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真道:“大人于我如再造之恩,大人之事飞剑万死不辞,但绿萝飞剑亦是性命相护。”宝璐气结,这飞剑真是认死理,她本想甩袖而去,但又想除了此项飞剑没有不好的,比别人真心实意的多,只得恨声道:“日后若叫绿萝委屈了,我定不饶你。”飞剑应声:“请姑娘放心。”宝璐确定了飞剑的心思这才转进里头厢房来,绿萝见她过来欢喜,忙要起身伺候。宝璐按了她坐下:“你歇着罢,这一身的伤可别乱动。”绿萝不便说话,只管笑着拉宝璐坐到床上来。隔壁的翠芸早已醒了,两日药吃进去早已好了大半,听见宝璐的声音,心中欢喜床上躺不住便过来了。“姑娘,姑娘。”翠芸大半身子躲在门外只探出一颗小脑袋朝宝璐唤着。宝璐闻声回头,忍俊道:“这般畏缩在门外做什么,还不快进来坐。”翠芸扒在门口道:“我身上病还未好,不敢进来坏了气,我只在门外同姑娘说说话便罢。”宝璐朝她招手道:“我日日在你身边,也不差这一会,要传染早传染了。”翠芸听了有些犹豫。宝璐见她在门口磨磨蹭蹭的,道:“金堂主说你的病好了大半,如今不碍事了,你进来坐,咱们一起说会话。”翠芸听宝璐这么说,才磨磨蹭蹭进来,挑了个离宝璐最远的床角站着。宝璐忍俊,拍拍床边,“坐床上来,莫要拘束。”若是在平时,宝璐这般说翠芸早就高呼着坐下了,但今日因为自己带着病,进屋都已了不得了如何还敢坐下,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站在这里便罢。”宝璐见她难得倔强也随她了,“那你别站着搬张凳子坐下。”翠芸应声,搬了张圆墩坐下。宝璐坐在床尾看着床边、凳上两位好姑娘,暗算绿萝如今已有十六,翠芸比她小几个月,她本来打算,待这一两年生意平稳了,就给绿萝说个婆家,只是缘分当真奇妙。不过话又说回来那个人是飞剑她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只是如此一来绿萝必是要回京的,她心中有些不舍而已。宝璐拉了绿萝的手仔细看了又看,绿萝生的端正秀丽,尤其是性子最为贤淑坚毅,口唇受着伤上过药有些漆黑的污渍,但不妨碍眸子里的平和温良。宝璐心生一股柔情,问她:“绿萝你可愿意回京”“回京姑娘在哪我在哪”翠芸不明就里,抢着回答道。绿萝知宝璐的意思,涨红了脸,嘴里上着药说不出话来,依旧是猛摇着头。宝璐拍拍她的手,含笑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若是别人我也不放心,他我却是放心的,我不能叫因着自己耽误了你。”绿萝依旧是摇摇头,但是不好说话,急的眼泪都快出来了,情急之下扑通一声跪下了,抱着宝璐的腿不肯撒手。翠芸在一旁听明白了,惊异道:“姑娘这是要将绿萝嫁出去嫁给谁”宝璐要拉绿萝起来,绿萝坚决不肯,咿咿呀呀发着声道:“不尬不尬”宝璐恐她化了嘴里的药不利于恢复,忙道:“上着药莫要说话。”绿萝心急又说不了话,只不住的掉眼泪。翠芸听得稀里糊涂的,软声道:“姑娘,绿萝不想嫁,你就别把她嫁出去,咱们一起多热闹,少了绿萝我会想她的。”宝璐知翠芸是个没心眼的,以为她是将绿萝嫁与不相干的人绿萝才不肯,她道:“飞剑是个实心眼的人,会对你好的,若是别的人我真不放心,但是飞剑,我却是放心的。”翠芸这才听明白原来是飞剑,这倒又偏了风向,道:“若是飞剑倒是顶好的,杏娘嫂子还常夸他,说他细心又周到心眼又实干活又肯出力,只是飞剑是要长留在这里吗”翠芸此刻方才想到宝璐刚才问回京的用意,“姑娘,你是想让绿萝跟着飞剑回京”绿萝含着泪,坚决的摇了摇头。宝璐正欲再说,外头谢府下人已经来请,“姑娘,不早了,该回去了。”宝璐自己前路迷茫亦还未思想定,不愿教绿萝跟着她错过了好人家,但这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说通的,她起身拉起绿萝道:“经此一事我在夔州怕也待不住了,若是去他地一去便要两三年定要耽误你,飞剑是个难得好人,你好好考虑考虑。”绿萝依旧是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但宝璐已决意让她好好考虑清楚,遂也不在此多停留打扰她,只是让她二人好好养伤便出来了。第201章 京中来信宝璐回府,谢峤院里的灯还亮着,她在院口站了一会,犹豫要不要去找谢峤聊一下飞剑与绿萝的事情,毕竟飞剑是他的人,但想了想此事二人虽两情相悦但目前绿萝因为她怕是还不肯与飞剑回京,不若一切待成事之后再说。宝璐叹了一息随即回房。翌日,宝璐照旧去百草堂看绿萝二人,二人虽觉宝璐常来这里恐染上疫病,但看见宝璐还是十分开心。宝璐本欲再问绿萝意思,但见她今日除了眼睛有些红肿外,精神倒是十分不错,见到她也非常欢喜未有闷闷不乐之色,心想绿萝应已想通,自己多问倒是惹人羞赧。将午,小丫环来替绿萝上药,绿萝跟着她进了屋。翠芸见绿萝走了,偷偷将宝璐拉到一边,轻声道:“姑娘,昨儿绿萝哭了一夜,早上飞剑过来,她都关了房门不见他。”宝璐道:“这倒不好,我原想着成全有情人,谁知倒叫他们生分了。”翠芸向来无忧的脸色,此刻也添了几分忧愁,道:“绿萝的心思我也能理解,如今姑娘未定不知何去何从,她岂能放的下心自个儿跟着飞剑回京,若是我定也是不肯的,非得瞧着姑娘安稳了才安心。”宝璐心里也急,她自己是想明白了的,却不能叫她们二人跟着这般冷清,便道:“我再同她说说。”翠芸忙拦住她道:“姑娘别去,她不让我说是我自作主张说的。再说此刻说了也没用,绿萝是个犟的,认准了的是十头牛都拉不回来,不若姑娘思想定了今后往哪去,咱们与杏娘嫂子她们一块都安排妥当了,叫绿萝看了也放心,尚可劝解劝解。”宝璐听了也是,夸赞翠芸道:“翠芸也长大了,此刻竟也思虑的这十分周全。”“你说的也是,绿萝就是放心不下我,我让她放心了便罢。”宝璐此刻也不敢说杏娘与范哥二人卷了财物逃走之事,只怕如此说了绿萝更加不肯了。只是,她接下来到底该往哪儿去宝璐坐在马车上,思考了一路亦未想出一个周全且叫绿萝放心的去处,如今战事未歇,留在此处是坐吃山空,向谢峤借的钱很快便用完了,若是去别的战事不曾波及的去处,绿萝定然不放心也要跟着去的。这着实是个难题了。宝璐回谢府刚下马车便有下人递来一封信,道是京中来信。宝璐接了信笺生奇,谁会来信,难道是五姐姐宝璐拆开信笺一看,字是五姐姐的字,内容却是赵姨娘写给她的,大致意思为,听闻谢峤升迁回京,欢喜去探望,发现她未跟回京并且出了谢府,大骂其不争气,又怒让她立刻回京给她再找个人家云云。又道她膝下只有宝璐一女,无人养老无人依靠,她父亲凉薄,纳了一房年轻小妾便冷落了她,郑氏歹毒借着一点由头便将她打发到庄子里,她在庄子过得十分凄苦,受人刻薄又缺衣短食,如今还大病了一场。她若是孝顺就该回了京嫁户好人家让她脸面有光,她父亲也好回心转意接她回沈府,莫让她在庄子里受苦。宝璐只觉的晴天霹雳一般,为着赵姨娘的凄苦,也为着父亲的薄情,若说当日沈家与她断绝关系,她因白赚了这个身体沈家无情她也无话可说,但他们如此对赵姨娘未免连她都觉得心寒。宝璐真是欲哭无泪,在赵姨娘的指责下她的坚持与自尊仿佛是一个笑话,现实狠狠打了她一巴掌。宝璐原想多赚些钱给赵姨娘养老,岂料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如今赵姨娘更是被沈家送去了庄子,还受了这许多的苦,她想帮却是什么力都使不上。宝璐额头一阵一阵的抽痛,屋漏偏逢连夜雨,为何在她如此一穷二白的时候出了这样的事。宝璐抬眼,谢峤院子的飞檐高高的翘着,就像他一如居高临下。她早知谢峤境遇可是此时此刻才真正理解他,她如今是沈家与她断绝关系,姨娘受苦而自己一穷二白全无能力护全自己身边的人;而当年谢峤比她更落魄,父母被害,老太太年迈,家底全无,别说护着身边的人便是吃饱饭也难。她扪心自问如果自己是谢峤这般遭遇会比他做的更好吗可笑她当日还指责谢峤利欲熏心不顾老太太意愿,可若是她在逼至那样的低谷也怕是拼了命往上,绝不放松让自己的亲人有一丝重入那样境地的可能。所以谢峤当年拼了命向上他成功了,她也努力寻求自由以及想让姨娘过得更好却是一败涂地。若说以前她对谢峤只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理解那么此刻已是全然认同,甚至觉得自己若是到了这境遇没准比他更恶劣一些,保不齐心理都扭曲了,可赞谢峤不仅对老太太孝顺,对后园这些姑娘亦是有一分怜悯。但今日她倒是对谢峤生出一股同是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之感,比任何时候都能理解谢峤。宝璐盯着谢峤石兰纹房门,又想起昨日那张契约,如今她比当年的谢峤处境好些,她还有谢峤可求助。宝璐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准备举手敲门,又顿了下,她知道谢峤会帮他,但还是觉得自己像个小丑,前一刻还十分自信的拒绝了谢峤的邀约,后一刻便夹着尾巴来求他。“吱呀”机缘没有给她犹豫的机会,石兰纹门打开了玉冠襕衫的谢峤出现在她面前。谢峤没有感到意外,主动道:“听说京中来信,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宝璐双手拽紧纱帕觉得十分窘迫,又想人都站在这里还谈什么自尊,双眼一闭迸出声来:“大人昨日的契约还算数吗”谢峤见她这副神色岂有不明白的,毫不犹豫道:“算数。”随即转身往里去,从书桌上抽出那一张契约,道:“若是没有异议便在上面签字画押。”宝璐跟进门去,瞥了眼契约又见谢峤脸色稀松平常半分讥讽之意也无,心中也好受些,低声道:“昨日我向你借了三百两,到时候就从这酬劳里扣除,今日我还想向大人预支两百两银子。”谢峤也不问是何缘由便道:“待会让人给你送去。”宝璐松了一口,有谢峤托底她这些事情尽可一件一件做去,到底比不上之前慌张。宝璐叹了一息,此刻她也万分理解老太太对张家人的包容,当年张家于谢家就如现在谢峤于她一样,她若是能依靠着谢峤走出这一困境而且还能救姨娘于水火别说是像老太太这般包容便是将谢峤供起来她也甘愿。只是见谢峤不问缘由皆答应下来,未免有些不安,试问了句:“大人不问为什么吗”谢峤道:“听闻京中来信,想来与此有关。”宝璐知他在顾全她的颜面心中也感激,“大人是个好上司,宝璐定当尽心尽力。”谢峤并不打算将这一项归于上下级之间的关心,道:“此项因我关心你尔,与我是否是个好上司无关。”宝璐抬眼见谢峤神色间并无戏谑,又思及他在夔州时的“不怀好意”后来离开夔州前的“一厢情愿”,她揣测谢峤对她许是有那么几分意思,但她亦相信谢峤生性冷淡这一点情意在他的汪洋大海中大约也就一杯茶的分量,她也是理性之人并不打算自寻烦恼,只得坦白相告道:“大人知道如今我有求于你,我与你在心境之上已是不平等,若再有额外的关心,只怕宝璐也抵消不住,只是那样并非出于真心的对大人来说也不公平。”谢峤略惊异,想不到宝璐想的这般通透,意为若是他一再施加恩情并要求她做出回应,那她在形势所迫下可能会屈从但那并非出于真心。谢峤不怒反喜,这说明宝璐对待他们之间的感情认真,只要是认真对待,他继续努力总会打动她的。谢峤看着宝璐认真道:“我以为经了夔州一事,你当是明白了我的好处。”宝璐也坦白,“大人位高权重,自然能翻云覆雨,我等小小草民若能沾的一片浪花都能直上青云,岂能不明。”谢峤轻笑一声,继续道:“你既知道为何不沾这一朵小浪花。”宝璐并非不通之人,先前谢峤在夔州之时已是露了心意,后又有飞剑那般舍命相护,此刻又因着他,她才能坐在此处安然谈笑,只是明白是一回事,若要她入谢府又是另外一回事。如今她对谢峤亦是感激亦是有惺惺相惜之感,对着他倒是真心相待,也不愿意欺骗谢峤,况且如今要跟他签了契约,还是说明白的好,便将埋藏在心里最抵触的事情坦白出来,道:“大人才学鼎冠天下,人人闻而仰慕之,只是宝璐量小心窄做不来那等宽宏大量之事,索性便不去自寻烦恼了。”这是宝璐的实话,并不是什么欲擒故纵的托词,只是她愿意诚心对待谢峤因此坦白谢峤一听倒是意会出别的意味来,莫不是这宝璐并非是对自己无意,原来对他的占有欲到了这种地步,他心中竟是泛出一丝喜悦,忍声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宝璐一笑:“我自然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胡言乱语大人别见怪。”谢峤见她误会他的意思,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