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去传话,别人兄弟相见叙旧难道还要你这个奴才批准不成你好大的狗胆”裴敬在宫里也是一步一步混上来的,这种辱骂的话虽然听过,但不听已经很多年了。摄政王将他从宫里调了出来,说是伺候摄政王君的,他原本以为这是一项苦差事,可谁料摄政王君性子温和,从来不对下人假以辞色,竟是诚心相交,不把自己等人看做“奴才”。如今自己的主子不把自己看做奴才,倒轮到一只外来的狗指着自己骂,这口气岂能咽下“王君身子不适早早歇着,且下了明令说不让人打扰,这府里除了摄政王之外,王君的身份最高贵,说的话也是金科玉律,必须遵守。夏公子,还有这位大人,说话的时候请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你们可有资格要求王君来见你们”“这话说得好笑。”夏修景冷笑道:“我是他的弟弟,怎么没有资格让他来见我”“夏公子这话裴敬可就不明白了。”裴敬亦冷笑:“何时右相大人多了夏公子这样一个孙子而裴敬却不知道右相大人府上可没有一位名修景的公子,也并未曾昭告天下说收了夏公子你做义孙,夏公子说与王君为兄弟,这说法从何而来”“你、你”“公子有话请说,切勿结巴。”夏修景却是没话反驳。虽然摄政王大婚之日他与母父都曾到场,但一对新人只拜了那庶子的爹,自己的娘和爹却只能在下首看着。天下人只知道这庶子是右相义孙,很少有人知道他的生母是自己的娘。想到这,夏修景除了气愤地瞪着裴敬之外别无他法。奴晓接口道:“你一个奴才道理倒是一箩筐,让你传话是看得起你,你不传不说,还数落起人来了,这就是你们王府的规矩”“王府的规矩如何和这位大人是没有丝毫关系的,不过王府的家仆们都知道只能忠诚于家主。这位大人口口声声要让我传话,可忘记明令不让打扰,相较而言,我自然是听我家主子的话才是正理,至于大人你,到了别人家府上还请放尊重些,我是不介意狗咬狗,但狗入穷巷也是会反咬一口的。”“还真是一条会说话的伶牙俐齿的狗。”夏修景冷声讽道:“既然你撕破了脸皮也就怪不得我了,我今儿就在这儿不走了,等我见了煊哥和王妃,一定让他们好好惩治你一番。”“这是要惩治谁啊”夏修景正撂狠话呢,诗青却悠闲地散着步般踱了进来。裴敬和一众奴仆连忙请安,奴晓也伸手按胸作礼,只有夏修景梗着脖子,待所有人都行过礼后方才出声道:“王妃府内的奴才太不识抬举,王妃可要好好惩治他一番,不然这样的恶奴欺到我煊哥头上怎么办”诗青一挑眉,点头道:“正是,恶人欺善,的确需要好好整治。”夏修景轻吁了口气,缓缓地说:“那修景就放心了,煊哥漂泊了如此几年,实该过过安心的日子。”诗青依旧点头:“那也正是。”话说到这儿似乎没了话题可继续,诗青没有留客的意思,夏修景并不是傻瓜,当然看得出来,可好不容易进了府,却没有留下来,他总有些不甘心,正当他想说点儿什么把话题往这上面引,奴晓却开口道:“摄政王,你小舅子如此关心他兄长,既然他兄长身体不适,那你便带他去见见人,说不定一见到自己弟弟,一高兴,这不适就没了呢”奴晓的话正好替他解了围,夏修景心中一乐,正以为自己见了夏烨煊,提出要住在摄政王府,那夏烨煊绝对不敢拒绝,这样一来,自己步步为营,顺理成章,总会有成为这摄政王府的主人的一天。他还没来得及高兴,诗青却皱了眉头说:“今日不行,只能改天。夏公子,你母父出事了你可知道”“什么”夏修景吃惊地叫出来,诗青点点头说:“本王方才听说,自从你娘丢了官,好像你家就开始连连遭逢大变,好些亲族因为你娘受到牵连,都被罢了官,现在聚集到了你家,说要讨个说法。”夏修景大惊,抬脚刚想出门去,诗青又道:“煊儿身体不舒服,这边气候不太好,过两日本王带他出去散散心,游玩一番,就不在奕京待了。倒是多谢你惦念着煊儿的身体。”如今继续留在摄政王府的理由没有了,自己是一定要回去的,这是孝道,当然重于“探兄”的心意。竹篮打水一场空,枉费他费尽心机祈求讨好那些北狄人,和奴晓磨了那么久的嘴皮子,最后摄政王府没有进成,爹娘那边又出了事,而想图谋以后,竟然还要等到摄政王和那庶子去“游玩”回来他不甘心不甘心夏修景急切地行了礼跑了出去,诗青见人走了,招手道:“全都下去。”待裴敬连同房内其他伺候的人都下去了后,诗青才似笑非笑地看着奴晓说:“素问北狄奴晓大人智谋无双,怎么今日表现得那般愚钝”奴晓勾唇笑道:“摄政王何出此言。”“少跟本王打马虎眼,夏修景纵使再有心计,自然也比不过你。你倒是说说,帮他是为哪般”“感念他一片念兄情谊。”奴晓喟叹道:“实在让奴晓感动啊”“明人不说暗话,何必藏着掖着”诗青冷笑道:“本王猜出了其中八分,你且听听对不对。”奴晓眉峰一动,以一副看好戏的姿态说道:“请。”“本王的王君以右相义孙的身份出嫁,却并未有多少人知道他的生母为谁,因为本王,下了封口令。”奴晓眼波一动,并未接话。“不过封口令不算什么,嘴长在人身上,不是一个封口令就能让人不说话的。”“摄政王说这些有何意义”“你是兀术王的幕僚,对内助其对抗格力王,对外助其对抗大荣。如今兀术王掌控北狄,却降伏于我大荣,心有不甘是在所难免的。虽然北狄和大荣修好,但人有一个奇怪的心理,是这个心理让你帮夏修景。”奴晓“啪啪”两声,拍了巴掌:“摄政王分析精妙,不知这心理,到底为何”“优越感。”诗青在距离奴晓最近的一处椅上坐了,食指轻搭扶手,闲闲地道:“纵使降了,你总会想让大荣矮你北狄一截。实质上大荣吃不了亏,所以,面子上你就要让大荣吃亏。”诗青坐起,眯起眼睛危险地打量着奴晓:“本王身份显赫,从某种意义上说代表了大荣,一举一动受你观察良久。若是在我身上泼了脏水,大荣的面子也就毁了。若本王猜得不错,你从到我大荣起就开始想办法要让本王吃亏。如今,你找到了方法,但是很可惜,你激怒了本王。”诗青站起身,渐渐逼近奴晓。早已面色不稳的奴晓堪堪后退一步,脸上肌肉抽搐:“摄政王这是何意”“你我心中有数,你想做什么不言而喻。”诗青紧紧锁住她的视线,阴寒开口:“本王这是第一次警告你,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打他的主意,不准伤害他。若是伤害了他,本王必十倍百倍千倍万倍地返还给你。此言,一言九鼎,你好生斟酌。”奴晓一头冷汗,“啪嗒”一声滴在因自己后仰而突出的前襟上。直到诗青抽身离开复又坐回位上,她冷静了半晌才开口问道:“摄政王是从何时开始怀疑的”“本王携王君入宫谢恩那日晚宴。”奴晓皱眉思索那日详情,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随开口问道:“那日如何”“你忘了你的眼神。”诗青冷睨着她:“带着薄怒和轻视,还似笑非笑地望着他。薄怒、轻视可以理解为你认为他比不得腾亿王子却做了王君,为腾亿王子抱屈。但似笑非笑却让本王无法理解,于是本王便遣了人去查。”“摄政王果真智绝无双,奴晓甘拜下风”奴晓深叹了口气,颇有股“既生青,何生晓”的喟慨。诗青静默了片刻后道:“算计人要利用男子,终究是种恬不知耻的做法。北狄人猛、凶残,但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多少有一种草原的粗犷和磅礴之气,该是不屑用这样的手段。靠着利用男子、诋毁男子而得来利益,委实龌龊。”奴晓静静地没有说话,此时夕阳西下,快入黄昏了。诗青站起身轻拍衣摆,淡淡地说:“时辰不早了,本王就不留客了,奴晓大人请便。”说完便离开了厢房出了会客厅,问等待在外的裴敬道:“明日七朝回门,去右相的礼都备好了”“是,都备齐了。”“很好,王君是真的身体不适”“依奴才看,不像。”裴敬仔细斟酌了会儿才回话道:“奴才觉得,王君是有闭门谢客之意,所以才说自己不舒服而不见客。”诗青闻言,嘴角勾起了笑:“煊儿倒也学得聪明了些。”她心情大好,挥手豪迈地道:“今儿本王心情舒畅,全都有赏晚膳后去账房领一吊铜钱,给自己添身衣裳”“多谢主子”在近旁的仆从欣喜地跪下谢赏,诗青心情愉悦地朝天渊阁走去,仿佛方才与奴晓对峙的阴霾不曾存在一般。也是,有关夏烨煊的消息便能占据了她全部的心思,只为他这福至心灵的一个小聪明,她便能这般高兴,大加赏赐。不过若是玉总管知道这公主许了府中所有下人每人多一吊铜钱的赏赐,说不定又要急得抓耳挠腮,直直抱怨:“小祖宗诶您那俸禄本就不算好多,养府里那么一大帮人也就算了,王君顿顿的稀有药材也算了,不是逢年不是过月的,更不是什么节气,这哪来的由头赏哟看来只得从您那私库里掏出点儿银子来了”、孤宥右相府夏烨煊只来过一次,便是出嫁前一天被诗青送来打算第二日出阁的。对于这座府邸他了解不多,心里却着实感念右相认孙的情义。他和魏老爹、夏扬虹相依为命多年,猛然多出这么一个为了给他做靠山而认他为孙的祖母,心里不是不欣喜的。亲人一词对他而言,既是最窝心的暖,却也是最寒冻的冰。“煊儿在害怕”诗青立在右相府前等着门房去通报,偏头看夏烨煊一脸迷离地望着府门匾上的字,不由开口提醒。虽然昨夜回房后和他絮絮说了些话,介绍了些右相府里该注意的事情,但他那时或许困得乏了,只轻声哼着答应,大概也没听进去多少。到底是累着他了。诗青想着昨夜他倚在自己怀里,把自己抱得无比得紧,心里便泛起了一点儿甜蜜。这夏修景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能让煊儿更依赖着她冲着她撒娇。这也算是一项福利赏下人赏得好啊“没,只是觉得虽然祖母认了我为孙,其实我也不过借了她的光,并没有为她做什么,她一个老人家想起来觉得有些愧疚。”夏烨煊微微抿唇,轻皱的眉头落到诗青眼里便又化作了心疼。她伸手触及他的眉间,唏嘘不已:“煊儿,自从嫁给我你没少皱眉头,让我心里委实挫败啊”“不、不是”她对他那般好,他怎么还会心中不虞夏烨煊正要急切解释,抬头却见她眉色中藏了揶揄,瞬间明白过来她不过是在装可怜博他的哄劝,顿时脸烧了起来,不依地轻拍她的手臂。“哈哈”诗青轻笑着受了他的打,正打算再逗逗他,纾解他老喜欢皱的眉头,忽然听到“吱呀”声,回头一看,右相府大门洞开,慈眉善目的管家头上有着薄汗。“小人来迟,摄政王和王君恕罪”诗青爽笑着摆手,牵过夏烨煊道:“右相在府中的吧今日七朝回门,她老人家可想好法子为难我了”管家嘴角抽了抽,拭了拭汗赔笑道:“摄政王说的哪里话,快请进、请进”一群跟随着来伺候的人随着牵引的右相府人进了府,夏烨煊被诗青牵着,略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轻声说:“那么多人看着呢”“看就看吧,哪还怕人看了去。”诗青面色愉悦,回了他一句后戏谑地对右相府管家开口道:“本王这个义孙媳妇为了来见祖母,可等了不少时间啊”“摄政王息怒,息怒”管家又擦了擦汗,心里埋怨自家主子为老不尊,戏耍小辈,面上却一个劲儿地笑着:“主子她今日晨起略有不适,门房不机灵,见了王妃王君还要来通报,让王妃王君等了这许多时间,实在是小人驭下不严,待会儿小人定严惩那不懂事的门房,摄政王还请息怒,息怒”“祖母身子不适吗”夏烨煊听闻后略感担忧:“可叫了大夫来看”“看了看了,王君孝顺,主子一定很欣慰。”管家回答着,却不敢去看诗青似笑非笑的眼神,心里想着,待会儿将人带到,自己可就得赶紧溜。穿栏过廊,这右相府也的确够大,可人并不多,处处都显得安安静静的。右相孤寡一人独自住在右相府里,身边没有亲人相陪,也确实是茕茕孑立形影相吊。夏烨煊一路走着,禁不住轻叹道:“以后若是有时间,可要常来右相府陪陪祖母。出嫁那日盖了盖头,四处炮仗声那般响,我竟都并不知道府里常日是如此清冷。祖母一人住在这儿该有多寂寞。”管家微微叹了口气,接话道:“主子一个人惯了,平日里钓钓鱼下下棋也就过了,最多不过是比划比划几下拳脚功夫,要是扭到脖子闪到腰,又得歇上个几天。主子也算自娱自乐,王君不必太过担心。”听管家如此说,夏烨煊心中更是同情起右相来。他们是名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