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了把脉后便下了一针。夏烨煊顿时缓过了气,诗青也松了口气,可转头看去却见王御医脸色凝重,顿时心里“咯噔”一下。身后的药童在王御医的吩咐下端上了一直温着的药,夏烨煊尝试着抿了两口就吐了出来,根本无法下咽。王御医焦急地道:“王君,这药必须喝下去,为了王君肚子里的世女王君也得喝下去啊”夏烨煊狠狠吸了口气端起药灌了下去,却又给吐了出来,被眼泪洗过的眼睛哀恸凄绝,他喃喃地道:“我我喝不下去,我喝不下”诗青一把接过药碗喝了一大口,在众人惊讶的下一刻搂过了夏烨煊的头,口齿相哺,迫使着夏烨煊将药汁吞了下去。可纵使如此,夏烨煊仍旧是反呛了一下,将入了自己口中的药汁回渡到了诗青嘴里。众人呆滞的同时,诗青却没有任何犹豫地继续喝药、灌药,夏烨煊被动地任由她将药碗中的药汁都喝了个干净,大半数渡到了自己嘴里。所幸的是,这番喂药下来夏烨煊倒是没有再吐了。怔愣的王御医见到诗青递过来的碗顿时惊醒,急忙接了,道:“王君还请好生休息,不要太过哀痛,不然恐怕腹中胎儿不保,到时候,老臣也是回天无力啊”夏烨煊愣愣地垂下眼,王御医告退而去,屋中奴仆也尽皆退下。诗青拿过锦帕温柔地擦了擦他的嘴角,眸光闪着光。她轻柔地道:“煊儿,你要好好的,不然爹他也走得不安心呐”“诗青,我,我怕”夏烨煊扑到诗青怀中,泪水肆意地流,不过不像开始时那般激动了,或许那药的确有了效果。他耳贴着诗青的胸,听着她胸膛砰砰砰的心跳,止不住将人抱得更紧,仿佛用了自己平生所有的力量,道:“生命无常,爹爹就那么去了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你要是你也出了生命意外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我”诗青一怔,心里涌起的不知是喜悦还是其他。她怀中的男子在担心他,在哀恸于父亲的死去时仍旧挂心着她的安危。这是她的夫君,是她的爱人啊“我不会有事,所以你也不许有事。”诗青坚定地道:“我们要走一辈子的,谁也不能离开谁,嗯”“嗯。”夏烨煊抬起头,一张因为哭后有了些血色,不再苍白的脸看起来异常削瘦。诗青素来知道他瘦,可这样一看之下却觉得他真的是瘦了好多,怜惜之心顿起,她捧住了男子的脸,一一吻去他脸色的泪痕,喃喃道:“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分开,不会分开”夏烨煊的病情算是稳定了,哭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夏扬虹也因为累了而睡着了,陈挽究作为夏烨煊的好友义无反顾地来了摄政王府陪着他,更是小心翼翼地照顾着他有了身孕的身子。念秋查了一天时间便查出来了,诗青得到消息的时候正给丹冬讲解着对付北狄该采取的战术战略。“夏家嫡女”诗青皱了眉头,眸中划过一丝厌恶。念秋沉稳地答道:“是,夏家那个嫡子还算是诚实,并没有多少隐瞒,只是求属下替他嫡姐求情,说她本就是混球模样,让主子莫与她多计较。不过听到老爷因此离逝,王君险些危在旦夕,便愣住了,再也没有开口求情。”“这样的地痞流浪还留在世上做什么,等着她祸害人吗。”诗青淡淡地冷笑了一声,挥手道:“念秋,做得干净点儿,王君需要静养,这些事情就不要让他知道了。”“是。”“将军,兀术王兴兵,找格力王真的有用”丹冬搔着头不解地问道:“那要是她们联合起来怎么办而且而且格力王不是还有个妾夫,是王君的异父兄弟吗”“格力王不会那么愚蠢,明知道那男子是经由兀术王的手送出去的,还会对他信任有加。”诗青冷笑一声,递过一张信笺道:“你不妨看看。”“啊这是、这是”丹冬不可置信,诗青微微笑了声,道:“当初我就说过,格力王是个值得结交的人,若不是因为我和她站的立场不一样,说不定我们也能成为至交好友。”诗青拿过信笺,道:“与她通信也有一年多了,如今她心思转变,愿意臣服我大荣,我在大荣的带领下改善她们草原的一些制度,让北狄也能富裕起来。互惠互利的事情,如何不能坐兀术王,到底是老了。”诗青说着又拿出一封信笺,递给丹冬,冷笑道:“老牛吃了嫩草,还想追到这京中来,她果真当本王好欺负。”丹冬细细览过信笺,大吃一惊:“兀术王的目的竟然是这个”“恐怕真的是允筱吹了不少枕头风。”诗青讥诮道:“说什么大荣摄政王独宠其侧君,定是这侧君有什么过人之处,引得兀术王那老匹妇心内痒痒。人越老越糊涂,跃跃欲试地就要来和本王抢人。”丹冬“呸”了声,道:“忆夏那口子的娘还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话刚落便见诗青睨着她,霎地一惊,告罪道:“属下失言”诗青轻笑一声,又叹道:“你倒真是个活宝,不过到了战场,可要收起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打仗可不是开玩笑的。”“是,丹冬明白”丹冬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诗青笑了笑,道:“这次,可就全看你的了。”、挚友几日后,丹冬率军出发,诗青于奕京城门口相送。披上战袍的女子没了往日那番傻气模样,倒是变得稳重而果决。陈挽究静静望着她,良久才说了两个字。“保重。”没有多余的话,丹冬毅然点头,下一刻跨上战马,挥剑出师。“这是丹冬,十年来第一次孤身去打仗。”诗青望着马匹扬起的灰尘凝目而道:“每次出征,她都跟在我身边,这是第一次,她自己孤身奋战。”“不,她身边还有统战的姐妹,况且念秋也在她左右为她出谋划策。她也是军人,这是她的职责。”陈挽究淡淡地转过头看向诗青,轻轻笑了笑,道:“有你这么个主帅,是她的幸运。有你这么个妻主,也是烨煊的幸运。对从前我怀疑你的话,今天我郑重地给你道歉。你,确实值得烨煊倾心一生。”诗青苦笑了一下,低叹道:“可是我没能照顾好他”“能舍下建功立业的大好良机,能撇下边疆奋战的姐妹兄弟,能毫不犹豫地静守在夫君一侧,这样的妻主,任谁都想要拥有。”陈挽究指了指城门外渐渐远去,拉长的人群里再也看不见的丹冬的方向,可他却目光含笑地道:“我曾经对她说过,我羡慕烨煊能得到你这样的爱,渴望也能有这么个女人像你对烨煊那样对我。她后来说,她也可以给我这样的爱。她一直在学你,这次,也不例外。所以,她不会有事,她一定能平安归来。而烨煊他受了太多苦,如今苦难到了头,绝对不会再有磨难。我相信上苍不会那般刻薄。”诗青静静听完他说的这番话,良久后才轻道:“多谢。”“谢我什么”陈挽究蓦地轻笑道:“谢我作为军属,能体谅主帅,还是谢我一直站在烨煊一边”陈挽究摆摆手:“我和烨煊好几年的友情了,这很难得。至于丹冬,我如今嫁给她也很久了,她想要的,我都明白,我也该支持。”“感觉你比两年前成熟了许多。”诗青笑道:“以前的你,有些小门户的公子脾气,不怎么懂规矩,也不怎么成熟稳重。如今看来,你也真能称得上是贤良了。”“以前我还觉得你这人靠不住,烨煊跟了你大概会吃亏的。如今看来,你还算靠谱,烨煊没有下错决心。”二人相视一笑,诗青望着渐行渐远的队伍,道:“回府去吧,这时候煊儿大概也睡醒了。早前他说要和你裁纸花贴平安的。”“嗯,为大军祈福。”回到摄政王府后,诗青先端着温热的安胎药诱哄着夏烨煊喝下去,这才放他去与陈挽究做绣活。他哭过后,倒是释放了许多,如今虽然还是很悲伤,却也知道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身体虚弱,要是自己垮下去,孩子肯定保不住。他竭力地平复心情,周围的人也想方设法地逗他开心,尤其是陈挽究,每天都绞尽脑汁地想辄子,搜肠刮肚地想笑话来让他发笑。夏烨煊都只是淡淡地笑,却也很给脸了,面容依旧有些苍白,但因为有了身孕,整个人的脸似乎都扬上了希望。他肚子还没凸出,却时常轻轻地将手盖上去感受肚子里小生命的存在,每当这时他就会细细地笑出来,眉目间的温柔让周围的人都感同身受。魏老爹的丧事简单而低调地举行了,也只在魏老爹在摄政王府中的院落挂了白幡和纸灯笼,出殡很简洁,他就葬在奕京里一处风景秀丽的山上,坟头正好对着江南。丧事是诗青亲自吩咐的,守灵的人自然是夏扬虹。小小孩童似乎一夜之间就长大了,从前嬉笑怒骂的机灵模样早已没见,如今的夏扬虹浑身都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跪在魏老爹灵前时话也不曾说一句。诗青怕夏烨煊动了胎气,也是考虑到他不能再受刺激,便不允许他为魏老爹跪灵,只许他在夏扬虹身边静静陪着她一会儿,坐上半个时辰便勒令他回房休息。如今正是举国盼战事胜利的时候,摄政王府出了丧事毕竟是晦气的事情。这些封建迷信诗青杜绝不了,也就只能准许魏老爹生前所住的院落举办丧事,整个摄政王府倒也没有多少信息流露出去。夏烨煊要披麻戴孝诗青也并没有阻拦,只是只准许了他在出殡那天穿上了孝衣,平日里却不准他碰粗糙的衣料,只吩咐裴敬让王君穿素淡些便可。即使是出殡夏烨煊也并没有送完魏老爹全程,行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昏厥,诗青及时地挽住他才没让他摔下去。随后诗青便抱人回府了,余下的事情全权拜托给了陈挽究处理。只是后来听说,夏三仕也去观了葬礼,夏扬虹得知那是自己的生母,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便再也不理会她了,亲口在自己父亲面前说,自己以后姓魏不姓夏。倒是夏修音,恭敬地上了炷香,微红着眼眶低声对着墓碑说了句“对不起”。丧事便算告一段落了,夏烨煊也专心安起胎来,只是这段日子诗青和陈挽究都在他身边陪着他,他却还是有些落寞。“腾亿还没来过,他心里也是有疙瘩吧。”夏烨煊对着陈挽究沉沉叹气,陈挽究想了想劝道:“那也没办法,他是北狄人,这时候总得避嫌吧兴兵的是他的母王,我想他肯定也很难过的。”“哎”夏烨煊放下手中的绣活,手搭上了肚子道:“腾亿早已是做父亲的人了,一边是自己的母国,一边是自己妻主的祖国,他夹在中间很为难吧。挽究,我如今不方便去,不如你去一趟看看他的情况说起来我也很想小阿驹了,那小女孩虎头虎脑的,如今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肯定很可爱。”“行,那我就跑一趟,前些日子陪着你做了不少小婴孩儿要用的东西,我也给他捎些去。他到底是草原来的男儿,做绣活不比我们精细。”夏烨煊忙点头赞成,翌日陈挽究便去了忆夏府上。当日黄昏,陈挽究便回来了,可同时来的还有腾亿和他怀中抱着的小阿驹。乍一见到很久没见的腾亿,夏烨煊还怔了一下,可下一刻却欣喜地站起来迎了上去,动作有些激动,把一边伺候的顾满吓了个大跳。“腾亿,你总算来看我了。”夏烨煊笑着拍了拍手,逗起他怀里的小阿驹,笑道:“小阿驹,想不想煊叔叔煊叔叔这儿可还有个拨浪鼓没给小阿驹呢。”说着便要伸手去抱小阿驹,却不料腾亿后退了两步,讷讷地在原地低垂下头,说:“姐夫,听挽究说你,怀了孩子,还是不要抱她了,她重。”夏烨煊略有些尴尬的同时还有点儿失落,但他也没有说什么,仍旧是笑着道“好”,然后招呼腾亿坐下喝茶。陈挽究拍了拍腾亿的肩,低声道:“你忘了你曾经说的你说我们是你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受了什么苦,你尽管说给我们听,别一个人担着。”夏烨煊一愣,这才仔细朝腾亿看去,却见他眼睛略有些浮肿,显然是哭过了。仔细一想,方才腾亿说话的声音也略有些喑哑。夏烨煊不由皱眉问道:“怎么了受了什么委屈,什么苦难道是”夏烨煊小心地问道:“难道是忆夏她对你说了什么重话”“不、不是”腾亿立马摇头,怀里的小阿驹不安分地扭了扭的身子,趴在腾亿怀里咂巴了下嘴。陈挽究叹了口气,道:“我昨儿去忆夏府上,正好看到腾亿他岳父不冷不热地在对他说教。问了问府里的小厮,才知道这样的情景自从北狄对大荣兴兵传到京里起就开始了。大概是忆夏她爹把气撒到腾亿身上了吧。”“忆夏就不管管吗”夏烨煊皱了皱眉:“战事掀起又不是腾亿的错,忆夏向来是很明白是非的,总不会在这种事情上犯糊涂吧”“她有为我说话,只不过每次爹都会把她骂回来,说她偏帮着外人”腾亿委屈地止不住哭声,说:“在爹眼里,我、我如今是个外人”陈挽究默默拍着他的背,却不知道该怎么劝好,这毕竟是人家的家事,他总不能上门去指着忆夏的爹骂他迂腐来为好友抱不平吧更何况忆夏的爹一向是个老好人,看上去还有些唯唯诺诺的样子,对腾亿也一向是客客气气的,说起来他也很满意腾亿这个女婿,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