的雾气在花瓣上落下丝丝细密的水汽,她看着那热闹的花丛,心道,这忍冬开得真是好。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欢快而活泼, 唤她道:“小姐,小姐”萧如初心中一颤,立刻转过身去,果然见朦朦胧胧的雾气中,一名浅葱色衣裙的少女站在不远处,冲她抿着嘴笑,道:“小姐,该走这边才是,别走错路了。”萧如初望着那熟悉至极的眉眼,活泼灵动,就如同那盛放的忍冬一般,她不由喃喃道:“玉露”少女笑起来,眼睛弯成了新月牙,她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快:“小姐,这边才是回去的路,奴婢送您回去。”她说着,转身便走,过几步便回过头来,看一看萧如初是否跟在身后。萧如初望着前面那道熟悉的娇小背影,张了张嘴,无数的话涌上喉头,最后竟然什么也说不出来,喉咙就仿佛被棉花堵住了一般,连呼吸都略显滞慢起来,她想问一句,你痛不痛,怕不怕然而就是连这样简单一句话,都无法问出。约莫走了一盏茶的时间,前面的玉露忽然停下来,开口道:“小姐,奴婢只能送您到这里了。”她说着,转过身来,笑容依旧,却泛着些许哀意:“今生得遇小姐,是玉露的福分,只是玉露命薄,不能常伴小姐左右,主仆缘分就此已尽,唯望小姐日后喜乐平安,欢欢喜喜才是。”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渐渐飘忽起来,原本缭绕在林间的薄雾骤然浓了起来,直到那浅葱色的身影开始缓缓消失,萧如初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就仿佛那些莫大的悲伤如实质性一般,鲠在她的喉头,连半点声音都无法发出。她紧咬着下唇,张了张嘴,竭尽全力地喊了一声:“玉露”“玉露”萧如初猛地惊醒过来,她惊疑不定地看着眼前绣着缠枝莲的罗帐,耳边传来唐怀瑾关切的声音:“夫人”紧接着,一只手伸过来,抚在她的额际,轻轻拭去那些淋漓的冷汗,唐怀瑾低声道:“夫人做噩梦了”“没,”萧如初摇摇头,道:“不是噩梦。”她顿了一下,仿佛定了定神,又道:“不是噩梦,我见到玉露了。”唐怀瑾沉默片刻,尔后温声问道:“她与你说了什么”闻言,萧如初的呼吸微微一滞,语气艰涩道:“她说,我与她之间的缘分已尽,是她命薄”说到此处,她的声音几近哽咽,那些堆积在心口的悲意霎时间倾巢而出,在这寂静如水的深夜里,她终于大哭起来,仿佛幼时丢失了心爱的物什一般,带着声嘶力竭的哀伤:“分明是我命薄是我”唐怀瑾伸手将她揽在怀里,听她抽抽噎噎地狠声道:“夫君,我好恨,若叫我知道那人是谁,我必要他死”唐怀瑾缓缓应答:“好,都依夫人的,必叫他死。”萧如初哭了好一会,这才累极,沉沉睡去,唐怀瑾就这样抱着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女子柔顺的青丝,温柔到了极致,他的声音在安静的黑暗中响起,仿佛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安心睡罢。”此后一夜无梦,直至天明,清晨时候,萧如初正欲起身,旁边却伸过来一只手,将她按住,唐怀瑾在她的肩侧轻轻蹭了蹭,声音里还带着些许困意:“夫人这就起了”萧如初看了看天色,窗户纸被阳光照得亮堂堂的,她无奈道:“你看看如今什么时辰了不用去请安么”唐怀瑾眼睛犹半闭着,摇摇头:“不去了”不去便不去罢,萧如初这么一想,又道:“那你接着睡便是。”“不,”唐怀瑾虽然困倦到神智还未完全清醒,但是十分坚决道:“夫人陪我罢,夫人不在我睡不着”萧如初被他这样拖着,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又见他半睡半醒,眉头微皱的模样,不由担心道:“今日怎么这样困乏可是哪里不适”唐怀瑾哼笑一声,悠悠叹道:“夫人在侧,寤寐思服,辗转难眠。”萧如初:“又说什么浑话”回应她的是一声几不可闻的低笑,尔后便是长久的静默,萧如初侧头一看,却见唐怀瑾又睡着了,一双手还紧紧将她揽在怀里,片刻也不肯放松。就这么看了一会,萧如初不知不觉昏昏沉沉睡了过去,她昨夜并未睡好,此时也确实困乏了,待她呼吸稍微平稳绵长之后,唐怀瑾才悄无声息地睁开双眼,望着怀中女子安静的睡颜,轻叹了一口气。萧如初又做起了梦,这时她梦见了自己走在游廊上,是往明清苑去的方向,夜色昏沉,天边挂着一轮新月,散发着淡淡的光晕,老鸦在不远处发出呱呱的叫声,凄厉无比。不知不觉中,她走到了明清苑的附近,这时,她听见寂静的夜色中,传来一阵轻轻的声响。“笃笃笃。”是敲门的声音,打破了这安静的气氛,显得突兀无比,这时候,谁会在这里敲门萧如初心中略微好奇,走了过去,敲门声依旧在继续,并且随着她的靠近,而越来越响,最后几乎到了震耳发聩的地步。萧如初难受地捂起耳朵,半眯起眼,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一抹绯红的身影,站在明清苑的宅门前,有条不紊地敲着门,似乎完全没有发现她的存在。望着这诡异的场景,萧如初先是一愣,紧接着背上悄悄爬上一阵寒意,此时院子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少女嚷嚷道:“来了来了,别敲了。”清淡的月光下,那绯色衣裳的人手中闪过一抹锋锐的寒光,几乎刺痛了萧如初的眼睛,她突然脱口大喊道:“不要开门不要开门”然而已经晚了,门吱呀应声而开,绯色衣裳的人影扑上去,紧接着尖叫声音的骤然划破了寂静的夜色,错愕的神情永远留在了少女犹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容上,萧如初惊恐地睁大了双眼,利刃刺入皮肉时仿佛发出了钝钝的声音,砸在她的耳膜上,令她几乎叫喊出声。鲜血泼溅在门槛上,染成了一片血红的颜色,令人触目惊心。萧如初骤然惊醒过来,她大口喘着气,额上冷汗淋漓,唐怀瑾抱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紧张,道:“怎么了夫人又做梦了”“是噩梦。”她说。如同虚脱了一般,萧如初浑身乏力地靠在唐怀瑾的怀中,沉默了许久,才道:“我在梦里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什么事”萧如初顿了顿,道:“那个人那个穿红衣的人,她她比玉露要高。”唐怀瑾疑惑:“嗯”萧如初伸手比划了一下,继续解释道:“要高很多,我们当初在夜里看到她的背影,正巧是路过后花园的忍冬瀑布墙,所以大致有一些印象。”她收回手,又道:“据我所见,她至少要比玉露高一个半头,我当时还猜测了一番,谢氏的身形较她要更纤弱,杨氏没有这般高。”听了这话,唐怀瑾都不由有些惊了:“这样高”明清苑里所有的丫鬟中,玉露的身形是最高的,若比她还要高两个头,那便只比唐怀瑾矮上些许了。萧如初抿了抿唇,道:“后院中,可有这样身高的女子”闻言,唐怀瑾便道:“一查便知。”正在这时,门外面传来玉缀的声音,小声道:“少爷和少夫人可起了”唐怀瑾扬声道:“何事”玉缀答道:“四少爷过来了。”唐怀瑾与萧如初对视一眼,萧如初道:“请他在东厢稍待片刻,我们这便过去。”“是。”半刻钟后,两人洗漱完毕,去了东厢房,唐怀瑜正一手端着茶,一手在书架上翻他哥的闲书看,见了两人来,连忙把书扔下了。唐怀瑾也不跟他客气寒暄,开门见山道:“可找着了什么线索”唐怀瑜放下茶盏,神色严肃道:“我昨日连夜着人去查,还真叫我找着了一点东西。”第91章萧如初的心微微提起, 她问道:“什么东西”唐怀瑜从桌下拿出一个包袱来,青灰色的麻质布料,不太起眼,他将包袱放在桌上, 然后层层揭开, 露出其中的物什来,绯红色的布料, 绣着大片的深色花纹, 那竟然是一件衣裳。熟悉的香气和血腥气混杂在一起,令萧如初几乎透不过气来, 她强忍住翻滚的情绪, 打量着那一件衣裳,角落处不少地方有烧焦的痕迹, 深色的花纹交织在一处,细看来,那哪里是花纹分明是破溅开来的血迹。那大片的绯红颜色, 几乎将萧如初的眼睛也映得泛起了红,她语气平静道:“这是从哪里找到的”唐怀瑜答道:“说来也是巧,我今日原本一早便起了,想去祠堂那边问一问白山的情况,路过了秋声园,便想进去瞧一瞧,前阵儿我趁夜把园子给烧了,也不知府里有没有派人去修葺。”“没成想, 进了院子发现不对,”唐怀瑜回忆着道:“我当时和南乡两人烧的是园子的西厢和正房位置,但是我去的时候,发现东厢屋后的茅草丛居然也被烧着了,这火总不能越过东厢屋子烧到后边去罢等我过去一看,便见那草丛里有这么一件衣裳,倒和三嫂说的真真儿对上了。”说到这里,他呵地笑了一声:“跑到荒废的园子里专程烧一件衣裳,果然是有鬼。”听了这话,唐怀瑾伸手捻了捻布料,沉思片刻,道:“这是云纹丝绢,齐阳那边的货,去年初夏的时候,布庄里是进了一批,不过因着不太好卖,又进了府里的库房。”唐怀瑜一愣:“你怎么知道”唐怀瑾淡淡道:“去年时候,布庄交到我手中,这一批布卖得不好,是我让人拉去了库房的,好歹没有赔掉本儿。”闻言,唐怀瑜忽然想到了什么:“这就更好办了,咱们去库房查一查,这一批布料大致分派到了哪些院子。”唐怀瑾笑了,道:“库房如何会让你查”那倒是,正房大院一向与他们几个不对付,自然不可能轻易让他们看册子的,唐怀瑜一时有些为难,萧如初却问道:“四弟可知道,这后院里身形略高挑的女子”唐怀瑜一愣,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但还是仔细想了想,道:“倒是见过几个,只是不知道三嫂嫂说的,有多高”萧如初道:“只比你哥哥矮上些许。”唐怀瑜怔住,干干一笑:“这我往常也没有多加注意,待我去问一问便知。”唐怀瑾道:“我去想个法子,查一查库房去年的册子。”萧如初好奇道:“你如何查”唐怀瑾的笑容意味深长:“山人自有妙计,夫人等我好消息便是。”唐怀瑜走后,将那沾了血迹的红色衣裳也一并带走了,美其名曰这是物证,要仔细存放起来,到了午间时候,南乡回来了,唐怀瑾与萧如初一行人去淮州之后,他便被派去了茶楼,帮着照看,直到今日才回来。午后之时,唐怀瑾准备出门,临行前特意叮嘱南乡不必跟着自己,留在院里伺候,自己便出府去了。顺着长街走了小半刻钟,才到东市,路过世味茶楼时,并没有进去,反而继续朝前走,那边多是布庄与茶庄一类的店铺,直到走到一家茶庄前,上面挂着招牌,几个描金大字,笔势古朴:德隆茶庄。这是唐府最大的一家茶庄,在洛京鼎鼎有名,首屈一指,每年有无数的好茶经由此处,贩往北方,为唐府带来可观的利润。在月初时候,德隆茶庄被交到了唐怀瑛手中,此后便一直由他在打理,唐怀瑾进了茶庄内,大堂略显冷清,几个店伙计正靠在柜台后吃瓜子唠嗑,也没个管事在,一派松散闲适的模样。唐怀瑾走上前去,还没说话,便有伙计眼皮都不抬一下,漫不经心地道:“买什么茶”唐怀瑾道:“我不买茶。”伙计伸手朝门口一比:“那您请吧。”动作轻慢,语气倨傲,唐怀瑾也不以为意,只是道:“我来找你们少东家。”那伙计终于抬起眼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嘿地笑了:“您请回吧,咱少东家今儿个不在,劳您改日再来。”唐怀瑾却道:“今日是月底,茶庄要盘账,他必然在的,不然你说说在哪个院子,我自己去便是。”“哎你这人”那伙计皱起眉来,把柜台敲得梆梆响,道:“说了他不在”他话音刚落,后堂便传来一个声音:“嚷嚷什么”有人掀了门帘进来,是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深褐色的袍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