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身起来不过一眨眼的事情。顾满礼仪学得齐全,当下便微微皱了眉。夏烨煊却不以为忤,礼节性地点了个头便想离开,允筱却不动声色地拦住了他,浅笑道:“侧王君,殿内酒气熏然,不如允筱陪侧王君在这儿休息休息,换换浊气如何”顾满嘉华面面相觑,顾满本想出声拒绝,可想到这允筱也是个大家公子,也算是个主子。主子和主子说话,实在没有自己插嘴的份儿。除非王君拒绝,否则自己哪有开口说话的余地夏烨煊也是微微愣了,允筱说话在情在理,他确实也觉得殿内气味不大流通,让人烦闷。不过对着这么一个男子,或许他也休息不好吧夏烨煊还在犹豫,允筱已然一副好兄弟的模样,挽住了夏烨煊的手臂。“这时节花都陆陆续续开了,可惜的是现在是晚上,看不见百花争艳的美景。”允筱一副可惜的表情,状若西子捧心的哀婉怜叹,男子看了尚且怜惜,更遑论是女子月下美人风姿淡雅,如人间之仙,宫灯璀璨照耀下他一袭蓝衣更显美丽。夏烨煊不禁又低下了头,略有些走神地回应他道:“嗯,白天看或许更好”“侧王君对花可有研究”“没有。”“哎,那多可惜”允筱轻叹一声,却又立马平缓开口,语调清淡不算熟络,却字字句句娓娓道来,竟也连贯地让人不知从何打断。“世间花无数,各有各的美,可世人爱、赞、叹,总有一种是其最为钟爱的。牡丹富贵,水莲君子,簇菊隐逸,幽兰空谷,几乎所有的美都可在这花上体现出来,侧王君,你说允筱说得可对”夏烨煊含糊地点了点头,他心里其实不想再听他讲下去。若说他在凸显自己的才识,那不该与他说,而是该和那些杰出女儿说才对啊,可若真是闲谈,又为何偏生拉上他,却自顾自地说着“美者,众人爱也,更该众人欣之赏之,为之如痴如醉,如疯如狂,而万不该被一人独占,致使明珠蒙尘,华光暗闭。侧王君,你说允筱这话,说得可也实在”、冤家夏烨煊似乎能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一些什么,可他不想往深了想,不想让自己又徒增烦恼。出来的时间够久了,诗青会担心的。这样想着,夏烨煊深吸了口气,对着面前才艺、胆识、出身甚至相貌都高过自己的男子道:“允公子,你说得很好,可本君不懂那些。出来够久了,本君先回去了。”说完便想抽身离开,岂料允筱仍不死心,半拦了夏烨煊道:“侧王君,月色极美,殿内闹哄哄的,相比之下还是外边比较让人舒爽一些。还是多休憩一下吧,允筱恐殿内的酒气冲撞了侧王君呢。”夏烨煊心中极不舒服,这份不舒服待他细想了下终于明白在于这允筱一口一声的“侧王君”虽然他名分确实是侧君,但别人见了他谁不尊称一声“王君”,直接把“侧”字隐掉的偏偏允筱从与他单独相处谈话开始,每句话中有唤他之时便会加上了“侧”字,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他不是正君,不过是个侧房“侧王君,我们方才谈到美者不该独占独享”“允公子”夏烨煊蓦然出声打断他,平复了下呼吸才道:“本君离席前摄政王有吩咐,让本君尽快回去。我们也谈了一小会儿了,怕摄政王等急了,本君还是先走一步,允公子若要更衣还是尽快去吧。”说完提了衣摆就要走,允筱却伸手将人拉住。“侧王君,允筱诚心与您相交,您却”“诶诶,手拿开手拿开”正在二人近乎开始拉扯上的时候,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随即允筱的手被拍开,一男子双手叉腰站在夏烨煊面前,鼓着眼看向允筱,不客气地质问道:“人家摆明了不想跟你多说话,你是没长眼睛还是没生耳朵,装不懂还是怎样啊怕你丢面子把话说得朦胧含蓄些你就不知道人家的意思了,亏你还是四公子之一,害我崇拜了好久”“挽究,你怎么来了”夏烨煊惊喜地拉了拉身前男子,声音里含了惊喜,似乎是重重松了口气:“我方才在殿里好像看见你了,却看不真切,原来真的是你”陈挽究点了点头也不回夏烨煊的话,仍旧挺直了背冲着允筱道:“我可在花丛那边听好久了,你这个”“你是何人”允筱脸微红,可气势上却不输一筹:“我与侧王君说话,你为何插嘴你也是京官之子”“我、我要你管我是谁”陈挽究母亲在朝中不过挂了个闲职,官位也不算高,他多少有点儿虚荣心态,不想被人比下去,因此含糊盖过这话头,怒声道:“你这个吊兰,要说什么话能不能直接点儿,什么什么不能独占美不能独享美的,说白了就是看上烨煊他妻主想嫁要烨煊贤良些不要阻拦是不是哼在殿里看你搔首弄姿地抚琴我就知道了,黄鼠狼给鸡敬酒,没安好心”“挽究”“怎样”“谚语用错了。”夏烨煊看了眼义愤填膺的陈挽究,颇有点儿哭笑不得:“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是敬酒。何况这比喻也太”“哎呀差不多啦”陈挽究摆摆手,暗地里吐了吐舌头,梗着脖子斜睨着允筱说:“怪不得四公子里你排最末呢要不是有一手出众的琴技,恐怕四公子直接就是三公子了人要脸树要皮,不蒸馒头争口气”陈挽究越说越远,夏烨煊抚着额无奈地看着好友说得唾沫横飞,而允筱明显被说懵了的样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你、你、你”“我、我、我什么”允筱急得脸色绯红,脖子上的青筋都冒了出来,哽了半天才冒出来一个词:“泼夫”也对,允筱怎么说也是个大家公子,养尊处优惯了,平常在自己府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就算是和其他公子们在一起玩,也不会有像陈挽究这样连珠带炮的“连环骂”,更何况这连环骂真是天马行空找不着北,挨不着调,一时之间没转过弯来也属正常,气急攻心之下只蹦出这么个词儿来也算是难为他了。可陈挽究却当场跳脚了。“我泼夫你还淫夫呢没出嫁就想着要找有夫之妇,现在还公然来挑衅”“你有什么证据你拿什么证明我是像你所说的想要找有夫之妇泼夫的话谁会信”允筱的不甘示弱彻底激怒了陈挽究。看到平日里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好友为了帮自己而出头却招来谩骂,夏烨煊心中觉得难受。他骨子里是要强的,却也是护短的,见陈挽究没有开口答话,夏烨煊拉过怒目直视允筱的他,冲允筱硬声道:“允公子,挽究是我好友,还请公子你不要这般诋毁他。”允筱气怒地哼了一声,声调不复之前那般略带了点儿讨好的柔软,反而有些咄咄逼人:“侧王君,交朋友还是要看看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不要什么人都划为自己的朋友,当心丢了面子,连里子也跟着丢了。”“哼。”夏烨煊还没来得急回话,陈挽究就先哼了一声,满口讥讽地道:“随便你怎么说吧,我拿不出证据又怎么样摄政王眼睛亮着呢,多看你一眼也嫌浪费表情。”“你”“我怎样”陈挽究这时候却也不再跳脚了,无比冷静地回嘴,直切要害:“花再多心思,用再多手段你也不可能嫁给摄政王,知道为什么吗”陈挽究无比得意地绽出一个冷笑:“她亲口承诺过,此生就只有烨煊一个夫君,多的没有。想要进摄政王府送你七个字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说完冷睨了他一眼,挽过夏烨煊说:“烨煊啊,走,我们别理他。”顾满和嘉华憋着笑随着二人身后前行,陈挽究行得极快,也带动了其余三人的速度。夏烨煊好奇地开口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儿”“你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到了。”陈挽究随手摘了片叶子拿在手里把玩,一边说:“你出去后,我跟我娘说我要出恭,就想跟着你出来。本来我想直接去找你的,然后发现我前面是那个允筱,因为好奇我就跟着去了啊,谁知道看到他那样对你。”说到这儿陈挽究就有些气愤:“烨煊,你明明是摄政王君,身份比他高哪儿去了,要换做是我哪还容得下他在我面前叽歪,直接一个眼风就把人撂倒”“我不过是个侧君。”夏烨煊幽幽开口:“他一句一句都提到那字,我哪还好说话你不知道,我当时自称本君的时候,心里都还打着鼓,心跳得慌。”“你呀你,你就是性子软,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反击。”陈挽究随意接上的一句话却让夏烨煊沉默了。身侧好友未答话让陈挽究略有疑惑,侧头去看便见他脸色有些苍白。想了想,陈挽究意识到是自己这句话让好友想起了些不好的事情,顿时惴惴地道:“烨煊对、对不起啊”“没。”夏烨煊苦涩地摇了摇头:“你说得很对,我确实是性子太软,只能被欺负。如果我再坚强些,脾气再大些或许一些侮辱根本就不会发生”顾满不知其意,还以为夏烨煊只是在说方才的事情,不由劝道:“王君,这样的人以后再遇上不理会就是了,不要因为他坏了心情,主子还等着我们回去呢。”“是啊王君,他说的话当放屁,啊不,当耳边风就是,不需要理会的。”嘉华与夏烨煊还不熟,却也想方设法地劝道。夏烨煊笑着点头,陈挽究拉着他的手说:“他们说得没错,当他隐形的别理。什么花花花的扯一堆花出来,他以为他花仙子啊还世人钟爱,我就喜欢松啊柏啊草啊的,我气死他我”夏烨煊“扑哧”一笑,这氛围总算有了缓和。一行人往回走着,陈挽究一向性子活泼,和夏烨煊东说西说扯了半天,看上去心情颇佳。夏烨煊人较沉静,便在一边淡笑着望着他听他说得天花乱坠。陈挽究言语里对这皇宫盛宴的惊艳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这份真性情却是难得。“还好是坐在边边角角的地方,要是跟你一样坐在那显眼的位置,我肯定是吃不消的。”陈挽究夸张地摆摆手,却又一脸艳羡地道:“不过你看那些歌舞子跳舞跳得多好看啊我要是也会跳舞该有多好”夏烨煊浅笑:“你这性子若能安稳下来学一样才艺,你爹肯定高兴坏了。”“哼,我爹那个老古板,提到他就来气。”夏烨煊一怔。记忆里陈挽究的母亲父亲非常恩爱,对他也是百般疼宠的,虽然从好友字里行间知道他父亲喜欢哭,可并未见他对他父亲有什么不好的意见啊说提到父亲就来气却是为何“怎么了和你爹吵架了”“没吵。”陈挽究顿了步子,拿脚在地上扒拉了两下:“就是、就是互相不说话,都两天了。”“发生什么事了”夏烨煊关心地问道,忽然想起一日早上丹冬前来请安时问及了陈挽究,心想,莫不是与丹冬有关当即开口问道:“挽究,是不是和丹冬”“呸呸呸才不跟那女人有关系呢”陈挽究当即否认,态度是斩钉截铁的,可怎么琢磨怎么有一股心虚的意味。夏烨煊作为他的好友,对他的性格也是知道的,既然他竭力否认,那么这事肯定与丹冬相关。“我成亲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夏烨煊拉住陈挽究轻声问道:“那日丹冬来问我你的喜好,看样子是要投你所好巴结你。你们”“诶,没”陈挽究连忙摆手,竟然闹了个红脸,眼神闪躲像是做贼一般:“怎么可能跟她怎样我们可是”声音越发低沉下来,到最后几不可闻。夏烨煊低头看去,陈挽究脸色泛红,可眼神里却不完全像是害羞或者气愤,略夹杂了些不明的情绪,让夏烨煊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怎么了,有什么事跟我说。”夏烨煊轻轻拍了拍陈挽究的肩,迟疑了下对顾满嘉华道:“你们到远处一些,我和陈公子说点儿悄悄话。”待周围没了人,夏烨煊才深吸一口气和陈挽究推心置腹,袒露心事:“你要是有什么难处便要告诉我。我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诗青待我很好,府里的人也没有看不起我的地方,爹他现在不愁吃穿,虹儿开始随着夫子念书我现在很满足,你是我唯一的朋友,要是有什么地方需要我相助,可一定要说出来。”陈挽究耸动了两下肩膀,抬起头来时竟是鼻头微红,像要哭了一样。“挽究。”“烨煊,我娘她给我物色了几个妻主人选,爹挑了一个出来直说那人好。这都是你成亲之前的事儿了,本来吧,这事儿本就这样订下了,可是”“出了变故”夏烨煊脑中光亮一闪,陡然想起新婚后第二日府里人拜见新王君,独独不见了丹冬和忆夏。忆夏去了北狄使馆暂且不论,那丹冬“是与丹冬发生了什么事”夏烨煊问得肯定,陈挽究一愣,反应过来后沉沉点了点头。“是什么事情”能够让陈挽究出现小男儿姿态,让他和他父亲“冷战”,其中又涉及到丹东即使这些信息组合到一起,夏烨煊还是无法猜想出到底出了什么事。“那日你成亲,我在宾客席上喝了些酒,正巧碰上了那女人。一言不合就就跟她吵了起来。”陈挽究说到这儿的时候懊