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过来。已然知道自己跑不了的连翘只得奋起最后的努力结结巴巴的说道:“那个,大哥,你听我说,钱,我会还给你的,你放我走,我保证以后把钱还你。再不然,你可以跟我一起去我家取钱。”康老三又气又怒也不多话,上前一脚把连翘踹翻在地,而后冷笑道:“跟你去取钱,你他娘的当我三岁小孩啊跑啊你他娘的倒是给我跑啊,老子对你那么好,想着就是块石头也他娘的该捂热了,没想到你他娘的还想跑,你这臭娘们烂婊子,连畜生都他娘的不如白眼狼。”连翘早已脱力,只凭着一股子心劲才跑到这里的连翘,此刻眼前发黑,头上眩晕躺在地上无力起身,也不想起身。康老三却上前一脚又一脚的跺在连翘的嫩腿之上,口中还不住的骂道:“我叫你跑,我叫你跑,老子花了那么多钱,你她娘的还跑”连翘只觉一阵阵剧痛从腿上传了过来,不由得痛呼大叫,鼻涕眼泪流得满脸都是。待康老三跺了一阵觉得心中的恶气出了,这才抓起瞪着一对泪眼已经连哭都哭不出来的连翘复又回自己的土坯房中去了。把连翘扔回土炕之上,康老三这才瞧见土墙上那个洞,自不免又是臭娘们烂婊子的一阵乱骂。而后自去打草和泥堵墙洞。连翘回来后便在炕上躺了整整大半天,康老三做了饭叫她,她连眼也不睁。康老三怒骂几声后,只得自己去吃。当晚康老三不顾连翘一整日的水米未沾,也不管她那两条脚上被自己跺的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场好地的斑驳,只是抓过来扯了衣服便扑了上面。连翘躺在他的身下一动不动,自己来这里多久了五天了,可为何自己却觉得比五年,比自己以前活过的半辈子都更加的漫长,这里的日子每一时,每一刻都那么难熬,而今她不但回想起在江府的日子恍如隔世,便是在娘家粮水铺子里的时光,都觉得像是天堂那样幸福甜蜜,可望而不可及。第二日一早,康老三在去军营上操前,用绳子把连翘给捆了个结结实实,等自己回来才放她起来。却不料康老三即使放了她,连翘也只是去趟厕所,而后便又躺在土炕上一动不动了。康老三原以为过得两日,饿得狠了,连翘自然就会服软,却不料一连三日皆是如此,眼见连翘嘴上干皮都裂开甚深,可对咫尺之外的水缸仍是瞟都不瞟一眼,康老三这才确知她是真的存了死志,这才慌了手脚,心中又是气苦又是心疼的说道:“我知道你恼我捆你,可我也是怕你跑了,你答应我以后再也不跑,我就不捆你了。”不料连翘听了竟是连眼皮都不抬一下,见此康老三实在不知怎么办是好,无奈之下只得去央邻人张大嫂来劝连翘。张大嫂听了后说道:“西头刘二家的也是从南边买来的,不去一起叫去了都劝劝如何。”早没了主竟的康老三赶紧点头。刘二家的也赶过来,见面无人色的连翘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当下说道:“哟弟妹这身是花锦缎的衣服这么躺着,岂不糟蹋了”连翘听了这话,抬眼看了一眼来人,却见说话的是一个一般穿着粗麻衣身子弱弱小小的黄脸女人,手上抱着一个小脸红朴朴的孩子。见连翘睁开眼,刘二家的一回手把自己孩子递给了张大嫂,而后上前扶起了连翘,摸着那斜角上绣着的黄色小花笑道:“这葱绿底碎黄花衬着弟妹的这张脸就是好看,这要我们这些黄脸婆穿了,就不是这会回事了,这脸上能再有些血色,那可就更好了。”说话间,她拿了边上的梳子给连翘梳着头,口中还一边说道:“气气整整的一个大美人,又穿着这么好的衣服,衬着这篷头污面的可也太不成话了。”连翘张了张口,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最后只得低声道:“多谢姐姐。”刘二家的抿嘴一笑道:“我瞧弟妹也大家子里出来的吧,不知怎么到了这里不过这也都是命,这大家子有大家子的好,咱们这穷山坡有穷山坡的妙。在那里,每天天不亮你就得起来,有差使的应差使,没差使你也得晨昏定省的立规矩不是在这里你就是睡上三天三夜除了有人耽心你糟蹋了自己的身子,再不会有别的了。”连翘声音飘渺的说道:“生无欢,死何惧。”刘二家的赶忙“呸呸呸”而后说道:“弟妹怎么说这样的丧气话,这世间万物就数投胎做人最好了,你要死了,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再来投胎。那要是下辈子投了个狗呀猫啊的,还不如做人呢再说了,就算是做人,只怕也难再投这么个花容月貌了,这要是成了个丑八怪,你不更要后悔死啊这要是往上比,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可你回头往下比比,那吃不上饭的人也多着呢。老话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咱们现在能做这太平世道的人,这是多大的福份啊。”张大嫂哎呀一声道:“就是就是,其实这女人不都这么回事吧,你在哪成家生娃过日子不是过,安安生生的,我老三兄弟不会亏待你的。”连翘默然不语,刘二家的继而说道:“我听妹子说话说的文绉绉的,敢情还是喝过墨水的人啊”连翘怔住了,好一会才道:“不曾,只是听别人说过,当时不懂,现下明白了,已然迟了,这便是我的报应吧。”这话她最初是听江烟波说过的,说这句话时,端着那碗坠胎药的江烟波脸色惨白的没有半分血色,当时的她不能明白这话的份量,还觉得那小丫头酸溜溜的太过矫情,而到了此刻,她突然深深体会到这种无边无际的绝望,才明白了当初江烟波说这句话时的心境。刘二家的又道:“其实我也是被人打南边卖过来的,这卖身钱少到抵不上我爷爷生前一场夜宴的花费。刚被卖到这里的时,我也如你一般,觉得从天上一下掉到了地狱里一般,可日子久了便也这么着了,现在孩子也用了,也没有看我了,可我也不想走了,天大地大,可我又能走到哪里去,家已经回不去了,回去做什么,让他们再卖一次吗倒不如在这里守着孩子安安生生的过下去。”听她提到孩子,连翘不由想到了自己澜儿,还不过一个话都说不全的孩子,嬷嬷可会亏待他哥哥姐姐们欺侮了他,又有谁为他做主小孩子记性快忘的也快,现在再见了自己还能认得吗澜儿,澜儿,他长大了还会认自己吗对于这个问题,她既忐忑又期望。刘二家的又劝了好一会,好说歹说哄她喝了碗米汤,这才又抱了孩子离了开去。从这天起,康老三便也不再绑他了,只是每日外出时仍是把门给锁了,回来后,又要在屋中顺着墙看上一周,才会放心。而张大嫂或是刘二家的也隔三差五的常到这里来跟她说话。虽说常来的张大嫂说的都是些她听得莫明其妙的话,而能说一起几句的刘二家的却并不常来。对于连翘来说,日子就这么一天天枯燥而难熬的重复着。直到这日初雪轻盖衰草,康老三打了只羚羊,宰了要给连翘打牙祭,不料连翘一闻见那浓浓的血腥膻味,反把早上的米粥给倒了个精光。康老三见了便骂道:“活该冻死你才好,让叫你穿那兔皮袄你不穿,瞧你穿着的那点纸片。”觉出一阵阵胃酸的连翘,算了算日子,脸都绿了,她可不想在这穷山恶水刁民窝里过一辈子,更不想让她的孩子生在这里。默默的扫去了自己的呕吐物,连翘决定还是先把康老三给哄匀实了再说。于是当天夜里床上的连翘格外卖力,把康老三伺候的心花怒放后,躺在康老三的怀里低声道:“你能去给我拿点药不能”康老三尽兴之余还是同意了,说道:“成,不过你以后也穿厚点。”连翘应了,而后还不放心的说道:“这事你别跟张大嫂她们说,不然回头又说我娇气了。”康老三满口应承。连翘道:“我这都是老毛病了,药方我也记得,你也不用找大夫了。”而后照着江进德当初开给江烟波那记药方给说了出来。第二日吃过饭后,康老三就去几十里外的镇上给连翘抓药了。当康老三把药方一报,药店的伙计当即就愣了,只是看他一身禁军服色,不敢大意,丢下一句:“军爷稍等,我去问问师傅。”不一刻那一个花白胡子的老先生便过来,小心打量了一下康老三道:“军爷可否借一步说话。”康老三不明所以的,跟着他走到一边问道:“怎么了”那老先生道:“军爷这方子是谁给开的这么重的药小店可不敢开,这闹不好,可就是一尸两命啊”一句话,康老三脸也白了,喝道:“你说什么”那老先生说道:“军爷息怒,这药,小店是真的不敢给你配啊”见康老三皱眉不语,老先生又悄声说道:“这要是哪家闺女军爷倒不如把话给他们大人过明了,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不敢多要的。就是勾栏里的,您老也看在自家孩子的份上,赎回去得了。”康老三道:“别他娘的胡说,这是给我媳妇抓的药”老先生瞪圆了眼道:“自家媳妇那为什么不把孩子给生下来别怕孩子多了养不起,无非就是多加一碗水的事。”康老三打断他的啰嗦问道:“你的意思是,这是落胎药”老先生道:“可不是咋地”康老三一听这话,转身便走。一路急急赶回家中,连翘见他回来,喜孜孜的迎了上去,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药呢”康老三一抬手便把连翘给扇翻在地,连翘一头栽倒在地,只觉得半边脸都是木的,口中也是咸咸腥腥。康老三指着她破口大骂道:“臭娘们还挺有本事的,还知道落胎药,说,你他娘的是哪个窑子里出来的烂婊子”连翘见给他识破便也死心了,只觉得左耳中嗡鸣不已,当下不言不语的躺在地上,一丝丝鲜血从口中洇了出来。康老三继而骂道:“臭娘们挺他娘的能做死的不是,要死你他娘的自己去死,别黑心烂肺的想要稍带上我儿子”如此污言秽语的骂了好半天,见连翘仍是躺在冰冷的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倒是立竿见影的起了四个乌青的手指印,口边也洇出一片鲜血。康老三上次见识过连翘挺死的倔强,当下虽说心中仍是气愤难当,还是把连翘从地上捞了起来扔在床上。自己也不做饭,就躺在连翘身边,躺了许久,终是没有连翘一动不动的耐劲,左思右想后,便起来做饭,而后端到连翘身旁,把她拉了起来柔声哄道:“今你可是在阎王殿前转了一圈,还是店里的师傅好心告诉我,你那方子下去,就是一尸两命,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后,我不会亏待你的。”连翘冷笑一声也不言语。康老三自然看得出连翘不信自己的话,怒道:“好心跟你说实话,还不信,真是分不出个肉香屎臭来,老子诚心诚意待你,你他娘的当全驴肝肺,别人把你卖了你倒帮别人数钱。”连翘眼睑一垂,这次却是连声冷笑都不屑于了。半边脸上火燎火燎的生痛,哪怕是冷笑一声,都会加重脸上的疼痛。康老三只气得乱骂一气,也毫无别的办法。第二日陈二家的再来时,却见连翘半边脸都肿得像个黑紫馒头似得。先是吓了一跳,跟着眼泪就下来了,而后劝道:“我说弟妹你又是何苦呢,这吃苦受罪的还不是自己。”连翘整个头都是昏昏沉沉的,见是她来,当下揭被而起,和身跪倒在陈二家的面前哭道:“姐姐要是真的痛我,求你放我走吧,大恩大德连翘没齿难忘。”陈二家的苦笑道:“这我可不敢,放你走了,我可要被活活打死了,再说就咱们这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就是出去了又能做什么”连翘激动的说道:“去江南,遍地都是活路,就是沿街串户的卖胭脂也饿不死,不想抛头露面还可以去绣庄,去布庄,都有活路的。一年四季如春,比这成天喝西北风鸟不拉屎的鬼地方强多了。姐姐跟我做伴一起走吧。”陈二家的摇头道:“我可舍不得孩子,再说这天寒地冻的,外面的野狼遍地都是,你跑不出去十里就得让狼给吃了。叫我说,以弟妹的本事,但凡拿出一两分来,哄哄你男人,这后半辈子也不后愁了不是。你瞧这整个坡上的女人,哪个不是挖地种菜,闲了还要背着孩子上山砍柴,好弟妹听嫂子的劝,别再闹了,安安生生的过日子才是正经。”连翘一听这话,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去一样,脸色木然,神情呆滞的瘫在床上,任陈二家的再怎么劝,也是充耳不闻。这般又过了半个月后,连翘因为脸上肿胀进食不得,只靠每日喝点稀粥,更是瘦的如一阵风都能刮走的纸片一般。整日里只躺在床上不起身,任康老三好话说尽,要她去屋外转转,她不是说冷,便是说头晕。康老三见此也不再锁她了,反正连翘这个样子,他也不用怕连翘逃走了。还给她买了点心,酸梅等物放在床头哄她。之后的一场雪后天色更寒,军士们的操练却毫无停顿。长官们的理由很充分,敌人不会因为有雪就不来进攻你。而往事也很清楚,如果雪太大,天太冷,西夏人的牛羊伤亡太厉害,则会增加他们越地过关对宋朝百姓的掳夺。康老三就是在这样的天气里,在操练了半晌回去之后却发现连翘跑了,康老三极目望去,一望七八里远的路上,却不见连翘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