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实在不宜在这里多话,凌振衣和石无能都是非同小可的人物,不能不防。今天晚上,大家将在白衣阁聚会,那时再作细谈吧”白衣阁是大梁重臣赵岩的产业。赵岩是梁太祖驸马,尚安阳公主,以平章身份判建昌宫使。建昌宫掌管着天下财富。赵岩是炙手可热的权要,居然让这些江湖豪杰在白衣阁聚会,实为奇事。邝夕阳道:“许兄永远如此如此小心,石无能不会有千里眼顺风耳,又什么可担心的”石无能面前突然出现两人,恭恭敬敬地行礼。石无能打量行礼之人,都是高鼻深目,眼睛微蓝,口称“萨保”,小声道:“启禀萨保,云州族人都已到齐,恭候萨保前往”石无能大奇,猛然想到自己的伪装和这两人一样。两人还不时瞟着自己左手食指戒指,难道这戒指有什么古怪这戒指是安好所赠当日,安好同石无能在临河镇相逢,安好除下戒指作为信物,想拜托伪装成昆仑奴的石无能将儿子送交石无能。虽然病情好转,没有坚持石无能将儿子带走,却要求将戒指转交石无能,让石无能知道他还有石重贵一个儿子。石无能没有想到戒指和粟特人的关系,难道安好是个粟特人他不动声色,只微微点头,却没有说话。那两人又轻声道:“太阳道士传下教令,各聚落萨保今晚子时在祆庙会齐,参加大典。本聚落族人正在等候萨保前往,好安排大典有关事宜。”石无能知道,所谓祆庙乃粟特的宗教神庙。粟特人信奉祆教,在很多地方都有粟特人的祆庙。粟特人本来是居住于药杀水和乌浒水之间的一个民族,数百年间向中原渗透过程中,形成一处处聚居群落。每个聚居群落的首领名称就叫萨保。石无能明白,这两人错认自己是他们的萨保,原因在安好所赠的玛瑙戒指上。石无能如何会理会粟特人的聚会,他还想偷听邝夕阳等人的议论。正在此时,茶楼的楼梯口突然窜上几个人,大声吆喝着。茶馆中一阵纷扰,众人乱将起来。那几个人却是大内侍卫服饰,象在搜查疑犯。邝夕阳站起来,迎着那群人招呼:“冯兄果然威风”为首那人正是梁廷的侍卫首领冯廷谔。冯廷谔看见邝夕阳一群人,楞了一下,过去拱手相见,微笑道:“邝兄见笑了。”邝夕阳道:“冯兄,你们这是做什么”冯廷谔道:“我们接到密报,石无能和一群强人潜入京城,企图为沙陀人做内应,我们奉命各处搜查,打扰了邝兄的清兴”石无能虽然有伪装,因为自己身材特别魁梧,很容易成为他们注目盘查的对象。身边的粟特人倒是绝好的掩护,便对那两人颔首道:“如此,我们走吧”他这一站起,果然引来冯廷谔的注意,向邝夕阳拱手道:“邝兄稍候”匆匆走过来,喝问:“尊驾何人”石无能心中一跳,自己的化装虽然巧妙,但对头早有警觉,认真盘查之下,那可麻烦之极。他不动声色,只向旁边那两人微微示意,看他们如何应付。那两人向冯廷谔拱手含笑道:“大人认不得我了,小人安逸曾经被大人招入大内表演七圣刀刀术,陛下拍手称赞,连叫安逸,小人当即谢恩,从此将姓名改为安逸,大人如何忘了”冯廷谔只盯着石无能不眨眼:“你们两个是粟特人,住在城中,我当然知道。我问的是他他是谁”冯廷谔的盘查引起独孤残远等人的注意,都望着这边。石无能仍然镇定如恒,并不说话。安逸嬉笑道:“他老人家是我们粟特人的云州聚落萨保,名叫安然,前来京城。皇上下旨,要萨保府召集粟特人来京,云州萨保奉旨前来”石无能此刻方才明白,自己的粟特名字应该叫安然。石敬塘的嫂子名叫安好,她如果是粟特人,那么云州的粟特聚落就是安姓一族。如果安好送给自己的戒指果真是萨保标志,那么,云州粟特人的萨保就是安好或者安好的长辈。石无能心念电转,心中渐渐有底。他依然不出声,让安逸同冯廷谔打交道。冯廷谔打量着石无能,越看越怀疑,突然冷笑一声,推开安逸,走上前来,喝道:“石无能嘿嘿老朋友驾临汴梁,何必藏头露尾”听得“石无能”三字,独孤残远等人站起,围了过来。安逸却嬉笑道:“大人,他叫安然,不叫石无能。萨保,你将戒指给大人看不就明白了”石无能微笑着举起左手,亮出戒指。正在这时,忽听有人大喝道:“石无能好胆量”声音却是从对面一座酒楼中传出。冯廷谔一望对面酒楼,酒楼中聚集了许多人,场面很是混乱。冯廷谔看了石无能手上戒指,又望了望安逸一眼,转身快步冲出,随即飘身而起,施展轻功,朝对面酒楼掠去。他的随从也随即跟去,都是武功不凡的好手。独孤残远等人望了望石无能,也赶过去了。石无能这才注意看手中戒指,戒指上图案精致,银质的戒指底座铸就两个半人半鸟的神怪,抱着血红的玛瑙。很象是粟特人中常见的圣火图,中间的玛瑙如同火球。石无能跨出门来,对面酒楼上,众人包围着两个身材高大的人闹在一起。两人却是太平教的任天然和向中坚,不知为什么和人争执起来。想来是冯廷谔带人搜查,特别注意身材高大的江湖人物,所以才冲突起来。走出矾楼,石无能很是不安,他一生经历过的险恶风波很多,冯廷谔的盘查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却一时理不清这种不安从何而来。矾楼街道上站满了士兵,在盘查行人。十多个侍卫簇拥着一员将军,立马矾楼对面。在他们的一边,已经拘押了十几个特别魁梧的中年男子。石无能恍然明白,这都是冲着自己来的。凡是高个子都成了嫌疑犯,都被羁押盘查。石无能心下踌躇,一时拿不定主意。石无能一出矾楼,他异乎寻常的高大个子立即引起注意,四五个侍卫冲过来,喝道:“做什么的”安逸道:“各位大人,在下安逸,这是我们的云州萨保,在下认识皇甫将军”随即高声叫道:“皇甫将军,小人安逸给将军请安”众侍卫簇拥着三人来到皇甫麟面前,皇甫麟乃控鹤军指挥使。他望了望石无能,又望了望安逸,骂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大清早跑到矾楼做什么”石无能顺利离开矾楼,暗道侥幸,想不到安好的一枚戒指给自己省去许多麻烦。看来,京城戒备森严,白天行动麻烦太多,自己栖身的客栈肯定会受到严格盘查,粟特居住地倒是藏身的好地方。他跟着安逸、安闲走去。他们的住处在五丈河边一条小街上。外边是个山货行。粟特人经商来到中原,商行就是他们的聚居地,倒也并不奇怪。使石无能惊奇地是,商行的几进院子住有不少人,井然有序,这种聚集分明有重大图谋。石无能刚刚坐定,安逸便带了几个长老前来拜见。长老们连声道:“好了好了,云州粟特群龙无首,今天总算找到萨保。太阳道士断言,我们一定会在京城见到我们的萨保,果然不是虚言”石无能静观事情演变,不作分辨。长老们向石无能禀报本聚落情况,石无能才渐渐明白其中原委。粟特人果然有重大图谋。后唐大军就将兵临城下,大梁权臣当道,人心离散。京城局面混乱,各种势力聚集在这儿,都有各自图谋,这些粟特人究竟想做什么他们属于哪一派势力石无能不动声色,设辞套问,他得先弄清状况,再确定如何应付。这个院落聚集有两百多青壮,其中不乏武功好手。据安逸所称,粟特共有三十多个聚落潜伏京城。石无能略一沉思,如果三十多个聚落都象云州聚落一般,粟特人在京城潜伏将近一万人。这是一支非同小可的力量一位长老将一只令牌交到石无能手中:“禀萨保,太阳道士派人送来五只令牌,萨保府从大内领得。有这特别令牌,就可在城中通行无阻”萨保府是朝廷设置的专门管理外族人的官府机构。粟特人在这种非常时候还能拿到这样的令牌,难道粟特人是被梁帝召集而来的石无能拿到令牌,心中大喜,他可以在城中自由活动了。他截断长老们的唠叨,说自己还得出去办一些要事。长老们楞了一下,道:“我们就要前往祆庙聆听太阳道士训令,萨保如何可以离去”石无能哪里管什么太阳道士训令,却不得不问:“什么时候赶到祆庙”听得长老们告之时间,他沉吟一下,道:“本座必须出去一会,我自当按时赶到祆庙和各位汇合”长老们还要罗嗦,却被他摇手止住,赶紧出门。他还得再去矾楼。走近矾楼,看到两个小叫花子,正是武大松、晁大盖,他们和路朝天、白云飞一起先到京城。两个小家伙认不出化装成粟特人的石无能,听得石无能叫他们,好久才回过神来。两个小孩果然是路朝天派来等候他的。听得两个小孩告诉这几天在汴梁的事情,石无能吃了一惊。白云飞在京城发现凌振衣的踪迹,跟踪下来,和凌振衣动手,却不是凌振衣的对手,受了重伤。路朝天随后赶到,也遭到暗算。幸而白衣天子裴行天赶到,在凌振衣和同伙的围攻下将他们救出。凌振衣一贯独往独来,居然有同伙,石无能很是惊异。裴行天和他的众多弟子都在京城,也很使他疑忌。裴家和河东渊源很深,为河东平定河朔出了不少力。裴家和朱梁王朝是死仇。朱梁几乎灭掉了裴姓一族。裴行天带领弟子门人潜入京城,说不定也是为了帮助后唐。如果有裴家帮忙,夺取京城就更容易。事情真的这样吗李嗣源却又如何没有提起武大松和晁大盖带着石无能去见路朝天和白云飞。他们藏身之地是马行街的一家药铺后院,默奉大夫在这里有一个同行。路朝天和白云飞躺在床上闭目养神,看见武大松和晁大盖带着一个身材高大的粟特人跨进门,都吃了一惊,呆呆地望着石无能。石无能笑道:“怎么啦我这副模样你们认不出来伤得怎么样”路朝天和白云飞依然发呆,还相互交换了一下眼神。石无能疑云顿起,又问道:“怎么啦连我的声音也听不出来”路朝天摇摇头:“大哥,你原来化装成粟特人”石无能听路朝天说话游离吞吐,两人神情有异,奇道:“有何不妥”路朝天望了望白云飞一眼:“大哥休怪,昨天晚上,凌振衣的同伙正是一个粟特人,和大哥外貌极为相似”石无能沉吟道:“有如此凑巧”白云飞道:“我还以为大哥阻止我们向凌振衣寻仇,才偷袭我们”石无能道:“你们伤得怎样,我看看”路朝天道:“那粟特人功夫惊人,好生了得加之躲在一旁,突然偷袭我的背上被印了一掌,白三也被拍了一掌,当时就委顿在地,不能行动。我的伤不要紧,白三恐怕要将养几天”石无能运功给白云飞疗伤,心中沉思。路朝天和白云飞武功突飞猛进,当世罕有其匹。特别是路朝天,得到了布袋和尚和滴水和尚大部分内力,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多少人在内力上胜过他。有人在顷刻间伤到这两人,这人的功夫实在高得不可思议。石无能给路朝天和白云飞运功疗伤之后,说起别后的情况。谈起凌振衣,路朝天直截了当地道:“大哥,我和三弟要找凌振衣报仇,你会不会阻止我们”石无能道:“白三的灭门之祸不见得是凌振衣所为,我早就分说过此事。二弟和三弟难道不相信我的话”白云飞道:“大哥,你何必一定要维护姓凌的我父母身上印有凌振衣的七杀掌,不是姓凌的所为,当世还有谁会七杀掌况且,二哥已经查明,打死二嫂的凶手就是凌振衣”石无能惊道:“是凌振衣你们听谁说的”白云飞道:“少林寺的百觉禅师说的百觉禅师身为少林寺方丈,何等声望,如何会说没有根据的话”路朝天咬牙道:“凌振衣,我要亲手宰掉他,为小小报仇”石无能心下踌躇,停了一会才道:“我们受人之托,帮助庄宗夺取京城,不宜在这个时候另生枝节”白云飞道:“大哥,你在找借口我实在不明白大哥为什么要维护姓凌的姓凌的潜入京城,发誓要让京城血流成河我们追杀凌振衣,既是帮助庄宗夺取京城,又可以制止姓凌的制造杀孽,难道不应该”石无能沉默一阵,叹气道:“我去找凌振衣,找到他再作计较”路朝天和白云飞精神一振:“大哥,你知道凌振衣在哪里”石无能道:“我哪里知道凌振衣是愚兄的老对头,多次打交道,愚兄多少了解他的行事只是,世事复杂,凌振衣虽然作恶多端,其中也有值得同情之处一些事情另有原因,不一定是他所为。所以滴水和尚不允许我除掉他,而将他滞留大漠一年,消磨他的戾气。我曾经答应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